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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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婚约-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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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这段疯狂的短暂时间外,我对他有没有感情,他对我有没有感情。今天给你写信时,我脑中浮现出布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影像。 
我站在自己家门前,看着他正要举步下楼。他把帽子向上顶了顶,对我微笑着,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对我说:〃当你想到我的时候,露露牙齿,让我知道我能抓到几只海豹。你一定能带给我好运。〃 
我想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猜得出来,不用我多说。至少你很明白班杰明是怎么想这三天的,因为暴风雨那天我们坐在车里说话时,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两个人才会闹翻的?〃他们之所以会闹翻,是因为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没感情的东西。我们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就连战争也没办法改变我们的人性。 
我没怀孕。班杰明完全忘了他的诺言,变得非常嫉妒。布盖一定是被他逼得实在没办法,才对他说了一些难听的真心话。时间,又再一次地,留下了痕迹。当班杰明知道把我借给他朋友,可是结果于事无补后,他信上从此问题不断,简直像机关枪一样:我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脱掉衣服的;我在另外一个人的怀抱里时会不会感到惶惑;三天之中,我们发生了几次关系;我们用的是什么样的姿势……等等。最令我痛苦锥心的,是他好像着魔一样,反反复复、一点也不放松地问我〃是不是很满足〃。 
对,我感到非常满足,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没一次让我失望。我不能对班杰明启口的事,我可以很坦白地对你说: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满足。我第一个情人,那个泥水匠?虽然他所带给我的快乐还比不上我在床上的自慰,可是没经验的我很天真地认为,这就是一般女人所能享受到的性快乐。班杰明?为了让他高兴,我总是假装从他那儿得到了满足。 
时间很晚了。那位跟你在一起的先生马上就要来我这里取信了。我想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我没有再见过班杰明,也没有再见过布盖。我只是一九一七年很偶然地听到有关布盖的消息,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的了。目前,我出去工作养家,尽我的力量把孩子好好养大。两个最大的孩子菲德里克和玛婷,都尽其所能地帮我的忙。我今年二十八岁,只希望把从前的事都忘掉。那个在我生命插曲中的男人说过一句话,我一直对那句话充满信心:我们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时间。 
西尔万星期天晚上把信拿回来时,玛蒂尔德念了两遍,第二天是星期一,她早上又把信拿出来念了两遍。最后一张信纸反面是空白的,她写下几个字:永别了,小姐。 
爱罗蒂·高尔德 
巴黎市孟加列街四十三号 
七月十五号星期四 
小姐: 
我对你的理解和安慰感到非常感动。你这次信上所提的问题比上次更难以理解,可是我还是再次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不知道我丈夫调到别的营区后,又跟布盖见过面,并且跟他言归于好。他最后一封信是一九一七年新年那天写的。如果他在写信前见到布盖,那他一定会在信上提起。我也不知道布盖跟我丈夫死在同一战区,更不知道他们是同一天牺牲的。我前封信上提到的〃偶然〃,并不是指那个跟布盖同居、后来因为〃借妻〃事件生气离去的那个女人。我不认识什么维罗尼卡·帕萨望。我是从艾哈尔街面包店老板娘那儿听来布盖的死讯。她是我们这一带的〃包打听〃和〃广播电台〃。一九一七年四月的某一天,她对我说:〃你丈夫的好朋友,那个周末跟他一起摆地摊,绰号'爱斯基摩'的,也死在德国佬手下了。 
我是从我侄儿那里听到的,他常常去小路易的咖啡馆,在阿美洛街上。〃如果布盖写信给小路易,说他跟我丈夫和好的话,我打心底感到非常高兴,而且我敢说他们的和好绝对不是假的,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虚伪的人。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班杰明都绝对不会趁着〃意料不到的机会〃,去报他的一箭之仇。凡是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反过来说,不管他们两个和好了没,我可以担保,班杰明绝对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他朋友,而且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至于鞋子的问题,我觉得实在荒谬透顶。我想了一下,结论是他们的确可以互换鞋子。我丈夫很高,可是布盖也不比他矮。如果我有心情笑的话,我可以发誓,当我念到有关交换鞋子这一段时,邻居一定都能听到我的笑声。 
