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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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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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里画外皆人生
  我的思绪被皇上打断,他将我拉入内室,双手控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在了床上,双目含水,无限温柔,仿佛方才那触目的寒黑已历经年之久:“颜儿,你只须好好的养胎,旁的事交给朕!难道,你不放心?”
  他这么一说,我还有何话?只得叹息:“臣妾只是心疼,只道后宫不平静,皇上不还是一样?皇位,朝廷,后宫,哪里都是暗流汹涌!”
  他轻轻的笑着,嘴角微微的上扬,露出一丝不屑:“乱世才出英雄,若都是太平盛世,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同苦共甘,人生才是全了!朕让你在身边长大,就要让你看到帝王之路而成长!”
  他豪气勃发,就像是丛林之狼,因为嗅到了血腥的气味,而睁开了似乎一直困顿的双眼,那里面,只有黑暗。
  “这个时候,朕需要一场盛大的欢宴!”
  盛大的欢宴?距离校猎尚有半月时间,此时的气候仍不适宜。我实在想不起来朝堂后宫有什么可值得帝王将相隆而重之的事情。
  但既然他说需要,那就一定会有!我只需要静候一旁,与他相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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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清晨,凉风自卷帘而入,带着静谧潇闲的脚步。我在鸟语花香中醒来,乏力的肢体沐浴在泉水之中,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东方才露出第一缕曙光时,行宫之内已有人来人往,内官们手捧卷轴行色匆匆。
  而这些人脚步匆忙不停赶往的方向都是皇上所居住的竹宫,正如我一样。
  盛大的欢宴,此由最好不过。
  轩辕帝的皇长子,至今连侍妾都没有,这似乎说不过去,而一切的缘由只因他自己那番话像是一堆火药,令人望而却步。
  于是,皇帝颁旨为淮王选妃。顷刻,名门闺秀的画卷纷至沓来,单看那裱画的功夫,也足见朝堂对淮王选妃的重视之程度了。
  也对,淮王如今日益被皇上重用。前日南方急报水患,皇上随后派他前往视察。轩辕帝的用心良苦,谁不知道?
  竹宫内,淑妃已经先到,她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神采飞扬。
  见我到场,皇上颔首未语,下巴轻抬之间,已有女官上前将案上高高垒起的卷轴依次悬于架上。缓缓展开之际,朱樱羞杏一览无遗,杨柳风姿各异。
  皇上笑而不语,我亦是平常掠过,唯有淑妃细细端祥,似要将画中人看活了!
  到得第十几幅的时候,一华装女子入到众人眼中。那女子柳眉凤目,粉颊樱唇,香腮染赤,肤若凝脂,耳坠明珠摇曳。高髻挽起,有金步摇,贯白珠,虽静若动,无一不彰显她的气度非凡,家世雄厚。然而最美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看题字,原来是王姬长公主家的女儿,闺名尚静婉。
  我由衷叹道:“画以传神,竟不知是神入画中来!”
  淑妃冷冷一笑:“皇后娘娘说的是!真不知是该赞这姑娘生得漂亮,还是该赞那画师笔力非凡!画师所画终是不能相信,皇后娘娘想必深有体会,听说皇后娘娘的画像也有所失真。皇上,您说是吗?”
  皇上仍是凝神而望,脸上未现一丝心绪,半晌才望向我,和声说道:“朕看到皇后的画像时,仍是梳以双鬟,十分的可爱,别的竟未注意!幸而未曾注意,不然岂不是被那画师蒙蔽了去,差点步了古时元帝后尘!”
  他曾在私底下对我说过我与画像并不相像,此时在淑妃面前却否认此事。古有元帝,后宫佳丽如云,不得遍寻,竟想出一法,命画师将宫中女子容貌画出呈至御前,元帝看画择幸。一时间,画师成为后宫之中人人巴结的对像。唯有一女,本有沉鱼落雁之姿,却因不愿随波逐流,未有贿赂,画师竟在她的画像之上点上落泪痣。女子三年不见君颜,后自请前去匈奴和亲,元帝这才得见落雁之容,悔之晚矣。这虽说的是女子的凄凉,然帝王的色欲荒唐亦可见一斑。
  没想到淑妃一番话,竟让皇上自比元帝,她登时便住了口。
  再无多言,只顾看画,只觉如身置万花园中,若非有至奇至美,均失了本身的颜色。这些画像,若单来看,哪一幅不是倾城倾国,可是今日,我只觉都是一般般,幸许是见过了尚静婉的画像。
  直到另一幅画展现出来,我是大大吃了一惊!
  那女子,平常宫装打扮,容貌虽秀丽却失了几分聪颖,尤其那双本该濯濯吐秀的眸子暗涩无光!
