愀市木驼庋蝗死茫俊�
卢清吟眉梢扬起了一个奇怪的冷漠表情，她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苏浅尘。“个人私怨？你也知道我跟他有个人私怨？你早就知道？你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会帮我，结果你还在我面前装作浑然不知！”她冷冷的笑声在这深寒的秋夜中尤其萧瑟落寞。
一件物事从她手中飞向苏浅尘，力道之大，苏浅尘接在手里，连手掌都有些隐隐作痛。他心中有种可怕的感觉，这件东西好像要灼伤他一般——这是一本老旧的册子，上面有些不均的灰尘，大概是卢清吟匆匆拂过了，匆忙之中却来不及清理干净。卢清吟的目光冷冷落在远外的夜幕中，没有看着这册子，甚至也没有看苏浅尘。
苏浅尘心中重重一沉，不知为何，开口连音调都有些变了，大概是一直以来自己潜意识中最害怕发生的事情终竟是发生了，先前盛怒强硬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吟吟，你……你去过了刑部？”
卢清吟终于转过眼来看着他，对上这片目光，苏浅尘禁不住心头一凛，虽然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还是伸手打开卷宗，小心翼翼地翻开已经有些古旧的纸张。
刑部的卷宗保存得甚好，虽然已是时日久远，仍不见半分虫蠹，纸上的字也依然清晰如故。苏浅尘的手有些抖，他自己都难以控制——很难想象卢清吟翻开这卷宗的时候是何等样的心情，其实此刻他不用看卷宗，单单是卢清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听你的话，亲自将来龙去脉都查得一清二楚。刑部卷宗在，我舅舅的证言也在，铁证如山，哪怕今日寇准再是权势熏天，再是震烁朝野，我也一定要取他性命！”
卢清吟的声音轻轻的，却字字掷地有声，字字不容置喙。苏浅尘知道，这一次她下定决心，再也拦她不住，他看着卢清吟脸上的冷漠坚决，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又或许，他也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就如卢清吟所说，铁证如山，如今这铁证就捧在自己手上，自己亲眼看得清清楚楚。
“吟吟，我也有事要告诉你。”苏浅尘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沉了下来。他抬起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方很小很小的字条，卢清吟无须打开便知这是銮锦堂的密信。苏浅尘拉住她的手，将字条放在她手心里，他看着卢清吟，目光中有比沉重无奈更深更冷的意味：“刚刚收到的线报，契丹人这次入侵非同小可，是契丹太后和皇帝亲征，统兵的正是上次打伤你的驸马萧跶揽。事情轻重，你心中自然有数，寇准是主战派的领袖人物，他若是死，只会合了某些人的心意，你我都不敢打赌，皇朝国土会不会节节沦丧。”
卢清吟蓦地抬起眼帘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间有泪光在闪动：“我心中有数？我心中有数又怎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她从苏浅尘手中夺过那册卷宗，狠狠扔了出去：“他害我家破人亡，害我爹娘客死他乡，害我爷爷至今不得平反昭雪，害我一出生就无依无靠，害我如今举目无亲一无所有，害我双手沾满鲜血恶贯满盈！你要我怎么样？”
这一连串的质问哽住了苏浅尘所有的话，他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上前一步，伸手将歇斯底里状若疯狂的卢清吟搂住，强行将她揽在怀里。他清楚她心中的痛苦，每每她提到自己身世，他对她心中无以复加的疼痛感同身受。卢清吟起先一直反抗，过了片刻，身子终于渐渐软了下去，渐渐伏在苏浅尘怀中，掩面放声大哭。
苏浅尘心中也是酸楚难当，恨不能替她承受这钻心之痛。他强行平静自己的语气，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吟吟，我不是叫你不报仇，只是现在确实时机未到……你也不会容忍自己因一己私仇便弃国家于不顾，你知道如今朝中不能没有寇准。”
“我不会再等！”卢清吟猛地推开他，泪光盈盈的双眸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滚烫仇恨。“我一刻都等不下去，我要杀了他，现在就要杀他！”她仿佛已经全然失去理智，此刻任何言语劝慰对她都根本是徒劳。
“我不会让你杀他。”苏浅尘干脆利落，未出鞘的青玄剑在他手中发出一声清鸣。
卢清吟的目光比夜色还冷，不过更冷的，是她的心。她嘴角一扬，手中也缓缓挽起了鲛绡白绫。她早该知道，她同任何人都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当初面对叶翩翩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情同样会发生在她和苏浅尘之间。
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不管他们之间是兄妹还是别的什么。
静静的街道中突然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回荡在空空如也的街巷中，听起来格外尖锐冷漠。这声音由远及近，且从四面包抄过来的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苏浅尘眉头一蹙，一个箭步抢上前拉住卢清吟：“快走！”
