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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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雾-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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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亲爱的。玩伴约会开心吗?”

  “不开心,”麦迪逊把拳头顶在腰上说,“卡拉从不和我玩,她只玩我的玩具。”

  我尽力露出理解的表情。

  格蕾塔拿着书包出来了。“家庭作业已经做了。”她说。

  “谢谢你。”

  她摆摆手:“卡拉,甜心?你爸爸来了。”

  卡拉也没理会她。我知道,她要发脾气了。我猜,这点也是从他父亲身上遗传的。迪斯尼动画片看多了的人都认为,鳏夫父亲和女儿的关系都非常神奇。看看毎一部儿童动画片一《小美人鱼》、《美女和野兽》、《小公主》、和《阿拉丁神灯》——几乎都能发现这一点。在电影中,没有母亲好像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在现实生活中,没有母亲却是一个小女孩能够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了。

  我让声音变得强硬起来:“卡拉,我们该走了。”

  她的脸拉下来了。我准备迎战。但幸好,上帝出面调解了。那辆芭比电动车完全没电了。粉红色的吉普车停了下来。卡拉拼命打着手势,想让那车再跑一两米远,但那车一动也不动。卡拉叹口气,从车上下来,向我的汽车走去。

  “向格蕾塔姨妈和表姐说再见。”

  她说了再见,但说话的声音阴沉得连十几岁的孩子也会自愧弗如。

  我们回到家后,卡拉未经我的许可就啪地打开电视,准备看海绵宝宝。电视里好像总是在放海绵宝宝。我甚至怀疑会有一个只放海绵宝宝的电视台。而且这个节目好像只有三种不同的情节。但好像对孩子们却无妨。

  我本想说点什么,但又放弃了。此刻,我只想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我还在想夏米克·约翰逊被强奸的案子,以及现在吉尔·佩雷斯突然重新出现并被谋杀的案了,试图理清思路。我承认,我的大案,我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案子,没什么优势。

  我开始做晚饭。我们大多数晚上都出去吃,或者叫外卖。我倒是请了个保姆,但她今天休息。“今天吃热狗,怎么样?”

  “随便。”

  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简。

  “科普兰先生吗?我是塔克·约克警探。”

  “你好,警探。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到吉尔·佩雷斯的父母了。”

  我感觉到我握着电话的手抓紧了:“他们确认尸体的身份了吗?”

  “还没有。”

  “你都向他们说了些什么?”

  “嗯,科普兰先生,我不是故意冒犯你,但你知道的,这可不是可以随便在电话中说的事情:‘你们以为已经死了的孩子一直活着一嗯,他刚被谋杀了。’”

  “我理解。”

  “因此,我们说得很含糊。我们会把他们接来,看看能否确认死者的身份。但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有多肯定死者是吉尔·佩雷斯?”

  “非常肯定。”

  “你知道的,这样说还不够。”

  “我知道。”

  “但无论如何,已经不早了。我和搭档已经下班了。因此,我们将派一个人明天上午去把佩雷斯夫妇接来。”

  “那这算什么,礼节性的电话拜访?”

  “差不多吧。我知道你的兴趣所在。而且也许你明天上午应该在场。你知道的,万一他们问起什么奇怪的问题呢。”

  “到哪里?”

  “还是停尸房。需要来接你吗?”

  “不需要,我认识路。”

  05

  几小时后,我把女儿抱到床上。

  卡拉睡觉时从不给我添麻烦。我们已经养成了非常不错的习惯。我读书给她听。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所有的育儿杂志都让我这样做,而是因为她喜欢听我读书。但这从来不能让她入睡。我每天晚上都读,但她甚至一次也没进入过浅睡状态。而我有时却读得快睡着了。有些书糟糕透了。我干脆就在她床上睡着了。她让我睡。

  她总是贪婺地让我读书给她听,我简直无法满足她的要求,因此开始买有声图书。我先读一会儿,然后她可以听磁带的一面一通常四十五分钟然后便闭上眼睛睡觉了。卡拉理解并喜欢这条规则。

  现在,我正在给她读罗尔德·达尔的书。她的眼睛大睁着。去年,我带她去看舞台版的《狮子王》时,给她买了一个贵得吓人的丁满(《狮子王》中的角色。一一译者注)玩偶。她总是把它紧紧夹在右胳膊弯里。丁满也是个很热切的听众。

  读完之后,我在卡拉脸上吻了一下。她闻上去像个刚洗完澡的婴儿。“晚安,爸爸。”她说。

  “晚安,小南瓜。”

