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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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已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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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电梯里,奎因警官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我从地板上把它拾起来的,儿子。在远处的墙角处,对着他的办公室。他想必是把它捏在手指上练了半天劲儿,然后想把它扔进废纸筐。」
  「是什么,爸?」埃勒里的声音还是有点儿抖。
  他父亲把也有些发颤的拳头伸开。是那枚他们听到本迪戈大王从第二个来访者那里花250万美元买下的别针的碎片。
  第四章
  蓝、褐二衬衣已在楼下大厅里等他们。埃勒里故意挺直腰板从保安人员的面前走过。可是,那三名保安连看都没看他们。
  褐衬衣说:「这边走。」而蓝衬衣已把外出的门为他们打开了。
  到了户外,父子二人深深舒了一口气。太阳已经西沉,那边的天空既像草莓又像紫铜,五光十色。一辆写有公关内务部缩写字母的黑色小轿车正停在大楼入口处,车身不长,但里面坚固耐用。蓝衬衣亲自驾车,褐衬衣则在后座中间坐下,把父子二人隔开。
  父子谁都不想谈话。都透过各自一边的车窗欣赏外面的景色。他们曾在伯克希尔山宁静的峡谷和山坡上沿着北美印第安人的足迹旅行过,平地上的高楼大厦都在脚下,但眼前的这些浮游植被就像刚才的所见所闻一样,确实是此生头一回领略。
  「谁在发号施令?」埃勒里问道。
  「我们送你们到住处,奎因先生。」褐衬衣说,「埃布尔先生安排一切。」
  「我们有多大的行动自由呢?」
  「你们是临时二级待遇,先生。」
  「什么意思?」警官吃惊地问道。
  「你们可以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先生,除了那些标着禁止入内字样的设施。」
  「从我们看到的情况看,这还是挺危险的。岛上的人又不认识我们。」
  「该认识的都认识。」蓝衬衣坐在驾驶位上非常肯定地说。
  警官的表情说明他不相信。
  此时,车已开进一片树木茂密的地区。要不是到处都有飘扬的旗帜闪现,他们还以为这是原始森林呢。
  「这是为了美吗?」埃勒里疑惑地问。
  「卡拉喜欢这样。」褐衬衣说。
  「本迪戈夫人吗?」警官仔细观察那些树木,但又不想让褐衬衣注意这一点。
  「大王的王后。」埃勒里说。
  他也有所觉察,但他和父亲一样也装出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林木间有伪装起来的高射炮群。是大炮,像海岸防空部队用的那种型号。大概整片林区都布满了炮阵,而这丛林本身,埃勒里心想,是真是假还难说呢。
  他们就这么突然地到了本迪戈大王的家。
  可这个家他们只看到一丁点儿,因为它几乎被高低错落的乔木和灌木淹没了。地貌是被故意弄得凌乱不堪的。
  有些树比建筑还高,个别粗壮的枝杈几乎触及窗面。甚至高一些塔形楼房也是如此,站在地上看它们似乎高耸入云,但要从空中看,它们融于一片绿色之中。
  还是为了保密。当初的计划大概已经考虑了伪装的问题,但把岛租下来的时候,为什么本迪戈没有把这些树木和灌木清除呢?他是担心有人会把这宝贵的大洋中心的锚地从他手中夺去吗?」
  这座住宅楼和办公楼一样只有四层,但它的占地面积要大些。紧挨着房前的部分是个庭院,草木不是胡生乱长的。即使高大的乔木不是有规则地栽种的,但由于树冠彼此相接,形成天然的顶棚,把车道掩盖起来。一大一小两座楼房比肩而立。埃勒里怀疑,这仍然是出于前后呼应的需要。褐衬衣作为两个人中的发言人证实了这一点并解释了这奇特的建筑布局。原来它是仿照办公楼规划的,只不过办公楼有八条手臂,而住宅楼是五条。    
  他们在大厅受到穿号衣的仆役们的接待。那种黑金两色的制服在这里稍有不同:短裤和袜子在膝盖处会合。警官看得目瞪口呆。
  至少在这里,着装在追求实用方面略有些灵活性。家具要现代得多,而且墙上也有了中世纪法国或瑞典的装饰性的挂毯,还有几幅新老大师的画作,新的多半是抽象派。
  厅里的一切都是大的,厅本身就有三层楼高;这里那里的也能看到一两件古典的物件——比如那些传统的油画——似乎主持家政的人还是希望在这个新环境里多少有些古色古香的气息。
  一位侍者模样的人引领他们从五扇门中的一扇进入侧楼中的一座,刚进走廊,蓝衬衣已经把电梯门打开。眨眼之间他们已到了二层。走出电梯,踏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地毯来到一扇门前。门是打开的,门道里站着一个秃顶的男人,身穿翼领黑套装,本来就不高的他在高墙的衬托下更显得异常矮小。他在行鞠躬礼。
