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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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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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亮嗓子,定了定神,我答道:“先生,我的处境完全变了,我也得变——这一点毫无疑问。 为了避免情绪波动,以免老是得与回忆和联想抗争,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阿黛勒得请一位新老师,先生。”

    “哦,阿黛勒会去上学——这个我已决定了。我也不想用桑菲尔德可怖的联想与回忆折磨你——这个该诅咒的地方——这个亚干的营帐——这个蛮横的墓穴,对宽广天空的光明硬露出生不如死的鬼相——这个狭小的石头地狱,一个货真价实的魔鬼,比我们所能想得出的一大群还更加可恶——简,你不能再住在这儿,我也不能。 明知桑菲尔德魔鬼困扰,还把你带了来,真是大错特错。 还没见到你之前,我就命令他们瞒着你,永远不让你知道这里的祸害。 仅仅因为要是家庭教师知道她和什么人同住同一所房子,阿黛勒就永远休想有老师。 我的计划不允许将那疯子迁往别处——虽说我还有座芬丁庄园,比这里更幽静更隐蔽,更可以让她安全地住在那儿。 但我只是考虑到那地方对健康没有好处,位于森林中央,我的良心才不肯这样安排。 或许那儿潮湿的墙壁会很快就帮我摆脱这个包袱,可是坏蛋虽有坏处,我也不愿间接谋杀,哪怕是我最恨的人。”然而,对你隐瞒疯女人的住处,就好象用斗篷盖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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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再将它放在见血封喉的树下,那恶魔的四周都有毒,而且一向这样。不过,现在我要关闭桑菲尔德府,钉死前门,用木板钉死上底层窗户。 我要给普尔太太一年两百镑,让她独自在这儿陪着我的妻子,这是你对那个可怖巫婆的称呼。 格。。 。 。雷斯为了钱愿做许多事,她可以让她的儿子,格里姆斯收容院的管家,上这儿来住,在我妻子发病时帮她一把,她被妖。。 。魔诱惑,晚上会出来放火烧人,持刀刺人,用牙咬人身上的肉,等等——“

    “先生,”我打断他,“你对那不幸的太太好狠心,每当你提起她就胸怀仇恨,势不两立。 这太残忍——她发疯也是身不由己。”

    “简,我的小心肝(我要这么叫你,你就是如此)

    ,我知道你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又错怪了我,并不是因为她疯我才恨她,要是你疯了,我不会恨你的?“

    “我想你会的,先生。”

    “那你就错了,你对我毫不了解,对我会如何去爱毫不了解。在我看来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与我自己的同样宝贵,病痛时候也同样如此。 你的心是我的宝贝,既使破碎了也还是我的宝贝。 要是你胡言乱语,我的臂膀就会拥抱你,而不用什么紧身背心——你发怒时乱抓乱打,对我也是魅力。 要是你像今早那个疯婆子那样向我扑来,我会伸出胳膊拥抱你,至少爱与限制一样多。 我不会像对她那样从你身边跑开,在你安静时,我会亲自照顾你,用不着什么看守,护士。 我会以不倦的柔情守护在你的身旁,虽然你不会以微笑回报,我会永不厌烦地凝视着你的眼睛,虽然你已认不出我来——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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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嘛老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我本在谈着要带你离开桑菲尔德的事。你知道立即出发的准备早已做好,明天你就走吧,我只请求你在这座房子里再忍受最后一夜。 简,然后就与它的痛苦和恐惧永诀!我有一个去处,那是个安全的避难所,可以远离讨厌的回忆,回避厌恶的干扰——甚至躲开虚伪与诽谤。“

    “那你就带阿黛勒一起去吧,先生,”我插嘴,“她会和你作伴的。”

    “什么意思,简?

    我已经说过了要送阿黛勒去上学。 再说我干嘛要个小孩子作伴?又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是个法国舞女的私生子。 你为什么老拿她来缠我?我说,你干嘛派阿黛勒和我作伴?“

    “你刚才说到隐居,先生,隐居和孤独都很无聊,对你太乏味了。”

    “孤独!”他急躁地重复道,“看样子我得做个解释,真不知你脸上为何会露出什么谜一般的表情。 你将和我共度。

    孤独,明白吗?“

    我摇摇头。 我甚至连这样冒险表示一下无言的否定,都需要一定的勇气。 在屋子里大步地踱来踱去,出人意料地突然一停,仿佛突然在那儿生了根,使劲盯了我好久。 我转过脸,注视炉火,尽量摆出从容镇定的姿态。“至于你性格的障碍,”他终于开口,比我从他神态预料的镇定得多,“到目前为止,这轴丝线绕得还算顺利,不过我早知道它会打结会乱套。瞧它来了,现在才是焦躁、气恼,无穷无尽的麻烦!天哪!真想使出一分参孙的力量,扯开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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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丝!“

