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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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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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怒气腾腾的脸,一脸无辜,“……我将你母亲的送我的字墨转送于你,明明是心意,又哪里是羞辱呢?”
茗烟气急之下,更是惨白了脸,连声音都气得抖了,“你,你!”
胸口剧烈起伏不平,少顷,猛地呼出一口气来,他掉头便走。
龙泉随即快速跟在自己公子后面。
南湘却不介意,留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还有闲心漫声道,“您母亲的字写得当真不错,文武双全,南湘钦佩。”
演武场内虽无兵器相击声,却莫名让人觉得满室兵戈,乒乓交错……
杏此时偷偷拽了拽南湘袖子,低声道,“殿下……”
南湘无辜得很,“怎么了,明明是他母亲当初写信来,让我莫纵容着他性子,务必严格,我不过听从岳母箴言,又何错之有呢?”
杏哑然半晌,只得无奈叹气:“殿下,您当真是要当面戳茗烟公子的伤口啊。”
什么是戳他伤口?南湘耸耸肩膀。
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能摔白眼更何况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王女的家伙,她只能请出另一尊如来佛。
虽然他母亲去世已久,不过威力还是在的嘛。
南湘看着面前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却到底牵着马,黑着脸走过来的模样,心中十分宽慰。
只是待上了马,正式开学之后,南湘方才深觉自己愚蠢,怎么活生生得罪了这尊大神——
……
演武场马道上。
南湘八爪鱼一般,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抱着马脖子不放。
“放手!”茗烟大声道。
“不、不放!”南湘更使力的抱住了马脖子,声音都抖了。
膝下这匹马似乎被她抱得更加难受,不耐烦的掀起蹄子,半个马身直冲天际,蹄子高高提气,马身半悬,长声啼鸣。
南湘更是被吓得“呀”的一声尖叫出声,更加死死的抱住马脖子。
“坐直身子!放开手!”茗烟不耐烦的上前,干脆直接的要扳开南湘抱得紧紧的手臂。
南湘眼泪都含在眼里了,就死抓着不放,“你这马,这马……”
说话间,马匹更是不安分的来回撺动,似乎察觉到骑马之人害怕愤怒之心,亦随之不安分的打着响鼻,刨着蹄子。
茗烟闻言,冷笑一声,“这是我剑阁最好的马,莫非王女还觉得配不上您尊臀?”
南湘忍了忍。
茗烟直接放手,抱臂在一旁冷冷观看,“您这般高贵的人才,我侍弄不起,麻烦移移您尊臀,下马来吧。”
再忍了忍,耳边茗烟话语刺儿,终至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屁呀——!”
声音气怒拖长,仿佛一声怒号,她所骑之马似乎受此刺激激励,突然掀开蹄子,直向前冲去,留得南湘一路惨嚎,半天缭绕不去。
茗烟抱着手臂,站在他处,白眼送之。

凛冬将至

虽则过程痛苦不堪,可茗烟到底骑术惊人,手下徒弟也不会寻常。
在其指导调理之下,南湘从一个上马就发软的菜鸟,演变成现在好歹可以坐直身子,勒紧缰绳,双目盯着前方,模样还挺唬人。
南湘还打算向更高层次进发,“你说,就我这骑术,如果要在山路上奔驰,成算有几分呢?”
“——骑快马,奔驰,还在山路上?”茗烟重复着南湘的话语,随即冷笑了一声,“您是打算打猎时逃跑方便么?”
