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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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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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烟则擅长藏杀招与平淡之处,隐忍潜伏,一朝亮剑,这让我记忆深刻。”
“而你小雨子——”
谢若莲一手托腮,手指挟着棋子,笑眯眯的望着面前冰冷的银发少年。
雨霖铃沉默回望。
“你小雨子啊,每局尽在迂回。愈是该靠近,你则愈发要远离。真是有意思。”
雨霖铃低头看着棋面,半面黑子半面白,简单明晰。
沉默斟酌棋路,并不在意其言语如何,倘若这么轻易便被扰了心智便也不是他了。
少顷,方才抬头,静道:“你呢。你又是什么样子。”
谢若莲亦看向棋盘,声音依旧轻捷:“我呵,不过寻常模样。”
雨霖铃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家伙,微微冷笑了一声。
谢若莲耸耸肩,满面不经意。
“你瞧,我的棋路多简单。你要吃子,我便让你吃。我要地盘足矣,目标简单,手段明确。”
“又哪有这么多复杂的事呢?”
*** *** ***
冬雪连绵,寒夜彻骨。
谢园却灯火通透。
卧室的地龙烧得暖暖的,厚厚的被褥蓬松而温暖,谢园特有的装饰复杂宽大好似房间的床在冬日仿佛天堂。
南湘仍旧怕冷的蜷缩在被衾之中,裹得严严实实。
谢若莲手捂暖炉,身披披肩,半坐半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道:“咳,小雨子当真难缠啊……”
他仰头望向床顶涂刷芙蕖图画的木板,纤细的下颌似一条倾斜的线。
深邃睿智的眼神能穿过天顶,从而投向不可知的时光深处。他静静的出神思考。
少顷,谢若莲收回眼光,暖洋洋的望着南湘,温和道,“王女处理得极好,若莲感佩。”
“好什么呀。”南湘将头躲在被子中,闷闷出声,“一点都不好。”
“月寮之谜已知十之八九。王女仅一次探访便有如此成果,当真不凡。”谢若莲用手拍拍南湘。
“你在安慰我。”南湘依旧藏着不出来。
谢若莲拍了拍蜷成一团的南湘,笑了。
“当然要抓紧时机安慰啊,免得王女被神仙之姿吸了魂魄,忘了我这等草木之身呐。”谢若莲一如既往的温淡声音,即便隔着棉絮,仍能听出那股子笑眯眯的戏谑滋味来。
南湘躲在被子里终究觉得好笑,撑不住跟着微一展颜,虽说他看不到。
心中沉重,仍被拖坠着,她藏在被子摸着黑,还是摸索到谢若莲半躺着的腰。
轻轻搂住。
清淡好闻的气息弥漫在鼻端。
谢若莲亦温柔的环护住。
窗外无声无息,静静落着雪。
“冬日祭在即,王女可稍将此事搁置,纵情放松一番可好。”谢若莲清和劝道。
纵情放松?南湘暗暗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辗转赴几处,归来似轻寒凛凛

第十一卷小雪。
冬日祭。
虽是团圆夜,冬夜究竟凄寒,小宴阑珊,只听得永漏频传。
是谁人道:前欢已去,离愁一枕,各自需寻各自门?
*** *** ***
圣音此地风俗特异,遵从女娲节历,夏日有夏日祭,冬日也有冬日祭祀,四时之享,备三牲黍稷品物以祭,是阖家团圆之时。如今又是一年之冬,端木王府亦有家宴备下。
众人奔走纷纷,虽事务繁忙,却不见乱象。
一如刘瑞等人,近日也忙碌,虽内院禁严,不得擅入,而他则可以常奔走内外院之间。
冬日祭前几日,他便形色匆匆走进账房,将杏管事的话带到,领了银子,又匆匆带回。
“回杏管事,这里统共三千五百两,我刚支领出来。”
“可曾报给谢公子?”
“我即刻便去……”他正小意回报着,却听门帘儿轻轻一掀,有人来了。他不敢肆意回望,却有一把年轻声音清脆笑道:“哟,杏姐姐正忙着呢?”