  反观别人,亦有惊色。
  只是皇上不过片刻便已将异色隐藏起来,脸上复现一派深不可测的无思无绪。淑妃的脸上先是现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狐疑,而后细细看了题字,不是柔言是谁?她眼中有震惊,须臾之后又化作了隐隐的怒气。
  莫怪她如此,这画哪里有柔言真人的神采?容貌虽真实,却有刻意的呆板。
  只是,柔言在宫中已有几年,谁会天真的以为仅凭一幅失了真实的画,便能左右皇上的判断?
  会是谁呢?
  正想着,腹部一阵异动让我不禁皱眉轻轻弯腰,小手覆了上去。如此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皇上紧张起来,心思由那画像全然转移到我这边。
  “怎么了?”
  我真起身来,舒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是腹中孩儿,踢了臣妾一脚!”
  淑妃亦回过神来,双目注视我的腹部,精光顿闪,而后化作垂眸一笑:“请皇上宽心,想必皇后娘娘的孩子是在舒展筋骨呢!”
  皇上闻言松了一口气,却仍有些后怕:“既然如此,先送皇后回宫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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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寝宫之内,我却如何不得平静,毫无生气的柔言,聪慧静逸的柔言,渐渐在我的面前重叠。
  一朝风雨一朝晴,此番,恐怕她胜出的几率高出很多!因为无端端出来一个尚静婉。
  只因为她是王姬长公主的女儿!而长公主与早逝的东山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东山王是早年与皇上争夺皇位最为激烈的一个!东山王至今仍在守着皇陵!
  只是,那画像——
  “皇后娘娘召小女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吗?”我已说出事由,她仍是十分平静,于是我便明白了,那画像定是她自己的主意了!
  我沉然不语,只是看她。此举实在是画蛇添足,但如果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不论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过问。
  她被我盯得有些胆怯,跪了下去叩首说道:“小女故意此为,便是要告诉皇上,小女不愿意参选淮王妃!”
  我轻轻抿作一笑,任何心事都隐于莞颜之中:“柔言,本宫仍记得你最初入宫的目的!”
  柔言长跪不起,连头亦埋在双臂之中,看不到她脸上的任何波动,只听得她银铃之声娓娓道来:“人在成长,小女亦不例外。起初,小女为了一已私欲,看不到周围一切。而后遭挫,怀着未泯灭的心愿痛苦渡日,并不知耻的抱着恨意。而后,小女在尚文局中,埋首浩瀚书海,才深觉自己的渺小。如今,小女只恨不能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做事,一半读书,恐怕才能够用。所以,顾已且不暇,何暇顾人哉!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一定不希望淮王妃是如今的我这样子的人吧?”
  她的一番话,于我,莞颜之中微微有了震慑,我也爱看书,只是,许久未看了!
  那种如饥似渴,我亦曾经历过。
  半晌之后,我才叹道:“起来说话吧!”
  她叩谢之后站立于我面前,目光一眨不眨,全然没有畏缩。
  那是勇者的目光,然而,还有少女的爱恋!或许,这爱恋起初便是有的,我却以为自己将之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尚未来得及轰轰烈烈,便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今天看来,那一道迷茫又是什么?
  微一抬手,赐她落座,然后缓声说道:“古人说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如此说来,你固然没错!只是,读书为了什么?难道单单只是为了读书?”
  她微微一愣,似冰无波的眸中有了些茫然。
  我想,所谓读书不过是她的托辞,应该还有另外的隐由吧。
  “之前,小女一心只想成为表哥的正妃,对于未来的遥想亦仅止于正妃之位。而如今,小女生怕自己未成王妃便已先成妒妇!有心,也得心心相印才行!”
  我在心中叹息,到底满腹经纶是益她还是害她?“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关于淮王妃一事,你做不了主,本宫也做不了主!事未成定局,且走且看吧!”
  朝堂后宫烟波飘渺,谁胜谁负,岂能预料?
  她依言退下,至拱门处,便听有人低低说道:“封司簿,淑妃娘娘请你过去!”
  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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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焰炽站在雨中,一身红衣在雨中变成了玄色,他似笑非笑着对我说:“你们算计得真好啊!”
  我惊醒,才知道是梦,然而却真实到让我犹在梦中。
  窗外,日头高悬,哪有一滴雨点?
  是啊,焰炽应该在华南洪涝之地吧?那里,就是他的战场!
  但愿,他初战即告捷!
  但愿,他也经历了成长!
  我唤知夏进来问询:“皇上怎么还没来用午膳,你去瞧瞧!”
  知夏稍候回来告知,是王姬长公主进宫求见皇上,仍在竹宫呢!