南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然也。”
她可是为了躲朝廷追兵用的,可不就是逃跑么。
茗烟一双剑眉高高扬起,“殿下倘若围猎,四面都有侍卫保卫,即便有脱逃的野兽袭击,怎么也能护卫您周全。”
他不客气的眼光在南湘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说,即便你尺寸比别人宽些,体积比别人大些,那也没有问题的。
南湘一笑,“我乐意。”
茗烟冷笑一声,翻起一个白眼,“区区锦鸡野鸟也能惊动殿下落荒而逃,茗烟,无话可说。”
南湘大度的挥挥手,“看在你教我也还算是有点点点点成效的份上,就懒得和你计较了。”说则伸出手来,拇指食指相拢,只留些许缝隙来,表明程度不过如此。
茗烟瞅着南湘小人得志模样,不屑嘲笑,“大爷我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那么一个蠢徒弟身上。”
南湘冲他皱起鼻子,正想反唇相讥,茗烟抖起浑身刺儿等待,半晌却没听到声,往那方看去正看着这女子转过脸不知突然神游何方。
南湘想想倒也算了。这段时间和他斗嘴不过是培养些许感情,她知道这人吃硬不吃软的,便使出此招,让他教学上心些,也混个脸熟。现在眼看自己快要出师她可打算消停消停,就这么针尖对麦芒的,他不嫌累她还嫌呢。
只是这般的嬉笑怒骂,也是好时光呐——南湘看着面前这个傲气外露的英挺少年,心中反倒有一种淡而轻的弦慢慢扫过。
她拎起缰绳,御马慢行,没说什么。
茗烟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也没再多言。
竟两厢沉默。
南湘在马上坐直身子,由着马儿慢慢前行,心中那股淡的惆怅慢慢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看了看四周枯枝,想想第一天来此练武场时,枝头尚有黄叶,而今枝叶尽落,空落落的能从枝桠间观看天色阴翳如何。
时日真真如梭,须臾便去了。
每天在马场上互相羞辱讥讽,却也费尽了心思,心知此事重大,关系命脉,虽态度看是嬉笑怒骂,可心底到底是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松懈,与谢若莲更是思索筹谋,不知又费了多少心肠……
从初秋到现在,想来时日已然不短,留给她的时间,亦不多了。
沉沉阴云之下,远远听着冬日号角吹来,薄熙王子待冬日祭祀大典之后即将出嫁,南湘纵马前行,一时竟无言。
……
“殿下可知这周郁芳是何方人物?”在谢园里提及一同与南湘护送薄熙王子出嫁的将军,谢若莲问道。
“当日武举时曾见过。她与兵部尚书舒砚同为主考之一。”南湘想想又道,“她是周家人,便于凤后周仲微是本家亲眷。”
谢若莲听到那名字,似笑非笑的看了南湘一眼。
南湘忙摆摆手,“那天子一家皆不是善茬,这次同周郁芳一起出去不知前路如何,我心忐忑啊忐忑……”
谢若莲听着她语尾那一波一波的上扬下坠音,倒屏住笑意,点头道,“若是周大人,倒还好。王女自当庆幸。”
南湘耸耸肩膀,“与他不熟,同是将军,为啥不是茗将军家的人和我一起呢。”
谢若莲眼光微微一闪,道,“茗将军早已逝,您若要她诈尸,我也没有法子。”
南湘一口气憋着,瞪他一眼。
尔后心中疑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莫非茗烟他娘的死,也与她有关么……南湘抖了抖。
南湘只得说,“我这段时间跑剑阁全是有点勤,你可别吃醋……”
谢若莲道,“全随王女心意,茗烟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他双眼稍稍一眯,竟流露出一副惋惜的慈爱表情,南湘不由再抖了抖。
谢若莲见状,笑了,转而道,“前几日梅容从外面赶了回来,怎么没呆几日便又走了?”
