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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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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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姑娘还未老,却已是儿孙满堂,岂不圆满?”
青娘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欢喜,便道:“若到那时,妈妈可不能再说什么‘我的姑娘,这话是乱说的吗’。咱们也要端正地坐了,教训儿子,调教媳妇,再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不快活?”
注:1、“踏雪寻梅兴未偿”摘自宋许棐《月涧惠砚滴梅脑》。
作者有话要说:

、团团圆圆人与月,悲悲切切离与分

团团圆圆人与月,悲悲切切离与分
这个年过得却是极快活。
季诚、青娘两个整日里成双捉对形影不离。
吟诗调曲填词斗茶,临窗闲坐对镜簪花,至于书房小坐、灯下对饮更是寻常。
深闺女子平日里抛头露面的时候并不多,上元节这日却是不管男女,不论老少,随意出入。
季诚与青娘两个便撒了欢儿。
一时去逛相国寺,一时去赏灯,一时又去猜谜。
也曾听张廷叟讲孟子,也曾看任小三搬演杖头傀儡。
至于霍四究说的“三分”(三国)、尹常卖说的“五代史”、文八娘叫的果子、浑身眼的筋骨上索杂手伎、孙十五踢弄的球杖、张真奴的散乐,更是多不可数。
月下看灯,自然看得人眼花缭乱。
灯下看人,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青娘细看季诚,只见他今日穿了一件宝蓝的道袍,又以鹅黄云纹织锦为腹围,着丝履,佩鱼佩,头上还斜插了一只闹蛾。行动举止间,自有种士子的风流、洒脱气度,真个是玉树临风了。
季诚又从头到脚看了许多回青娘。
只见她梳云尖巧额,发撑金凤,遍簪灯球、闹蛾,身穿灰地遍绣梅花的不制衿窄袖褙子、下着红罗裙,脚上穿得一双红绿二色合成的错到底。
那一又玉足藏在罗裙之中,倒像戏于红莲下的两尾鱼,随着水波摇曳时隐时现,让人有要一把抓住的冲动。
眼波流转、巧笑顾盼间,那眼眸竟比满街的灯火要明亮万分。
季诚不由挨近了青娘,便闻到她周身笼了一股淡淡香气,却是返魂梅的味道。
季诚望着青娘,轻声道:“细君,但愿人心如月,长久相伴。”
此时人声嘈杂,这低声的情话青娘却是听得不甚清楚。青娘歪了头,大声问道:“三郎,如何?”
季诚向四下望了望,只见人流如织,红男绿女的数不胜数,也便学了青娘那样大的声:“愿此心如月,与君长相伴。”
这一声,青娘却是听清了,她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便笑了,季诚疑心自己看错了,只觉青娘眼中似有一层雾气,倒比适才更是迷朦。青娘笑道:“君心我心,不敢移矣。”
此情此景,真的是人好月圆,再得意不过了。
因此,当青娘得知钰姐夫晁公汝离世的消息,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想得是,若是真的,正值双十年华的钰表姐可如何是好?若是真的,钰表姐今后可该所依何人?
可任是她再不信,事情也是无所转移的,消息是季诚从子卿处得来的,怎会有假?
到了四月,又传来了钰娘回京的消息。
原来去澶州吊唁的人回来后禀与王府太夫人,说钰娘睹物思人,整日啼哭,悲苦非常,若再如此,人怕是受不住。
太夫人心疼孙婿更心疼孙女,便派人将钰娘母子们接了回来。
青娘得了这个信,便同郭氏说了。
郭氏听了也是感慨万千,叮嘱青娘要好好开导。
青娘领了命,便去了王府。
待到见到钰娘时,青娘不由大骇。
眼前这个悲苦瘦弱的妇人哪里是曾经那个开朗明艳的钰表姐?
只见她面色灰暗,头发毛燥,原本圆润的脸颊上竟露出了高高的颧骨。
到是她身旁的两个孩子,不谙世事,只瞪了一双眼睛看人,却并不认生。
青娘看着心酸,紧走两步叫了声“钰姐姐”,别的话还未说,眼泪先掉了下来。
钰娘见青娘如此便道:“我才好些,你莫又来招我。”
青娘赶紧擦了眼泪,强笑道:“两年前一别,不想今日才见姐姐。那时祐姐儿还小,如今却是这么大了。”
钰娘道:“可是,亏了有他们两个,不然真不知这日子要怎么过。”
青娘便挨个看了两个孩子。
祐姐儿是早就见过的,长得却不像钰娘,那双眼睛眯着,越发像她父亲。
小一点的男孩儿叫祈哥儿,已会走路了,话说得也清楚,周周正正的,也看不出像谁,只眼睛无意间的一瞟,似是有些紫笋的影子。
青娘便道:“真是两个好孩子,可要记住你们母亲如何不易,将来大了要好好孝顺才是”。说罢,又拿出见面礼来。
钰娘忙使人接了,又看着人将两个孩子带出去玩。这才回转过来与青娘说话。
公汝是如何得了风寒,如何医治,如何病逝。她又是如何发送、如何伤心、如何打算……
说着说着,那眼泪又像止不住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青娘也是一边安慰一边陪着流泪。
两人好容易止了悲声,青娘怕再勾起她的伤心事,有意叉开话头。便道:“姐姐,妹妹怎么看你对祈哥儿比对祐姐还要紧些?难不成比亲生的还要好?”
