《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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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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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行远远胜过一百页浮夸的文章。‘我用愤怒的天平权衡我的思想,用愤怒的砝码权衡我的行为’我十分喜欢这个!“

    接着两人又沉默了。“有哪个国家的人说话是这样子呵?”老妇从织物上抬起头问道。“有的,汉娜——一个比英国大得多的国家,那里的人就说这种话。”

    “噢,老实说,我可不知道他们彼此怎么搞得懂。 要是你们谁到那儿去,我猜,准能听懂人家的话吧?”

    “我们可能只懂一些,并不全懂——因为我们可不像你想的那么聪明。汉娜,我们不会讲德文,没字典就连读也不能。”

    “那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们想有一天能学德文——至少教教基础,按他们说的,那么就能比现在多挣些钱。”

    “那倒很可能。不过不要学了吧,你们今晚学得够多啦。”

    “我想也是了,至少我累了。 玛丽,你呢?”

    “累坏啦。 这么辛苦学一种语言,没老师光靠字典,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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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费劲。“

    “的确,特别是德语这种难懂却又了不起的语言。不知圣。约翰何时回家。”

    “现在肯定快回来了,都十点钟了。”

    (瞧瞧腰带上别着的一只小金表。)

    “雨下得真大。 汉娜,你到客厅去看看火好吗?”

    那女人起身打开一扇门,透过这门隐约可见一条通道。很快我就听到她在里间拨火的声音,不一会儿她就转回来。“啊,孩子们!”她说,“现在进你们的屋子真让人难受。椅子空荡荡的,摆在一个角落里,好冷清哟。”

    她撩起围裙擦擦眼睛,两位姑娘先前严肃,此时显得很悲伤。“可是他去的地方更好,”汉娜继续说,“咱们不该再盼他在这儿。 再说呀,没人比他走得更安宁了。”

    “你说他从未提起我们?”一位小姐问。“他来不及了,孩子,他一下子就去了——你们的父亲。跟前天一样,他有些不舒服,可好像没什么要紧。 圣。 约翰先生问要不要派人去叫你俩回来,他还笑他呐。 第二天他的头开始发昏——就是两周前——就去睡觉,再也没醒来。 等你们哥哥进屋去看时,他都要硬了。 啊,孩子们!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老派人了——因为跟那些过世的人相比,你们和圣。 约翰先生根本不是一类人。你们的母亲也跟你们一样,书读得很多。 你长得很像她,玛丽,黛安娜更像你们的父亲。”

    我看她们长得很像,根本看不出老用人(现在能肯定她的身份了)说的那种所谓的区别。 她俩都皮肤白净,身材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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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轮廓清晰,聪明绝顶。 当然了,一位比另一位的头发颜色深些,发型也不同。 玛丽的浅褐色头发从中分开,梳成光滑的辫子,黛安娜的深色卷发密密地盖住了脖颈。 时钟敲响十点。“你们想吃晚饭了吧,我肯定,”汉娜说。“圣。 约翰先生回来了也会一样的。”

    她去准备晚饭了。 小姐们站起来,似乎打算去客厅。 直到此时,我都在一直专心观察她们,因为她们的相貌和谈话令我很感兴趣,竟把自己悲惨的处境近乎忘掉。 现在我又被带回到现实,跟她们相比,我好像更孤单,更绝望了。 我要想办法去打动屋里的人,让她们关心我,叫她们相信我的贫困和忧伤全是真话——说服她们给我一个栖身之处,好使我不再流浪,但这显得多么不可能呵!我摸到门口,迟疑地敲了两下,感到最后那念头真是妄想。 汉娜打开了门。“能和你家小姐说句话么?”

    “你最好先告诉我要跟她们说什么。 你从哪儿来?”

    “我是个陌生人。”

    “这时候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在外间或什么地方借宿一夜,另外还想要点些面包。”

    令人担心的怀疑立刻出现在汉娜脸上,“可以给你一块面包,”她停了一下说,“但我们从不收留流浪的人住下来,这办不到。”

    “请让我和你家小姐谈一谈。”

    “不行,我不让,她们又能给你帮什么忙?

    这个时候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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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到处乱跑,这样子可不成体统。“

    “可要是你赶我走,我还能上哪儿呢?还能怎么办哪?”

    “哦,我会告诉你上哪儿去,怎么办,只要留意别去干坏事就行。 给你一个便士,现在你走吧——”

    “便士又不能吃,我也没力气再往前走啦。请你不要关门吧——哦,不要关,看在上帝份上!”

