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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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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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雨罢,不会长的……”
南湘不在意的轻笑。

赠礼

转眼数日。南湘再去薄熙宫中时,已是初九。
南湘尚且刚刚走近廊下,还未踱入正殿,宫人拖长声音宣道:“端木王女到——”
虽不见其人,已先闻其声。
庭殿里南漓已朗声道,“姐姐来了?”
其声流畅自如,闲适舒爽得很。
南湘正觉其似乎兴致不错,南漓已然快步先迎了出来。
面颊红润,长眉精神,一双伏犀眼里足见风流,听听这声音,看看这模样,再想想他那日忧心忡忡的形容,混像是两个人一般。
南湘笑着牵住他,“何必迎出来呢,安心坐着便是。”
“怎么可以。”南漓正色道,“姐姐难得过来。”
二人相携进殿。
南湘看着身畔男子,高冠长发,端谨衣衫,整整齐齐的样儿,便拍拍他手,笑道,“看上去比平日更精神了,可是有什么好事?”
南漓诧异一笑,“哪有这么多好事呢。每日不过就这样过了呗。”
南湘亦笑了,“平和日子,只要心思通了就是好的。”
南漓笑着应了是。
等南湘二人坐下来,宫侍刚刚奉上茶,就听内监又拖长了声音唱道,“大奚颜徽皇子到——”
茶碗刚拿在手中,此时放下拿起皆不是。
南湘着实意外,偏头道,“我却是应该回避吧。”
南漓牵住南湘袖摆,满面理所当然道,“为何?姐姐在这宽坐便是。”
他自己则出去迎了。
南湘在里间,耳边能听见南漓在外间说话之声。声音含笑,甚是亲善。
——“颜皇子殿下安好,咳,今日我薄熙宫真真热闹。”
“漓弟总如此生分……怎么热闹了?”颜徽低沉声音也传了进来。
南漓已踱过转角,笑着往里间一指,“这厢迎来您大驾,内里我南湘姐姐端木王女里面正歇着呢,如何不热闹?”
话音未落,南湘抬头便见颜徽过转角而来。
她站起身来,“多日不见,皇子可还安好。”
颜徽本是意料之外,却神色不变,依旧笑着应了,“承蒙王女殿下惦记了。殿下近日如何?”
他面皮当真是厚。
还好意思和自己客套。
南湘鄙夷,面上倒笑得个花团锦簇,亲和温良的冲颜徽道,“托福凑合,只是春末蚊虫滋生,皇子远道而来还请保重。”
颜徽笑意不变。
南漓此时插嘴道,“我让宫侍烧点艾草去。——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南漓转过话头,笑看向一脸无辜模样的颜徽。
“余下时日不多,我也要回大奚去了。临走之前,特来拜别。”
话毕,颜徽轻一击手,身畔侍者快速上前,躬身递上一个锦盒来。
“岂能劳动大驾。”南漓客套。
颜徽将锦盒接了过来,左手扶底,右手轻轻打开盒盖。
双手缓缓从中捧出了一个琉璃瓶子。
“这是百花香露,还请笑纳。”颜徽轻道。
瓶中水体剔透,阳光下更觉流光溢彩,通透逼人。
南漓笑道,“好精致的玩意。”
颜徽亦笑道,“漓弟喜欢就好。小小礼物,漓弟笑纳了罢。”说话间,他将瓶子装入,又细细理好,便要递过来。
南漓忙推拒道,“劳殿下费心了,南漓不能收。”
颜徽双手递来,见状,“漓弟莫嫌弃,只是一片心意。”
见颜徽神色诚恳,南漓方才道,“殿下盛情,却之不恭,南漓谢谢了。”
这推推拒拒,南湘一旁看得无聊,只觉假的很。咳——
谁想那颜徽竟似在南湘肚子里蛔虫一般,随即朝南湘望了过来。
“王女殿下在此,则更是好了。颜徽不才,不知王女好恶,也得备了薄礼一副,还望殿下不弃。”不等南湘说话,颜徽又接着道,“殿下胸襟宽阔,不拘小节,颜徽思慕已久,想必殿下必定不会与颜徽客套的。”
侍者又恭恭敬敬碰上器物。
与南漓那不同,这倒是个细细一个小匣子。
南湘笑道,“南湘感足盛情。”
自接了不提。
谁想着匣子小却委实有些沉重。
南漓眼力厉害,一眼辨识出这匣子竟是上等沉香木制,笑道,“这木头匣子也好,皇子殿下当真费心了。”
买椟还珠?
颜徽道,“小小礼物,殿下请勿嫌弃。”
南湘客气的笑了笑,“当真费心了。”并无意立刻打开,竟要放到一边一般。
颜徽定定望着南湘动作不语。
只不知为何,竟慢慢一笑。其笑意落入南湘眼里,却委实有些不自在。
“若王女殿下不弃欢喜,则能了却徽生平之愿矣。”
南漓一旁观望,此时见颜徽竟说出这番话来,心中诧异,也插了一句,“皇子话语动人心肠,只是不知,您究竟送的什么。”
南湘正要将匣子收起,南漓一席话让她手微微一顿。
颜徽朝南漓笑道,“仅一份薄礼罢。”
南漓哪里是个可以被敷衍糊弄的,他眼睛一眨,直直向南湘望来,“姐姐,好姐姐,就让南漓瞅一眼罢。”
南湘见他都说出声来了,只得重新拿了出来。
她内心倒也好奇,笑着瞅瞅一脸兴趣向往的南漓,又看了看一旁笑意盈盈的颜徽,自己则慢慢打开匣子。
低头一看。
随即,怔然。
南漓见南湘不言,凑近一看,笑道,“怎是一折扇,好漂亮的模样。”
南湘垂眸,看着匣中那柄叠好的扇子。
慢慢取了出来。
轻抚扇骨,慢展扇页。
其手指如玉,动作清雅似莲,扇面绽开,倒似昙花层层绽放。
扇面上一幅水墨山水,清清秀秀。
南漓却看着折扇反面一句诗,慢慢念了出来:“天下无人知我心。”
天下无人知我心。
……
南漓近身一看,不由啊了一声,双眼灼灼的看着南湘,方转头对颜徽道,“皇子殿下好心思,竟将姐姐少时所作的诗题在扇面上,——偏偏这句也是我最心爱的。”
南湘低着头,只隐约见着睫毛略略颤动着。
“端木王女文采风流,天下皆知。正因此诗,虽未谋面,我却早已将王女殿下引以为知己,而今看来,我与漓弟也颇有默契,实出乎意料,欢喜不己……”
颜徽带着暖意的眼眸回望南漓,直到南漓微红了脸,略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为止。
半晌,却不见端木王女有何回应。
南漓诧异的看着一直缄默不语的王姐。
虽则无言,他却能隐约感受到对面二人无言,却似乎有惊涛骇浪在其间汹涌。
他微有些不安,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南湘终于抬起头来。
“谢皇子费心,我很喜欢。”南湘平淡一笑。
颜徽半托腮,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女子神思自若,平静自持好,缓缓道:
“承蒙王女不弃,吾心甚慰矣。”

