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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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雾-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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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个留胡须的高个子男人推着轮床向窗边走来。尸体上盖着床单。那个留胡须的男人把轮床推到窗前后,望着约克。约克点点头。那人小心翼翼地揭开床单,好像下面盖着的是什么易碎的东西。我害怕弄出声响,但仍然将身体稍微向左倾斜了一点。我想看到佩雷斯太太的部分面孔,至少能看到一点侧面。

  我记得读过有关拷问的书籍。书上说,如果被拷问者想隐瞒什么事情或任何事情时,他们会咬紧牙关,不喊叫,脸部不扭曲,不表露出任何迹象,无论如何不让拷问者得到任何满足感。佩雷斯太太脸上的某种东西让我想起了这些。她是在强打精神。她只用一个小小的战栗接受了打击,别的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她盯着尸体看了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我意识到,我正屏住呼吸。我把注意力又转到佩雷斯先生身上。他正看着地板。眼睛是潮湿的。我能看到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佩雷斯太太目不斜视地说:“那不是我们的儿子。”

  沉默。我没想到会这样。

  约克说:“佩雷斯太太,你肯定吗?”

  她没回答。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才十几岁,”约克继续说,“我知道,他那时留着长发。”

  “是的。”

  “这个男人的头发被剃掉了。他还留着胡须。佩雷斯太太,你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了。请慢慢辨认一下。”

  佩雷斯太太终于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转眼看着约克。约克不说话了。

  “这不是吉尔。”她又说了一遍。

  约克吞了下口水,看着佩雷斯先生说:“佩雷斯先生,你认为呢?”

  佩雷斯先生费力地点了点头,清清喉咙,说:“甚至都不太像。”他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脸上的肌肉又颤动了一下。“只是……”

  “年龄相当。”佩雷斯太太替他把话说完了。

  约克说:“我好像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如果你失去了那样一个儿子,你随时都会纳闷。对我们来说,他永远只有十几岁。但如果他没死,是的,他和这个强壮的男人差不多大。因此,你会纳闷:他会怎么样?他会结婚吗?会有孩子吗?他外表怎样?”

  “你肯定这个人不是你儿子?”

  佩雷斯太太笑了笑。这是我看到过的最痛苦的笑容。“对,警探,我肯定。”

  约克点点头:“抱歉把你们带到这里来。”

  他们正要转身离开,我说话了:“让他们看看那只胳膊。”

  三个人都往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佩雷斯太太的目光像激光一样射向我。那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种奇怪的狡黠,也许是一种挑战。佩雷斯先生先说话。

  “你是谁?”他问。

  我却看着佩雷斯太太。那种痛苦的微笑再次出现在她脸上。“你是科普兰家的孩子,对吗?”

  “是的,太太。”

  “卡米尔·科普兰的哥哥?”

  “对。”

  “你就是他们找来确认身份的人?”

  我本想解释一下简报和戒指的事,但好像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看看那条胳膊吧,”我说,“吉尔胳膊上有个很大的伤疤。”

  她点点头:“我们的一个邻居家有骆驼。他家有道带刺铁丝网护栏。吉尔很擅长爬高。八岁的时候,他想翻过那道护栏,结果脚下一滑,铁丝网深深扎进了他的扃膀。”她转头看着丈夫,“乔治,他缝了多少针?”乔治·佩雷斯脸上现在也浮现出那种痛苦的笑容:“二十二针。”吉尔给我们讲的故事却是另一个版本。他杜撰了一个持刀打架的故事,听上去就像《西城故事》(的蹩脚翻版。尽管我当时还是个孩子,但我也不相信。因此,我对现在出现的这种不吻合几乎不感到吃惊。

  “我从夏令营起就一直记得,”我用下巴指指那堵玻璃说“看看他的胳膊吧。”

  佩雷斯先生摇摇头:“但我们已经说过——”

  他妻子举起一只手,示意他闭嘴。毫无疑问,这里她说了算。她冲我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回到玻璃后面。

  “让我看看。”她说。

  她丈夫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但仍然走到窗前,站在她身边。这次,她拉起丈夫的手,紧紧握着。那个留胡须的人已经把轮宋推走了。约克敲敲玻璃。那个人立即站起来。约克让他把轮床推回窗前。那人照办。

  我走到离佩雷斯太太更近的地方。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好像有点熟悉,但记不起在哪里闻到过。我站在他们身后大约三十厘米远的地方,从他们的脑袋之间看过去。

  约克按下那个白色对讲按钮:“请把他的咯膊给他们看。”

  那个留胡须的男人将床单向后拉拉,动作仍然很轻,值得敬佩。伤疤就在那里,是被感染过的刀伤留下的。佩雷斯太太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但那是什么样的微笑啊?是痛苦,幸福,迷惑,虚伪,老练,还是自然的笑?我说不出来。

  “左边。”她说。

  “什么?”

