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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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未冷-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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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遥放下心中大石,又替他担起心来,“我从不怀疑你的判断,但不能不啰嗦一句,你明知漱瑜的心情和处境,却还是为了GS处处针对她,以她那样刚烈的性情,万一真的做出……”
“别说了,之遥。”耿清泽缓缓阖上眼,脑际浮起的那个笑容冰凉彻骨。
片刻后,他道:“我欠她的。”
他不怕越欠越多,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去偿还。








第52章 残局(2)
两个月过去了,耿靖泽担心的事并未发生,GS除去走了一个叫易漱瑜的秘书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间一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总秘室开始被空关起来,说来也奇怪,唯一的一把钥匙却不知去向。
至于致天国际的问题,幸而耿靖泽凭借同开发商IS、LM的密切私交,三头六面预先打了招呼,也算是亡羊补牢,总好过坐以待毙。
年底时,一年一度的“鲁班奖”公布名单,不出意外GS榜上有名。不仅上了专题新闻的报道,就连偏重社会性娱乐性的平面媒介上都能见到一两次耿清泽的专访。

夏如风坐在医院的休息区里,怀里抱着沉沉熟睡的女儿,轻轻合上手里的杂志。
作为耿清泽十多年的好朋友,她才不会相信报道里的那些矫饰之词。名利功勋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那层层浮华褪尽后落到他面前,不过是“责任”二字。
当年,耿清泽带着电子工程和工商管理双文凭回到国内,在本城最大的信息集团之一旗下担任总裁助理,专业对口,学以致用,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后来只因小然需赴英就医,耿靖泽夫妇决定随同前往,便召他回GS坐镇,屈指算来已两年有余。
半路出家却是难得地稳扎稳打,单看年终的业绩,便足可告慰耿家三代,更遑论GS已成为本城乃至业内转型最为成功的建筑设计集团,想必这也是耿靖泽竭力希望维持现状的最根本原因。一向不轻易接受采访的耿清泽居然肯松口上这样的平面通告,如果不是为了GS的前景,她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
一声轻微的嘤咛中断了夏如风的思绪,她抱起睡眼惺忪的女儿,挽起手袋离开。
时下临近春节,没有人愿意把病痛带进新的一年,加之与室外相比两重天的温度,大厅里看起来人流攒动。
不经意地转头间,夏如风只觉从身侧走过的人十分面熟。记忆中的片段搭上线,她下意识地跟了过去,和那人同时挤进那部宽大的电梯,到了目的楼层后,又尾随着一同出去。
许是不断地进入陌生环境,怀里近一岁的孩子不乐意了,口齿不清地喊了声“妈妈”后便“咿咿呀呀”嘟囔起来。
她忙闪进诊室对面的消防通道,抚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哄道:“颜颜乖,不出声啊。我们不说话好不好?”
那孩子眨着亮闪闪的眼睛,伸出小手抓住她的衣服。
“乖啊……”她拉开门看了一眼,立即松开手,取出衣袋里的手机,刚要拨号,铃声已先一步响起。
她躲回原位,这才接通电话,压低了声音,“葳葳……嗯,颜颜很乖,打针时也没哭。我手机快没电了,有件急事——你快联络耿清泽,让他马上来医院。”
那一头的黎纪葳也不多说,只问清楼层便收了线。