  「这是专门照料你们的仆人。」褐衬衣说,「你们的任何需要都可以得到满足,先生们,只要告诉这个人,他会立刻办。」
  「优等服务生,对吧?」埃勒里探问道。
  「不,先生,」仆人操着英国口音回答,「中等水平。我的名字是琼斯。」
  「说的好,琼斯。晚餐有着礼服的礼仪吗?」
  「不,先生。」仆人说,「除了个别情况,就餐场合没有到那种程度。深色的套装,打个活结领带即可。」
  「他们会欣赏到我的棕色工作服并且会喜欢它的。」警官说。
  「是的,是的,爸。」埃勒里抚慰地说,「喂,琼斯,你要去哪儿?」
  「去给你们的浴缸放水,先生。」琼斯说着,悄声地消失了。
  奎因父子再转过身来,发现褐、蓝二衬衣已肩并肩地走出老远。
  「喂,等等!」警官叫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见……」
  可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
  他们的起居室几乎可以说是一间大沙龙,两间卧室不但宽敞而且天花板很高,床上带有华盖,家具看上去都是有年头儿的。至少,装潢是传统风格的——古代王朝的宫廷样式,路易十四的杜伊勒利宫里的任何一间套房中那些零七八碎的花头,都这里学到了。还好,埃勒里放心地发现,这种仿古的势头没有波及卫生设备;可当他看到电话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镶嵌木做成的小柜子里,柜体的表面有金色的贝壳龟甲之类的雕刻,用白色合金做成的涡卷饰,路易十四时代流行的花体字时,不禁哑然失笑。
  警官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他带着敌意从这个房间转到那个房间,审视着他们被置于其中的奢华和铺张;最后,他把极度的不满全集中在目光里投向垂手而立的仆人,后者正等着帮他们宽衣解带。为避免火爆场面的出现,埃勒里让琼斯到门口去呆一会儿。
  洗过澡,修过面,从衣箱里取出干净衣服换上,他们开始等待。没有别的事可做,想找张报纸看也没有,装帧豪华的皮面书都是18世纪的著作,而且不是法文就是拉丁文。
  从窗口向外望,除了树叶什么也看不到。警官花了些时间把整个套房搜寻了一遍,试图找到隐蔽的窃听器,一开始他比较肯定,这类东西多半是安置在起居室的某处;可没多久他就发现这活儿不是消遣,于是又开始冒火了。
  「真可气,这玩的是什么拖延把戏?想怎么样,在这里等死烂掉吗?我要下楼去了,埃勒里!」
  「咱们还是等等,爸。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想把咱们饿走!」
  而埃勒里正皱着眉头盯着手上夹着的一支香烟出神。
  「我在想把咱们带到岛上来的原因。」
  警官一惊。
  「按照埃布尔的说法,他雇我们调查几封从邮路来的恐吓信。邮件都是通过本迪戈的飞机从大陆送来的,这应该是无疑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先从大陆查起。可为什么埃布尔却要咱们在岛上调查呢?
  「因为他相信那些信就发自本岛!」
  「对。有人偷偷把信插进邮袋或己经分拣过的信堆中,可能是住处的,也可能是办公室的。」埃勒里把香烟头儿扔进一个价值大概相当于他全部银行存款的罗亚尔·塞夫勒瓷盘中,「什么人呢?办事员?秘书?仆人?警卫?工厂工人?卖苦力的?如果是这类角色,总理大臣根本没必要特地跑到纽约,还造访华盛顿,聘请外人来过问此事。这工作完全可以由斯普林上校负责的部门在两小时内办妥。」
  「所以,只能得出什么结论呢……」埃勒里抬眼望着父亲,「是更大些的角色,爸。」
  但警官摇了摇头:「如果这那样,本迪戈更不可能叫外人来介入。」
  「是这样。」
  「是这样?可你刚才说……」
  「我是说了,但可能说对了,也可能说错了。我也没有把握。事实上,」埃勒里烦躁地又点上一支香烟,「我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埃勒里探身去接时,差点儿没把他父亲撞倒。是埃布尔·本迪戈平静的声音,说他非常抱歉,但他的兄王今晚要处理一些麻烦事,从他以往的经验来判断,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最后,埃布尔用略带鼻音的声音探问,他们父子是否在意独自用餐……
  「当然不在意,本迪戈先生,但我们更急于展开调查。」
  「最好等明天。」那边用一种医生安慰心焦的病人的语调说。
  「那我们就在屋里等着听你的电话吗?」
  「噢,不,奎因先生,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们的。」也许是为了遮掩最后这句话中不经意带出的凌人盛气,总理大臣急忙说了一声「晚安」,挂断了电话。
