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夜 byse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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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之夜 bysemon-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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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不甘心吧,虽然早已超出自己的负荷。现在想想,唐的离开也许给了所有人机会,让大家都有了不再勉强的理由。  
所以,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当年的母亲何尝不是如此?也许她早就不爱爸爸了,可是她不甘心啊,也许她早就后悔了,可是她回不去了啊,一直坚持到遍体鳞伤,一无所有。  
而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唐后悔了,那是因为他有可以退回去的地方,而我,无路可退。  
  
大家都走光的那天,我割脉自杀,水果刀很钝,血流的很慢。良走进来的时候,血才流出来一小滩而已,他叼着烟,眉头抬都不抬。  
——喂,以安,想死的话,不要在这里,也不要用这种钝刀。这是我的公寓,我可不要警察怀疑是我蓄意谋杀。刀的话,我有新的,要不要我借你?  
骗人的家伙。  
等我真的晕过去之后,他依旧把我送进了医院。再以后的事情就变得很模糊了,再之后的日子也就那样了,以安彻底死去,只剩下LOUIE。  
  
  
我的白色宫殿,只能出现在我的梦中,而且它不会是这样惨白不安的颜色。  
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样想着。医院的天花板总是那么白净,过于白了,和海洛因一样,都是死亡的颜色。  
身边的ANN两手摆在腿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像是在上课的好学生,从进来时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好几个小时。小麦坐在地上,身上还有血迹,是他把阿松送来的,大概是因为太累,他靠着长椅睡着了,黄色的发尖上沾满了尘土。良靠着墙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再没有其他人了,小麦说阿松的亲戚八百年前就和他断绝了关系,联系也联系不到。  
安静,太安静,头脑里面一片空白,我努力去想一些东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越来越焦躁。  
拿出一根烟来抽,却被良夺去,捏熄了,扔进垃圾桶。想骂人,却没有力气开口,酒精和毒品的后力还没有过去,整个人懒洋洋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睡着的那刻,急救室的门被推开,白衣的人们走了出来。ANN迅速站了起来,不小心踢到小麦,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最前面的医生戴着白口罩,眼镜上反着白光,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觉得神圣无比,像是教堂里面的神像一样庄严肃穆,而我们都是罪人,等候着他的审判。  
他重重地摇摇头。  
“我很遗憾。”  
我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ANN也一样,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医生们从她身边走过去,她一动不动。  
小麦轻轻喊她:“ANN……?”  
她没有动。  
过了很久,她慢慢地坐回到长椅上。她脸上的妆没画完,口红有些歪,涂出了嘴唇的边缘,假睫毛只戴了一个,现在有些脱落了,挂在睫毛上,看起来很滑稽。  
“啊。”她似乎想起什么,突然站了起来,“糟了,家里饭锅的插头还没有拔。”  
我们看着她。  
她焦急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又沉默地坐下去。  
她眨巴着眼睛,慢慢地,几滴眼泪流了出来,在扑满粉底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假睫毛落了下去,粘在她的鼻子上,轻抚着那不停抖动着的嘴唇。  
她哭了起来。  
小麦低低地骂着“妈的”。  
  
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那块“10000YEARS”,阿松就是为了不让这块表被抢走,才被一个小混混捅了一刀,正好扎在心脏上。  
一刀而已,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明晃晃的表躺在我的手心,光洁得没有一丝裂痕,边缘上有着一些红色,是血,渗进了表的缝隙里。  
  
“那些家伙一定是GUN的人,我跟他们拼了!”小麦大概是酒喝多了,说出了他平时怎么都不会说的话,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立马就要冲出医院去搏命。  
“少扯蛋,这种事情交给条子就好了,你别他妈地给我搅进去!”良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抓住小麦的衣领,一把把他推攘到椅子上坐下。  
几个白衣天使走过去,露出鄙弃而厌恶的眼神。  
  
人都死了,为什么表还活着呢?  
“10000YEARS”——实在是太沉重的承诺和负担,本来就不是人类可以接受的等待。  
“啪”——放在右手心的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墙壁,撞击上去,发出一个悦耳的声音,震荡着医院安静的空间。  
  
所有人都看着我。良,小麦,医生,护士……ANN也抬起了头,满脸纵横的泪水把她的美貌摧毁得一干二净。  
红色的液体顺着我的指缝溢出来,流下去,碎裂的感觉真实地在我手心刺痛起来。我抬起手,那个沾满血的物体按照地心引力定律自然下落,掉到洁白的地板上,水晶的表面散得东一块,西一块,指针也落了出来,安静地躺在地上打着旋。  
我满意地笑起来。  
“看,果然还是会破碎的。”  
  