耿清泽赶到候诊室时,易漱瑜已在医生对面坐了许久。他不顾护士的阻拦,铁青着脸闯进门去,一把抄过桌上的化验单,拖了她就朝外走,更不管医生的大声阻止和门里门外众多惊诧的目光。直到来到夏如风之前藏身的消防通道,他才停住脚步。
人赃并获,易漱瑜也不替自己开脱,任由他将自己的手臂握得生疼也一声不出。
耿清泽脸色沉郁,心里却已乱到极处,仿佛久困暗屋的人见到了一线渴求夙久的光亮,却唯恐尚未及扑过去,那道门又会被牢牢关上。他没有余心余力再去想,是她抽屉里的药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全副心念在千回百转后只化成一句强自镇定的低语,压抑着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像命令,又像商量,更像恳求——
“把孩子留下来。”
她似是听了骇人奇闻,睁大眼睛看住他,既而蹙了蹙眉,这才收回惊愕的目光,静静地说:“这是我的事。”
对着一个心智比自己更清楚,情绪比自己更冷静的人,耿清泽已经没必要再讲什么大道理,顿了顿,他道:“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它不是你一个人的——”
“耿清泽,”她冷冷地截住他的话,“‘我是它的父亲’,‘它身上流着耿家的血’——除了这些,你还想说什么?”
两个多月不见,她依旧像他心里的感应装置,只字片语已将他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留下它。”她转开脸,片刻后又恢复了固有的硬冷语气,“因为,我已经够恨你的了。”
胸口一阵闷痛,他闭了闭眼,平静地开口:“你不要它,就给我。但是必须把它生下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又把我当什么?”她不由冷嗤,“原本我以为,你多少和他们不一样,可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耿家的孝子贤孙。是不是所有人在你们眼里不过是蝼蚁草芥,都只存在利用的价值,都可以由着你们予取予求为所欲为?”
“易漱瑜,”他对尖刻的指责充耳不闻,“我再说一次,我要这个孩子。”
“痴心妄想。”她奋力甩开他的手,一脸无动于衷。
他不敢用强,甚至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们的关系已走到绝处,要或不要主动权都不在他手里,留与不留他都没有万全的准备……这些他都清楚,但他只想留住它,留住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的孩子。
只要它在,那就是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他们就是它的父亲和母亲,而不是这茫茫世上两个毫无联系瓜葛的陌生人;他和她之间,不再只有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更出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将彼此血脉相连。只要能留住它,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双手似有千钧的重量,缓缓压上她的肩头,将她扳到面前。
她戒慎地抬头,撞上那双微红眼睛的瞬间顿觉心口锐痛,迅疾别过脸,却没有来得及捂住耳朵,以至于不得不清晰地听到他哑着声音对自己说:“漱漱,我求你。”
身体里不知什么东西突然塌了,易漱瑜顿觉气促胸闷,眼眶酸疼,双腿发软,伸手抵住背后的墙才勉强站稳。那样骄傲,那样气定神闲,那样万事尽在掌控的一个人,居然在求她。
她闭上眼,静默许久之后,慢慢拿开他的手,从堵得发酸的嗓子眼里问出一句话:“你只要它活下来,是不是?”
眼看转机出现在面前,他不假思索道:“只要你肯留下这孩子,任何条件我都答应。”除了为她的父亲恢复名誉。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没出息到要用我父亲来要挟你。”她仿佛又一次洞穿了他的心思,止不住冷笑道,“我不需要你许有的任何条件,只要你履行一年前的承诺。堂堂耿总,总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
他们相识的第一天,他说,如果她过得了试用期,自己就可以答应她一件事。时隔近一年,一直不曾兑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她的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算不上过份。
他吸了口气,“你说。”
她神态淡漠,吐字清晰,“从今天起,所有耿家和GS的人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包括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双依旧黑得发蓝的眼睛犹如冰封雪覆,再也看不见一丝半点常人的温度。
她抚上大衣下的微凸,“否则,即便是赔上性命我也不会让它留在这世上。”说完,她转过头,不再看他,却有意无意看了看脚边的楼梯,不过半层便有十多级台阶。
“你敢——”他终于失了态,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却是除了这低吼的两个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冷哼,“你不信,不妨试试看。”
“易漱瑜!”
“我说到做到。”她冷酷到近乎自残,将十多年前的那条伤疤血淋淋地揭开,“你别忘了,我是我父亲的女儿。”
耿清泽气到发颤,嗓子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几乎一口气上不来,只恶狠狠地盯住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她拆得粉身碎骨。
她却毫不退缩地看着他,看了不知多久,像是看透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直看到他攥紧的拳头终于一寸一寸松开,看到他眼里的怒火终于一点一点地熄灭,看到他终于上前一步,极慢极慢地向自己伸出手。
没等易漱瑜回过神,耿清泽的左手已隔着毛衣轻轻贴上她的小腹,满目的悲凉中有着令人错觉的水光闪动。
他略略倾身,小心而克制地抚摸着他和她共同缔造的生命,前所未有地专注、痴迷,宛如在对待一件精美薄脆的瓷器,爱不释手,爱到极致,却唯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带着无从言说的喜悦和期待,更多的是不可挽回的苦涩与绝望。他的声音不复清冷,和手指同样微微颤抖,“我们的孩子……多大了……”
她别转头,险些当着他的面掉下泪来,声如蚊吟,“四个月。”
他的手掌不再游移,在那个地方贴了很久。被那只手维系住的两个人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易漱瑜久站力乏,下意识稍稍后退,耿清泽方才如梦初醒。他直起身,收回手,看着她轻声说:“你告诉我,我们的事,你是不是可以都当作没有发生,可以全部忘掉?”
易漱瑜抑住蔓至全身的噬痛,微微一笑,用说服自己的话来回答他:“那有什么难的。”
顷刻之间,他整个人彻底垮了。
“好,我答应你。”

面前再没有那个身影,耿清泽对着墙壁上五道清晰的指甲印,怔怔地望了许久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再度途径诊室时,他被刚才的那位护士拦住,“先生,您太太的病历。”
他机械地伸手接过,机械地说了声“谢谢”。
那护士见他不复方才的乖戾,便翻开表格,开始履行公事:“请确认一下复诊时间。还是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可以吗?”
他怔了怔,显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那护士也有些愕然,“您太太在这里建档,现在每个月要做一次常规检查,您……不知道?”
他眉头拧起,“检查?”
“当然要检查了。”他的犹疑倒令护士怫然不悦起来,“您太太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怀孕,您怎么还一点不上心呢?”
白色小册子顿时在他手里纠成一束……
她骗了他!
她竟然还敢骗他!