  这就是小孩子。一会儿像个情绪恶劣的美狄亚(希腊神话中科尔喀斯国王之女,以巫术著称。一译者注),一会儿又像被上帝亲吻过的天使。

  我关上录音机,关掉灯,向我的家庭办公室走去,打开电脑。这台电脑与我的工作电脑是联网的。我打开夏米克·约翰逊被强奸案的档案,开始沉思起来。

  卡尔和吉姆。

  我的受害者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会受陪审团同情的人。夏米克十六岁,有个非婚生的孩子,曾因教唆罪被捕过两次,因私藏大麻而被捕过一次。她是聚会上的脱衣舞演员。是的,这是对脱衣舞女的委婉称呼。人们会纳闷,她在那个聚会上做什么。但这种情况不会让我灰心丧气,只会让我更努力地战斗,并非由于我在乎政治上的正确性,而是由于我支持一非常支持一正义。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夏米克是个金发钨眼的学生理事会副主席,来自排斥黑人的利文斯顿,而那些男孩子是黑人,可能情况会有所不同。

  夏米克是一个人,不应该受到巴里·马兰兹和爱德华·詹雷特的侮辱。

  我一定要让他们罪有应得。

  我又将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从刚立案的时候开始。兄弟会会所是座豪宅,前面有大理石圆柱,刻着希腊字母。房了刚刚油漆过,还新铺了地毯。我査了电话记录。非常多,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私人专线,更不用说手机通话、短信、电子邮件和黑莓手机中的信息了。缪斯的一个调查官已经反向追踪了从那天晚上起打出的每一个电话。有一百多个,但都没什么特别的。其他都是普通账单一一电费、水费、在当地一个酒水店的购物费、门卫费、有线电视费、在线服务费、公司的影像租赁费、网上订购的比萨饼费用等等。

  别着急。

  我思考着,又想到了受害人的陈述一我不想再去看一遍。陈述说得相当具体,读起来都让人恶心。那两个男孩让夏米尔做各种事情,摆出各种姿势,而且他们一直都在说话。但其中有些东西。他们拖动摆弄她的方式……

  电话响了。是洛伦·缪斯打来的。

  “有好消息?”我问。

  “除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个说法的确不假。”

  “可它不是真的。”

  “该死。”

  “你那边有收获吗?”她问。

  卡尔和吉姆。我究竟没看到什么呢?它就在面前,触手可及。你知道那种感觉,你知道那东西就在那里,就像情景喜剧《裙路口》中那条狗的名字,或者丁先生在《洛基III》中扮演的那个拳击手的名字一样。仿佛触手可及,但你就是想不出来。

  卡尔和吉姆。

  答案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但隐藏起来了,好像就藏在大脑的一角。但是,如果我不继续战斗,直到抓住那个龟孙子,将他绳之以法,那我就真该死。

  “暂时没有,”我说,“但我们继续努力吧。”

  第二天一早,约克黎探就坐在佩雷斯夫妇面前了。

  “感谢你们到这里来。”他说。

  二十年前,佩雷斯太太曾在夏令营的洗衣房工作过,但悲剧发生后,我只见过她一次。遇难者家属碰过一次面。就在距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华丽律师事务所里,富裕的格林一家、更有钱的比林厄姆一家、贫穷的科普兰一家和更穷的佩雷斯一家都到场了。四家人已经共同起诉营地的主人。佩雷斯一家人那天几乎没说什么话。他们只是坐在那里听,让其他人大叫大嚷,站在前头。我记得佩雷斯太太一直把手袋放在大腿上,双手紧紧抓住手袋。现在,她把手袋放在桌子上了,但两只手仍然紧紧抓着手袋。

  他们在一间审讯室里。在约克警探的建议之下,我从一面单向透视玻璃后面观察着他们。他还暂时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也情有可原。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佩雷斯太太问。

  佩雷斯体格魁伟,有衣领扣的衬衫小了一号,紧紧箍在他肚子上,扣子似乎随时有崩掉的危险。

  “这不太好说。”约克警探瞥了一眼单向玻璃,又把目光移开了,我知道,他是想征询我的意见,“所以,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佩雷斯先生的眼睛眯了起来。佩雷斯太太更紧地抓住手袋。我不禁想到那或许就是十五年前那个手袋。这样的时候,我还会想到这样的问题,真是奇怪。

  “昨天,曼哈顿的华盛顿高地区发生了一起谋杀案,”约克说,“我们在157大街附近的一一条巷子里发现了尸体。”

