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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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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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诚心里着急,却只得耐着性子半靠在榻子上与郭氏闲话。谁知醒酒汤还未上来,人却沉沉地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只觉头疼得很,一问才知道已是亥时。
季诚忙要走,郭氏却道:“还下着雪呢,天黑路滑的,又刚睡醒,别再磕碰了。今日你父亲并不在这里,你就宿在暖阁吧,母子们也说说话,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郭氏如此一说,饶是季诚再想回屋,却也迈不开步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郭氏、季诚刚起身,便见青娘早早地前来请安。
郭氏便笑道:“雪还未化,怎么来得这样早?”
青娘听了这话,面上微红,稍后便好了,笑道:“昨儿下了一天的雪,媳妇都不曾到母亲跟前请安,今日雪晴了,便早早地来了。”说罢低了头,却用眼角狠狠剜了一眼坐在郭氏身边的季诚。
季诚此时也正看青娘,见她如此神情,心中知她不快,却也只装做无事人一般,端了跟前的茶假模假样的喝。
郭氏道:“难为你一片孝心。自从你到了咱们家,样样都是谨慎守礼的,这很好。
不说别人,就是瑜哥儿、谨哥儿两个也是对你喜欢得紧。”
青娘忙道:“媳妇并未做什么。父母亲事事都为咱们小辈着想,兄长嫂嫂们也都事事想到前头,不让咱们有一点操心,媳妇只是坐享其成罢。”
郭氏听青娘这样说,很是满意。她转身对季诚道:“你半月来才一趟,也不要总要母亲屋里,回自己屋里换换衣裳,今日不是还要去太学吗?”
季诚听了便和青娘双双告辞出来。
青娘走得快,却并不等季诚。
季诚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来,轻声叫道:“细君。”
青娘却像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
陪着青娘来的采蓝见季诚如此,便悄悄闪到了一边。
季诚忙上前低声道:“细君也别气恼。以后若是母亲再要与我说话,我就说惦记着屋里的娇妻不肯相陪,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情到浓处生幽怨,爱到深时愿一心

情到浓处生幽怨,爱到深时愿一心
青娘本是生着气的,在心里将季诚也不知怨了几万回。如今听得季诚这样一说,心里反倒先软了。
她嗔道:“你陪伴母亲是孝悌,难道做媳妇的还拦着不成。只是你既来不了,也该让人支会一声,省得让人空等。昨日……”
青娘说到这,向别处看了看,只见采蓝远远地跟着,此处也没有旁人,便又低声道:“昨日你又使人拿吃食又使人买酒的,人家只道你随后便到。忙着梳头换衣制菜热酒。
不想却等了你一整夜,酒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今日又要去太学,真真空欢喜一场。”
季诚便也低声道:“昨日母亲与我闲话,她未发话,我如何支使人去与你说?”
说罢又笑道:“可是鸳盟未定,便觉被寒裘冷,孤枕难眠?”接着便做势来拉青娘的袖子。
青娘忙啐道:“别在这装模作样的,谁不知道你。
人前正经的什么似的,连看也不多看人家一眼,有了事也不支会一声,却当是个不相干的人。
就知道人后来拉拉扯扯的,是什么意思?”
季诚原本只是做个样子,见青娘躲闪便也要做罢。却听得青娘这样说,便笑道:“若照细君这样说,是要我在人前与你拉拉扯扯的,这有何难?”
便真的来拉青娘。
青娘见他却是动了真章,却不敢再闹了,便道:“与你玩笑几句倒还当真,明日妾身说不让你理睬咱们,三郎莫不是真的便不再理睬吗?”
季诚听青娘叫了声“三郎”,知道她心中已好了,便笑道:“你素来是知道我的,性子急些。女人家的心思哪能摸得那样清楚?不过是说一当一,说二当二罢。
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便使了人来问问,也省得在屋里胡思乱想的。
若是有什么话也只直说便好,倒省去许多猜测。”
青娘笑道:“三郎是儿子,都不好使人支会妾身一声。妾身这做媳妇的就好意思使人到姑氏屋里去要人吗?到时候姑氏不说什么,便是我也羞死了。
说到女儿家的心思,哪里有什么摸不清,不过是都盼望着夫君一心一意罢了。
其余的种种也都是绕着这些‘一心一意’所生的,得了便是欢喜、得意、心满意足,不得便是、失意、心灰意懒。
更有那口是心非、愁情百结、悲苦哀怨、触景生情的,皆因少了夫君的情爱而生的种种怨愤。
知晓的,说是女子没有夫君的爱怜心中不乐,才如此愁苦。不知晓的,还当是女子无事生非,没有心胸,专门做出那悲切切的样儿给人看。”
季诚原只是想说与青娘,事事直接了当些。不想却引出青娘如此一番话来。
便道:“细君说起这个来倒头头是道,竟像是亲历过一般。怎么,为夫可是冷落过你,对你不一心一意了?”