钰娘擦了擦眼角:“妹妹不知,若是没有祈哥儿,我在澶州是如何艰难。”
青娘问道:“晁氏是望族,姐姐有晁世伯作主,晁大哥哥又是中用的,还有谁敢让姐姐不好过?”
钰娘叹道:“饶是翁舅作主,大伯公正,也有那存心不良的要生事端。说什么祈哥儿是丫头养的,不是嫡出,不足以继承家业,竟与大伯商量要我过继一个。
晁家你是知晓的,翁舅这些年并不得志,日子过得向来简朴,更没什么家业。他们口中的家产,不过是我的那些嫁妆罢了。”
青娘便问:“那大哥哥怎么说?”
钰娘道:“大伯为了堵那些人的嘴,让我将祈哥儿寄到名下,又将紫笋送到了庄子里。如此我有了依靠,祈哥儿有了正经出身,紫笋也有了归处。也算便宜。”
青娘叹道:“怪不得。如此看来,也亏得姐姐当初心善,不然若是发落了她,哪里会有今日的依靠呢?”
钰娘苦笑了一声:“我也曾动了那样的念头,不过是下不了手罢。”
青娘忙道:“是姐姐自已帮了自己,当时一念间的恻隐竟解了今日之困。”
钰娘又是一声长叹:“当日在澶州我终日啼哭,半为你姐夫,半为自己。你姐夫在紫笋这事上确是伤了我的心,可世间男子多是如此,我虽伤心,到也明白。
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未过而立便英年早逝,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
想我十八岁嫁到晁家,也不过三四年,一转眼竟成了未亡人,这以后也只能是夜夜青灯黄卷了。”
说罢,又落下泪来。
青娘劝道:“姐姐且不要想那么多。如今安心住在舅舅家,姐妹们做伴也好过些。”
钰娘擦了擦眼睛,低声道:“谁见过三年五载、十年八年常住娘家的?出了阁的人毕竟不同了,纵然祖母疼爱,父母撑腰,兄弟们照看,可嫂嫂们又会如何?不过是面子上好。
在澶州时悲痛万分,到了京都我却想明白了,澶州再不比京都,却也是我的家,我一早晚是要回去的。”
青娘叹道:“姐姐也不要太伤心,逝者已逝,生者还当向前。姐姐正是大好年华,为自己,也要保重些。”
钰娘又是若笑:“如今你姐夫已去,我保重自己又有何用?难道还改嫁不成?不要说世人笑话,夫家、娘家不允,便是他们都允了,我也是不肯的。
如今你姐夫去了,我却还有儿子有地有银钱,外头的事情有翁舅、大伯、有族人帮衬,家里的大小事务全凭我做主,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自在。
难不成我放着受人敬重的当家人不做,反而抛家别子的再去伺候别人?”
青娘听了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只是负了姐姐的大好年华。”
钰娘冷笑一声:“这便是命。原以为嫁了他从此夫妻琴瑟合鸣,不想却有了紫笋那事。原以为如此忍一口气,一家人平安度日也好,不想他又离我们去了。我如今什么也不敢奢望,只盼着孩子们快些长大罢”。
注:1、张廷叟、任小三等皆为宋徽宗时期的著名艺人。
杖头傀儡:木偶戏。
错到底:鞋子的名子。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主张蔡氏起复,改国号山雨欲来

换主张蔡氏起复,改国号山雨欲来
待回到府里,青娘茶也不喝一口,先让晴儿将那子孙和荷的瓷枕找出来。
又从首饰匣子里把那双慈姑叶的耳坠子翻了出来,这才又着人打水洗脸。
采蓝是陪着青娘一起去的王府,知晓她因着钰娘的事心中有所触动,见她如此也不做声。
晴儿话本就不多,见青娘一副急火火的样子便也不似往日那样玩笑,只将那瓷枕拿了出来,放到青娘日常坐的那张罗汉床上。
青娘却道:“放到内室的床上罢。”
晴儿便笑道:“姑娘,如今虽说已进了四月,可夜里还是凉的,这瓷枕伏天枕了最好,若是现在枕怕是早些。”
青娘道:“你且放好吧,我自有道理。”
晴儿听了也不再说,转身进了内室。
青娘洗了脸,换好了家常的衣裳,便坐在东里间与刘妈妈说话。
刘妈妈听得钰娘如此,也跟着掉了眼泪,道:“原只道咱是个命苦的,年轻时没了当家人,本家又不容咱们母子。不想钰姑娘这样的家世、身份,这样的容貌、性情,却也遭了这难。”
青娘便道:“虽说是钰姐夫去了,可钰姐姐到底还有两个孩儿,身边又有嫁妆,也算是万幸。”
刘妈妈便道:“姑娘,您看这钰姑娘,如今她有儿女傍身,总算是有依靠。您莫怪妈妈絮烦,如今与姑爷成亲都一年了,这子嗣上头,也该上上心。”
青娘听了这话,却未像平日里那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儿。
