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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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汉清浅-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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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也算孺子可教。想不到你出去飘了几年,还变得乖巧懂事了。不过是一个女子,也谈不上什么大错。卢家这个丫头的确生得美貌,爹若是年轻了二十岁,只怕也同你一样神魂颠倒。”

“并非如此。”这样轻易就得到了父亲的宽容,苏浅尘咬牙狠心,才能逼着自己把话说下去。这些年他做的事,犯的错,也到了该为之负责的时候了。

“爹,銮锦堂并非外面谣传一样,是一帮丧心病狂的乌合之众。这些年来他们杀的,从来都是贪官污吏,豪强土匪。”

寇准鼻子里“哼”了一声,“照你这样说,他们还是些侠义之人?你听信那个丫头一面之词,就这样相信他们?”他端起茶杯来,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苏浅尘的眼睛。

“爹,恕我直言,若非当年她全家惨遭流放,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流落江湖,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一个大家闺秀,要靠刀尖舔血来养活自己。”

寇准脸色重重一沉。然而他毕竟宦海沉浮这些年头,那隐藏情绪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还能安然不动正襟危坐。

苏浅尘一揖到地:“爹,儿子说这些话的确是有真凭实据,绝非只凭她一面之词。因为……因为这些年,我也在銮锦堂中。”

“你……”寇准再有十倍的修养,也不可能对这句话无动于衷。他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来,狠狠将茶杯往地上一砸,重重一个耳光扇过去:“寇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

苏浅尘不躲不闪,这个耳光力道极大,直打得他耳中嗡嗡直响。他仍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跪着,“爹,当年儿子虽然糊涂,却不至于忠奸不分。若銮锦堂真的是个藏污纳垢之地,等不到爹如今过问,儿子早已将他们手刃。”

“你好大的口气!”寇准怒喝一声,几乎盖过了屋外震耳欲聋的惊雷。

苏浅尘不再顶撞,只是规规矩矩地跪着:“我自己做下的事情,该由自己来承担。任凭寇大人发落。”

“你……”寇准直气得两眼发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拼命摇着他的双肩:“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家规易恕,国法难逃!皇上早已下旨查办銮锦堂,如今李乘风更死在你们手上,你们罪加一等!你……你让我如何还救得了你!”

“銮锦堂冤屈难辨,李乘风乃是死在寿宁王爷赵元伉手上。这一切情由,请爹向皇上澄清,还銮锦堂一个清白。”

“清白?一帮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也敢自称清白?”

“那只是外界传言。请爹想一想,銮锦堂实力如此,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若果真好坏不分唯钱是命,岂非早已天下大乱?”

“不必你现在来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寇准看一眼苏浅尘,心中忽然又忍不住软了几分,“銮锦堂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这些外界传言!祖宗家法不可坏,大宋自有大宋的法度在,哪里轮得到你们来说话!皇上即便不知,你以为我也不知这些死的都是什么人?可是如今你们触犯龙颜,再多的理由也是狡辩!”

苏浅尘无言以对,一时之间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彻耳的雷鸣。

“那就请爹放我离开京城,给銮锦堂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立什么功?从现在起你休想再出这个家门一步,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若非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如今也懒得绞尽脑汁救你!”

一道闪电点亮夜空,一瞬间映亮了苏浅尘脸上的坚决。“爹,我想皇上应该也已经收到契丹入侵的线报了。事情轻重,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缓缓站起身来,“我不过是想征得您一个首肯,除此之外,这家中没有谁能拦得住我。祖宗家法不可坏,可是祖宗基业更不可失。这一场之后,若是皇上还不肯饶恕銮锦堂,儿子自会回来,任凭发落。”

他说着径自转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寇准在他身后怒喝,苏浅尘却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父亲,若是您年轻了二十年,一定会和我今天做同样的决定。”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恩断义绝ˇ 最新更新:20120104 21:01:07

夜已经很深,很远很远的高墙外,夜半的更声已经渐渐远去。叶翩翩翻了个身,还是很难入睡。这一两日以来,王府中的气氛仿佛有些奇怪,今夜一直辗转在耳边的雷声,更是让她始终心神不宁。

这是怎么了?自己从来不是个惧怕鬼神的人啊。

雨声终于渐渐小了,渐渐的,夜开始归于寂静。屋檐下有淅沥的滴水声,与这沉楚的夜十分相称。

恍然若梦,她听见一个刻意压低着的、透着些压抑和恐惧的声音:“姐姐,我……害怕。”

还有另一个声音:“怕什么?王爷说过了,这种药万无一失。放心,明天一早,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你不是想回家吗?王爷答应我们的,你忘了?”

