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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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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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只能算是一封匿名信。用匿名信告状的,我们每天都会收到不少,一般不立
案查办。哪有这么多人手?请示张书记这事是不是放一下?
    张书记说,这个你们纪委有权决定。用匿名信告黑状,这个风气很不好。以前
我们不注意方法,很有一些同志被这种匿名信给害苦了,还弄了一些冤假错案。这
个教训一定要吸取。我还是那个观点,有人告状的领导不一定是好领导,没有人告
状的领导绝对不是好领导。纪委的同志走后,孟维周有事进来了。张书记还在自言
自语,什么李友竹,哪里钻出个李友竹?孟维周听了,灵机一闪,猜到了什么,说,
李友竹就是理由足的谐言,肯定是匿名信。既然有理由,又何必匿名?不可信。这
话极合张书记的心意。
    不料,过了两个多月,省检察院对唐半仙的问题作了批示,责成地区检察院立
案查办。看来那个告状的人是铁了心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地委几位主要负责同志听取了地检察院王检察长就本案的专题汇报。张书记的态度
明朗,说要实事求是,依法办事。
    唐半仙听到了消息,跑到张书记这里汇报。张书记说,你现在不要找我,我只
希望你真的清清白白。地委一向支持你的工作,但你真的有问题,也不能包庇你。
包也是包不了的。地委一向支持你的工作是正确的。但不是叫你乱来。当然从我个
人愿望,希望你没有事。
    第二天,唐半仙被收容审查。张书记指示王检察长,这个案子影响太大,地委
很关注,你们要随时向我通报办案情况。当然严格说这是不合法的,但我是不会干
扰你们独立办案的。所以,从唐半仙被收容之日起,王检察长每天都要同张书记碰
一次头
    侦查工作步步深入。一个星期之后,张书记在地直部门负责人会议上讲到,个
别企业负责人,利欲熏心,生活腐化,更有甚者,在经营活动中,不讲科学,靠问
卜算卦来定决策,真是荒唐至极!这样搞,企业不亏得一塌糊涂才怪!张书记表情
义愤,十分严肃。下面有人悄悄议论,这下唐半仙完了。孟维周不知案件详情,但
觉得张书记不该点唐半仙算卦的事,你自己也相信,也让唐半仙算过,况且你们私
交也可以,却这么讲,有失厚道。不过这只是孟维周内心一闪而过的感触,并不妨
碍他对张书记的尊重。他早就在什么书上看到了一句至理名言:用道德标准去衡量
政治家是幼稚可笑的。
    张书记这次讲话以后第三天,唐半仙被正式逮捕。
    这天,张书记吩咐孟维周,同舒先生联系一下。他找过我几次,我没有时间。
你跟他讲,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先找你。
    孟维周明白张书记的意图。唐半仙案发,一石激起千重浪,各种离奇的谣言都
来了。唐半仙的问题不是孤立的,背后肯定有人。有人又怎样?这样的事还少见吗?
有些人,大家都知道他不干净,就是搞他不倒。人家得问你要证据啊!你怎么去告?
向谁告?官官相护哩!人家当着全区人民的面向省委书记打电话,这不清清楚楚吗?
人家同上面头头都是铁哥们儿!北京都有靠山!北京?省里头儿肯定是他的靠山,
北京就不一定,都是些退下来的老同志,能顶什么用?这你就不懂了。那些老同志,
退下来了,虽是天津包子狗不理,但他们要将一个小小地委书记扶上副省级,还是
出得了力的。他是个聪明人,那些老同志,退下来无聊得发慌,他一年去看他们几
次,汇汇报,他们心里自然很受用的。不用他明讲,他们也会为他讲话的。这个路
子从来还没有人走过哩!
    流言飞语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孟维周的耳中。他猜想张书记也会听到的。只是张
书记听到的话会委婉一点,不会像他听到的这么露骨。这是张书记主持地委工作以
来最棘手的时期,孟维周也深感忧虑。但他见张书记一直是处惊不乱的样子。倒是
孟维周的姨父讲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人家玩儿到这份上,你们几封告状信就可以
把他弄倒?这些人真蠢。姨父说这话时,刚喝过酒,醉眼蒙胧的样子。孟维周这几
天总为张书记担心,便老想起姨父的话,觉得那似醉非醉的神态像个大彻大悟者。
也许姨父的话真有道理。这让他又想起某公一段关于大人物小人物的宏论。说是小
人物因为太小,有个什么错误就显眼了,所以小人物不能有小错;大人物因为太大,
一般的错误在他们身上就忽略不计,所以大人物不怕大错,纵然有错误也只能是伟
大的错误,小人物全部的生命意义就是居家过日子,用句粗话讲就是上为嘴巴下为
鸡巴,所以鸡巴错误就是大错误,要治流氓罪;而大人物的生命意义是治国安邦,
他们玩玩女人真的只是鸡巴大个事,西方有人就说政治家最好的休息方式是做爱。
孟维周当时听到这话,虽感到恶臭逼人,却又不得不承认其精彩。
    这种时候,张书记同舒先生这些人交往的确应注意一点策略。孟维周准备给舒
先生打电话。刚提起电话,马上又放下了。他像预感到了什么,觉得不应用办公室
的电话。他想起了去年省里商业总公司吴经理的案子。吴经理因经济犯罪被收审逮
捕,起初死不承认。后来检察部门将前两个多月内他同妻子、情妇的所有电话录音
一放,吴经理哑口无言。孟维周最初听到这事,背脊骨阵阵发凉。从那以后,他有
意培养一种好习惯,不在电话里讲不便讲的话。他放下电话,从后门走到街上,打
了一部公用电话。
    舒先生吗?是我,听出来了吗?