“谁都别想走！”这个声音冷冷撕裂夜空静谧，随之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火光，将整个夜幕都驱赶得无所遁形，所有的安宁平静都落荒而逃。这支队伍绝不是普通的杂役士卒。
卢清吟突然觉得，这支队伍好像有几分似曾相识。
有一个身影从墙后转过来，方脸浓眉，一身普通的葛布衣衫，看不出什么富贵之气，可身上那股掩不住的威严，却让他从周围所有人中脱颖而出。
寇准！
卢清吟的所有神思瞬间就被点着了，以劲风野火般的速度，燃尽她所有的理智！
可是苏浅尘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且真正地用上了内力，拽得她手腕生疼，难以摆脱。
双方对峙了片刻，寇准远远看着苏浅尘，大声道：“你胡闹够了没有？”
这句话听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像陌生人之间的对话，况且还是这样的两个陌生人。卢清吟一时愣了愣，就在方才，苏浅尘对她说的那句话，似乎都同寇准有异曲同工之处。
苏浅尘还是牢牢抓住卢清吟，没有答话。寇准脸色一沉，摆摆手，向卢清吟一指：“把这个谋反的妖女给我拿下。”
苏浅尘如遭雷击一般跳起来，将卢清吟往身后一拖，用自己的整个身子蔽住了她。“爹！”
这回轮到卢清吟遭雷击了。她全身都是猛地一震，颤抖着抬起头来看着他：“你……你叫他什么？”
苏浅尘不回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一下，只是用乞求的语气向寇准道：“爹，她不是什么谋反的乱党，她不过是被人利用。”
“被人利用，也要拿了她才知道背后的黑手！”寇准的脸色阴沉得黑云压城，“你再不知好歹，连你一同拿下！”
“都站住！”青玄剑在重围的火光中划出一道素冷的清辉，止住了左右要围上来的人。“爹，你让他们都退下，我有话跟你说。”
寇准的脸色终于缓了缓，他盯着苏浅尘看了很久，轻轻一挥手。左右的人很快退了个干净，四周顿时又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卢清吟终于想起来，当日她和李乘风被赵元伉的人包围，命在旦夕，最后苏浅尘带来救他们、逼得赵元伉都退避三舍的，正是这支队伍。
“爹，她真的不是什么乱党，背后利用她的人，是赵元伉。”
寇准眉头一蹙，眼神闪了闪：“那也要拿了她去做个指认的证人。”
“爹，拿了她有用没用，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苏浅尘哂笑一声，反手将卢清吟拉过来搂在了怀里：“更何况她已经是我的人，她身上已有了我的骨血。”
跟卢清吟一起大惊失色的，还有寇准。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满腔怒火却犹自激得他声音颤抖：“你这个不长进的畜生！”
苏浅尘看着他，目光中毫无畏惧。寇准打量了一眼卢清吟，良久，脸色终于缓了缓，道：“罢了，就留在你身边做个侍妾吧。”
可是苏浅尘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仍然平静地道：“爹，我要明媒正娶迎她过门。”
“你今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寇准双眸中几乎都要冒出火花来，指着卢清吟颤声道：“这等不入流的江湖女子……”
“她不是什么江湖女子！”这句话来得不假思索，出口之后苏浅尘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痛彻心扉ˇ 最新更新：20120102 22：16：53
寇准的眉头挑了挑，目光又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卢清吟。也许是苏浅尘一句话在先，他好像真的从卢清吟身上看出了几分不一般的气质来。单单是那清秀绝伦的相貌和超尘脱俗的气度，的确不像普通的江湖女子。
“这是哪家的小姐？”寇准这样问，已经是给了苏浅尘极大的面子。
苏浅尘一时竟无言以对。卢清吟目光一沉，猛地一把推开苏浅尘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他牢牢抓住了，低声道：“吟吟！这是赵元伉的诡计！”
“诡计？”卢清吟转过头来看着苏浅尘，这目光将他吓了一跳。那双清澈明透的双眸燃烧着浑浊的滚烫，又凌厉如极地凛风，那种被欺骗、被戏弄的失望与对眼前人的失望、绝望，已染尽了她眸子里的色彩。“什么是诡计？谁的诡计？”
卢清吟用力将他推开，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子！”她竟旁若无人地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可这笑声凄婉得比恸哭还要让苏浅尘心如刀割。
她还以为即便要与世上所有人为敌，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同自己站在一起。她还以为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
她太天真了，真的太天真了。早就该想到的。这么久了，只要一提起身世，苏浅尘总会不自觉地回避遮掩。她竟然相信他的鬼话，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大户人家受鄙弃的庶子。就在刚刚，就在刚刚她都应该想到，否则苏浅尘为什么一定要拦着她，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阻拦她！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清楚。就像当初惠国公主出嫁时，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时至今日，竟只觉得那是自己最深最重的耻辱。