交锋

南湘回府后将匣子塞给杏,一副嫌弃神色,另加冷笑一声,寒彻人心:
“弄到库房去,别让它在我眼前碍事。”
杏莫名,躬身应了是,见南湘神色不愉,又道,“不知何物竟惹殿下烦心。”
南湘挥挥手,神情仍不见缓,“你打开便知。”
杏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柄扇。取出一观,紫檀扇骨,水墨扇面,翻转一面,更有六字。
南湘冷哼一声,“认出来了?”
“这,这不是当日——”杏手中捧着那柄熟悉的扇子,一时微有些哑然。
“不错,这皇子便是那无耻小贼。”
南湘连连冷笑。
那颜徽看似满面真诚,却常厚颜无耻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什么“仰慕才华……引以为知己……”
呸。冠冕堂皇的假话,纵能欺骗世人,却也瞒不过她。不就是挑衅么!他真当她是没脾气的橡皮泥好欺负得很?
还记得当日桥边偶遇,陌生人以扇子相犯,言语调戏,那扇子上正有如此六个字:天下无人知我心。
不提倒罢了,她自当揭过,谁想居然还故意送扇挑衅。这人是有病么!
特意让她厌恶嫌弃……让她心生疑惑?
……南湘皱眉。
杏端来茶盘,南湘接过,刚掀开盖,动作便慢了下来。
杏不解的望着王女殿下突然停顿的动作,少顷,只听得殿下扔下茶碗的声音。
“备车。”
南湘起身便走。
……
今城。
杏搀扶着南湘走下马车。
她继而环绕四周:
俊俏的少女正踱步从石板路上而过,持扇的左手正拂过路旁柳丝。擦肩而过的少年有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酒招被风刮得时而漫卷时而舒展,艄公正从桥洞下隐没,瞬息间又满载乘客显露。
熙熙攘攘的人流,来来回回。
桥下的流水新鲜清透,春水温柔。
——他会在哪。
她在桥上站定,收回四下张望的眼。
此处便是相遇的地方,他又会在何处。
……
南湘也不免觉得自己粗莽,又疑心自己未免多心。——她虽一向不是个喜欢多想的人,平素更厌烦揽事在身——只是他举动委实怪异,好似故意试探又仿佛有心提醒,会不会有甚隐意潜藏?
桥顶风大,南湘颊边散发被吹起,几欲遮住神情,莲青色的衣袖亦被风拂乱。
又有数只船只从桥下行过不复返。
她低头,自嘲一笑。
或许她真是神经过敏了。
转身便要走,此时却有人与她擦肩而过。
南湘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些诧异的停了下来,回过头去。
来人却头也不回,静静走过,却在栏边驻足停下,俯瞰桥下流水。
南湘自嘲多心,转过身去,耳边却听见了什么,细碎话语掺杂在风声水声里。
身后仿佛有人不经意的低吟了一句:“……天下无人知我心。”
南湘停下脚步,心中雷动,仿佛一时间千张旗帜紧紧蜷起。
她却不能转身。她背对来人,眼神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平静问道:
“君可自西面来?”
等待似如此漫长,又仿佛只是眨眼的一瞬。
身后有声音道,“小姐,请过桥前行,第三排柳树下有人会迎接您。”
……
身外外臣,并不应该直接与朝廷官员见面,更何况她这个身份尴尬的皇亲。
可算起来,这已经算是他们第三次单独相见了——
“皇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南湘微笑。
这异国他乡奔赴此间的皇子也在客套微笑,“王女殿下,我丝毫也不惊讶。”
“徽知,与殿下心有灵犀,自有默契。”
南湘面上笑意稍稍一僵。默契个屁啊。
看着颜徽宽幅大袖,慵懒依靠在大座上的模样,南湘摇头道,“殿下手段,委实佩服。”
“王女见笑。”颜徽不以为意,“殿下可知,早在我幼年时,便期待与您相见的一日,纵是梦境亦甘愿。”
“……殿下客气。”
南湘面无表情,强作微笑。
颜徽继续道,“精彩绝艳的《圣音赋》,殿下谦称其乃少年戏笔,可殿下之胸襟,天下共羡之。当然最心爱的还是这句,‘天下无人知我心。’”
南湘只得欠欠身,“陋词也,承蒙厚爱。”