    哦哦,知道了,舒先生听出来了,但没有提起孟维周的名字。
    孟维周很满意舒先生的老练。说,老板设时间,你有事的话,我俩见个面吧。
    舒先生静了片刻,说,晚上八点在黑眼睛夜总会东九号包厢见面好吗?
    好吧。挂了电话。
    孟维周发现自己好像在搞间谍工作似的,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心想,自己干间
谍也许还是块好料。这么想着,在回办公室的途中,便有意装作没事似的,看有没
有人注意他。
    黑眼睛夜总会是舒先生手下的企业之一,目前在本地算最高档次的。为了必要
的骄矜,孟维周晚了几分钟才到。舒先生已等在那里了,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了过来。
还有两位女士,一位是图远公司的公关部经理方圆,三十来岁,孟维周认识;另一
位小姐孟维周面生,看不出年纪,脸蛋儿有些像关之琳。舒先生介绍,这是尖尖,
尖锐的尖;这是孟先生。孟维周觉得尖尖这名字好生奇怪,想笑,因不太熟,就不
冒昧失礼了。
    舒先生招呼道,大家随意吧。
    尖尖靠过来。盂先生唱歌还是跳舞?
    孟维周心跳得很快。夜总会他不是没上过,但那一般都是较正规的社交场面。
像今天这样专门有人陪,还是头一次。尖尖又这么漂亮,有一股令他心乱的气息。
心想太拘谨有失风度,便起身请尖尖跳舞。
    我以后可以随便找你玩吗?荧光闪闪中,尖尖的眼珠蓝幽幽的。
    可以,当然可以。盂维周回道。他没料到尖尖第一句竟是这样的话。这种场合,
人们开言通常是请问贵性?哪里发财?
    孟维周被一阵柔柔的风裹拥着,在舞池里飘来飘去。这是他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感受。你跳得太好了,尖尖。只要你孟先生喜欢就好。
    怎么叫尖尖?好有特色的名字。你想知道吗?很有意思的。我想有机会告诉你,
但今天就不告诉了。
    接下来,孟维周一般都同尖尖跳,只偶尔同方圆跳一两曲,出于礼貌。方圆是
舒先生的人,大家心里都明白。
    到了迪斯科时间,舒先生说,两位小姐去风一阵吧,这个我跳不来。
    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舒先生说,我找张老板也没什么事。唐半仙抓了,我
怕他不够朋友乱咬人。孟维周说,不怕的。他的案子,老板一直抓在手里,走不了
样的。舒先生很关切的样子,说,那就好。孟维周说,老板很关心你。现在形势越
来越复杂,你要事事小心。这是老板的意思,以后有事你就先找我。舒先生忙点头,
好好,仰仗老弟了。听着迪斯科完了,他们收起了话题。舒先生笑着说,尖尖怎么
样?放开点没关系的。孟维周浑身热了一阵。这时两位小姐推门进来了。尖尖步态
袅袅,走向孟维周身边。
    第二天上班,张书记问,见过了吗?孟维周说,见过了。张书记不再讲什么,
只说声好吧。
    下午有人传寻孟维周。一回电话,是尖尖。孟维周觉得奇怪。你好你好,你怎
么知道我的BP机号?尖尖笑了一阵,说,我会偷呀。孟维周说,我现在正忙着,过
十分钟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十分钟之后,孟维周在后门公用电话亭要了尖尖的电话,有事吗尖尖?
    你尖尖尖尖的,叫得我好心跳。我可不想叫你孟先生。我可以叫你维周吗?
    孟维周鼻尖在冒汗。你就这么叫吧。有什么事吗?
    有事才可以找你?你答应我可以随便找你玩的。
    是的,是的。
    今晚出来玩吗?今天是周末呀!
    孟维周迟疑着。
    那边尖尖在笑了。怎么?听说我会偷,你怕了是吗?
    孟维周说,好吧,哪里见面?