自始至终，她一直活在一个个谎言当中。而现在，竟然还要靠他的谎言，那样侮辱自己清白的谎言，来保全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
那状若疯狂的笑掩盖不住心口鲜血淋漓的剧痛，她看着苏浅尘的眼神透着无比的凄楚，那些无法抑止疯狂滚落的泪珠，一滴滴砸在他的心口上。
这一瞬间苏浅尘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连同这个躯壳一起，被抽空了，被彻彻底底地抽空了。他心虚，心虚得不敢对卢清吟多说一句话。
老谋深算如寇准，一眼就看出卢清吟绝不只是受人指使、被人利用那样简单。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正待上前，卢清吟却忽然抬起头来，当着寇准的面，一字一顿地道：“你听清楚，我祖父是助你升官发财的前朝宰相卢多逊，我外祖家乃清河崔氏，拜你所赐，我祖父和父亲母亲早已客死他乡，只是你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活着我这样一个余孽！”
看着寇准剧变的脸色，还有苏浅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惨淡，卢清吟心中有种恶狠狠的快感。夜空中一道弧线朝寇准飞过去，伴着一声清响，一只小小的金色銮铃端正落在他脚边。
“项上人头先寄在你这里，他日我必定来取！”卢清吟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身形已经几个纵落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吟吟！”苏浅尘起身要去追，寇准却喝道：“站住！”
他捡起那只銮铃，阴沉着脸走到苏浅尘面前：“她是銮锦堂的人？”不等苏浅尘回答，已是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他脸上。“你无心功名，不屑恩荫，我都可以不管你，你……你在外面厮混数年，我也可以不管你，可如今……你竟然去勾搭銮锦堂的杀手！”
“爹。”苏浅尘抬起头来，可他看了一眼寇准脸上的表情，生生把自己下半句话咽了回去。父亲老了很多，他是突然才发现这一点。突然，那下半句话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寇准盯着他，良久，目光才转向了夜幕中方才卢清吟消失的地方。“卢家的人……这个丫头好烈的性子。”
苏浅尘一时不敢接话，他揣摩不透父亲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味。
寇准长叹一声，转身道：“来人！”他看了一眼苏浅尘，对闻声而来的侍卫道：“全城搜捕，务必要拿到那个女子。”
“爹！”苏浅尘在他背后重重跪了下去，这个动作把寇准的脚步生生绊住了。只听他低声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请爹看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害她。如爹所说，她性子极烈，若是逼得急了，难保不会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寇准回身看着他，淡淡道：“你负气离家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同我好好说话吧。这也是你第一次对我下跪，都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苏浅尘不敢抬头看他，然而目光语气都没有半点闪烁：“儿子此生只有这样一个心中挚爱。”
“此生？”寇准哂笑一声，仿佛听到一句极其轻狂的稚子之言。然而他终究转过身去，平静地道：“暗加查访，不要追逼，若是有丝毫损伤，你们也不必来见了。”
这一夜的沉云阴霾了许久，一道闪电终于劈开了低沉的夜幕。大雨倾盆如泻，天地之间被一道道雪亮决绝的光芒劈得颤抖不已。苏浅尘站在窗前呆呆地眺望，飞溅的雨滴湿了衣衫也浑然不觉。
寇准推门进来，直截了当地推开他，伸手把窗户关上。他转身在旁边坐下，向苏浅尘道：“过来，我有话要说。”
苏浅尘看了父亲一眼，竟径直走到他面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爹，从小到大我从没求过你，这次我求你，放过她，放过銮锦堂。”他太清楚父亲的实力和决心，銮锦堂的案子一旦移到他的手上，绝无苟且得过的可能性。
寇准久久地看着他，不说话。苏浅尘也就久久地跪着，并不打算起身。
不知窗外闪过了多少个惊雷，寇准终于长叹一声：“你起来。”
苏浅尘仍是跪着，又重重地叩头：“儿子犯下大错，不向爹坦白，儿子心中难安。儿子不孝，这些年在外漂泊，白白累得父亲牵挂。”
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突然这样郑重其事，寇准自己倒有些不习惯了。他心中再有十倍的怒火，此刻也全然软了，道：“你如今知道错了，也算孺子可教。想不到你出去飘了几年，还变得乖巧懂事了。不过是一个女子，也谈不上什么大错。卢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