  这么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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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是快的,焰炽回来的时候,就跪接了圣旨。
  接过圣旨之后,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平静无波,没有我们预料的那一场疾风暴雨。
  忆起前程往事,花样少年,伫立风中,无限遐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心人未得,少年人只朗看乾坤:“……水治则邦兴,水患则邦衰。江南水患,历来治理不力,儿臣深觉以往堵截之老法已不可用,唯今之际,开渠引流方是上策!”
  一番话说罢,贤妃之父纪大人顿觉脸上无光。治理水患本是他份内事,多年来循规蹈矩,竟教焰炽全盘否定。然焰炽是皇长子,如今正处上风上水,纵是他心有不满,也只是敛在了腹中。
  这是皇上说给我听的,他脸上有冷冷的笑容:“苍鹰的巢中岂容拙禽?!”
  林光宫内,光华四射,大殿中有暗渠通过,内置巨冰,寒气自底而上,驱走了一众人等身上的暑热,只觉身处天堂。奇珍异果、山珍海味在冽冽雾气之中散发出诱人的香甜甘美。
  如此的盛宴,当之无愧!
  而今天的主角,除了帝后之外,又多了一对新人。
  淮王焰炽玄色礼服,头戴玉冠,面有微红,似是饮了些酒,脚下有些微颤。
  而新人盖头覆脸,只看得着阿娜的身姿,步履生花。
  拜堂的时候,焰炽看着我,眼睑不垂,徐徐弯下腰去,我有些心虚,又想起那个梦境。
  淑妃脸上是强自挤出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而长公主面带笑意,差不多要溢满出来。
  我想起柔言自淑妃那回来的第二日,我见她脸上清清楚楚一个火红的五指印!
  我又记起皇上告诉我淮王妃人选的时候,面色阴沉:“有心人做有心事,无心人做无心事,有心无心,朕只要有用的心!”
  我不知道他所说有用是指何意,但是一定是有什么事的。
  满殿流光异彩,君臣把酒言欢,那暗黄的梧桐叶,那黑黝的寒冰已被抛置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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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提伽也在受邀之列,以贵宾的身份坐在我的下侧。
  我让宫女将御用的葡萄送至她的案上,她笑以致意,轻轻取了一个,便投入口中。
  我本已收回了视线,却又注目望去,只见她眉头轻皱,而后以手掩嘴,将已经咬开的葡萄连皮带子整颗吐了出来。又轻轻叩齿,原来是教葡萄的籽儿磕疼了牙。
  “怎么?不合口味吗?”我软语关切。
  她抬头望我,目中有闪躲:“谢皇后殿下关心,我很喜欢!”
  哦,喜欢吗?这葡萄乃是月氏等西方国家特产,先帝初期才引进天朝,至今仍是皇宫贵族的专享,平民百姓甚至连一睹尊容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尝到了。只是,难道月氏国产的葡萄没有籽,所以树提伽会被葡萄籽磕到牙?
  我终于想起来一件我差点要忘记的事情,而之前那件事情一直悬在我的心上,想又想不起来,忘又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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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星龙渊今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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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前后连贯时,一股寒流涌了过来,未待我反应,焰炽已一脸醉相的趴到我的案前,桌上的食物泼了一地,我身上的华服亦未能幸免。焰行惊叫了起来,张开双手将我环住。而始作俑者却仍未察觉,只在口中咕哝:“傻瓜!傻瓜!”
  他的声音被酒气所笼罩,低低地压在了嗓子眼上,再加上焰行在一旁惊叫连连,是以没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这连番的敬酒劝酒,不醉倒才怪!
  我的身子靠着焰行微弱的扶持之力后倾,皇上的手已伸了过来将我扶住,速度之快让人吃惊:“焰炽不胜酒力,你们将他扶回新房吧!”
  焰炽站直了身子,脸上醉意隐了大半,只有眼中仍是朦胧,当中一揖,口中说道:“儿臣告退!”
  淑妃亦挺直了上背,双唇微张,担忧地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在焰炽身形消失于殿外之后,她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堪堪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柳眉高挑,眼中却是空洞,空洞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直到殿中气氛恢复大半,我才起身禀了皇上回内殿更衣,就在入帘的瞬间,席上有一束目光直射过来。我循着感觉望去,原来是父亲,他的眼中带着质询,往日沧桑病残之势了然不见。而坐在他一旁的大哥,只是自饮自斟,似乎未曾发觉。
  我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撇开了双目,匆匆离去。
  之后几日,宫中仍是忙碌异常。皇上微微叹息:“焰炽这回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他的亲事,略显仓促,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焰炽此番出宫,一为水患,二为梧桐。去华南之前,朕曾提起过他的亲事。他问朕,宿命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逃脱开去?朕对他说,宿命是天道之根本,而不是让人绝望的东西。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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