毕先生所调查的结果,我想我都告诉你了。可是今天我还是自动从工作地点打电话给他,准许他把所有跟我丈夫死亡的有关资料都告诉你。 

第47节 与他死亡无关的事
虽然我完全不明白你的目的,可是请你相信我,我非常希望你能找到你想知道的结果。 
祝你好运 
爱罗蒂·高尔德  
毕杰曼 
无孔不入侦讯公司 
巴黎市里尔街五十二号 
一九二年七月十七日星期六 
小姐: 
昨天我们在伏尔泰码头的画廊谈话后,我仔细地翻阅了班杰明·高尔德的卷宗。我告诉过你,我自己没有亲自调查这个案件,而是我的合伙人,也就是我弟弟厄涅斯特经手办理的。他很详细地把他所能搜集到的人证、物证都一笔一笔地记下来。你一定能了解,我们受托办理的,只是证明班杰明·高尔德下士已经死亡,其他与他死亡无关的事,我们一概不过问,所以我们的调查是有一定范围的。话虽如此,我还是可以解答几个你感兴趣的问题。 
一九一七年一月八日星期一,法国军队在巩布勒的救护站设在一座两层楼的建筑里,巩布勒村的正北,离一条法国建筑部队临时搭建的铁路线不远。救护站只使用了这栋建筑的一半,另一半由英国军队使用。这栋楼在一九一六年联军反攻时,被双方的炮火摧残得非常厉害。一月八日的大轰炸从上午十一点开始,到下午两点结束。轰炸时,二楼的法国救护站部分坍陷。在瓦砾下和大楼附近共发现十三具尸体,包括伤兵和救护站的工作人员在内。中尉医官让·巴布狄斯·圣迪尼的名字,很不幸地也在死亡名单上。 
班杰明·高尔德下士是当天早上较早抵达救护站的伤患人员之一。按照救护站的医疗纪录,班杰明是头部受伤。轰炸开始时,救护站的人员正预备把他送到后方的一间医院去治疗。一直到我们开始调查前,他的尸体始终没有人去认领,还好我们根据一些生还者的证词,可以证明他确实在战争中死亡。我们有三个证人:一个来自圣文生·保罗的修女护士,以及两个在二楼坍陷前见过班杰明的伤兵。 
昨天你问了我一个小问题,可是当时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本来以为我们根本没有这个问题的纪录,因为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我应该不会忘记。查了纪录以后,我现在可以正式提供答案了:三个证人都说,班杰明被送到救护站时,脚上穿的是一双德国兵的靴子。他在战壕里为了御寒,换上了这双靴子,想不到突然开始轰炸,所以他就穿着德国军靴被送到法军救护站了。 
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想不通的问题要请你解答:不管轰炸那天班杰明是否穿着德国军靴,既然你提出这个问题,表示你知道军靴的事情。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对我坦白说明你在找些什么。这个你一直不愿意让我知道细节的问题,也许我可以很快地帮你找到答案也说不定。我可以找到任何人,这是我的专长。如果你考虑的是我的服务费用,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告诉过你,我极端喜欢你的绘画作品。那幅长满一大片丽春花的田野是我的最爱。令我难过的是,画下贴的一个黑点说明,这幅丽春花已经卖掉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拥有那幅湖畔的金合欢花和刻了三个M的白杨树。你看,我什么细节都没忽略,对吧? 
当然,我调查时的花费要另外计算。我吃得很少,住三等旅馆,从不喝酒,而且花钱时总是精打细算。 
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纵使我没有机会为你服务,也请你接受我对你绘画才华的真心恭维。我一定会去参观你将来的每一场画展。没有办法拥有那幅丽春花,将是我此生的遗憾。 
毕杰曼上 
毕杰曼个子矮矮的,精力旺盛,双眼有神,八字胡两边往上翘。他头发稀疏,可是梳得整整齐齐,穿戴得非常老式。在大夏天里,毕生无孔不入的毕先生穿着一件礼服长外套、硬领衬衫,打着大花领结,戴着圆顶礼帽,绑着白色腿套。他那大花领结可能只是想让玛蒂尔德知道,他多少也有点艺术家的风格。他用一种稍带怀念的口气说,他年轻时也〃动过画笔〃不过只是业余爱好而已。 
画廊地方不大,他们到最后面坐下,毕杰曼坐在玛蒂尔德对面,膝盖几乎碰到玛蒂尔德的膝盖。他边听边记,在一本年代久远的笔记本上写下丁娜·隆巴迪的姓名、出生年月日,和她过去三年出没过的地方,包括马赛、土伦、乔塔和去加尔丹路上的一个绿灯户。听到这里,毕杰曼眼神一亮,开玩笑地说:〃啊呀,终于来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调查工作,不像是找寻失踪战士,令人难过得要命。〃说完,他立刻加上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去寻欢作乐的。我向来公私分明。〃 
如果他的调查工作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玛蒂尔德会给他一幅画作为报偿,可是那幅金合欢是绝对不能碰的。那幅画是非卖品,挂在那里只是让别人欣赏的,她要自己保留。毕杰曼只好又站起来,挂上鼻梁眼镜,重新又把展览会场绕了一遍,在每幅画前都重重地叹一口长气。犹豫不决了很久以后,他终于选中了一幅背景是松树的大朵紫红绣球花。 
