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夜 byse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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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之夜 bysemon-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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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对着我大吼:“你是谁!”  
  
  
送小麦走的那天,ANN也来了。  
站在站台上,我几乎认不出她。长长的红卷发被及肩减掉,染回成黑色,脸上干干净净,淡妆都没有上。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脸上带着微笑。  
“我找到工作了,估计在明年春天之前就可以把生产的费用凑满。”  
小麦张大了嘴。  
“你……还要这个孩子?”  
ANN重重地点点头。  
吁了一口长气,小麦挠挠黄黑夹杂的头发,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说道:“ANN,跟我回老家去吧,嫁给我,孩子我也来养。”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口中的可乐猛地呛进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良一脸镇定地拍着我的背。  
ANN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别开这种玩笑,你女朋友还等着你呢。”  
小麦也呵呵地笑了,有点苦涩的意味:“开开玩笑嘛。”  
他们开始谈笑起来,甚至商量着等小麦有了孩子之后来个娃娃亲之类。  
  
送走小麦后,我们找了一家咖啡厅休息。  
“孩子,真要生下来么?”我还是有些疑虑,毕竟养一个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ANN以前做“小姐”也没有攒多少钱,现在就算找到了正经工作,想必工资也不高。  
“嗯。”她轻啜着咖啡,眼神很坚定。  
“可是,你总得考虑一下现实问题,譬如……”  
“LOUIE,这真不像你说的话。”她笑开了。  
我也笑,我应该说什么话?  
我应该告诉她,也许你现在是很开心,但以后一定会后悔,等到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孩子成为了你的阻碍,他只是个怪物而已。你会恨他,你会想杀了他,你会认为早知道如此,当年何必要把他生出来?  
  
ANN看着窗外,她的手指在咖啡杯壁上缓缓游弋。  
“你们想想,我会有一个孩子,他的孩子。我会很辛苦地把他养大,让他进幼儿园,读小学,中学,甚至大学。我为他买书本,为他选衣服,参加他的家长会,帮助他选择专业和课程。然后,有一天他还会带他的恋人来给我看,要我祝福他们。我会参加他的婚礼,听他们在神的面前发誓永远相爱。我可以等待他的孩子出世,我还会照顾我的孙子,听他喊我‘奶奶’……”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等我死之后,我可以毫无遗憾地去见阿松,告诉他,我们的孩子现在很幸福……”  
她抹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你们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么?……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黄昏的夕阳映在她的眼眸里,慢慢摇曳,若即若离。  
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鼓鼓的,他递到ANN的手里。  
“那么就生下来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些你先拿着,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们。”  
ANN没有拒绝,她含着眼泪微笑着,嘴唇有些颤抖,连“谢谢”都说不出来了。  
  
街头有几个人在表演,我忍不住走上前去看。  
很年轻的孩子,大概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演奏的技巧非常生嫩,唱的是几年前流行的歌曲《LOVE FLY》。  
深秋的风吹过他们的脸颊,一双双眼睛竟都是那样的清澈透亮。  
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过那样的眼睛。  
歌声穿过空气,穿过人群,穿过厚厚的建筑群,直向那深灰的天空飞去。  
我的身边站满了人,正在演奏着的表演者也停下来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唱了出来。已经有三年没听见自己的歌声,感觉很陌生,好像不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那些音符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杂乱无章地拼凑到了一起。  
“嗨,你唱的很好啊。要不要一起来?”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歌的男孩子微笑着提出了邀请。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转身就走,可是,今天,也许今天有一些特别,我答应了他。  
  
《DANCE》,《FOREVER LOVE》,《BERRY》,《CHILDREN》,《ENDLESS RAIN》……  
一首歌,一首歌,接着接着唱下去。  
年轻的男孩子拥住我的肩膀,好像多年默契的老友一样分享着音乐。低音,中音,我们尽情游弋。  
当唱到一首歌的高音部分时,我那被烟和毒品还有酒腐蚀的喉咙,终于无法再坚持,只发出嘶哑的悲鸣,像疲惫的怪兽一样难听的吼声。  
我恼怒地停下来,男孩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已经唱的很好了。”我挥开了他的手。  
  
夜晚的街道开始下雨,演奏者们纷纷收拾乐器准备离开。男孩子递给我一张纸:“这是我们的联络地址,我们是以职业为目标的,有兴趣的话就联络我们。”他笑得很真诚,对我挥挥手,和他的同伴们小跑着避雨去了。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十一月寒冷的风吹进我的衣领,我禁不住颤抖着,把衣领拉紧了。  
  