  
6.原本就没有哭泣的理由  
  
  
地铁里灯光闪耀。  
刺耳的喇叭声和郁积在胸口的酒气让我想呕吐,而毒品的余韵让我站不住脚,我的身体跟随着列车的旋律不停地摇晃着。小麦靠在车门旁边的柱子上灌酒,地铁到站时,他突然捂着胸口吐了起来,乘客们纷纷从他身边逃离开去,他支撑着坐到位子上,顺手从置物架上扯了一张报纸来擦嘴,酸臭味飘满了整个车厢,人们纷纷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  
“混蛋!”小麦咒骂着,用酒瓶敲打座位,砰砰响起来。  
良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一片漆黑。也只有地铁的窗外会是如此,无论白天黑夜,始终黑暗笼罩,不会给人任何想象和希望的空间。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所有的感情都像地铁一样在黑暗中悄然潜行。  
  
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半夜醒来,光着脚出去找妈妈,走到妈妈的房间时,就听见里面传来她的哭泣声,还夹杂着男人低低的哀求。  
“唉,我当然是最爱你的。可是,我家里那边的还暂时无法解决啊,你就先委屈一下吧。你和以安才是我最疼的人,你放心,相信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许诺和誓言并没有给我带来安全的感觉,反而让我感到更加害怕。后来,就养成了半夜里一旦醒过来就再也无法入睡的习惯。每次醒来时,看向窗外,一片漆黑,莫明地,就产生一种安心感,真实的黑夜比虚伪的承诺要可靠得多。再之后,和唐在一起,每次我醒来时也会把他闹醒,两个人一起看着窗外的黑夜,然后就开始谈论音乐,未来,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上车的人群中间出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孔,那样平凡的面容,洁白而干净,在看见我的一霎那,脸色变得越加白了。她踌躇着想要下车,却被后面的人们簇拥着挤了上来。洁白手帕上的牵牛花啊,我故意眯着眼睛看她。  
她咬着嘴唇,不安地撇了我几眼,走向车厢内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正好坐在小麦的旁边。小麦醉醺醺地抬起头看着她,后者紧张地向一边靠了靠。  
“滚开!丑八怪!”小麦突然吼了出来,她大惊失色地站起来,慌忙逃离。  
心头突然生出想要恶作剧的念头,我抓住面前跑过去的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做出要拥抱她的姿势,她尖叫着挣扎起来,那音量盖过了喇叭声。  
她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全部散落出来,唇膏,纸巾,钢笔,笔记本,还有一本厚厚的《西方宪法学》。  
那本高贵的书刺激了我的神经,我猛地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她惊愕得闭不上嘴,我趁机侵入她的口中,尽情肆虐那纯洁的舌头。她拼命地摇着头,我抓紧她的肩膀,她的手指使劲抓挠着我的手臂,留下了道道抓痕。  
这样生涩的反应,难道是初吻?  
唐,你把她保护得真好。  
我有些嫉妒。  
舌尖传来一阵刺痛,推开她,她双眼聚满了泪水,惊恐地向车门逃去,正好到站,她冲了出去,忘记带走她的皮包,也忘了给我一耳光。  
我在车厢里放声大笑,把地上的东西踢的到处都是,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我继续笑着。  
身边的乘客都跑到别的车厢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  
良皱着眉头走过来,扶起我。  
“那个女人是谁?”  
……  
“不认识。”  
  
  
酒吧里蔓延着迷幻药的味道。最近查的松起来,人们也就放肆了,迷幻药,大麻全部光明正大地使用着,阴暗处有人在注射着海洛因,还有人跳着跳着就因为药效发作,晕倒过去。  
旋转的灯光下是旋转的人们,他们尽情地扭动身体,挥舞双手。那样僵硬而畸形的动作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只能受控于它的主人,舞蹈,舞蹈,直到发条断掉。  
  
右手上缠满了绷带,那些伤口是“10000YEARS”留给我的纪念。  
阿松,真的是死了啊。我突然真实地认识到这一点。  
那个胆小的三流的街头画家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喝着最廉价的啤酒,不会因为迷幻药而呕吐;不会被ANN拼命地骂,也不会被小麦嘲笑;再也不必去工作,不必去操心房价的高低,不必去当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父亲。  
  
小麦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吧台,额头上放着一块冰镇过的毛巾,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LOUIE……”  
“嗯。”  
“我好累。”  
我回过头去,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小麦的眼睛里面很平静。旋转的灯光在他脸上滑过斑驳的色彩,他的整个身体都靠在吧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经历了长年风吹雨打的石头。  
  
