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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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未冷-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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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蠢到让薛建国这样的小人执掌大权?”耿清泽挂断手机,扔上沙发的下一秒反手将她拽到身前,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道,“要论‘骗’,还要感谢你不吝赐教我什么叫不动声色,什么叫处心积虑。”
他的手越握越紧,手背上青筋迸现,“有人却口口声声替你辩驳,说你从来没有做过对GS不利的事,更没有骗过我,是吗?”
她倔强地偏过头,被他一把捏住下颌定回眼前,“看着我!告诉我!告诉我你留在GS只是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恪尽职守只是想对得起还算不错的薪水,受了委屈责难也毫不在意也只是为了不辜负别人对你的肯定和友善。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嗯?”
她忍着下巴和手臂上的剧痛一声不哼,却挡不住他咄咄逼人的字句如利箭般当胸贯穿。
“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为了真相可以使尽三十六计,为什么不对那个死心塌地的陆归鸿投怀送抱以身相许?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什么还要用那些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卑劣手段,一而再再而三招惹不相干的人?”他一贯冷淡的语气由轻柔渐转锋锐,由锋锐渐转尖利,尖利到让人不寒而栗,鹰隼般的目光犀利而无情,一刀一刀将她剜得体无完肤,“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满足,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解恨,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让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是不是?!”
锥心刺骨的质问和鄙薄到极致的侮辱,伴着黑眸里滔天的怒火,“蓬”地点燃了易漱瑜全身深埋已久的火种,全数烧尽了仅存的理智。
“是!我骗了你,那又怎样!”她发狠地掰开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那些所谓的‘不动声色’‘处心积虑’比起GS的所作所为简直幼稚浅薄到了极点。不过是一个逢场作戏的谎言,刀枪不入的耿二少便无法承受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么十三年前的十多条性命、我父亲一生的清誉,又怎么算?!”
她浑身战栗,泪流如注,“妈妈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爸爸几近崩溃,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厂,从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理想。他为它奉献了全部青春,那里有他半辈子的心血,是他唯一的支柱、唯一的指望。最后那几年,他整晚整晚睡不安稳,就连做梦也挣扎着不肯服输,才四十多岁的人……鬓角的头发全白了……工厂里人心涣散,前景一天比一天渺茫,他求爷爷告奶奶,受尽白眼看尽冷脸好不容易谋到了一线生机,可你们呢?你们做了些什么?!”
她用力抹去泪痕,却止不住源源不绝的泪水,“为了谋取你们的私利,为了满足你们的占有欲,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弹指之间便毁掉了那座桥,毁掉了十多条人命,毁掉了他的前途他的信念他的全部!你们……你们还有没有心,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她血气骤涌,一阵反胃,奋力挣开他的手,急扑进洗手间。
正经受刀割的心猛地停了一跳,他大步跟了进去,不假思索伸手去拍她的背,扯了纸巾递过去。
她止了干呕,拽过毛巾擦净脸,虚软地喘着气,用尽全力打开他的手,厌恶地低喝:“走开。”
“你不舒服?”他倾身凑过去,压住急促的心跳,却压不住心头的惶惑。
她扶着墙慢慢直起身,一把推开他,“不关你的事。”
他在踉跄中抓住门框,竭力镇静后才开口:“你是不是……”他只觉前所未有地不安,不安到害怕,害怕到不敢再问下去。
她倏然回头,汪然的泪眼牢牢地看住他,眼里的冰冷仿佛要在他身上扎出无数个血洞,半天后,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六个字:“耿清泽,你做梦。”
浑身一震,他犹如出笼的困兽遽然拖起她扑向卧室,拂开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既而用力拉开抽屉,霎时脑子“轰”地一热,整个人僵在原地,一颗心似坠落万丈深渊,触到渊底的刹那又被根根毒针齐齐刺穿。
颤手拿出其中醒目的药盒,一版药粒少了近一半,他的所有意念似在这一刻全然涣散,抓住她的手微微松开,黯哑的声音已不像原来的自己,艰涩地从口中逐字逸出:“你……从不吃药……”
虚浮无力的她靠着衣柜一言不发,看着他疾风般做完这一切,忽而带着满脸泪痕绽出一个美丽至极的微笑,一字一句轻声道:“我这么恨你,怎么会要你的孩子?”