  晚饭是在他们的套间里开的。一位用膳总管和三位仆人,在自称是住宅厨师长的冷眼旁观下,把饭菜从保温设备中一样一样地送上,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这顿饭像是在坟墓里吃的,奎因父子也没心思偶尔活跃一下气氛。他们一言不发地吃着,吃下去后就再也想不起吃下去的是什么,只记得很丰富,很干净,很有法国味道,而且还很讲究视觉效果。
  再后来,因为也没有别的事可做,静坐无趣,所以,干脆上床睡觉。
  转天早晨没有接到埃布尔·本迪戈的通知,电话也没打来。所以早餐后,埃勒里决定在住宅区转一转。
  而警官的火气有增无减:「我要了解一下他们想让我跑多远的路。你推侧一下这里的皇家车库在什么地方?」
  「车库?」
  「我要借一辆车。」
  他出去了,就那么绷着脸,埃勒里直到下午就再没见到他。
  埃勒里独自在有五个侧楼的建筑中巡行。认地方就用去了他半天时间。这确实是在认地方,他倒是想多认识几个人,但行程中一个本迪戈家族的人也没碰到,有数的几个穿号衣的仆人和地位不太高的管理人员都奇怪地对他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
  他只被挡了一次驾,那是在主楼的顶层。这里有穿制服的武装警卫,他们中的小头目非常有礼貌地不予通融。
  「这里是家庭成员个人的起居处,先生。除非有特别许可不能入内。」
  「噢,当然,我不会贸然闯入什么人的浴室,但从埃布尔·本迪戈先生处得知,我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我没有接到命令说准许你到这一层来,奎因先生。」
  所以埃勒里只得乖乖地又回到下面。
  他参观了贵宾厅、大舞厅、沙龙、接待室、纪念品珍藏室、画廊、厨房、酒窖、仆人们的住处,储物间甚至盥洗室。
  用橡木和真皮装成的图书室里有不下两万卷藏书,全都用黑色的高级摩洛哥皮包上封面,盖着两球一冠的标志,盾徽本身是金色的。这么多原封皮已经缺失的珍本书整整齐齐地排到在一起,令埃勒里展惊不已。他抽出来翻看的几本基本上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快到晌午的时候,埃勒里信步走进音乐沙龙,这里面的大舞台能容下一支交响乐队。舞台中央是一架金光闪闪的大三角钢琴。想知道这件最大的乐器音准不准,埃勒里登上舞台,打开钢琴的键盘盖,在中音c上按了一下。回答他的是咣当当一声响,根本不是这种乐器应该发出的声响。
  他又试了一下中音区的和弦。这次引发的一连串丁零当啷的乱响令他确信,这已不是钢琴本身的问题,他掀开了整个盖子。
  六个密封的玻璃瓶,大小形状完全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琴褪与琴弦之间。
  他好奇地拿起其中一瓶。钟形,颈长,深绿色,根本看不透。古旧的商标上用法文写着:塞贡扎克 V。S。O。P。白兰地,瓶口封得非常严实,用手是打不开的,其余的五瓶一样。埃勒里不禁叹了口气。他还从没品尝法国白兰地产的最特陈酿这种口福,理由再简单不过:塞贡扎克的最特陈酿非常昂贵,差不多50美元一瓶——不管哪里的酒吧差不多都是这个价。他把这沉甸甸的瓶子重新放回本应发出悦耳乐声的地方,满怀崇敬地阖上琴。
  将这六瓶陈酿白兰地藏在一架大三角钢琴里的人是个酒鬼。从监察官私下里透露的情报看,本迪戈兄弟中的老二朱达就是一个酒鬼。似乎有理由认为这就是朱达·本迪戈的藏酒处。这件事也从侧面说明本迪戈家族成员对音乐所抱的态度,就像对图书室里的书一样,埃勒里并不太吃惊。
  朱达·本迪戈显然对他哥哥的大葡萄园并不太感兴趣。
  除非塞贡扎克这个牌子也已纳入无所不在的大王名下……
  关于这一点,埃勒里是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有了音乐沙龙的这个发现之后,埃勒里看哪儿都可疑。
  一个酒鬼有一处藏酒就可能在两处或三处藏酒。他可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怀疑的地方都发现了最优陈酿的酒瓶。健身房里七瓶,100英尺长的室内游泳池附近四瓶。埃勒里在弹子房和保龄球室都有发现。棋牌室里也有。当他一个人在阳台上进餐时,以为这里不会有了,可最后在左脚踩着的一个插旗杆的石磁里还是发现了那熟悉的钟形玻璃瓶。
  下午他在住宅楼附近转了转,仍然是所到之处都能见证朱达·本迪戈深藏浅贮的本领高超。在能工巧匠们仿照天然池塘建造的室外游泳池周围发现了八瓶,但埃勒里不敢肯定这就是全部。他觉得马厩的可能性不大——那里人多眼杂——于是从里面牵出一匹阿拉伯马,在马道骑上,向低洼处的树丛里走去,在高头大马上可以看清高处的枝杈。
  这里还有一条满是鲤鱼的溪流,骑在马上看不出什么;但埃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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