她沉吟了片刻,道:“知道妈妈全是为了我好,是我以前从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今日看了钰表姐,只觉心中害怕,想着若早日有了孩儿,也踏实些。”
刘妈妈拍了手道:“姑娘能这样想,就对了。想这世上只有父母、儿女才和自己联着心。妈妈这就去给张天师上香,让他保佑姑娘心想事成。”
青娘听了,也不拦她,笑着看刘妈妈出了门。
躺在床上,青娘心里盘算着:今年的浴佛水却是喝了,只是未曾在佛前许愿,只能等六月崔府君生辰时再去府君祠罢。
都说神保观的头柱香十分灵验,自那年在神保观上过香后却是再未去过,也不知今年姑氏、嫂嫂们会不会去。
又想着,平日也只听得嫂嫂们说什么酸儿辣女的,也不知这和吃的用的有何关联。
不如明日着人买些青杏来吃吃,那首饰也要换上石榴纹的。石榴本就多子,岂不比那慈姑叶还要吉祥?也省得听张氏的挪揄。
又想着,以往季诚回来,两人会在书房消磨不少时光,今后却要在内室多待……
最是身闲恨日短,转眼就到了五月。
端五的前一天,季诚同青娘一起去李府送节礼。
文琪夫妇十分欢喜,王氏、青娘自去里间说话,文琪、季诚便在书房里闲谈。
文琪问季诚:“德父入太学四载,已是学有所成。不知此后可有何打算?”
季诚神情十分恭敬,答道:“小婿才能并无过人之处,且父母在,不远游。家父之意,若能京都谋一闲职,是最好不过。”
文琪拈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能谋一闲职,从此无事无忧,纵是朝堂再多变幻也波及有限,确是不错。”
说罢又问:“三月里官家起用了蔡京,随后便改国号‘建中靖国’为‘崇宁’,赵待郎对此可有何见解?”
季诚想了想,认真答道:“所谓‘崇宁’,是尊崇‘熙宁’的意思。岳父大人请想,这熙宁是神宗时的年号,王相公的变法就在熙宁年间,官家的意思,可是要继续奉行神宗时王相公的新政?”
文琪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问道:“官家自登基以来不论新旧,折中至正,本是国之大幸,这‘建中靖国’的年号也是极好,却为何一夜之间又变了打算?”
季诚道:“详情小婿也不知。只是听父兄们议论,说官家想折中至正,朝堂上的大臣们却并非也如此想。
岳父可知左正言任公(任伯雨)居谏省半岁,所上一百八疏,说什么君子与小人间是水火不容,怎能建中?
文琪道:“确是知晓。又听说大臣们惧任公多言,官家暗自使任公少言,任公也只是不听,依然如故。可这也不足矣促使官家换了主张。”
季诚便放低了声音道:“又听闻官家常翻阅历朝的史料,每每看到新党为国家收聚财物开拓疆土、旧党废除新法打击新党官员一段,便咬牙切齿,多次拍案而起!”
文琪听了这话不由心惊肉跳,他道:“此话当真,这可不能玩笑。”
季诚忙道:“也只是听闻,岳父知晓便可,切不可再说与他人。”
文琪道:“这是自然。原以为朝堂之上,韩公属旧党,曾氏为新党,他二人是不相容的,不想归根究底却是官家先恶了旧党人。”
季诚道:“听父亲所言,那韩相公向官家推荐蔡氏,欲以蔡氏压制曾氏。而曾氏亦有相同打算,也向官家荐蔡氏,因此蔡氏才得以重返京都。
想这蔡氏当初是推崇王相公变法的干将,被贬出京时也是因着受此牵连,如今此次回来,定是要有一番作为。官家改‘建中’为‘崇宁’,怕是与蔡氏的建言有很大关联。
家父的意思,如今他正得势,官家尚对他言听计从,咱们也莫要如任公一般,处处逆着,且静观其变。
文琪听了叹道:“韩相公为人正直、喜爱藏书,对为父也有知遇之恩。原本在曾氏之上尚不能如意,若是曾、蔡联手,他又如何是好?
何况听贤婿的意思,官家因着各种原由竟是恼了旧党人,便如此轻易地改换主张。试问治国又怎能如儿戏,朝令夕改?如今皇太后已薨,官家更没了规劝的人。如此一来,只怕朝堂之上,又要起风波了。”
季诚见文琪如此,心中虽感慨,却也有些不以为然,他道:“岳父不必为此伤神,纵是新旧党人再起争端,只要岳父不置身其中,想必也不会波及。再有家父与岳父相援手,再大的风波又能耐何呢?”
文琪听季诚将话说得轻描淡写,知道他是年轻公子没经过风浪,不知这其中厉害。
便苦笑道:“但愿如贤婿所言。咱们且往后看吧,若是朝中各位大臣无大变动,那境遇或许还会好些。”
待用罢了饭,季诚、青娘回到了赵府。青娘便问季诚:“父亲都与三郎说了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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