第53章 参商(1)
转眼已是新春。满城在张灯结彩繁弦急管中辞旧迎新,相形之下,耿家小院却显得有些冷清。
凌海若叹了口气,轻轻拉上门,对立在楼梯一旁的耿靖泽摇了摇头。
走到楼下,凌海若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等到拨号音终止仍无人应答,难免有些心焦,“这孩子,又不带手机。”无奈之下,她只得改拨另一个。
开车的黎纪葳看了看来电显示,一瞬错愕后戴上耳机,“凌老师?”
一旁的夏如风下意识地看着他,也不知对面的凌海若说了什么,黎纪葳只默不作声地听,最后才说:“好,马上来。”
“凌姐姐有什么事?”
夏如风终于想起自己的手机根本没带出门,才来得及问,黎纪葳已又接通了另一线,向她作了个手势后,对着耳麦道:“江师兄,我们临时有点事,到你那里要晚一些。”
收线后,他看准时机变道,拐向岔路后道:“凌老师说,耿清泽三天没有出过房间。”他握住夏如风置于膝头的手,声音平静无澜,“去劝劝他。”

夏如风同耿靖泽夫妇打过招呼,向庄以宁拜过年,少不得宽慰了几句,这才拾级而上,来到三楼推开门。
几十张CD铺了一地,耿清泽坐在窗前的藤椅里,冷峻眉目落在午后的和煦阳光里,现出难得的柔和与疏淡。他面前的一盆薰衣草,竟在数九的冬日开得如花期中那般繁盛秀丽。
夏如风走到他身边,敏锐地从恬淡温和的香气里捕捉到了烟草的气息,略有一怔后便开窗换气。直到她关了窗,他还是十指交握叠在身前,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俯下身,她半跪在地板上,一张一张拾起自己借给他的唱片。耐心地整理收纳完毕,卧室里没有第二把椅子,她索性坐在地板上,抱着膝静静地望着窗外。
耿清泽终于转过脸,“起来吧,地上冷。”
夏如风心里一松,不觉笑了笑。耿清泽见状,从身后的靠垫里抽了一个扔给她。她坐在上头,背靠着床,一副打算坐一辈子也不起来的架势,朝他笑道:“耿清泽,看在我专程来给你拜年的份上,跟我说说话。”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又转过头,“我建议你去楼下。”
“耿伯伯他们带小然出去了,凌姐姐一会儿要陪耿大哥应酬,现在在看他和黎纪葳下棋,至于干妈……”她轻声叹气,“好吧,我也不瞒你了。我收了干妈的钱,你总不能赶我下去。”
他嘴角微动,却还是没有笑出来,只露出个对她才有的无奈神色,也只是短暂片刻,又恢复了漠然的平静。
夏如风也不出声,极有耐心地看着他,好像这样就能看穿他所有不愿表露的心思,犹如两年以前,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同当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分别属于两个人煎熬和担忧的心情彻底被时间的风霜对换了位置。
日光透进窗棂,照过肩头时,他开了口:“夏如风,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到底是什么让你作出了当时的决定。”
她从不讶异于这种长期形成的默契,淡然一笑,“我说过,我逃不过长久的负疚,我要为他保住LM。”
“不。”他摇头,“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因为你爱他。因为爱他,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是啊,她爱了黎纪葳十八年,还要永永远远地爱下去。
将脸贴在膝头,她忍住眼底浮起的雾气,柔声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你应该等一等,给她一点时间,只要她还爱你,会想明白的。”
他喃喃重复:“她还爱我……”
“不爱吗?”她轻笑,“没有人会为自己不爱的男人生孩子。”
“那是个意外。”他闭上眼睛,无法再自欺欺人,“或许这一辈子,我都见不到它,不知道它长得像谁,甚至不知道它是男孩还是女孩。”短短几分钟的亲近,不知这孩子会不会记得它的父亲,记得他那只依依不舍的手。
夏如风摇头,“我不信。”
“没关系。”耿清泽无声地笑,仿佛那个人就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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