“LOUIE,我累了……”他闭上眼睛,“你也知道我和阿松是一起出来的,这小子是不出息,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再这么混下去也不是办法……前几天我女朋友给我来信了,嘿,她还真是个好女人啊,一直等着我呢。我爸妈好像也原谅我了,说让我回去。以后在乡下地方随便找个事做做,拿点工资,然后结婚,就这么过吧……”  
他疲惫的声音回荡在我身边,我抚摸着手上的绷带。  
“这样……也不错啊。”  
“是么,你也这么想?”小麦嘿嘿地干笑两声,然后叹了一口气,“阿松如果还在就可以带他一起回去,对了,还有ANN……LOUIE,你说阿松这小子是去天堂还是地狱了?”  
“……天堂吧。”  
“呓?为什么?”  
“地狱的魔王不需要那么胆小的人啊。”  
“哈哈!对!”小麦大笑起来,“他胆子真的很小啊,小时候还因为看见蛇吓得尿湿了裤子!还有一次被几个女生揍的大哭一场,被女生揍耶!还有,还有……”  
他突然不说话了,他把额头上的毛巾盖到了眼睛上。  
他咬着嘴唇,胸口起伏着,他的手紧紧地按着毛巾,似乎一放开,毛巾就会掉下去。  
  
我问:“你在哭么?”  
“没有。”他粗声粗气地回答。  
  
是啊,为什么要哭呢?  
是后悔了么?是想回到从前么?  
我没有哭,因为我,原本就没有哭泣的理由。  
阿松死了,他只不过是我在酒吧里面熟识的一个人而已,根本就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一个人是死是活根本无法影响其他人的生活,别人是死是活也不干我的事。  
可是亲眼目睹别人的死亡确是如此沉重,亲眼目睹别人的痛苦是如此哀伤。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东西吧。  
这种失落感让我呼吸困难了起来。  
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刺到我的胸膛上,隐隐作痛。  
  
  
”HOLD ME ! HOLD ME ! HOLD ME ! HOLD ME !  
KISS ME ! KISS ME ! KISS ME ! KISS ME !  
BABY!  
WE CAN LOVE JUST ONE NIGHT!  
WE CAN LIVE JUST ONE NTGHT!  
BRING ME TO YOU AND KILL ME !”  
  
那尖锐而拙劣的嗓音让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拨开重重的人群,大步走上舞台,面对着众人惊愕的眼神,我推开主唱,夺过他手里的话筒。他叫嚷着想夺回,被我一拳打倒在地。  
小麦在台下吹着口哨。  
“E ON!LOUIE!”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在嘻笑,有人在尖叫。  
“唱啊!”“唱啊!”  
我抓着话筒,紧紧地,像抓着一个不驯服的怪兽。台下的人们都变成了魔鬼,他们五颜六色,都张着血盆大口,伸出长长的舌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身后的鼓点还在咚咚地响着。身边的吉他声,贝司声混成一片,震荡着,冲击我的脑海。  
  
——以安,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离开家乡那一天,妈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并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她只是想确定,她只是想要告诉我,你出去了后就请别再回来,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更加幸福。  
妈妈需要的从来不是我,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原本可以一切重来,而我的存在却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的失足和无法挽回的过去。她眼中的我,只是一头小小的怪兽,固执地攫取着她的生命,蛮横地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可是,妈妈,如果你能够关怀我,能够依赖我,能够相信我……我会爱你,我不会离开你,我们原本可以相依为命。  
  
我会给你幸福。  
如果——你需要我。  
  
“啊!!!!!!!!!!!!!!!!!!!!!!!!!!!!!!!!!!!!!!!”  
我的喉咙扯出一个尖利而怪异的喊声,对着话筒,我撕心裂肺地吼出来。  
“啊!!!!!!!!!!!!!!!!!!!!!!!!!!!!!!!!!!!!!!!”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音乐声全部停了下来,人们全都看着我,我像疯了一样拼命叫喊着,发出的是野兽受伤时的嚎叫。  
我喊着只属于我的语言,外星语,所有人都听不懂。  
右手上的伤口突然痛起来,一阵阵的疼痛渗到心里去。  
好痛。  
我泪流满面。  
  
台下,无人喝彩。  
  
  
  
7.他对着我大吼:“你是谁!”  
  
  
送小麦走的那天,ANN也来了。  
站在站台上,我几乎认不出她。长长的红卷发被及肩减掉,染回成黑色,脸上干干净净,淡妆都没有上。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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