杏抬头,见着来人,也笑了起来,“见我忙着,还不知趣的滚远些。”
那人声音慢慢近了,刘瑞听得清楚,正是王女殿下身边贴身近侍抱琴。抱琴走了过来,与刘瑞擦肩而过,瞥了一眼,笑道,“这不是刘叔么,您老劳烦了,白白跑到杏管事前挨骂来着。”
杏先笑骂了一句“除了你们几个臭小子,再没让我动气的。”她转脸对一旁低头的刘瑞吩咐道,“你去谢园报给谢公子后,再来找我,一会还有事儿。”
“是。”刘瑞应了,返身走了出去。
掀帘时,尚能听到抱琴那抑扬自如的声音,调高了声音,振振有词得很:“哟,我可是个好人,锄禾是个木头脸,那专门惹人生气的小墨玉又不在您眼前,您可真真空口冤枉人……”
刘瑞出门后,在阳光下摇摇头。
这抱琴虽是侍者,可瞧他那态度,居然敢和杏管事调笑打趣,百无禁忌。听说他在殿下面前也是这般嬉笑怒骂,殿下也乐得纵他……刘瑞不敢深想,忙又加紧步伐往谢园去。
王府大得很,内院里各公子居所也分散,他疾走前行,大冬天也背脊生汗,方才远远看到谢园灰瓦白墙。
“问谢公子好。”面对着面前这年轻公子,刘瑞不敢松气,陪笑道。
谢若莲坐在谢园书房大案旁,坐手扶额,微眯眼睛,低头看着文本。
身后身旁皆是满壁累累的书柜,从上至下垒得满满的,没有一分空隙。
窗外正对着一亩水池,冬日残荷皆无,寂寥颜色,却有数只轩昂漂亮的白鸟在水边栖息,时振翅飞翔,时独立水中,时活泼嬉闹,时成群成堆,尤显得水塘活泼生机。
刘瑞内心慨叹,谢园是富贵不显,寻常处惊人,大冬天的这鸟儿这样随意养着,不知花了多少钱和心思……
谢若莲许是累了,先伸了个懒腰,“困啊困啊……”叹了一声。
“公子请用。”清灯适时添茶。身旁另一人则无言递上了一块巾子。
刘妈看着他,不由瞠大眼睛——这不是正屋的墨玉还能是谁。
谢若莲擦擦脸,递回墨玉手上。
待少年走了出去,刘瑞也没回过神来。这个当初身量未足,骄纵活泼的男孩,怎么转眼便在谢公子这成为一个颇有些气格的大人了?
谢若莲此时方才抬头,未语先轻笑,十分亲和,“所来何事?”
刘瑞忙递上东西,解释道,“已回过杏管事,杏管事让来您这说一声,方便您统筹。”
小厮清灯接过东西,捧到谢若莲面前,他翻了翻,“我知道了,辛苦了。”
“不敢不敢,小人分内事。”刘瑞完事后,小心后退,出了书房。
小厮清灯一路将其送出院门。滴水不漏,待人体下,谢公子当真不愧雅莲之名,称得上是圣音贵公子之翘楚呵。
刘瑞径自在门外感叹,谁晓得门内谢若莲又伸了个懒腰,便往卧室走去。
“公子……”清灯无言。
墨玉也呐呐,“……您才起来多久啊,又去睡……”
浊火叹道,“还有事儿没完呢……”
理她呢。谢若莲自钻到被子里,长被一蒙,不闻天下事。
……
……
刘瑞依照吩咐回到杏管事那,抱琴已经去了,此时只有锄禾在旁边,两人正细细商量这什么。
“若闹得太喧闹不堪了,未必讨殿下欢喜。”
“……诸位公子倒是有喜欢热闹。”
“请一个乐音清美的戏班子,雅俗共赏更好。”锄禾道。
“便如你所说,请畅春班。”杏最后拍板。
畅春班是个雅班,擅长清音文词,才子佳人,清秀故事,阳春白雪温吞声。可这班子可火着呢,寻常人哪里能请到。
刘瑞在旁边站定,杏见她来了,便给她一个匣子。
杏道:“本来你不用多走着一遭,奈何请帖刚刚制好,又得麻烦你跑一趟了。——将匣子中的帖子送去各处公子那。”
刘瑞打开一看,匣子里正是一摞请帖。