先前那个声音不说话了,很快,整个夜都沉静了下来。

大雨过后是深秋时节秋高气爽的清凉,只是那寒瑟之意,也是一夜胜似一夜。侍女见叶翩翩突然出来,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夫人……”

“没事,我就是睡不着,起来坐坐。你们忙你们的。”

“夫人怎么了?奴婢备下了莲子羹,夫人若是睡不着,喝一些安安神。”

侍女还是这样细致贴心。一切,都还是与平常一样,就连这两个侍女的脸色神态,都与平常一样。可是叶翩翩感觉到了,她在这看似平常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味道。

“天天都喝这个,我都厌烦了。青萍,青芝,你们也辛苦了这些日子,我知道这是王爷吩咐的不可驳回,今天这莲子羹就赏了你们吧。”叶翩翩懒懒地坐下,对着镜子梳理自己披散的长发。

可是两个侍女的脸色蓦然就变了,丝毫没有因为主子的恩惠有半点感激,反而是一脸大祸临头,却又想要拼命遮掩的欲盖弥彰。

叶翩翩虽然没有回头,却在铜镜中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了,还要推让一下?青萍,那今天就你喝了吧。”

“夫……夫人……奴婢不敢……”青萍简直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晕厥,扑通一声跪下来:“这……这是王爷特意吩咐为夫人准备的,奴婢不敢……”

“不敢?”叶翩翩突然变了脸,冷笑一声站起来:“怎么,你们是怕王爷责怪,还是怕我在这里面下了毒?”

一听见“下毒”二字,青芝也吓得扑通跪下来,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奴婢只是个下人,这些事情……奴婢不敢做主也不能做主……夫人饶命!”

始终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随口一逼,便心虚交代得清清楚楚。叶翩翩眉梢一扬,转过目光看着青萍。她脸色苍白紧咬下唇,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叶翩翩,可是青芝已经不打自招,她知道自己再怎样隐瞒也是徒劳了。

两个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叶翩翩视而不见,踱步上前,缓缓抬起那碗莲子羹,微微闻了闻。

这下毒的手段拙劣之极,只是毒药却果真高明。连叶翩翩都忍不住暗暗感叹,若不是两个丫头露馅,她自己就算喝下去也必是浑然不觉。

“这是什么?”

青萍依然低头沉默,青芝全身抖得有如筛糠,却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不说?”叶翩翩冷笑一声,蹲下身子来,将那清香四溢的莲子羹凑到青芝嘴边:“你不说,就只好待你把它喝下去,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青芝脸色惨白,就差没有哭出来,又或者,她已经吓得七魂丢了六魂,早就连哭都不会了。旁边的青萍突然开了口:“夫人何苦为难我们?夫人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两个丫鬟而已,这若不是王爷的意思,就是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这样做。”

这句话戳到了叶翩翩的痛处。只见她手掌一翻,青萍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而过,三枚冰冷的利针已经牢牢抵住了她的脖子。

那冰凉的触感让青萍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可是她的目光迎上叶翩翩,满是无畏和坦然。叶翩翩蹙了蹙眉——她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不起眼的丫头原来有这般硬朗的性子。

叶翩翩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连握住这小小三枚银针的力气都没有了。“青萍,我来王府这几月……平日待你们如何?”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些无力,这是青萍青芝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第一次,她们也发现,这个看似倔强独行的主子,其实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女人。

青萍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她:“夫人待我们很好,比其他主子都要好。”

“好谈不上,不过不曾打骂,不曾饥寒责罚罢了。”叶翩翩摆摆手,将那碗莲子羹放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只问你们一句,王爷为何要这样做?他若是厌烦了我,大可直说,叶翩翩转身就走,绝无二话。”

她的声音里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连青萍都忍不住心中一动。不等她说话,青芝终于有勇气哭出声来:“夫人……这是王爷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何能知道……”

叶翩翩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许久的沉默过后,青萍忽然幽幽道:“怪只怪当初夫人来时,心中抱了太过美好的幻想。夫人可知,王爷有王爷的打算,一旦王爷的目的达到了,一直以来他借助的工具,也就不重要了,只会留下他不想留下的印记,留给他夜长梦多。”

叶翩翩的心被一把利剑狠狠刺穿,那钻心剜骨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她抱了太过美好的幻想。如今竟然要一个丫头来告诉她这样的事实。

叶翩翩站起身来,或许是起身太猛,止不住有些眩晕。“王爷是不是许了你们,事成之后放你们回家?青萍,你是个聪明人,不过太过聪明,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回家去吧,以后再不要到京城来了。”

