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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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乐-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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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青桐微微一笑:“陈公子请不要生气,我只是还有些疑问,想要向公子请教一二。”
“这么说,姑娘是当真想审问陈某了?”陈家洛眉梢一跳,虽在阵形包围之下,反而镇定下来,向圈外徐天宏周绮二人瞥了一眼。霍青桐已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徐七爷陪周姑娘回去探望她的父亲,我自然不会阻拦。我也并不敢审问公子,只是想再留公子在我这里稍待片刻。我阿喀方才已经说过,必定对公子待如上宾。”
陈家洛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向徐天宏挥了挥手。徐天宏虽听霍青桐口中说得好听,仍放心不下,但转脸见周绮满面忧色,思忖再三,跳上马背,与陈家洛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带着周绮向驻地而去。
“姑娘到底想问什么?”陈家洛见二人离去,心中略为轻松,转头望着霍青桐,“如果还是我们深夜私入营地之事,陈某在这里向姑娘赔罪就是了。”
“陈公子,你不要以为瞒得过我。”霍青桐摇头道,“你们当真知道周姑娘在我们这里吗?”
“这……偶然得知,也不能确定,所以不敢冒昧打扰。”
“偶然得知,是从何处得知?是听人说起,还是公子和贵会各位兄弟亲眼所见?我记得一路过来,直到今晚,都没有见到陈公子和徐七爷经过。周姑娘是从西边来,和我们同向而行,为什么徐七爷带她向东去了?……陈公子,你既懂得回语,想必对我们回人也有所了解。穆斯林儿女从不说假话,即便你不能确定周姑娘是否在我营地之中,何妨当面问个清楚?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来我这里刺探?”
她这一番问话抽丝剥茧,字字正中肯綮,到最后虽不能说是声色俱厉,但目光中已露出威压之势。陈家洛见这少女心思清明,手段果决,气势端严,不由得暗暗赞叹。但她对自己连连逼问,当真把自己当作犯人一般,心里傲气不免被激了上来,冷冷道:“就依姑娘之言,陈某来此是为了不可告人之事。既然不可告人,也就不便说与姑娘知道。”
“陈公子,请你不要生气,我们并没有恶意。”霍阿伊见两人赌气,便插了上来,转头对霍青桐道,“你看,森额勒,你怎么能对客人这样说话呢?被阿塔知道了,一定会责怪你。”
霍青桐只顿了一顿,便绽开一个笑容:“好吧,是我错啦!陈公子,请到我们帐里坐一坐,让我可以有机会表达我的歉意。”
陈家洛知道这兄妹一搭一唱,自然别有所图,左右望望,笑道:“两位这留客的方式倒是别致得紧。”话音刚落,见霍阿伊一举手,环绕着他的卫兵已四散开去,各归其位。心想这两人指挥士兵如臂使指,进退有度,果然名不虚传,更加疑惑他们的来意。虽然此时要走,料也没人拦得住,但好奇之心既起,又是霍青桐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开口相邀,也不想就此拒绝。便若无其事地随霍氏兄妹进帐,分宾主之位坐了。
作者有话要说:


☆、〇六 (三)

“陈公子,”仍是霍青桐先开口道,“你是不是在回疆居住过?”
陈家洛想这倒也不必瞒人,点头道:“我从少年时代随家师住在天山,至今也有九年了。”
“难怪公子的回语说得这样好。”霍青桐神色微微一动,却还是那般好奇的口吻问道,“请问公子的师父是哪一位?”
“家师姓袁,讳士霄,人称‘天池怪侠’。”陈家洛看了一眼霍青桐身边的宝剑,续道,“姑娘的兵刃武功,像是源自汉家,而且剑法精妙,自成一格。据陈某所知,回疆的汉人高手不多,我猜姑娘的师承当是‘天山双鹰’两位前辈了?”
“陈公子的眼力真准,我的师父正是‘雪雕’关明梅。”霍青桐汉语虽好,仍是少了些汉人习惯的谦敬之词,对自己师父也直呼其名,并不以为意,跟着道,“说起来,我的师父师公和公子的师父都住在天山,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正是汉人说的——”
“——缘悭一面。”陈家洛见她犹豫,便接口道。霍青桐甜甜地笑了起来:“是啊,人生很讲缘分的。难得在这里能和公子见面,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和我切磋一下武功呢?”