我喜欢不打伞在雨中行走,春天,夏天,秋天,冬天……任何时候的雨都一样。只要在雨中,我就会忘记很多东西,冰冷的雨可以渗到我的身体里面去,让我麻木。  
还记得有一次在寒冬的半夜里,我被前几任的一个女友从房间赶出来,外面下着雨,我吃了些迷幻药,走在高耸的楼房之间,好像在森林里面漫步一样。这座幻觉的森林里没有一个人,我是一只迷路的兔子,找着回家的路。  
穿过小溪,穿过花丛,我看见了那栋美丽的白色宫殿,那是我看见的最清晰的一次。  
我蹦进那扇雪白的大门,沿着白色的地板缓缓前进,一边欣赏着沿途漂亮而品味高尚的壁画。来到大厅时,有个女人坐在那里弹奏钢琴,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我蹦到她的身边,蹭她的脚,想让她看看我,她没有反应。  
我有些失望地蹦到窗边去,从飘忽忽的白纱中越过,跳进了花园里,绿色的草地上坐着很多人,他们也在演奏着,最中间有个人在唱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弹吉他的人,我跳过去,咬住那个吉他手的衣服,想让他理睬我。他不理我,他没有看见我。我很悲伤。  
我离开了花园,来到宫殿的后面,那里有着大海,很漂亮的蓝色,很多孩子在海边玩耍,我使劲地蹦达着,看看我,看看我!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很开心地嬉戏着。  
我想哭,又想到兔子是不会哭的,我很委屈,为什么我是一只兔子呢?如果我不是兔子,他们是不是就会理我?  
我一直向前走着,走到再也看不见白色宫殿的沙漠,有个男人突然出现了,他对着我大吼:“你是谁!”  
于是我醒了,发现我坐在一个小巷的垃圾堆旁,紧紧抱着一个垃圾袋。  
那一次淋雨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在医院里面躺了一个月,之后还被良骂成是“没有长大脑的白痴”。但是,我不知悔改,还是迷恋着雨中的散步。  
而这一次的雨中漫步没有让我遇到纯白宫殿,我遇到的,是唐。  
  
他站在女人的公寓下面,没有打伞,头发被淋湿了,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面,有些好笑。  
记忆中的唐是一个很注重整洁的人,小学时,每天提醒我要带伞的人就是他,中学时,每次我打架后帮我拍掉灰尘的人也是他,再后来,每次表演给我整理衣服的人还是他。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打扫房间,把我堆起来的脏衣服拿出来洗……  
那样一个爱整洁的人,现在却是如此狼狈地站在雨中,看着我。  
我在心里排演着千万句嘲弄或者讥讽他的话,却在他走到我面前时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站在我面前,高出我半个头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没等我发出半句疑问,他扬起右手,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  
  
“啪”。  
声音很干脆很清亮地回荡在黑夜之中。  
开始只是麻木,一会之后,左颊开始火辣辣的疼。  
第一次,他打我。  
第一次。  
  
“你不应该那样对她,她是个好女孩。”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原来他是为那朵牵牛花讨回公道来了。  
报应啊,不是么?她是好女孩,而我,只是个烂人罢了。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心痛,却发现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很久以前,那里就没有心这种东西了。  
我很无赖地笑起来,把右颊凑到他面前去,“来,这边再来一下好了,只打一耳光怎么能够解恨呢?”  
唐没有动手,我的脖子几乎伸到要麻木的时候,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我。  
  
“以安……”  
“以安……”  
“以安……”  
“以安……”  
仿佛魔咒一般,他一次又一次地念着我的名字,那些声音温柔得心痛。  
  
他说:“我和夏露分手了。”  
他说:“我搬出了学生公寓,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的手指深深陷到他的衣服里面去。  
  
他说:“以安,和我一起住吧。”  
他说:“我养你。”  
  
我在他的怀里簌簌发抖,雨水浸透了外套,毛衣,好冷。  
  
他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8.也不过是个从了良的妓女  
  
  
以前看过一场电影。  
男女主角历经千辛万苦,遭到重重磨难,什么女主角怀孕被男主角父母赶走啊,男主角事业受挫被家族抛弃啊……总之是把八点档肥皂剧的剧情全部用上了。到了最后,夕阳下,大海边,英俊的男主角紧紧抱住美丽的恋人,深情款款地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电影院里面哭声一片,身边的一群女生都不停地擦着眼泪。  
——让我们重新开始  
一句让人没有抵抗力的话。  
我冷笑,没有什么是可以重新开始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是什么就是什么。就好像当过妓女的女人,就算是从良,也不过是个从了良的妓女。  
  
