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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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未冷-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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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风摇头,“我不信。”
“没关系。”耿清泽无声地笑,仿佛那个人就站在他紧闭的眼前,“如果她不爱我,那么恨我也没有关系。”
“恨?”
“他父亲的死,GS推卸不了责任。而我,也给不了她想要的。”
夏如风还是摇头,“不会的。如果她恨你,致天国际不会风平浪静了这么久。”
他苦笑,“夏如风,你还真会泼冷水。”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心下一团犹疑,“你要她恨你?为什么?”
“没有爱,连恨都没有了,是不是就真的结束了?”
“耿清泽……”她心口一酸,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住他的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了此刻,她才确信,他对易漱瑜的爱已到了无以复加。
“如风,”他按住她的手,“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是这世上最傻的人。既然你这么傻,我总能找到一个强过于你的,让你后悔一辈子……”
她含泪笑出声,听他继续道:“……却一直没能找到,直到……但不知为什么,自从有了她,我却再没有想过这些。有一天,我妈问我,她和你哪一个更好,我才发现,她真的比你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笑着点头,“我知道……”自始至终,她都认为,只有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才配得上耿清泽这个人。
“可她就像一棵树,站得远远地……”
她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还真像那首诗里写的——‘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他默然半晌,最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她忍不住问:“既然如此,就在那棵树下造间小屋,哪怕只是搭个帐篷,不好吗?”
“没用的。”他的声音平静依然,“除非我能看着她毁掉果实,甚至不惜砍去枝桠断了生机……”
“不可能的。”她想也不想便打断他。她不信会有人这样对他,这样对待他们的孩子。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微微自嘲,“当初你走后黎纪葳做的那些事,我统统都做过,但至今还没有找到她,就连她唯一的亲人也不见了。”
“不可能的。”她固执地重申,“不管怎么说,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如果当时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离开黎纪葳。”
睁开眼,他笑了,“这个我信。但她的决心和毅力,恐怕也比你强了不止十倍百倍。”
她一怔,随后想了想,“这样好不好,我请江师兄问一问陆归鸿,或许他会有易小姐的消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耿清泽日以继夜陪在她身边,如果易漱瑜的世界里也有这么一个人,那只能是陆归鸿。
“算了。”与其要从陆归鸿口中打探,还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打听到了又能如何,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他抬头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好似轻雾下的深潭,“这两天,我一直会想起一首老歌——‘过河的卒子’,‘拼命的水手’,‘带不走的爱情’,‘留不住的朋友’……你说,是不是有点意思?”
GS、陆归鸿、易漱瑜……深深浅浅,无一不是划在他心头的伤口……
他说着那样自弃的话,竟然还在笑,笑容里全是夏如风始料未及的灰心决意。顿时,她难过得不能自已,握着他的手,语带哽咽:“耿清泽,你别这样,不要这么想……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她词不达意地说着安慰的话,脑海中却满是他提到的那些词句。忽然,她清眸一亮,“对了,你也一定记得那首歌的最后一句……”

带不走的爱情留不住的朋友
梦醒以后今夜谁又何尝拥有
一切随风而来一切随风而过
一无所有你我明天再从头

“可是如风,”他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身前,声音暗哑而沉闷,“我累了,我没有力气再从头来过了。”
夏如风从未见过这样的耿清泽。她被生生定在原地,终于明白了,易漱瑜不是树,而耿清泽才是。易漱瑜是他心头千变万化的树影,纵是拖得再长,离得再远,也走不出他坚如虬结树根盘踞在原地的那颗心。
她环住他开始微微颤抖的肩头,慢慢阖上眼,任泪水在脸上默默地流……