陈家洛想,今天若不跟她打一架,看来也真没法了结。他自从经理红花会甘陕两省事业,一直潜心实务,极少和人争斗赌胜,习武倒是应个景,也算行走江湖不得不备之技。临敌经验既少,虽然方才已见过霍青桐与徐天宏过招,对她武功有所了解,却也难估计得出自己有多少胜算。但以红花会总舵主身份,若是输给一个回人少女,败的便不仅是自己声名,还有红花会在江湖上的威望。于公于私,此战皆无退路,少年好胜之心顿起,当下持刀起身,朗声道:“姑娘意欲指教,陈某自当奉陪。”
霍青桐一笑,也拿起剑来,向他作个手势,二人同出帐外。她想以武决胜素非自己行事之风,但眼下也不得不为。面前这人既然是江湖帮会首领,势力必广,要是当真和自己作对,以目前所率部众便很难应付。只恨他明明另有意图,却一字不吐,除了以比武为引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行试探。走进场中,定了定神,便抽出剑来摆了个架势,道:“请。”
两人刀剑甫一相交,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登时吸引了营地中众人的目光。不值岗的兵士纷纷跑出帐来,岗哨上的卫兵虽然不敢离守,却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往对战场中眺望。翠羽黄衫的武功之高,霍卓部族上下皆知,但这时见两人相斗已近百回合,仍然不分胜败,不免又是惊讶,又是赞叹。回人向来热情直率,敬重英雄好汉,看到不论是谁有招数精彩之处,都热烈鼓掌喝彩。
陈家洛暗暗好笑,想自己出道以来,极少在人前卖弄武功,今日托了霍青桐之福,居然成为众人焦点,实在有违所愿。又见霍青桐出手迅捷,招式流畅,便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仿佛书法大家,笔走龙蛇,酣畅淋漓,而剑招虚实莫测,变幻无端,处处攻敌于不得不救,又像一位弈中高手,在黑白十九道间纵横捭阖,运筹帷幄,钦佩赞赏之情油然而生,一时间几乎忘了自己身在局中,只想再多看些她剑法精妙之处。忽听远处马蹄奔踏之声,不多时已到营地之外,跟着有人叫道:“咦?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正是周绮的声音。虽然在百忙之中,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徐天宏、骆冰、周氏夫妇一行都站在当地。蓦地眼角扫过一道寒光,跟着面前剑影闪动,暗叫了一声不好。
霍青桐倾尽全力,将所学“三分剑术”施展开来,虽然看上去已成一方压倒的局面,但自己心里清楚,对方只是迎合着自己节奏,将招数一一化解。看他轻描淡写的,所用似乎是普通的刀法格斗之技,毫无花巧,却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到后来手头快了,往往刀剑齐至,一触即回,倒好像事先套好招做戏一般。外人虽不能辨,霍青桐已觉得心惊,想自己一套剑法将将使完,对方招式却还层出不穷,若他寻隙反击,还不知自己能否应对。她专心凝神在战局之中,究竟连有人来到也不及相顾,却在这一瞬间察觉对方刀锋掠过稍慢,不假思索,一剑直刺。此时陈家洛刀正横掠而过,不及收回,眼见这一剑无法躲过。忽然间霍青桐手腕一麻,似乎被什么硬物打中,跟着才见陈家洛那把长刀像活了一般弹起,刀身一错,又如初见时一样绞住自己长剑。她一瞥之间才看清陈家洛不知何时换了左手持刀,竟是刀柄冲前,刀尖冲后,方才正是他用刀柄打在自己手腕穴道之上,只觉得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出。
陈家洛见她脸上突然露出懊恼的神色,心中一动,左手松了开来。他那刀本来就和长剑紧紧纠缠在一起,这时便一同飞了出去,斜插入地面,兀自颤动不已。他二人相斗数百回合,以快打快,到后来举手投足都几乎看不清楚,如今同时空手站在当地,谁也不知胜负如何。只有周仲英是武林名宿,又是老江湖,从二人最后收势和面上神情,猜到是陈家洛占了上风,便哈哈一笑,走进场中,先对霍青桐报了名姓。玉门铁胆庄就在回疆毗邻,霍青桐自也有所耳闻,叫来兄长一同见礼。
寒暄几句,周仲英便道:“今夜之事,都由小女而起,回部各位英雄救护小女,老朽万分感激,定当图报。陈当家的和徐七爷他们也为了此事前来,对霍卓部族没有恶意,就算有打扰之处,还请各位给老朽个面子,若定要怪罪,就怪罪老朽好了。”
“周前辈不要这样客气。既然前辈说大家都没有恶意,我自然相信。不过……”
周仲英见霍青桐眼中仍是露出疑问之色,暗忖这姑娘当真不好蒙哄,想了想才道:“是这样的,我们日前听说,有镇远镖局一行人途经此地,那中间有个贼子是我家仇人,与小女失踪也有些关系。我们想寻这镖局子一个晦气,又见姑娘族人一行离得甚近,不知是友是敌,因此——”
“原来如此!”霍青桐笑了起来,“怪不得陈公子一直含糊其辞,是将我们当作敌人了吗?”