    “非关不可,雨要吹进来啦——”

    “告诉小姐一声——让我见见她们——”

    “说真的,不行。 你不守本分,要不也不会这么瞎吵。 走开。”

    “可要是被赶走,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才不会。我瞧你是不安好心,这么晚了还到人家房子前面转来转去。 要是你还有同伙跟在附近——强盗什么的——你可以告诉他们这屋里不仅我们几个女人,还有位先生,还有狗和枪呐。”说完,忠实而呆板的仆人砰地关上了门,还从里头插上闩。这可到了顶点。 一阵剧痛——穷途末路的痛苦——撕裂般的纠扯着我的心。 实在筋疲力尽,一步也挪不动了,我一下瘫在湿淋淋的台阶上。我呻吟——我绞手——我伤心痛哭。哦!死神!哦,这最后的时刻在这个时候降临!唉,这孤独——就这样被同类驱走!不但希望之锚不见了,连坚韧这唯一的立足点也一起消失了——至少片刻之间如此。 但我很快又努力恢复了后一点。“只有一死啦,”我说,“相信上帝吧,就让我默默等待他的意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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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边想边说出了声。 我强忍住一切悲痛,强迫它留在心底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凡人都有一死,”身边很近的地方有个声音在道,“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注定遭遇慢慢捱的早死。 你若为贫困死在这里就是如此。”

    “是谁,这是什么东西在说话?”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要命,而且现在根本就不指望能够得到任何帮助了。 有个影子——是什么东西,在这漆黑的暗夜里,我那衰弱的视力无法辨认。 新来者重重地敲门。“是你么,圣。 约翰先生?”汉娜叫道。“是的——是的,快开门。”

    “唉,你一定又湿又冷吧,这个糟糕的夜晚!

    进来吧——你的妹妹们都为你担心呐。 我相信附近一定有有坏人,刚才来过一个女叫化子——我想她还没有走!——躺在那儿呢。快起来!不害羞!喂,走开!“

    “嘘,汉娜!

    我得和这女人说句话。 你把她关在外头已尽了责任,现在我放她进来,尽尽我的责任。 我刚才就在旁边,听到了你俩的话,我想这事蹊跷——至少得问问清楚。姑娘,起来吧,在我前头进屋去。“

    我艰难地照办了。 很快就站到那间整洁明亮的厨房内——就在炉火边——浑身发抖,病得厉害,我明白自己落魄潦倒,饱经风雨,样子吓人。 两位小姐和她们的哥哥圣。 约翰先生,还有那个老用人,全都呆呆地看着我。“圣。 约翰,这是谁?”听到有人问。“不知道,是在门口发现的。”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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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色好苍白。”汉娜说。“面如死灰,”有人应声,“她会倒下的,来让她坐下。”

    的确天旋地转,我倒了下去,但一把椅子接住了我。 此时我神志还清醒,但却说不出一句话。“说不准喝点儿水能好些。 汉娜,去拿点水来。 瞧她憔悴不堪,那么瘦,一点血色都没有!”

    “真像个幽灵!”

    “她是病了还是给饿的?”

    “我看是饿的。汉娜,这是牛奶么?

    拿给我,再拿些面包。“

    黛安娜(我知道是她,因为她弯下腰时,长长的卷发垂在我与炉火之间)

    掰下一点儿面包,蘸上牛奶放进我的嘴里。她的脸靠得很近,使我可以看到她脸上有着怜悯,听到她急促的呼吸中透着同情,她简单的话也给人同样的安慰。“试着吃点儿吧。”

    “对——试试看。”玛丽和气地重复一遍。 同时她摘下我湿透的帽子,抉起我的头。 尝尝她们给我的东西,开始软弱无力,很快就变得迫不及待。“先别给她吃太多——慢点儿。”做哥哥的说,“够了。”他把牛奶和面包拿开。“再给她一点儿,圣。 约翰——看她眼中的饿相。”

    “暂时别给了,妹妹。现在看她能不能说话——问问她的姓名。”

    我觉得能说话了,就回答说:“我叫简。 艾略特。”因为担心被人发现,我早打定主意用个化名。“你住哪里?有亲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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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说话。“我们可以打发人去找一个你所认识的人么?”

    我摇摇头。“能不能说说你的事情?”

    不知为何,一旦跨进这座门槛,与主人相对,我便不再感到无家可归,漂泊无定,被偌大的世界所抛弃。 敢于丢开乞讨——恢复自己本来的举止和个性,开始能够再度认识自己。 圣。 约翰先生要我讲讲自己,可眼下实现太虚弱,我讲不出来,就顿了一会儿说:“先生,今晚我没办法细说。”

    “那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他问。“没什么。”我说,力气只够做简短的回答。 黛安娜接下去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给了你所需的东西?