南湘叹口气,“他呀,我是拘不住的,本希望我走了他能助上你一把,估计也是靠不住的……”
谢若莲望着外面沉沉云层积累着,轻轻的哦了一声。
……
剑阁演武场。
南湘披着玄狐披风骑马在前独行,茗烟则御马在后。
冷风在场上肆意,此地无建筑树木遮掩,由着它刮起一阵阵灰雾,遮盖了马蹄,又扬起了烟尘。
她背对着他,身影在其中半隐半出,径直在前,缓慢前行。
茗烟慢慢踏着她走过的地方,马蹄印纷乱却也有序,一眼便可辨识出来。
即便同路,她眼中的道路,又是否与他相同。与之并行的,又不知是谁。
四季轮展,不过一个秋天,满地的枯叶像是什么相似的预兆,一夜醒来,北风一天比一天凛冽,满地落叶,他乍然发现,枝头竟尽数空了。
这个王女,性情——
不服输的咬着牙,即便害怕,也努力睁开眼睛,稳稳坐在马上,紧紧握着缰绳,连指甲嵌进手掌间也没有感觉。
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他低下头去,嘴边隐约是个苦笑。
被羞辱得气得涨红了脸,更多时候是尖牙利齿的反咬人一口,拿捏着别人痛楚,丝毫不手软的反唇相讥,嘴巴刻薄得很,她竟也会不顾身份的和他斗嘴。
笑眯眯的看着他有时被气得跳脚,她还兴致勃勃的看好戏一般,一旁幸灾乐祸着。
有时却静静的牵着缰绳,由着马匹慢慢前行,神色略微空茫,似思量又似什么都没想。不知道,魂灵飘忽在何方。……
……
着急学马。且害怕他人发现,所以只在后院困着,即便纵马也只在此演武场内,只对着他。
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骑着受惊之马,不要命的奔驰只为了逃脱什么。
围猎,何须如此。
送皇子出嫁,奔赴异国,一路依仗銮驾,又何须千里辛苦奔驰。
究竟为何。他是真不知道么。
南湘御马在前,缓慢前行,头也不回,浑身笼罩在金光之下,仿佛神人一般璀璨闪烁,不可逼视。
同一轮日光之下,茗烟却察觉不到任何暖意。
毕竟是冬天了,就这么薄薄的一层光裹着,没有任何热意。
他突然扬起下颌,一双眸眼冰寒似铁,无半分暖意。其间讥讽孤绝,似箭簇,向层层阴翳天空射去。
……
四时之祭,以孟月为时。所以入冬后的首月,便是冬日祭祀的时候。
今城太庙庄重严整,重檐的庑殿顶,其下是三重白玉台。待到祠之日,太庙之内仪仗整肃,钟鼓齐鸣,迎来的是着盛装礼服的薄熙王子。
南湘亦在其中,看着那少年,一身华丽衣裳,遮掩不住消瘦脸颊,目视南漓步步沉静之模样,心中也有些复杂。
“薄熙王子殿下——”
南漓躬身跪拜。长长衣摆拂落在地。
凛冬将至。

远嫁

今日的今城万人空巷,人潮拥挤,皆簇拥在官道之上。
周郁芳腰背笔直骑马在前,南湘御马在她身畔,身后是十八匹骏马及它们所驭华丽的銮驾,帘幕始终低垂。
即将远嫁大奚的薄熙王子身披火红嫁衣纹青鸟云纹,披饰金镶珊瑚东珠帷帽,端坐其间不见其影,却能闻到馥郁华丽的香味,像泼水般纷扬弥漫在街头。
道间有兴奋民众纷纷呼叫,甚而叩拜,“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千岁……”一时喧闹声响如山回声一般。
纷闹的臣民渴见王子尊荣,帘幕却始终低垂,始终未曾见到素手纤纤,掀开幕帘。
路旁红绸铺道,百花插枝,金甲的禁军侍卫持刀开道,严整以待,此时阻拦着拥挤人潮,却拦不住这漫天的纷扬喧嚣。如此吵嚷之下南湘耳边却不知为何,甚至能清晰听着銮铃每一步的轻响,叮铃,叮铃……
仿佛某种命运蹑手蹑脚脚步,南湘努力倾听,试图捕捉。
那周郁芳未曾侧颜,却能感受到南湘动作一般,突然道,“王女殿下若疲惫,一会可入马车休息。”
南湘正视前方,笑道,“无妨,难得能与周将军并行。”