  她回头看着我,说:“伤疤在左臂上,吉尔的伤疤在右臂,而且吉尔的没那么长,也没那么深。”

  佩雷斯太太还转过身来,把一只手放在我手臂上:“这不是他,科普兰先生。我明白你们为什么希望他是吉尔。何他不是。他不会回到我们身边了。你妹妹也不会。”

  06

  我回到家时,洛伦·缪斯正像狮子一样踱着步,仿佛附近有一头已经受伤的羚羊。卡拉在汽车后座上。她的舞蹈课再过一小时就开始了。我不会送她去。我们的保姆埃丝特尔今天已经回来了。她会开车送卡拉去上课。我付给埃丝特尔的工钱不低,我也不在乎。你能找到会开车的好保姆吗?她们想要多少薪水,你都会照付。

  我把车停进自己的车位。这房子是错层式的,有三个卧室,具备停尸房那条走廊的所有特点。这本来是我们的“起步”房。简曾想过修一栋麦氏豪宅,也许在富兰克林湖。我却不在乎我们在哪里住。我对房子和汽车都不感兴趣,买车修房这样的事情都让简按她自己的意思办。

  我怀念妻子。

  洛伦·缪斯脸上浮现出一种马上就要吃掉别人的牌的惬意笑容。缪斯当然不玩扑克牌一这点我敢肯定。“我搞到全部账单了,还有电脑记录及其他资料。”然后,她转身看着我的女儿,“嘿,卡拉。”

  “洛伦!”卡拉叫着从车上跳下来。卡拉喜欢缪斯。缪斯和孩子很合得来,但她从没结过婚,从没生过孩子。几个星期前,我见到了她最新的男友。那家伙根本配不上她,但这好像也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单身女人的普遍现象。

  缪斯和我把那些东西全部铺在书房地板上一证人陈述、鹜方报告、电话记录,以及兄弟会的所有账单。我们从那些账单开始査。天哪,可真多。每一个手机拨打的电话,每一瓶订购的啤酒,每一笔线上购物都有记录。

  “嗯,”缪斯说,“我们要找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呢。”

  “只是一种感觉。”

  “哎呀,饶了我吧。请别告诉我你只是预感会有好运气。”

  “永远不会。”‘我说。

  我们继续找。

  “这么说来,”她说,“我们查看这些东西的目的,基本上可以说是在找一个标志:‘大线索在这里’?”

  我说:“你是在找一种催化剂。”

  “形容得不错。从哪个方面讲?”

  “不知道,缪斯。但答案就在这里。我觉得几乎就在眼前。”

  “好一一吧。”她故意拖长声音说,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没有向我翻白眼。

  因此,我们继续找。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从Pizza…to…go店点八个外卖比萨饼,直接用信用卡记账。他们还有Netflix,可以经常租DVD电影碟。每次租三张,直接送到门口,好像叫HotFlixxx服务,也可以租色情影碟。他们还订购了有兄弟会会徽的高尔夫衬衫。还有许多高尔夫球,上面也有兄弟会会徽。

  我们试着对那些资料进行归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拿起那张只服务账单,递给缪斯看。“租金不贵啊。”我说。

  “互联网让人们能很方便地得到色情影碟,因此大众也消费得起了。”

  “不错啊。”我说。

  “但这可能是个突破口。”缪斯说。

  “什么是突破口?”

  “年轻小伙,热辣女人。不过,这个案子里只有一个女人。”

  “解释一下。”我说。

  “我想雇一个兼职人员。”

  “谁?”

  “一个私家侦探,叫辛格尔·谢克尔。听说过吗?”

  我点点头。我听说过这个人。

  “那你见过她吗?”她问。

  “没见过。”

  “但你听说过她?”

  “对啊,”我说,“听说过。”

  “嗯,毫不夸张地说,辛格尔·谢克尔的块头不仅会阻塞交通,还能堵塞道路,对高速公路中间的隔离带也是威胁。但她这个人很好。如果说有什么人可以让被起诉的兄弟会男孩子们说实话,那非辛格尔莫属。”

  “太好啦!”我说。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之后一我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小时一一缪斯站起来:“科普,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好像是这样,对吗?”