死透的心訇然炸开,碎得血肉横飞,顷刻之间,万念俱灰。
他默默地转过身,空洞的眼里再无一丝情绪,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他终于低声开口:“易漱瑜,没有心没有人性的那个是你。”
“彼此彼此。”她敛起残酷的笑,顺起手边的锦盒扔进他怀里,“你母亲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那只盒子的盒盖并未被扣上,滑出的细绳堪堪勾在他指尖,一端的挂件陡然一坠,直落在半空中。
纯净剔透的玉佩在死水般的目光中急跳数下,既而进入了毫无规律地摆动,越来越慢,渐渐停了下来……
他的手倏一扬,“啪”一记尖锐响声过后,落地门的玻璃乍现蛛网一片。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块坚冷的玉佩飞速弹回,重重撞上他迅疾转身后的背脊。
身形一僵,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已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门去,只留下大门发出的惊天巨响震得她咬破下唇,紧闭双眼,任眼泪在煞白的脸颊上放肆地流……








第51章 残局(1)
GS人员调整后,繁重的相关事务接踵而至。
耿靖泽似是做惯了甩手掌柜,除了顾问业务,百事不管,倒是将家中的老老小小伺候得周到妥帖。耿清泽不得不集中十二分精力,有时甚至连公寓都不回,在休息室里睡过一夜即又投入到次日的大堆工作中去,像只永动机般丝毫不知疲倦。连日的恶循环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某天晚宴结束后,他终因胃部出血被送到医院。
第二天一大早,孟之遥带着盥洗用品再度来到医院。上楼后发现,耿靖泽已站在单人病房里,绕着房间负手踱步。
耿清泽靠坐在床头,面色苍白,不过看起来比昨晚教人放心了许多。服过药后,他交代耿靖泽,“不要告诉家里。”
“我还不至于闲得没事找事。你有个什么好歹,我爸我妈头一个饶不了的就是我。”耿靖泽接到消息已近深夜,因恐长辈们生疑不敢出门,同凌海若两个人足足担了一整晚的心。
他看了耿清泽一眼,不禁放软了口气,“放心吧,我只跟二婶说临时要你出差。出院后在自己家里待着,养好了再回来,免得吓着他们。”
耿清泽点头,“没什么,老毛病。”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得耿靖泽直皱眉,“你还好意思说?小然有个头疼脑热都知道告诉他妈妈,你连个小孩子都不如。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舒坦了?”
“好了,靖泽,等他病好了再骂也不迟。”
孟之遥好心圆场反倒引火烧身,耿靖泽头一回便瞪着他,“我还没说你,平时这么护着他,遇上这种可大可小的应酬倒不拦着他点。”
孟之遥一愣,也不管他话里有话,忙解释说:“昨天他一滴酒也没喝。”
“没喝就搞成这个样子?开什么玩笑!”耿靖泽更是大惑不解。
孟之遥笑道:“医生说,清泽本来就有胃病,他最近的饮食一直不规律,平时也不注意,再加上过度劳累,精神紧张……所以我劝他,趁你在这里,索性给自己放个长假。”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耿靖泽也笑得似真似假,“他这是自作自受。有事没事扯上GS做什么。”
孟之遥讪笑,沉默许久的耿清泽却开了口:“大哥,你始终认为,当年的收购,GS不存在一点问题?”
房间里难得的轻松气氛顿时被打破。
“清泽,”耿靖泽笑意立减,警慎的双眼望向若有所思的弟弟,“你别犯糊涂。投资管理你比我在行,不至于为了一个易漱瑜,就忘了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的基本道理。”
话不是不刺耳的。耿清泽却不以为意,仍旧看着窗外几成残枝的法式梧桐,淡淡地道:“我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真会去管这样的事,只知道受它网开一面,易漱瑜才能在十三年前死里逃生。”
耿靖泽和孟之遥相视而愣,后者率先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漱瑜和关厂长的死有什么关系?关厂长不是自杀?”
“是自杀。临走之前,他神志清醒,留了遗书,同时……也让自己的女儿也吃了药。”
若无老天庇佑,易漱瑜或许早已不在人世,GS不会有今日一劫,她和他也不会走到誓不两立的境地。
但如果是这样,他就连遇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什么?”孟之遥益发讶异,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绝情的父亲。
若非对世事对人性的彻底绝望,关长暮又怎么可能连亲生女儿生存的权利都要剥夺。
耿清泽垂着眼不再作声。孟之遥见状,亦不忍心再问下去,只无不同情地自语:“没想到,漱瑜那么小的时候就承受了这么严重的事,也难怪……”
“你们都想错了。”回过神的耿靖泽迅速止住话头,“容我说句不厚道的话,对危机估计不足,对现状不加变通,这才是关长暮根本的问题所在。至于发生在易漱瑜身上的那些事,也是由她父亲过于脆弱的心理承受力造成的。GS不过是顺应形势,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易漱瑜要怪,也只能怪她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父亲。”
他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分析得不可谓不客观。孟之遥下意识地张了张口,竟找不到话来转圜,更不用说反驳他。见床上的耿清泽似乎是笑了笑,突然没来由地心生一惊,不知究竟该为谁捏一把汗,只因眼前的兄弟俩,仍是一个不讲情面,一个平静淡定,却都是和往日里全然颠倒的情状。
孟之遥没有看错,耿清泽真的笑了,笑得短促无声,笑得没有一丝温度,“如果换成大嫂,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说出同样的话。”
“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到了此刻,耿靖泽已忍无可忍,耐心尽失,隐忍未发数日的责难冲口而出,“你大嫂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吗?你大嫂有拿致天国际的照片威胁GS吗?有吗?还有你被绑架的那一次,以为瞒得守口如瓶就没人知道了?你也不动动脑子想一想,那样闻所未闻的事为什么偏偏就发生在你身上?”