当然,他调查时的大小开支要另外计算。 
在离开时,他对玛蒂尔德说:〃我很明白,等我找到这个欢场女郎以后,你对我的信心一定会增加。可是你现在把整件事情告诉我,又对你有什么影响呢?〃玛蒂尔德回答说,这整件事情就像那幅金合欢一样,她要保留给自己。这时,他已经一脚跨出画廊大门,整个身体在门框中间。听到这句话,他转头说:〃我们来打赌看我是不是寻人专家。我不要你另加服务费用,可是我要帮你找到塞莱斯丁,那个你在报上寻人启事中提到的大兵。〃 

第48节 事实正好相反
玛蒂尔德不得不助他一臂之力,指引了他一条路:〃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大概有二十五岁吧,金发蓝眼,是奥尔良岛人。他跟班杰明·高尔德同一大队。〃 
毕杰曼再度拿出那本老旧的记事本,靠着画廊的玻璃门,把玛蒂尔德说的都记下来。写完后,他把铅笔放在记事本里,用一条橡皮筋把本子和铅笔都圈起来。他说:〃小姑娘,你的绣球花就好像已经挂在我家墙上一样。〃 
为了强调他对这件事情的决心,他拍了一下头上的圆顶礼帽,把礼帽几乎压到眉毛上了。 
一天晚上,维罗尼卡·帕萨望到玛蒂尔德在巴黎拉封登街的家去拜访她。玛蒂尔德在客厅里 
接待她。〃爱斯基摩〃的女朋友的确像小路易形容的一样,是个美女。她穿着一件天蓝色洋装,戴着一顶细草帽,草帽上用天蓝色的珠罗纱滚边,跟她洋装的天蓝色同一色调。她相当羞涩地喝着面前的波尔多甜酒,可能对玛蒂尔德家的豪华感到不自在,也可能不知道怎么面对玛蒂尔德残废的双腿。虽然她来之前已经知道玛蒂尔德的情况,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处理又是另一回事。还好,她慢慢放松下来。 
一九一七年三月到她工作商店去找她的女人,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个女人很年轻,也很漂亮,态度有一点粗野庸俗。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深棕色的,穿着只到小腿中间的裙子和大衣,戴着宽边草帽,就像那些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一心要征服男人的漂亮女人一样。她说话带着马赛口音,说得很快,显然是极力压抑心里的激动。 
五个死刑犯中,她只对她男人和布盖感兴趣。整个谈话中,她从来没有提到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只是重复又重复地对我说:〃我求求你,请你不要骗我。如果你的男人想办法让你知道他还活着的话,你一定要让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躲在一起,我会想办法把他们两个人都救出来。〃她好像很确定那个绰号叫做〃爱斯基摩〃的人存活下来了。维罗尼卡问她:〃你有什么证据?〃她只是回答:〃就是这样。〃至于第二个生还者,她的说法是:〃按照别人的描述推测,第二个人一定是我的男人。不过他身体精神的状况都很糟,所以他后来的情形我简直不敢想像。〃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哭起来,泪流了满脸也不擦,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双眼看着地上。维罗尼卡只好把她拉到店后面的存货处,免得让顾客看到。后来她看实在套不出任何可以让她燃起希望的消息,就狠狠地说:〃如果你知道什么消息而藏在心里不愿对我说,那你简直就是一个混蛋,没比那些害了我男人的凶手好到哪儿去!〃说完就走了。 
可是现在坐在玛蒂尔德母亲精心布置的客厅里,轮到维罗尼卡·帕萨望开始哭了。她说:〃如果布盖还活着的话,我保证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我知道。可是因为这个疯女人一九一七年跑来找我,胡说八道了一番,让我重新生出一些幻想,痴痴地等了又等。这一等就等了三年半,希望随着时日逐渐破灭。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个疯子对我讲了一些不可靠的话。〃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方小白手绢,轻轻按着眼角,对玛蒂尔德说:〃如果你的未婚夫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知道他的下落,对吗?〃 
玛蒂尔德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她不知道。这也是实情。 
她不想谈起当玛奈克被押送到〃黄昏宾果〃时,精神已经失常的实情。玛奈克精神失常并没有构成寻找他的障碍,事实正好相反:当艾斯普兰萨提起玛奈克精神失常这点时,玛蒂尔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各军方或者民间的医院去打听。停战协定以后,所有失去记忆或理性、没有家人前来认领,或者没有办法证明身份的,全法国医院里一共有三十多个。跟玛奈克年龄接近的,有十来个。这十来个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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