  “你明天上午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讯问夏米克?”

  “是。”

  她严肃地看着我说:“你最好把时间花在这事上。”

  我朝她的方向滑稽地敬了个军礼,好像在说“遵命,长官”。夏米克和我已经讨论过她出庭作证的问题,但可能不够详细。我不想让她表现出老练的样子。我另有计谋。

  “我会尽力而为。”缪斯说。

  她大步走出房门,好像可以征服世界的样子。

  埃丝特尔已经把晚餐做好了^意大利式细面条和肉丸子。她的厨艺不佳,但还凑合。晚饭后,我带卡拉出去吃冰淇淋,作为特别款待。现在,她的话多起来了。我可以在后视镜中看到她被固定在后座上。我小的时候,小孩子是可以坐前排座位的。现在,你必须到可以饮酒的年龄后才能坐前排。

  我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但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小孩子们的废话。好像布里塔妮对摩根不礼貌,凯尔便扔橡皮擦去打她;凯莉,不是凯莉·G,是凯利·N——她班上有两个凯莉一休息时间不想去荡秋千,除非基拉也去。我不时去看她那张生机勃勃的脸,有时严肃地板起,好像在模仿大人。我心里产生了那种不可抑制的感觉,而且慢慢溢过全身。做父母的人时不时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你正看着自己的孩子I而且是在那种非常普通的时刻,不是他们在台上表演或者参加什么比赛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那里,你看着他们。你知道,他们就是你生命的全部。那种感觉让你感动,也让你恐慌,很想让时间停止在那一刻。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失去了妻子。不久前,我还失去了父亲。在三件事中,我都没被打垮。但当我看着卡拉,看到她大睁着眼睛对着两只小手说话的样子时,我知道,只需再一次打击,我将永远不可能再爬起来。

  我想到了父亲。在树林中。拿着那把铁锹。他的心已经碎了。他在找他的女儿。我想到了母亲。她离家出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有时,我还想去找她。但已经想得不那么频繁了。我曾恨过她很多年。也许现在还恨她。或者,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更能理解她经历过的痛苦了。

  我们回到家时,电话响了。埃丝特尔把卡拉从我身边带走。我拿起电话说:“哈罗!”

  “我们有麻烦了,科普。”

  是格蕾塔的丈夫,我的姐夫,鲍勃打来的。他是JaneCare慈善基金会会长。妻子死后,鲍勃和我创立了这个基金会。我曾为此被媒体多次报道过。这是我对可爱、温柔、美丽的妻子的生动纪念,

  天哪,我一定曾是个了不起的丈夫。

  “出什么事了?”我问。

  “你那个强奸案给我们惹出大麻烦了。爱德华·詹雷特的父亲让他的几个朋友退出基金会了。”

  我闭上眼睛:“天哪。”

  “更糟糕的是,他还四处说我们在盗用基金。F·J·詹雷特是出了名的龟孙子。我已经开始接到电话了。”

  “那我们让他们查账吧。”我说,“他们査不出什么的。”

  “科普,别傻了。我们正在与其他慈善基金会展开资金募集竞赛。哪怕有一丝丑闻,我们都完蛋了。”

  “鲍勃,我们对此没有多大办法。”

  “我知道,只是……科普,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

  “我知道。”

  “但开支总是很大。”

  “你在暗示什么吗?”

  “没什么。”鲍勃迟疑了一下。我可以听出他还有话想说。所以就等着。“不过,科普,你们这些人总是可以进行辨析交易,是吗?”

  “是的。”

  “你们可以不去追究不是那么公正的事情,以便去抓更大的罪犯。”

  “必要的时候会这样。”

  “这两个男孩子。我听说他们是好孩子。”

  “你听错了。”

  “你瞧,我不是说他们不该受到惩罚。但为了做更大的善事,有时你必须进行交易。JaneCare基金会的发展势头很好。这可能就是更大的善事。我就说这些。”

  “晚安,鲍勃。”

  “科普,我无意冒犯你,只想帮忙。”

  “我知道。晚安,鲍勃。”

  我挂上电话。我的双手在颤抖,那个龟孙子詹雷特没来刁难我,却跑去骚扰我给妻子的纪念品去了。我往楼梯上走,心里怒火直胃。我得把这怒火压下去。我坐到办公桌前。桌上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女儿卡拉最近在学校照的,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正中。

  第二张照片是一张粒面照片,是外公外婆在那个老国家俄罗斯拍的。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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