“那件事跟她没关系。”耿清泽即刻反驳,并未看找不到机会解释而心急如焚的孟之遥。
“你怎么知道?”耿靖泽反问。
“事发后,之遥问过蒋励,绑匪只为求财,并没有受人指使。之所以会冲着我来,可能是那天我拿着她的镯子。”他的判断不容置疑,“如果是她设的局,必不会在当时就露出‘吴兴关家’这几个字。”
耿靖泽被噎到发笑,“几时起你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就看她的所作所为,单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抹杀得了她的动机?”
“你这是诛心之论,没有半点真凭实据。”他板起脸反驳,顿一顿又道,“如果她接近我只是有所企图,当时直接找陆归鸿不是更简单?”
易漱瑜的线埋得不短,却始终走得不深;自始至终针对的只是罪魁祸首,却没有波及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她的用意,他都明白,他都看得懂,但她要的,他却做不到,给不了。
明明是避之不及的隐痛,此刻却被他说得云淡风轻。耿靖泽被这讥诮的反诘一刺,反倒不好再纠缠于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只说:“既然你已经想得比谁都明白周全,那么请你告诉我,她手里的那些照片,你预备怎么办?”
易漱瑜在发给耿清泽的邮件里提到,致天国际的施工中出现过多次以变更用料为名行图利之实的暗箱操作,她同迟皓去现场获取的证据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除此之外,另附了详尽的相关文件加以佐证。
虽说诸如此类的事件在业内并不鲜见,易漱瑜手中的例证也并非全无漏洞,但事关GS声誉,即便只是未经证实的嫌疑,也足以对与IS、LM的合作产生不利,既而生出一连串不必要的麻烦,恐怕还有无法预计的节外生枝。
出于多方考虑,他与孟之遥心照不宣地瞒下了这件事,却不料耿靖泽早已心知肚明,只冷眼看他如何收拾残局。
他说:“她不会这么做。她在意的只是她父亲的声誉。”并非GS的成败得失。
“我真不明白你这份自信从何而来,”耿靖泽气到险些笑出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你要怎么应付?是赔上自己还是赔上GS?”
耿清泽终于抬起头,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向他的大哥。
耿靖泽见他仍旧不打算开口,却是一脸再熟悉不过的冰冷倔强,好不容易忍下的火又蹿上胸口,不由冷笑,“赔上GS,我不舍得;至于你,也别指望做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荒唐梦!我告诉你耿清泽,要守住江山,就不要妄想美人,何况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你不要江山,美人还是得不到,你信不信?!”
见他沉了脸,耿靖泽又毫不客气地不退反进,“我没兴趣帮你收拾烂摊子。还是两年前的那句话——久安顶楼的办公室,你不坐满八年休想一走了之。除非——”他顿了顿,笑意凉得透心,“除非你有那个本事,让二叔开口替你求情!”笑容滞在唇角,“清泽,你不妨问问自己——如果说她父亲的死需要GS承担责任,那二叔的事,究竟应该算在谁头上?”
望着耿靖泽拂袖而去,紧张半天的孟之遥反倒松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耿清泽非但在外人面前不曾流露过对易漱瑜的怀疑,话里话外还对她颇为维护,怨不得耿靖泽心怀不满。
“清泽,”孟之遥挠头,“你大哥在气头上,你别太在意……”
“我知道。”
孟之遥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道:“照片,还有绑架的事……我不是有意……”
“不用说了。”耿清泽打断他,“他拿冰绡来让你开口,知道是迟早的事。”
正如贺冰绡所言,耿靖泽心明眼亮,一时的失察或许难免,但时日久了,必能看出破绽。既然有心相瞒,他不会妄图从耿清泽这里知道答案,只会转向厚道的孟之遥,拿住他的软肋问出实情。
孟之遥权衡再三,不得不和盘托出,不想耿清泽虽腹背受敌,却清醒如常。
孟之遥放下心中大石,又替他担起心来,“我从不怀疑你的判断,但不能不啰嗦一句,你明知漱瑜的心情和处境,却还是为了GS处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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