谢园谢公子,梅坞梅公子,落红馆萦枝公子,白雁渡董曦公子,浮香斋白莎公子,昆南坊浅苔公子,月寮寒渡雨公子,湛华阁的元生公子,九尺青锋庭茗烟公子……
“九处地方一一送到。”
“是。”
刘瑞先行来到湛华阁元生公子处。
元生公子笑眯眯的接过来,打开一看,一张脸顿起笑靥,盛满笑意,欢喜不已。
“又是家宴?几位哥哥定也一起,王女也定是要来,上次的夏日祭可真好玩,这次也要将王女灌醉了才好。”
元生拍手笑,天真浪漫模样。
刘瑞告辞前,元生让小厮送上一件东西。
刘瑞接过一看,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珊瑚,玲珑精致。
刘瑞忙推辞:“谢公子宽厚赏赐,只是此物太贵重,小人不敢收。”
元生笑得十分骄傲甜蜜,“这是我家乡巣洲的小东西,你便收了吧。”
刘瑞又辞了几次,最终收了,拢在袖中,又到了落红馆。
落红馆三层小楼,雕梁画柱,精雕细镂,庭院遍植高大榕树,缀翡翠,饰明珠。
屋内,萦枝公子端坐位上,不言语。
刘瑞陪着小心道,“公子,这是夏日祭家宴请帖,特意送来,请公子笑纳。”
已有小厮识趣的接了过来,递给萦枝手上。
他打开一看,先冷笑了一声,几眼看毕,后随意掷放在一角。
刘瑞见状,识趣告退。
听说近日萦枝公子与王女殿下不睦,别人早该诚惶诚恐,偏偏他还是这般模样。
刘瑞心中咂舌,这番傲气做个谁看呢,怪不得这位公子没人缘——可是要说没人缘,那他还是比不过那位月寮寒渡的雨公子吧。这么多年,从不参加家宴,就没人见过他人影……
白雁渡的董曦公子也十分客气。
公子笼着面纱,不见神情,能见身姿羸弱,似有不足之症,偶尔细细咳嗽几声,用绢子捂着嘴,半侧了脸,隐约可见清诀的侧颜。
只能听到他客气温和的声音,音容举止俱含蓄温和,令人顿生如沐春风之感。
先是让喝了杯茶,又温言谢过他特地送来,公子将请帖细细收了,又让小厮剪虹一路送至门外。当真是体恤下人的主子。
至浮香斋白莎公子处则更是美景惊人。
公子娇懒,半躺半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在指尖把玩着。
身着大披肩,整个人隐没其中,则越发显得脸蛋小而精致,肩上则停有一只团扇大小的蝴蝶,羽翼银白似有银粉,纤尘不染。
他笑意朦胧,似醉非醒,似醒非醒,俨如红尘中一樽忘却前尘不忆今朝的美酒,不饮人自醉。
刘瑞不敢多看,实怕摄住心魂。
小心翼翼递上拜帖。
“冬日祭家宴,还请公子赴宴。”
“谢了。”白莎草儿淡淡一笑,将先前手中信笺收了,又轻瞟一眼请帖便搁下。
两封信恰好摞在一起。
刘瑞倒没注意到,恍恍惚惚的走出院门,差点被门槛绊倒,很是狼狈。
他走后,白莎草儿眼神重新落在两份信上。
一封是王府请帖。
另一封则是千里迢迢的畅国寄来。
他眼神深邃飘渺,整个人似沉浸在久远的地方。母亲……
……
……
谢园谢公子正在午睡,清灯替他接了帖子。刘瑞莫名其妙,看了看才日上三竿的太阳,心想这公子午睡睡得可真早,聪明人当真同寻常人不一样。
浅苔公子则在凿石头。一身黑衣,右手持凿,左手握石,身坐石凳,旁有石桌。
他头也不抬,“放一边吧,多谢了。”
月寮寒渡大门紧闭,久叩不开,没有回应。刘瑞只得将帖子塞入门缝。
梅坞。
——这尊大神也是不好请的。
刘瑞陪着笑脸,对小厮绫子道,“梅容公子在吗?”