青娘道:“古往今来,女子的悲苦皆是因了夫君少情寡爱罢了。
远的不说,便是从当朝曾中书(曾布)之妻魏夫人身上便可见一斑。
这些离愁别绪妾身虽未经历过,却是感同身受,不过每每想起,心中害怕罢。又有昨夜枯灯坐等,风急雪大的,更显得更深夜冷,思念良人了。”
季诚听了这话便笑道:“真是书读得多了,整日里就想些这没用的。什么曾中书,什么魏夫人,人家夫妻的事你如何知晓的那样清楚?
魏夫人的那些个诗词是好的,却多愁苦,你随便读读便罢,却不要学她。
欢欢喜喜的多好,整日里悲秋伤春的,别说自己不痛快,便是别人看着也难受。”
青娘冷笑一声:“谁不愿欢欢喜喜的,谁愿整日里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全是她的夫君不爱惜才如此。”
季诚见青娘神情激动,心中很是不以为然,暗道:虽是多读了些书,可到底是女儿的性子,只把些情呀爱的放在心上。
还说什么女子都盼望夫君“一心一意”的话,明里是说别人,暗里指的是自己,还不是又要我应承只守着她一个?
她这又是何苦,自她进了门后,我连别人女子正眼也不看一眼,更论其它?
还真是近则不逊。
想到这,季诚便道:“那也是女子们都太患得患失了。夫君喜爱时,怕恩情不长久,非要讨一个什么应承,就像应承了便能一世安稳。
夫君不爱时,又叹恩情如昙花,转眼即逝。
岂不知,世事本来艰难,谁不愿在家里惬意快活些?却正是在这些个感叹、这些个忧虑把男子们越推越远。”
青娘听了这话便止了步子,她望着季诚道:“如此说来,竟是女子们自作自受了。
我却不知,女子在这深深庭院中,除了凭栏远望归人还能做什么。
女子在这众多长辈亲眷中,除了依仗夫君还能依仗何人。
一个院落,任是再大,也有走遍的时候。
一个女子,任是再美,也有迟暮的一天。
若是没有夫君的怜惜,没有夫君的疼爱,她又拿什么欢欢喜喜,又拿什么不患得患失?
为夫为君的不能让妻室欢笑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说出什么患得患失的话来,让她们连愁苦也不许流露出来,还要在人前强装欢笑吗?”
说罢也不等季诚开口,自己一抬脚进了院子。
季诚见她如此,真是哭笑不得。
进了院,又有众人在跟前问安、走动,两个人便都不再说话。
季诚匆匆换了件衣裳,出来时却见青娘坐在罗汉床前往窗外看。
她身上穿了件桃红的窄袖褙子,衣边袖口衬出雪白的风毛,下面是一条深红的百褶裙子,外罩了雪青色的笼裙。腰间戴着一只金卧狮子佩。
因青娘坐着,那狮子佩便斜斜地歇在笼裙上,倒像睡熟了一般。
季诚再看青娘头上,想是今日特意装扮了,与她往的素净不同,各种首饰簪戴得甚至热闹。
青娘斜斜地依着隐几坐着,虽是背对着季诚,可他依然能看见青娘如蛾翅般眨动的眼睫,如海棠般红润的侧脸。
看到这,季诚的心也软了,他轻声道:“轻易不回来一趟,却又要因着别人置气。
别人的事咱们管不了,只咱们俩个好好的,就是了。”
青娘为何气恼?
不过是因着舅姑喜欢、夫君爱慕,又有才名又有容貌的,便生出那自命不凡的意思来。
想着趁两人正好时,要季诚一个应承,从此双宿双飞,再无他人罢了。
可她试了几回,却都不成,不禁心里暗想:我这个念头是奢望还是季诚爱我不够呢?
正想着,却听季诚说的这句“咱们俩个好好的。”
青娘心中竟豁然开朗了,她暗道:是了,若是我俩个好好的,别人又怎么插得进来?
若是我俩个不好,便是得了他的应承,又能如何,还不是该怎样便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诉衷肠情深意切,盼子嗣早降麟儿

诉衷肠情深意切,盼子嗣早降麟儿
想到此,青娘也并不起身,只是伸手拉了季诚的衣袖,那双秋水般的眼睛从下向上看过来,带情含怨的,看得季诚心头一颤抖。
季诚就势紧挨着青娘坐了,却闻着她身上一股幽香传过来,季诚便笑道:“古诗有云:‘踏雪寻梅兴未偿,衣襟赖有隔年香’,我看细君这身上不是隔年香,却是隔夜香。
今日闻起来还觉心旌荡漾,想必昨夜定是馥郁极了,为夫却是错过了。”
青娘轻笑道:“三郎错过的又何止这香?”
季诚看着青娘问道:“我还不知,可还有更好的?”