    他又开始走动,但很快就停了下来,这回正好停在我面前。“简!听听理由好不好?”(他弯腰凑近我耳朵)

    “你如果不肯,我就要使用暴力了。”他声音嘶哑,神态狂乱,活生生一个行将冲破无法忍受的束缚,不顾一切撒野放肆的家伙。我明白只要再过片刻,再多一分狂乱的冲动,我就会对他毫无办法。 此时,唯有这正在逝去的瞬间还能控制他。 哪怕一个厌恶,一个逃避,甚至恐惧的动作都会注定我的厄运——还有他的。 然而我并不害怕,毫无惧色,觉得一股源于内心的力量,一种气势在支撑着我。 紧迫关头虽然危机四伏,但自有其迷人之处,也许这好比印第安人驾着他的独木舟在湍流中航行。 拿过他紧攥的拳头,掰开他扭曲的指头,安慰他说——“坐下吧,我愿和你谈谈,你想要谈多久就多久,愿听你讲,有多少讲多少,不论有道理没道理。”

    他坐下来,但我没允许他立即开口。 我强忍着泪水已有些时,我竭力不准它们流下来,因为知道他不愿看到我哭。然而此刻,我觉得可以尽情地大哭一场了,让眼泪想流多久就流多久。 倘若眼泪惹他生气,反而更好,于是便不再克制任泪水倾泻而出。很快就听到他恳求我镇定,我说不行,因为他自己都是那么火冒三丈的。“但是我并没生气呵,简,我只是太爱你了。 你那苍白的小脸冰冷如铁,那么坚决,我真受不了。好啦,不要哭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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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眼睛吧。“

    他的口气柔和多了,这表明已被征服。 于是我也就镇定下来。 他试图把头靠到我肩上,但我不许。 接着他又想把我拉向他,我也拒绝了。“简!简!”他唤着——语气如此悲苦,使我浑身的根根神经都颤抖起来。“这么说你不爱我了?

    以前你看重只是我的地位和做我妻子的名份了?

    现在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丈夫,所以碰碰你,你就向后缩,好像我是什么癞蛤蟆或猿猴似的。“

    这些话刺伤了我,可我又能做什么,说什么呢?也许我是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可一想到那将会伤害他的感情,就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愿望,想给由我造成的创伤涂上止痛药。“我确实爱你,”我说,“比任何时候都更爱。 但是我不能。。表达或放纵这种感情,我只能表白这最后一回了。”

    “最后一次,简!

    什么呀!

    你以为与我在一起,天天相见,并同时依然爱我,却能保持冷漠,保持距离么?“

    “不,先生,那我肯定做不到,所以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不过,我要说出来你准会大发雷霆。”

    “哦,说吧!要是我大发雷霆,你好歹有哭的本事。”

    “罗切斯特先生,我必须马上离开你。”

    “多久,简?

    几分钟吧,快梳梳你的头发——它是有点儿乱了;洗洗你的脸——它烧得发红?“

    “我必须离开阿黛勒和桑菲尔德,必须永远离开你,必须开始另外一种新生活,到陌生的国家陌生的人们中去。”

    “当然,我说过了你应当如此。想要离开我的疯话我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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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你的意思是你必须成为我的一部分,至于新生活,这没错。你将成为我妻子,你将成为实实在在的罗切斯特太太,只要活着我就只和你厮守。 你要去法国南部的一个地方,在那儿的地中海海岸上,我拥有一幢雪白的别墅。 你可以受到保护,过着世界上最幸福最纯洁的生活,绝不会担心我想引诱你上当,把你当成我的情妇。 你干嘛摇头?简,你得讲道理,不然我真的又要发狂了。“

    他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大鼻孔张得更大,眼睛闪闪发光,可我还是敢于说道——“先生,你的妻子她还活着,今天早上你还亲口承认了这个事实。要是我真的如你的愿与你同居,那就成了你的情妇。其他的说法都是诡辩——是欺骗。”

    “简,我的脾气不太好——你忘了这点。 我的耐心有限,不够冷静,经常冲动。 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用你的指头按按我的脉博,看它跳得有多厉害,而且——当心!”

    他把手腕向我伸过来。他的脸,他的唇都已失去血色,变得乌青。 我无计可施,苦恼万分。 以他如此憎恶的拒绝使他深深焦虑吧,我于心不忍;让步呢,又不可能。 只好出于走投无路者的本能——向高于凡人的神明求助,一句“求上帝帮助我吧!”不由得脱口而出。“我真傻!”罗切斯特先生突然大叫,“我老和她讲我还没结婚,但却不给她解释原因,我忘了她对那个女人的个性,那门该死的婚事的背景还一无所知。 哦,我肯定她会同意我的看法,等她知道了所有真相!珍妮特,把你的手放到我手心——好让我看到你,摸到你,证明你近在我的身旁——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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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话就能让你明白这件事的真相,肯听我讲么?“

    “当然,先生,听你讲几小时都行。”

    “我只要几分钟。 简,你听没听说,知不知道我并不是家中的长子,曾经还有过一个哥哥?”