第54章 参商(2)
开春后不久,致天国际的施工临近尾声。耿清泽难得的清闲周末恰逢国外的复活节,回过度假的小然仍和往日里一样,一到家便把亲爹亲妈抛在脑后,眼里唯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小叔。只因耿清泽虽对旁人不苟言笑,于他却是有求必应,连夜替他赶出“僵尸服”的攻略不算,一早才刚睁开眼,便被他抓到电脑前实战操练。
天昏地暗的酣畅一战过后,耿清泽扔了键盘,倒在沙发上。小然回过头,笑着鄙视道:“小叔你真没用。上回黎叔叔陪我玩了一下午都没喊累。”
耿清泽不屑地“哼”了一声,抓过本杂志,淡淡出声:“凌靖然,不要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送你去黎家。他家的弟弟妹妹不是给你当玩具的。”
“小叔——”小孩子肤浅心机被他识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觑了觑他的脸色,“蹭”一下跳上沙发,揪着他的衣服“嘿嘿”笑,“小叔你别不高兴嘛。等你以后生了弟弟妹妹,我保证不欺负他们。”
耿清泽一愣,不待回神,那孩子又一溜烟蹿回电脑前,自顾自玩起来。
不过一杯茶的工夫,小然摘了耳机,唤醒捧着杂志却神游天外的耿清泽,“小叔,什么是‘空门’?”
“你的中文又退步了。”耿清泽头也不抬,“空门是少了门将的球门。”
“哎呀!不是那个。”
他仍旧翻着杂志,“那是什么?”
“唉,我也不知道……”小然沮丧了一秒钟后又问,“那什么是‘魏书’?《三国》里那个反贼魏延,就是那个‘魏’。”
他想了想,“有个朝代叫‘北魏’,魏书应该是记录北魏历史的一本书。”
小然点点头,“那……‘浮屠塔’‘加蓝寺’又是什么?”
他顿住,“‘伽蓝寺’吧……”小孩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他被问得有些莫名,又有些烦躁,扔了杂志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喏,你看,”小然手一指,“这帅哥要出新歌啦,可惜歌词里好多我都不懂。”
电脑屏幕上是他搜索到的歌词: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很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
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是日傍晚,古城深巷略显斑驳的大门前,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垂着空空的两手驻足良久,终于伸出手……
只因一篇偶尔看到的歌词,耿清泽拔腿出了家门,一路上浑浑噩噩,好像想起了和那个人的点点滴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做了个但愿长睡不醒的梦,回神后,人已站在洛阳城里,站在她家的门前。
几个月了,他找不到她,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但始终未敢踏入这里半步。门里是否会出现他所希望的情景,他没有半分把握,甚至连猜一猜想一想的勇气都没有。
那句一言九鼎的承诺生生钉在心头,如影随形,绝无更改的可能。他只怕见不到她,却更怕见到她……
手掌被紧闭的门扉挡住后,他俯下身,翻开最上层的台阶中右数第三块,果见那把门钥匙静静躺在里头。
直到此时,他才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开门而入。
茶几上空无一物,木架上的古筝被封在绒套里……一切都是他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他没有踏进曾经住过的屋子,停在门把上的手又将门拉上,似乎唯恐多看一秒便会教自己想起在这里品茗听筝那个夜晚。
他进了东厢房,里头的布置同西厢房基本相似,只墙上多出十来幅画,涵盖人物花鸟山水,水墨工笔写意等各种笔法俱全,左下的落款和用印确是隶书体的“关长暮”三字。
如果那天,他像多年前的陆归鸿那样进了这个房间看到这些画,那么,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他的手指抚过画轴,落到窗前的书桌上将将顿住。青瓷笔筒里没有一支笔,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把烟花棒,还有一枝落在桌角堆放的大叠影集上。他拿起一看,见棒头发黑,心头一动,放下时手不小心掠过半尺宽的笔挂,指尖触到的冰凉几乎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迅疾走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搜遍了整个院子。确认无果后的失望排山倒海压过来,不堪重负的心在“吱呀”一声后又忍不住狂跳……
“漱瑜小姐?”有人转过垂花门,顿时同耿清泽一样呆立当场,“耿先生?!”
“是我,胡爷爷。”
老人家四下张望,“漱瑜小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摇头,“这些日子,您有没有见过她?”
胡爷爷奇道:“她不是在S城?回来做什么?”
“我找不到她。”
看他一下子泄了气,胡爷爷便笑问:“小俩口闹别扭了?”
她不会同他闹别扭,无论事小事大,他们连架都没有吵过。
见他垂头不语,胡爷爷了然地叹气:“唉!漱瑜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拧。远的不说,就像去年她请楚先生修琴。你说这老头子也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跟一个姑娘家较什么真呢!平时这么疼她,跟自个儿亲孙女似的,这会儿非要她先认错,她不认,就罚她在院子里跪着。漱瑜小姐跪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任大家伙横劝竖劝,就是不肯服这个软,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膝盖都青了……哟……”头顶落下的水珠止住了他的絮叨,“下雨了……”
耿清泽拉他避到廊下,他灵机一动,“这样吧,回头让我那外甥女阿蓉替你劝劝她,找个机会你再好好跟她说说。漱瑜小姐再通情达理不过,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耿清泽不忍拂他好意,只得点头。同时婉拒了他留他吃饭的邀请,只说自己还有事要办。
胡爷爷告辞后,他锁上大门,将钥匙放回原位,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离开。