……
清晨。
皇城。
南漓清凉殿前叩首三拜,女帝亲自扶起,将其送出清凉殿。
尔后凤后一路相送。他执手看着面前远嫁的皇子,依稀记着当日那般真切的笑着幼时年少,而今竟将成为他国尊贵的太女夫,神色欣慰也有伤感,他微微侧首,遮掩着拭去泪。
南漓轻笑着,“凤后殿下。”凤后自嘲一笑,“大喜之日,我失态了。”
他甩开手,朗朗面目无限大气风流,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内侍小意凑上前来,躬身道,“凤后殿下,王子殿下,吉时已到……”
凤后不待他话毕,“我且送送你,以后隔山隔水的,可就远了。”又看一眼身边侍从,侍从识趣忙避退在一旁。
凤后轻挽着南漓手肘,慢慢走下台阶。
南漓眼角瞥见内侍们皆隔着几丈距离后,抿抿唇,方才低声道,“仲微哥哥,以后……就拜托你了……”
其声几不可闻,周仲微心中却正正一颤,面上却不显分毫,双目直视前方,神色不变道,“自会尽力而为——”
“就怕那人,另有想法,我却……”周仲微慢慢道。
周仲微声音极低,南漓却听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只微微一笑,再未曾多言。
南漓视线游移,看着身畔通体洁白的宫殿在冬阳下灿灿放光,剔透逼人,而今日红绸妆点,灯笼高悬,倒比平日多显几分欢喜雍容之意。
这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琼林玉宇,亦是无情牢笼,以后再见亦是无缘了,不知他可会想念?可想想那另一头,不又是一个富贵牢笼么。虽无趣味,却到底不同。
以后,以后啊,便天高路长,再无此般牵挂了,另一番天地,他自可放开手来……
南漓收回目光,身后清凉殿,朝阳阁,薄熙宫,宫殿一线垂直接连如山脉,阳光下的粼粼屋瓦更似海浪尖波,剔透照人。
他却再不回望,头也不回,在众人搀扶之下上了銮驾。
……
銮驾一路出城,身侧两千侍卫兵戈脚步声惊心动魄,周郁芳一直挺直的身板未见一刻松懈。而南湘骑行在前,头颈维持正直,眼睛却灵活张望,她还未见过如此浩大场面的场面呢,却突然视线一凝,眼光停留在不远处。
路旁竟有人牵着马静静站着。
周郁芳已然道,“前方何人。”
南湘微微眯起眼,待看清那人面容之后,手微微一紧,勒马在旁边停下,“周将军且先行一步,容我去去就来。”
周郁芳看着她径直下马,身法极其干净利落,立刻有人替他牵住马匹。
“殿下?”侍卫询问道。
“我一会赶上。”南湘头也不回,静道。
有侍从跃出迅即跟上南湘离去的身影,追随而去。
周郁芳看了一眼,随即吩咐,“继续前行!”
銮驾内的南漓轻轻掀帘看了一眼,动作极小,几乎不被人察觉。他顺着南湘背影望去,待看清来人后,微微摇摇头,轻声对侍从道:“那人是孤好友,此时倚仗不便停下。且让王女替孤寒暄一二吧。”
“是。”侍从躬身而退。
……
南湘微微吸了口气,然后朝那面走去。
愈走愈近,愈走亦愈清楚。
舒袍缓带,清雅温和,国之风范依旧如此清贵。
树下那人正是国风。
只是双目隐约有红肿,南湘扫了一眼,不便发问。
却不知为何来送。究竟是送南漓,还是送她……
南湘心中伤别诧异之外,也有一丝心惊,莫非他猜到了她要做何?转念又想,她此去不知能否归来,国风如此聪慧怎不知女帝本心,说不定这一路她只是送死罢了,正该是送别,何必故作伤感?
南湘将此念挥开,只定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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