    “记得有次费尔法克斯太太跟给我说起过。”

    “还听说过我父亲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大概了解一点儿。”

    “唉,简,由于贪心,他决定要保持家业完整,不愿将财产分割,留给我相当大的那一份,他打定主意将全部家产都给我的哥哥罗兰。可是他又不忍心让自己小儿子成穷光蛋,所以我必须与有钱的大户结亲。 不久他就给我订下个伴侣。 梅森先生,一个西印度群岛的种植园主兼商人,跟他是老关系。他肯定此人家大业大,就作了一番调查,发现梅森先生有两儿一女,还得知他能够也愿意给女儿一笔三万镑的家产。 这就足够了。 我一离开大学就被打发到牙买加,去娶一个已为我定下的新娘。 我父亲对她的钱只字不提,不过他说梅森小姐是西班牙城有名的美人,这倒是真的。我发现她非常漂亮,与布兰奇。 英格拉姆同样迷人。 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雍容华贵。 她家想成全我,因为我也门第不错,她也这么想,他们让我在舞会上见她,她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极少有机会单独见她,也很少她与私下交谈。 她恭维我,讨好我,卖弄她的魅力和才艺。 她那个圈子的所有男人似乎都倾慕她,妒忌我。 那时我眼花缭乱,欢欣鼓舞,感官被刺激起来。 由于幼稚无知,缺乏经验,就以为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社交场上愚蠢的角逐,年轻人的好色、莽撞与盲目,使人稀里糊涂,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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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蠢事都干得出来。 她的亲戚怂恿我,情敌刺激我,加上她勾引我,几乎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桩婚姻大事就完成了。 哦,想起这件事我就尊严扫地!就被鄙视自己的痛苦所压倒。 我从没爱过她,也没敬重过她,甚至不了解她,她禀赋中有无一点美德都难以肯定。 从她的心灵或举止中我看不到一点谦逊与忠爱,看不到一点坦诚与高雅——可我娶了她——真是个庸俗卑下,瞎了眼的大傻瓜!少些罪孽,我也许还——算了,还是记住自己在和谁说话吧。“新娘的母亲我从没见过,还以为她死了。可蜜月一完我就得知自己搞错了,她只是疯了,被关在疯人院里。 她还有个弟弟,一个地道的哑巴白痴。 大儿子,你已见过(对他我却恨不起来,虽说我讨厌他的所有亲属。 他虽病弱,但还有几分爱心,对他可怜的姐姐一直也很关心,对我也一度如狗一般地依恋)

    ,大概总有一天也会落到这步田地。我父亲和我哥哥罗兰早就知道这一切,可他们只想着三万镑,竟然同谋坑害我。“这是些丑恶的发现。但是,除了怪罪那隐瞒真相的欺骗行为,我不能把这些怪罪于我妻子,尽管我发现她与我个性完全不相投,她的品味令人厌恶,她的心灵平庸低下又狭隘,完全无法引导扩展,使其变得高尚开阔——我发现跟她一起无法舒舒坦坦地度过一个夜晚,甚至一个小时。 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地交谈,不论说到什么话题,她马上就会把它转到庸俗陈腐,邪恶愚蠢的方向——我发觉自己的家从此永远不得宁静,因为仆人们谁也受不了她蛮横无理地大发脾气,和她种种荒谬、矛盾、苛刻的命令所带给人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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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我仍克制自己,避免责备,减少规劝,竭力暗自咽下悔恨与憎恶,忍住深深的反感。“简,不拿讨厌的细节烦扰你了,再要几句干脆的话就能完全表达我要说的。 与我楼上那女人生活了四年,在四年中她折磨得我好苦,她的个性迅速发展,快得骇人,她的恶习愈演愈烈,那么严重,只有用最残酷的手段才能制止,可我于心不忍。 她的智力多么像侏儒——而她的恶习又多么像巨人!那些恶习带给了我多么可怕的灾难!伯莎。 梅森——一个臭名远扬的母亲忠实的女儿——拖着我经历了一切丑恶堕落的苦难。 一个娶了放纵粗俗的妻子的男人必定如此。”在这期间,我哥哥死了。 四年之后,我的父亲也随后去世。 现在我够阔气了——却又穷得可怕。 一个我所见过的最粗野,最肮脏,最败坏的性情和我紧紧的联在了一起,被法律和社会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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