敲过门后好一阵,里头才有人出来。
门一开,耿清泽便问:“她是不是在这里?”
打着伞的楚先生慢慢摇了摇头,见他浑身湿透,只说:“先进来吧。”

一桌简单的家常菜,却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易漱瑜的味道。耿清泽食不知味地吃完,胃里并未觉得好受多少,待楚先生温了酒出来,他也不客套,执了壶自斟一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哎哎哎!”楚先生赶紧移开酒壶,“上好的女儿红,统共就剩了这一坛,我还有几年活头,打算留着它慢慢喝,可经不起你这么糟蹋。”
他充耳不闻,执壶将两只瓷盅斟满。这一次,楚先生没有拦他,反倒闲闲在他对面坐下,颇有兴致地问:“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他定睛看着杯中的酒面,“老宅里的毛笔有人用过,我来碰碰运气。不然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说得也是。换了我,我也不知道这丫头要上哪儿。”楚先生眯起眼,拈起一颗青豆,“自打阿暮走后,上级单位收回他们原先住的地方,漱瑜就没家了。从那时起,访筝为了供养她,开始变卖家产,又从这里搬回S城照顾她……”
“是GS对不起她。”耿清泽不忍再听,目光黯淡,声音幽沉,“我知道她过不了自己那关,也知道自己让她很失望。但我是GS的人,GS是我家三代的心血,我可以给她一切,就是不能像她要求的那样,她到底明不明白。”
“那你还来找她做什么?”楚先生像是听了什么极不入耳的话,将脸一板,即刻恢复了乖张本色,“就当她是死了,岂不一了百了?”
死?
楚先生呷了酒,又嚼了一颗豆,目光扫过懵懵然的耿清泽,眯着眼,笑道:“死算什么?人生短短数十载,长也不过百年,终有一死。有人死了,是因为对尘世无可眷恋;有人吊着一口气,也不过是无法了却一份牵挂。
“傻孩子,都是傻孩子……”不知是否酒意渐重,他越笑越厉害,好像真有什么再可笑不过的事,笑声宏扬,别说是坐在屋里,怕是站在院里都能听得清楚,“你以为你给的一切就是对漱瑜的偿还么?你以为只要你一如既往地爱她,就可以在紧要关头头一个牺牲掉她么?漱瑜就更傻……访筝拖到今天,难道只是为了要替阿暮讨一个清白?她断了同你的关联,就是守住了自己不违背关家的立场么?”
他眼里的湿意已悄悄蔓至眼角的皱纹,“我活了整整一辈子才算明白,一味执着于无可企及的目标,早已丢了生存的乐趣,这样活着,同死了有什么两样,倒还不如死了干脆。”
“蝼蚁尚且贪生。”握着酒盅,耿清泽沉声道,“但凡还有一口气,这事就完不了。”
“那你可有得受了。”楚先生无不同情地瞥过他一眼,“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他顾自斟了酒,“大概是三四年前了,关家有一对青玉碗打算出手。买家久居海外,自称慕名而来,见漱瑜是个姑娘家,瞧着不声不响的,又急等着钱用,便把价往死里压,低到中人都说不上一句话;漱瑜呢,也咬死了,一个子儿不肯让,就这么僵持了有个把月。后来有天,老胡家的跟我说,这丫头看着那一对劳什子坐了一夜。果然第二天,她问那人,是不是真想要,人家听她松口,象征性地加了一点。这一回,漱瑜没有再还价,而是当着人的面拿起一只碗,看了看,‘啪’地摔在地下——”
耿清泽的心倏然一紧,楚先生却轻描淡写地续道:“——她不再说一个字。最后,人家只好留下她要的钱,带着另一只碗走了。”他垂眸微笑,“现在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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