    可以打发你到荒原雨夜里去了吗?“

    我看看她。 她的容貌出众,天性善良。 我忽然勇气大增,对她同情的注视报以微笑,说:“我相信你们。 就算我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我知道你们你们也不会把我从你们家的炉火边赶走。 实话说,我真的不担心。 随你们拿我怎么办,怎么办都成。 不过请原谅我讲不了太多——我气短——说话就痉孪。”三人都在细细打量我,都没有说话。“汉娜,”圣。 约翰先生最后说,“先让她坐一会儿,不要问她问题。过十分钟后再把那些牛奶面包给她吃一些。玛丽,黛安娜,咱们到客厅去商量一下。”

    他们走了。一位小姐很快又折回来——不知道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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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暖融融的炉火旁,恍恍惚惚的愉悦悄悄流遍全身。 她小声叮嘱汉娜几句,不久,在仆人的搀扶下,我吃力地爬上一道楼梯,被脱掉湿透滴水的衣裳,倒在一张温暖干燥的床上。 感谢上帝——浑身充满无法形容的疲惫与感激的喜悦——我很快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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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接下来的三个日日夜夜,我记忆模糊不清,只有一些零星的感觉,但几乎不曾形成思想,也没有任何行动。 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小房子里的一张狭小的床上。 我好像在这床上生了根,一动不动地躺着,象石头一样。 要是把我从这床上拉开,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我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知道早晨到中午,中午到晚上有什么变化——能看见有人走进来走出去,分得清这些人是谁,有人站在跟前说话,我听得懂,但却无法张口回答。 就连张张口,动动四肢都不可能。 仆人汉娜照顾我最勤,可她一来我就不安,全怕她赶我走,怕她不理解我和我的处境,怕她对我心怀戒意。 黛安娜和玛丽一天来两次,在我床边悄声耳语这一类的话:“好在把她留下来了。”

    “是呵,要是整夜把她关在外头,早上就会发现她死在门口了。 也不知道她究尽吃了多少苦头?”

    “总是难言之苦吧,我想——可怜,憔悴,病弱的流浪者!”

    “从她的谈吐来看,不象是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她的口音纯正,脱下来的衣服虽说湿漉漉溅满泥水,倒也满新的,也挺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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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长得特别,虽然瘦得皮包骨头,又憔悴不堪,但我倒很喜欢。 等她恢复了健康,有了生气,模样一定会很可爱。”

    在她们的谈话里没有一句懊悔自己好客的话,也没有一句怀疑我厌恶我的话,令我安慰。圣。 约翰先生只来过一次,看看我,说我的昏睡不醒是长时间过度劳累的反应,并说不必去叫医生,肯定只要顺其自然就能好起来。 说我全身的神经都过度紧张,整个机体必须昏睡一阵,我并没有病,只要开了头,就会很快恢复。 这些意见他三言两语就表达的很清楚,声音轻而静。停了片刻,他又添了一句,一副不惯高谈阔论的声调:“她的相貌不凡,没一点儿粗俗卑贱的样子。”

    “一点儿也没有。”黛安娜附和,“说实话,圣。 约翰,我对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倒很喜欢呢,但愿咱们能长久的帮助她。”

    “恐怕那不可能,”他回答,“你会发现她是位小姐,只是和家人闹了点儿误会,大概就轻率出走。 咱们也许能让她回亲人那儿去,如果她不太固执的话。 不过我看她脸上的线条很有力,怀疑她肯不肯听话。”他又站着仔细打量我一番,说:“她的样子挺聪明,但一点儿也不漂亮。”

    “她病得太厉害,圣。 约翰。”

    “跟病不病的没关系,她长相总归一般,五官缺乏优雅和柔美的匀称。”

    第三天,我好了一些。 第四天能够开始讲话,移动,我从床上坐起来,转转身子。 汉娜端来一些粥和烤面包,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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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时间到了。 我吃得有滋有味,这东西真好——吃起来不再带有几天来发烧时的那种怪味儿。 她走之后,我感到有了些力气,精神好多了。 不久,觉得休养够了,很想活动一下,想起床下地。 可穿什么呢?只有那身躺在地上睡觉,跌在沼泽里被弄得又湿又脏的衣裳,穿这种东西去见恩人太让人丢面子了。 然而,我免掉了这种屈辱。床边一把椅子上就摆着我所有的衣物,清洁而又干爽。黑丝外衣就挂在墙上,泥沼的痕迹已经被洗去,潮湿的皱折也已熨平,看起来相当体面。 鞋袜也都干干净净,能够见得人了。 屋里有盥洗用具,还有梳子和刷子可以梳理头发。 我打起精神折腾一番,隔五分钟就休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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