青娘见他目光火热,惹不住红了脸,用手指轻轻点了季诚的额头道:“好不好的,且不说与你知晓,岂不知这是只可意会……”
青娘顿了顿,这才附到季诚耳边轻声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罢也觉有趣,便吃吃地笑了。
季诚哪里见过青娘如此风情?恨不得整个人都放在青娘身上。
青娘见他这样便来推他,季诚却顺势拉住了她的胳膊。
青娘不动,季诚也不动,两个人虽不说话,心里却是甜美非常。
正坐着,便听得采蓝在外头道:“三爷,博山在二门候着爷呢,说路上不好走,得早些动身。”
季诚道声“知道了”。却并不起身,只是对青娘道:“细君,咱们相处的时候何其短。
一月之中也不过这么几天,这几天里除却陪伴父母、用饭、读书、睡觉,两人在一处的时候本就不多,还要用来争辩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咱们以后可千万不能如此了。”
青娘本就不舍季诚离开,听了这番烫贴的话心中更是不舍,她摆弄着季诚腰间的带子,轻声道:“妾身若是能变做这条带子便好了。”
季诚不明所以,问道:“却是为何?”
青娘附在季诚耳边道:“如此便能日日夜夜将三郎缠绕,一刻也不得分离。”
季诚听了这话,心中大恸,却又要忍着。
他拍着青娘的后背细言安慰:“来日方长,等下回回来,定让你好好地缠绕一番。”
两人又细细地说了番话,季诚这才起了身,出了东里间。
青娘在身后跟着,送到院外,轻声道:“天冷路滑,三郎慢慢走。妾身却不再送了。”
季诚道声“去了”,便离了院儿。
待走得远些,回头看时,却见青娘还立在风里,容貌倒看不清楚,只见一个桃红的影子。
季诚见了忙又转身回来。
青娘见季诚由远及近,以为是落了东西,忙快步上前道:“可是忘了什么?”
季诚笑道:“却是不曾,只忘了一句话。你身子单薄,切不可在这风中久立,仔细冻着。”
青娘也笑道:“特特地回来单只嘱咐这一句,妾身遵命便是。”
季诚看着青娘冻红的脸颊,想再说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狠了狠心,抬脚走了。
一进十二月,年味儿越发的浓了。
谢氏准备府里上上下下过年的事情,忙得团团转。
张氏的孩子还小,有瑾哥儿在,她也算有个正经营生,天天除了到郭氏屋里请安,便也只围着孩子儿转。
青娘却没什么事,既没有家中事务等她主持,又没有小孩子要她操心。每日里读读书,填填词,倒也惬意。
只是近来郭氏的似无意中对她说起已有两个孙子,若再有,不拘是什么,男孙、女孙都是好的。
青娘起初并未在意,只是无意中说与刘妈妈时,刘妈妈便道:“那是夫人给姑娘话儿听呢,意思是让姑娘紧着些手。”
青娘听了心中就十分不快,对刘妈妈道:“虽说是成亲也有七八个月了,可季诚在家的时候也只那么几天。
再者说,这又不是手里的活计,说紧说慢全由得自己。麟儿本由天定,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刘妈妈便道:“妈妈看着,姑娘与姑爷是十分的恩爱,只不过聚少离多罢。
如今也快过年了,趁着姑爷在家的这些时日,姑娘且抓住了。
若是能一举得男,姑娘在这赵家便是真正站住脚了。”
青娘却不以为然:“什么站住站不住的,若是我不生养,他们还要休了我不成?”
刘妈妈听了这话急得都立了起来,口中念叨着:“天师,天师保佑,天师莫怪。我家姑娘随口玩笑,您老切莫当真。”
念罢了这一通,才又对青娘道:“我的姑娘,这话是能乱说的吗?女人若不生养,便是那池中的浮萍,平日看着还好,一阵风来了,便吹得无影无踪,谁还记得你是个谁?
妈妈虽命苦,好歹却有个风哥儿,孩子小时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可如今你再看,谁还能给妈妈气受?
妈妈一说这子嗣的话姑娘就不爱听,又不是让您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只是把那子孙枕枕了,把那慈姑叶的耳坠子戴了,又有什么妨碍。”
青娘笑道:“妈妈,您看您,何至如此?我事事依您便是,您可别再念叨这什么天师了。”
刘妈妈说道:“你是年轻娘子没历过事,自然不信。妈妈却是从那苦水里泡过的,若不是天天念叨着张天师,怕是还没看见如今的好日子便撒了手。”
青娘知道刘妈妈又要说从前如何如何,忙道:“妈妈,未出阁前您给我绣的百子图的褙子却从未穿过,那花样儿多好,颜色又喜庆,我留着过年穿可好?”
刘妈妈便笑道:“姑娘是未开怀的年轻媳妇,要等到生养了才能穿的。您没见那穿百孙图的多是上了年纪儿孙众多的夫人、太太们?”
青娘也是一笑:“如此说来,却是一时穿不上了。要等咱儿孙满堂岂不是要过许多年?”
刘妈妈道:“哪里要那许多年,不过眨眼的工夫。姑娘今年十八,若是明年有了小公子,再过一十八年,姑娘三十几岁便能做祖母。
如此一来,姑娘还未老,却已是儿孙满堂,岂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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