绫子不吱声,小心的指了指上面。
上面?
房内不见人影,刘妈疑惑的抬头,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
琉璃瓦上,飞檐遮住一半身形,却能见那一身红衣似血似残阳。
刘瑞看得心惊肉跳,那顶上人影不是梅容公子还会是谁?
左腿屈膝,右腿平伸,左手向后半撑着身子,而右手高举酒壶,昂首饮用,红衣徐徐铺展开来
“怎、怎么跑屋顶上了……”刘瑞结结巴巴小声自语。
绫子亦小声道,“我不敢打搅公子,您就先把拜帖给我吧。”
刘瑞忙不迭点头。
退出院外时,他仍忍不住回首观望。
红衣公子洒然倚坐,举杯千觞饮,这位公子行事百无禁忌,不遵常理。刘瑞速速走开,避之不迭。
九尺青锋庭。
茗烟公子亦少言寡语。
他在九尺青锋庭的箭场上,张弓射击。
沉着眉眼,并不言语,面目神情却还是一副平静模样。轻轻眯起眼睛,张弓至满,箭簇凌厉,不曾失准。
小厮龙泉替公子接了。
刘瑞识趣退去,并不多言。
待他走后,龙泉将帖递于茗烟。
茗烟接了过来,眼神阴郁,似有阴翳层叠,他看着手间之帖,慢慢咬紧牙关。
突然甩手,平行将其丢掷出手,贴子迅即飞离。
可随即有箭簇紧逼而来。
贴子欲坠,而箭簇更快更凌厉,直接穿透而过,死死将其定在地上。
只有箭首微动。
箭头直直插入纸面,恰好定在碧水南湘四字中央处。
龙泉静静走去。取下箭来,捡起帖子,递还茗烟。
“公子……”他低低唤道。
茗烟不言。
只是那取下的纸页上,末尾处箭口凌厉,切碎碧水南湘四字,触目惊心。
……
……
刘瑞回到杏管事那处,来回三趟——“今日辛苦了。”杏温和笑道。
刘瑞躬身,恭敬道,“谢管事体恤,小人不辛苦。”
杏道,“夏冬两祭最是繁忙,等过了这时日,便会轻松些。”
“是。”
刘瑞应了。
虽则腿软疲乏,可他内心却颇为激荡。王府九君,他今日竟见了八个,皆是天人下凡之姿态,旁人羡慕还不行,谁还觉得辛苦?不是寻常人都有这般运气的。
只是众公子们或娇俏,或疏狂,或宽博,或雍容,或清美,或娇懒,或温婉,或谐谑,各种风姿皆迥异惊人,我们王女殿下,当真是好艳福……

诸多缘如果,空负他日水空流

斋戒沐浴,清心素俭,方才开始祭祀。
冬日祭前三日,长空碧朗,空气洁净,虽隐有寒意,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女帝驾临圣音今城女娲庙,祭祀女娲眷顾,一年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女娲庙宇众多,遍布神州大地。除了青衣居士们所侍奉的神山主殿外,就属今城城西的女娲庙香火最为正宗繁盛。
一片湛蓝的琉璃穹顶之下,大殿灿然夺目,神光普降,女娲神像高大且光辉。南湘行走过庭殿之间,一双通天慈悲的眼高高俯察着她。
南湘诚心叩拜。
她两世经历,深信世间神秘之事,自有神佛打算,诚心祈求安平未来。
女帝赴太庙祭祀列祖列宗,百官同去,南湘也位列其中。日出前七刻,时辰一到,斋宫鸣太和钟,响彻苍穹。
南湘在里间相陪祭祀时,尚有闲暇看着墙上长长一列历位女帝画像卷轴。从圣音开国之帝看起,其眼神果如出鞘的神兵利器,从画纸上迸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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