  
我全身湿透地站在门口,良挑着眉毛靠在门上看着我。  
“怎么,又被女人赶出来了?我倒是正想着让你过来呢。先进来吧。”  
他把我塞进浴室,丢进几件衣服。  
“好好洗洗,别又闹出肺炎,可没有人有空闲去照顾你。”  
  
我茫茫然坐在浴缸的边缘上,热水的蒸气在我身后缓缓上升,浴室的空气很湿热,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衣服黏附着皮肤,我打了个寒噤,牙齿也在不停地打颤。  
我的意识像是在大海中翻腾,抓不住可以依靠的东西。我握紧双手,却发现手中有个东西,张开来看,是和上次一样的一张纸条。  
——这是我的地址,我等你。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出去,它撞击到瓷砖墙壁上,落下,滚到墙角去。  
洗完澡后,它还在那里,我看着它,它看着我。过了一会,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摊开那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浸透了,看不太清楚。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嘲笑我一般张牙舞爪着。没有仔细看,良在门外叫我,我把它塞进了口袋。  
  
走进客厅时,看见地板中间摆了一件很意外的东西,一个奶油蛋糕。良不是不喜欢甜食的么?我看看他,他正在开香槟酒。  
“干嘛?你要结婚?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庆祝。”  
他很好笑地看着我。  
“是你要庆祝。你今天不是二十了么?”  
二十?我的生日?  
我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我自己都忘了,难得你还能记住。”  
面前的男子并不在意地笑笑,递给我一把水果刀,“喏,切开吧。”  
锋利的水果刀躺在手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一种想用它割开自己动脉的冲动。这种渴望在我心里愈演愈烈,我口干舌燥起来,艰难地咽下口水,我勉强支持自己切开了那个蛋糕。白色的奶油粘在我的手指上,油腻腻的,忍住几乎想要呕吐的冲动,我吃下了一块蛋糕,再也不想碰它。  
良突然叫了起来:“糟糕,还没有吹蜡烛。”他匆匆忙忙跑出客厅,不一会儿,拿着一包五颜六色的蜡烛走出来。  
“算了啦,蛋糕都已经切了。”  
“不要紧,现在吹也没问题。”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在切开的蛋糕上插蜡烛,当二十支蜡烛全部插上去之后,那个蛋糕的形状已经不能看了。良倒是一脸开心的样子,用打火机把蜡烛一根根点燃,再把我拉过去,从后面拥抱住我:“吹吧,一口气全吹熄,许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我偏着头看他。  
这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的人是良么?良不是应该是一个尖酸刻薄,暴力任性,为所欲为,个性极其恶劣的家伙么?  
我有些迷惑。是良突然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那些蜡烛在我面前闪耀着,二十支,每一支都是我不堪回首的过往。  
生日,很早以前它就仅仅只是身份证上的一个数字而已。  
离开爸爸之前每一年我都会收到很多的生日礼物,有爸爸给的,也有妈妈给的。每一次爸爸都会把礼物放在我的门口,早晨推开门就可以看见。  
离开爸爸之后的第一年,生日那天我从睡觉的阁楼爬下来,在楼梯角落找了好久,什么都没有,我又跑到大门口,打开门,仍然一无所获。  
于是,我终于知道,爸爸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很沮丧,那一天跟着妈妈一起去市场买菜,看见一个老头在卖气球,红的黄的蓝的白的,漂亮极了。我看着妈妈,想要她给我买一个,就算是当做生日礼物。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只顾着看那些新鲜不新鲜的白菜。  
回去的时候,我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些气球,那老头大概发觉了,笑着说要给我一个,我高高兴兴地要了一个白色的气球。我想让妈妈也高兴一下,却发现妈妈已经自顾自地走远了,我抓着气球跑着追她,妈妈,你看你看,是气球啊!跑到她身后时,我脚步不稳地摔倒在地,那个白色的气球脱离了我的控制,悠悠地飞向蓝天。我很委屈地想哭,想要妈妈帮我追回我的气球。  
我喊着,妈妈!妈妈!  
她没有回头,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那些眼泪也就硬生生地挤在眼眶中没有出来。  
我的气球飞向了天空,成为那千万朵白云中的一部分。  
  
“怎么了?LOUIE?快吹啊。”良在我身后催我。我吸了一口气,吹向那些闪亮的火光。只覆灭了几支,更多的烛光仍然顽强地摇曳着。  
“你真逊啊。”良笑起来,“我来帮忙好了。”  
他的气息掠过我的耳稍,火光摇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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