    在灰姑娘吧。尖尖告诉说。

                                  十三

    唐半仙被处了死刑。他贪污公款三十多万元。这是本地目前为止最大的经济犯
罪案件。还犯有读职罪、流氓罪。这个案子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结案了。办案之
神速在地区还没有先例。当然是因为地委很重视,张书记亲自过问,说这个案子很
有典型性,要尽快查处,以儆效尤。
    星期天,盂维周躺在尖尖的床上,心灰意懒。尖尖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
上,将倾欲坠的样子,本是很让人怜的,孟维周却不看一眼。最近,他被提为副处
级,挂了个地委督察员职务。虽是个虚职,但在他这个资历,可算是飞黄腾达了。
奉承话儿自是不断。孟老弟不愧为亚圣之后呀,前程不可限量!他当然也客客气气
地应酬别人,可不像前面两次提拔那样,内心总说不上高兴。唐半仙的死让他的心
情莫名地复杂起来。案子未判之前,人们对量刑有种种猜测。他不参与猜测,内心
却已不得处以极刑。因为案情太迷离了,唐半仙的消失,将使许多说不清的事情再
也说不清。但死毕竟是太重大的事了,太具有震撼力了,让人清醒,又让人惶惑。
孟维周有种去路茫茫之感。尖尖的确是一个让人轻易放不下的女人。但自己从一开
始分明知道前面有一个圈套,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进来了。
    这时,尖尖云一样飘到床边来了。怎么这样不高兴嘛维周?厌烦我了是不是?
不然就是怕了?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一怕影响前途,二怕染性病。这两条我都保
证。我做事很谨慎的,不会有人知道你和我的。我也不会缠你一辈子,你什么时候
不想玩了就不玩了。你还是个童男子,算我欠你的,你的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的。
我身上每一处皮肉你都细细玩过了的,有没有性病你也放心了。我现在就是你一个
人的,你不来时我时时刻刻都在等你啊!
    孟维周静静地望着尖尖撮起小嘴作倾诉状。她那微微勾起的小鼻子十分惹人。
孟维周同尖尖在一起不无激动的时候,但他究竟明白他们是在干什么。这会儿尖尖
的呢哺燕语又勾得他痒痒的了。难怪有谈爱之说,爱竟是可以这么谈得来的。孟维
周搂过尖尖说,不是对你,不对你。我心里有事。尖尖柔柔地贴着孟维周摩学,说,
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叫尖尖哩。孟维周来了兴趣,问,为什么
叫尖尖?尖尖麻利地脱光了睡衣,说,上来吧,上来我告诉你。孟维周咬着牙齿儿
上去了。尖尖在下一边波涛翻滚,一边双手拢着双乳,说,我的乳房这么大,乳尖
尖儿这么小巧,好爱人的,我就叫自己尖尖。别人问我,我都不说。维周,我这是
第一次公开这个秘密哪。知道吗?你第一次叫我尖尖,叫得我好心动哟!孟维周觉
得尖尖那张朱唇已吸穿了他的胸膛,咬着他的心脏往外揪,好难受,好畅快。
    就像每一次性高潮之后又万分沮丧一样,孟维周的心情时好时坏。原来很少间
断的演讲哑剧现在不再坚持了。他曾很有兴趣培养自己的领导才能,也相信自己会
有所作为。给领导当专职秘书,这是当今官场的终南捷径。平时悉心领会和修炼的
那一套,虽有些不太合乎君子之道,但他总把它理解为必要的领导艺术。政治家诚
实等于愚蠢,善良等于软弱。这是他一度悟出的一条真理,私下自鸣得意。可如今,
他另有百般感怀,却又无以言表。政治不再是桌面上的东西。政治原本是无辜的,
就像金钱。金钱是人用脏的,政治是人玩脏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金钱是供人用
的,政治是任人玩的。
    孟维周毕竟是个童男子,起初在尖尖身上还有些害臊。让尖尖如此这般地调教
之后,什么都不顾及了,他对尖尖周身的滋味亦能细细咀嚼。尖尖在他心目中,往
往是一个一个部位地存在着,似有一种庖丁未见全牛的境界。玩起来更加销魂。每
一次过后,两人的共同心得都是超过了前一次。孟维周便常用这事来比附自己所从
事的事业,终于有些开窍了。自己同尖尖在一起感觉越来越好,就因为越来越放开
了。做人同做爱不是一个道理?何必再去刻意地乔装自己,做个粉墨人物?于名于
利,一切随缘吧。
    不久孟维周又从做爱中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感悟。有天晚上,两人正高兴着,孟
维周忽然想起有个公文今晚必须弄好,明天一早张书记就要看的。尖尖正啼烯喝喝
地享受着,孟维周却突然僵在上面了。尖尖睁开了半闭的眼睛,问,怎么啦维周?
孟维周说忘了重要事情了,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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