“不敢。”陈家洛暗中向周仲英点了点头,以示感谢,又觉得自己果然头脑不灵,竟想不到这样说辞,一边笑道,“之前姑娘说的对,穆斯林儿女从不说谎,我应该向各位当面询问才是。深夜私探之事,太不光明正大,又被姑娘当场擒获,实在是……做贼心虚,不敢实言。”徐天宏等人听出他“做贼”二字正是实指,都转过头去强行忍笑。
“哈哈哈……阿依帕夏,你看,这件事还是你做得不对!”众人循声望去,见霍阿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相貌威武端严,神态间与霍阿伊极为相似,已隐约猜到他的身份。果然见霍青桐上去叫了一声“阿塔”,然后向众人道:“这位是我的父亲木卓伦。”
众人之中以陈家洛最为惊诧,不知为了什么事,能令这位库车伯克、部族首领亲出回疆,千里跋涉。却听霍青桐又道:“阿塔,我哪里做得不对?”
“我曾经对你们说过,如果你将别人当作朋友,那么别人也会友善地对待你。但如果你将别人都看作是敌人呢?”木卓伦虽然对着霍青桐兄妹说话,目光却似无意间在陈家洛身上一扫,“这位陈公子,已经向你说明了来意,可是你不愿相信,甚至不惜运用武力来逼问人家,你想,人家怎么肯再对你说实话?而且你武功不及陈公子,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就算你不伤性命,名誉也会受到损失,这些事,你出手之前有没有考虑到?”
众人听木卓伦当面教导霍青桐,无一不是正大磊落之言,都暗暗佩服他的胸怀。陈家洛却越听越觉得惭愧,连忙躬身道:“前辈,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并不能怨霍青桐姑娘。而且霍姑娘剑法精妙,我已尽全力,没有相让的余地。”
“陈公子如此谦逊大度,令人敬佩。”霍青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我应该向公子致歉才是。”
“好啦好啦,你们客套话说起来没有个完!”周绮在旁边安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挽住了霍青桐的手,却向木卓伦一笑,“木卓伦大叔,外面打得这么热闹,你怎么现在才出来?这个陈……总舵主,武功挺高的,你不怕青桐妹妹有什么闪失?”
“小鹰长大了,总是要单独飞翔的。”木卓伦向身旁的儿女一望,“你看他们不都好好的?——要不是想知道你这个姑娘的终身大事,我呀,我才不出来呢!”周绮听他说到自己头上,登时脸一红,随即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跑回周仲英身边。众人虽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见再无别话,当即告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〇六 (四)

次日陈家洛召集众人商议之后行动,周仲英抢先道:“陈当家的,那镇远镖局的事,就让我们自己料理便是。你们先往前赶,这边事完我们再过去会合。”
“周前辈,对付那镖局的人马,你们人手够么?”徐天宏问道,“像周姑娘总不能也……”
“呸,你又瞧不起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周绮听他不把自己算作“人手”之列,当即不假思索地反驳,话到半截,又想起跟他的尴尬事来。虽然有了这次出走之事,父母便再没提许婚的话头,但总觉得心里别扭,对着他倒像有几分心虚似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只好白了他一眼,作为收尾。徐天宏却不知道这姑娘的思绪,笑道:“是,是,我又说错了。”起身向众人告罪,便径直出门。周绮见他避了开去,又觉得不好意思,也追出门去,正要说“你这人怎么净是小心眼——”,忽听徐天宏叫道:“十四弟来了!”
余鱼同进屋见过众人,便道:“总舵主,那张召重一行已过了六坝,五哥六哥一直盯得紧,也没有露头。”
陈家洛“嗯”了一声,又问道:“确定文四哥在他们手上么?官军有多少人?”
“五哥和六哥乘夜去窥探过一次,见到了四哥,他身上有伤,但无大碍,一路都是坐在囚车里头。押送的官军比先前多了一倍,前后都有二十人一队护卫,当中二十人押车,那张召重在车旁寸步不离。”
“看来这位张大人也早料到我们要寻他晦气了。”陈家洛眉峰不由自主地一跳,“怪不得这一程走得慢,原来是调兵耽搁了。如今我们要碰他……有些麻烦……”
众人听说官军阵势,也默默无语。周仲英慨然道:“镇远镖局的事不急在一时,我们跟各位当家一同赶过去,把文四爷的事了了再说!”
“周前辈,这……”
“哎,你们这几个大男人,真不爽快!”周绮又忍不住插了上来,“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是吧?而且那什么镖局子也讨不了好去,青桐妹妹正打算找他们的麻烦呢!”见众人都是一愣,疑问地望向自己,便挥了挥手,“我听他们说,他们族里有一部圣经,被清兵盗了去,让这镖局护送进京,献给皇帝,要挟他们部族永远顺从朝廷。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这倒是……”陈家洛只说了三个字,便又闭口不语,半晌方转向徐天宏,“七哥,你看呢?”
徐天宏会意地点了点头:“如果能和回部合作对付张召重,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不如我们先帮他们拦镖夺经,再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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