赵元伉正要就寝,突然听见来报叶翩翩求见,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转眼间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祸福难知。不过他毕竟是风月场上驰骋惯了的老手,脸上丝毫不动声色,正要吩咐下人告诉她自己已经歇息,叶翩翩却已然闯了进来。

夜风微拂,远远便送来一阵幽香。赵元伉着实意外——今夜的叶翩翩,确实是精心妆扮过了,端的美艳非凡,妖冶非凡,那流转飘荡的一泓秋波,霎时就要融化得他整个人都酥掉。

“翩翩……”

叶翩翩婀娜多姿的步履轻巧摇曳。“这一两日都没见到王爷,妾身想念得紧。王爷在忙什么?今晚妾身陪陪王爷可好?”

她表面是询问,其实不等赵元伉说话,她柔软似三月青柳的腰肢早已紧贴上来。赵元伉摆摆手,示意旁人都下去,下人们会意,转眼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赵元伉轻轻搂了搂叶翩翩,道:“今夜我有文书要写,你若是困了,就在我这里先睡吧。”

他说着要转身,叶翩翩却轻笑着拉住了他:“王爷,你以前可不这样,什么文书不能明日再写?几日不见,你一点都不想念妾身?”她越是说到后面,语气中越是带上了几分娇憨的佯怒。

她还同平常一模一样。是青萍她们还没有机会下手?还是果真连她自己都还浑然不觉?

赵元伉脸上那迎合的本事远远比心中的想法快上百倍。他笑着搂住了叶翩翩纤腰,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小妖精,今天又有什么花招?”

叶翩翩轻轻推了他一把,娇笑道:“妾身近来闲得无事,教了府里的戏班一个曲子,今夜有一支新舞要献给王爷。”

“哦?”赵元伉脑子里飞快转过无数个念头,表面却笑逐颜开:“有什么新奇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叶翩翩的笑容娇媚到融化进他骨子里去。她吩咐了一声,早已在外面候着的三个乐工应声进来,在下首的地方坐了。

赵元伉不得不承认,每一次叶翩翩给他的惊喜,都果真让他感慨万千,欲罢不能。每一次,叶翩翩总能让他产生一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错觉,有这样的温柔乡,就连皇上的三千佳丽也未必能及得上万一。

突然有那样一瞬,他似乎产生了一点点怜香惜玉的感情,似乎有些不想杀她了。

当然,这只是一点点,细小如骄阳之下的一只蝼蚁,轻易便被烧得灰飞烟灭。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叶翩翩的时候,她那翩若惊鸿的湖上之舞。那夜的场面盛况空前,叶翩翩的舞姿倾倒众生,可是今夜,哪怕没有那样万众瞩目的包围,没有那样众星拱月的背景,她的舞她的美,竟没有丝毫逊色。殊为难得的是,就连赵元伉都觉得,他从来没有看过叶翩翩这样的美,美得如此惊世骇俗,甚至好像让他触摸不到,甚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叶翩翩一舞动天下,果真像是要连同她一起飞到那广寒宫中去。

赵元伉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潮澎湃,确实,任何一个男人,在面对销魂的叶翩翩,都不会有丝毫抵抗力。

就像那一夜,她醉了众生,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知州王江屏。

突然之间,有如黑夜中一个毫无征兆的闪电,一个可怕的念头划破了赵元伉的醉生梦死——王江屏!叶翩翩就是这样,杀了王江屏!

一念及此,他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

可是一切显然如他所料,叶翩翩已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将过来,手中三枚银针闪动着令人寒颤的冷光!

这一幕实在来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那醉梦如歌的乐声还在深深浅浅地缠绵着。

更让人难以意料的是,窗外蓦然一声大响,碎屑满地,一个白衣的身影有如鬼魅般飘进来,可是那速度之快,却是连同她手上的剑刃一起化成了一道撕裂寒空的白光!

所幸赵元伉虽然位高宠盛,终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飞快地拾起手边离他最近的一只瓷瓶,灌注了爆发的内力,向卢清吟掷过去。

“砰”一声大响,这只价值连城的瓷瓶总算是碎得轰轰烈烈。卢清吟的剑锋去势一偏,擦着赵元伉的脸而过。不过他只来得及挡住了卢清吟,叶翩翩手中的三枚银针已然出手,毫无声息地朝他奔袭过来!

生死之间,赵元伉心中忽然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当初他亲眼看见王江屏的死状,突然今天,自己也要如他一样?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残生何益ˇ 最新更新:20120108 08:10:09

疼痛并没有如预想之中蔓延全身。那三枚银针,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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