  我一直盯着他们的脸。佩雷斯夫妇脸上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死者是男性,年龄好像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高1。78米,体電77公斤。”约克警探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了一种职业节奏,“死者用的是化名。因此,我们难以辨认他的身份。”

  约克停下来。这是一种典型的技巧。看看他们是否会说什么。佩雷斯先生说话了:“我不明白,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佩雷斯太太斜眼看着丈夫,但她身体的其他部分没动。

  “我马上就告诉你们。”

  我几乎能看出约克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会采取哪种办法。他会开始说起死者衣袋里的那些剪报、那个戒指和其他事情吗?我几乎能想象他在心里预演的样子,觉得那些话听上去都很傻。剪报,戒指一它们其实并不能真正证明什么。突然,甚至我自己也怀疑起来。现在,我们都在这里了,佩雷斯夫妇的世界就要像小牛犊一样被开膛破肚了。我暗自高兴,幸好自己坐在单向透视玻璃后面。

  “我们已经带了一个证人来辨认身份,”约克继续说,“这个证人好像觉得死者可能是你们的儿子。”

  佩雷斯太太的眼睛闭上了。佩雷斯先生僵在那里。一时,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佩雷斯先生没看妻子。他妻子也没看他。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约克的话音仿佛还在空中回荡。

  “我们的儿子二十年前就被杀了。”佩雷斯先生最后说。

  约克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终于找到他的尸体了?”

  “不,我不这样认为。你们的儿子失踪时才十八岁,对吧?”

  “快满十九了。”佩雷斯先生说。

  “我先前说到的这个男人一一就是死者,他年近四十。”

  佩雷斯的父亲把身子向后靠靠。他的母亲却仍然没动。

  约克继续说:“你们儿子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是这样吗?”

  “你的意思是说……”

  佩雷斯先生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没有人插话说:“是的,我们正是这个意思:你们的儿子吉尔这二十年来一直活着,但没有告诉过你们或者任何其他人。现在,当你们终于有机会与失踪的孩子重新团聚时,他却被谋杀了。生活真会开玩笑,是吗?”

  佩雷斯先生说:“这太荒唐了。”

  “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像一一”

  “你为什么认为那是我们的儿子?”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有个证人。”

  “谁?”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佩雷斯太太说话。我几乎本能地迅速低下头。

  约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令人信服。“嗯,我理解你们的不安^”

  “不安?”

  那位父亲又说话了。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你能想象吗?”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他妻子把手放在他前臂上。她坐得更直了。有那么一会儿,她转头看着那堵玻璃,我肯定她能透过玻璃看到我。然后,她看着约克说:“我猜,尸体在你们这里吧?”

  “是的,太太。”

  “因此,你们才把我们带来。你想让我们看看尸体,看看那是不是我们的儿子。”

  “是的。”

  佩雷斯太太站起来。她丈夫看着她,显得那么弱小和无助。

  “好,”她说,“那我们何不去看看?”

  佩雷斯夫妇开始顺着走廊向前走。

  我跟在后面,谨慎地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狄龙陪着我。约克陪着那对夫妇。佩雷斯太太的头高昂着,双手仍然紧紧抓住手袋,生怕它会被人抢走似的。她走在丈夫前面一步。男性至上主义者可能会想,情况应该相反才对:母亲应该更软弱,父亲应该更坚强。从“表面”上看,刚才佩雷斯先生显得更坚强。现在,事已挑明,佩雷斯太太却走在前面了,而她丈夫却每走一步好像都在往后缩。

  走廊地上铺着旧油毡布,两边的水泥墙面粗糙得可以划破皮肤,还有一个百无聊赖的工作人员斜倚在墙上喝咖啡,使这条走廊看上去更加单调乏味。我能听见我们脚步声的回音。佩雷斯太太戴养很粗的金手链。我听见,手链的叮当作响声与她脚步声的节奏很吻合。

  走到我昨天曾站在那里看过尸体的那堵窗户前面时,他们转过身来。狄龙立即伸出手,保护性地挡着我,好像我是坐在汽车前排的小孩子,而他刚刚踩了急刹车似的。我们在他们后面至少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尽可能待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我几乎无法看到他们的脸。佩雷斯夫妇并排站在那里,没有互相倚靠。我可以看到佩雷斯先生把头低下了。他穿着一件蓝色运动夹克。佩雷斯太太穿着一件深色宽松上衣,有点像干了的血液的颜色。她身上佩戴着许多金手饰。我看到,这次是另一个人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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