“殿下,当我在大奚群山上的宫殿上吟诵您的诗句的时候,您可知我心中澎湃之情?殿下,你可知我在蝉鸣声远去的夜晚,脑海中徘徊的,只是您‘天下无人鉴诗句,天下无人知我心’的寂寥?多少个激动忐忑,冷硬刻薄的时刻,我设想若是您,又当如何自处。多少个春秋夜晚,多少个冬夏清晨……我自负神交已久,谁想预想中的您却是如此冷淡,但——”
南湘在通篇废话中,听得一个美妙的“但是”时,迅速打起了精神。
“——但,如此灵犀,又让我为之一振。君不知性情所致,往往不知其深也……”颜徽复又夸夸其谈,又引用南湘,咳,先前王女所写诗词歌赋,来证明他是多么热切的热爱崇敬。
“谬赞也,实不敢当。”南湘只得点点头。
心中无奈,您到底要说什么,您这是干嘛来着……
颜徽看着南湘眼眸深处,突然扑哧一笑。
“听烦了?”
南湘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你到底是要干嘛。
……
“我就想逗逗你。”颜徽老实道。
南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颜徽清白无辜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
南湘再不想浪费时间,并无多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冲门走过去,理也不理,径自便要离开。
这并非客栈,亦不是使团居住地。只是个普通民居,天知道他怎么弄到的,或许这是他借用的,或许这是他大奚国间谍所拥有的流动站,又或许这就是他自己的房产,管他的。他百法齐出,故弄玄虚,将她引到此处,就是为了——
“殿下,我不得不说,您和我预想的……并不一样。”
南湘并未停下脚步。
“抛却其它而言,我仍是很有用的。”
南湘走在门边,扣住门板,似即刻便要推门而出。
“难道要我直说,我可以帮助你吗?”
话语在耳边炸响,可他声音其实很低,轻微得瞬息便散了,可她却仍能在语尾捕捉到不可挥去的笑意。
南湘双手紧紧扣住门扉,以至于关节都泛出青白,她强力控制着自己转过身去。
颜徽依旧没有起身,他微微倾斜着坐在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向她的方向。
他似乎望着她,眼神又仿佛飘渺得放在了门扉之外,天际苍穹。她甚至不确定,他的眼中是否容下了她,或许他看到的只是一个了无轻重的芥子,生死亦不足惜,更无须在意。
所有的恼怒愤慨在顷刻间灰飞湮灭,南湘慢慢展平唇角。
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耍弄人并不好笑。妄想天上能掉下馅饼,才是最可笑的事。”南湘缓慢道,“你当真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

了结

“——我所拥有的,超过你所想像。”
颜徽在南湘咄咄目光中,优雅的欠了欠身。
继而靠回椅背,懒洋洋的看着端木王女僵持在门边的模样,其神色落在南湘眼中,却是异乎寻常的自得和轻慢。
南湘勉力自持。
“我乃一国王女,无需劳动您大驾。”
“冲动无用呵。”颜徽道,“尊敬的殿下,您不妨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南湘看着他。
颜徽微笑回视。
她确实冲动了,仿佛有一声轻盈的铃在耳边响起,她瞬间冷静下来。
冲动的未经考虑,便来到此处接受羞辱,是她的错。可木已成舟,何不腆着脸,留下来,待看他究竟要拿出什么货色来。
那铃声似乎只轻轻响着一个声音:留下来。
为何不留下来?说到底,他不过一个男人,堂堂女子有何惧。当日的雨霖铃薄寡难缠,也不过如此,他颜徽又能作何。
南湘仿佛抽离开,旁观着自己拧过身来,缓慢踱步,径自走到颜徽面前,静静俯视他漫漫笑靥。
她未发一言,只冷淡无言的注视着他。
他在她沉默的阴影下,脸色丝毫不变,轻轻道,“想清楚了?”
南湘慢慢低下头,与他双眸咫尺之距,待看到他瞳孔微微收缩的瞬间,方才用耳语般轻微的声音,附其耳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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