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姆昌德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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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列姆昌德作品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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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问是谁,接着认出来了,她立刻用布把花藏起来,站起身低头问道:“这样快想到我们了?”    
      威姆尔什么也没有回答,他吃惊地有时望着西德拉,有时望着房间,好像是到了一个新的天地。这不是那由于没有适宜的气候花瓣已经枯萎的半开的花朵,这是一朵由于雨露的滋润而闪闪发光、微风吹拂而摇曳的盛开的鲜花。威姆尔以前就对她的美入迷,但是现在这种美的光泽是使内心焦灼不安、使眼中产生忌恨的火焰。这样的首饰、衣服和装饰打扮,使他的头脑都发昏了。他坐在地上,他感到坐在这一朵向阳花的面前很羞愧。西德拉这时仍呆呆地站着,她没有跑着去端水,没有给丈夫洗脚,甚至没有给丈夫扇扇,她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她幻想了一座多么美好的花坛,而今被霜摧毁了,实际上她已经厌恶这个阴暗的面孔和半裸露身子的人了。这个家的主人已不是威姆尔,他已经成为一个工人,干粗活的人不可能不在面容上留下痕迹,工人即使穿上漂亮的衣服也仍然是工人。    
      威姆尔的母亲突然惊醒了,她来到了西德拉的房间里,她一看到了威姆尔,由于母爱而激动得把他搂在怀里。威姆尔把头放在她的脚上,一串串热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母亲感到很兴奋,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威姆尔说:“妈!”    
      哽咽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表示了他的怀疑。    
      母亲理解了他的问题后说:“没有,孩子,没有这回事!”    
      威姆尔:“看到这个样子我怎么说呢?”    
      母亲:“脾气就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办法?”    
      威姆尔:“苏勒西为什么叫人记下我的外貌?”    
      母亲:“那是为了找你。如果他不怜悯我们,那今天你看不到家里还有活着的人了。”    
      威姆尔:“那才好呢!”    
      西德拉挖苦地说:“从你自己方面来说,你早已置我们于死地了。你并不是给我们铺上了花床后走的!”    
      威姆尔:“现在我看到你已经铺好的花床了。”    
      西德拉:“是你主宰的命运吗?”    
      威姆尔·辛赫站了起采,气呼呼地说:“妈,把我从这儿带走吧,我不想看这个女妖精的面孔!我的两眼气得快流出血来了,我为了这个给家门丢脸的女人累死累活干了三年,用这样的苦行可以得到大神的恩典,却不能得到她。”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躺倒在母亲的房间里了。母亲立即给他洗了脸,洗了手和脚,她在灶里点了火准备煎饼,一面又向他叙说家中这几年的苦难。威姆尔心中原来敌视苏勒西的那种炽烈的怒火平息了,心里的热度一下降,血的热度就上升了,他突然发了高烧。几年艰苦的劳动和苦行加上旅途的劳累和疲乏,精神上的痛苦使他更难以忍受了。    
      一整夜他都处于昏迷状态,母亲坐在旁边哭着为他打扇,第二天他也没有清醒过来。西德拉片刻也没有来到他身边,她想,他给了我一些什么了不起的好处,还要让我低声下气忍受他那副神气?这里是里里外外一个样,我们没有看到谁的一个铜子儿,发了很大的脾气离开家,拿回了什么!    
      傍晚的时候,苏勒西得到消息,他马上跑到这里来,今天是他过了两个月之后第一次走进这个家的大门。威姆尔睁开了眼睛,认出他来了,眼中开始流泪。苏勒西的脸上流露出对他的同情。威姆尔曾对他有过一种不适当的怀疑,他现在正为此而责备自己。    
      西德拉一听到苏勒西·辛赫来了,立即走到镜子前面,整了整头发,装着一副难过的样子来到了威姆尔躺着的房间里。威姆尔的眼睛原来紧闭,像昏迷了一样躺在那里。西德拉一来,他睁开了眼睛,他用那喷火的眼睛看了看她说:“现在你来干吗?后天你来吧,那时你还可以会见苏勒西先生。”    
      西德拉掉转身走了。苏勒西头上像泼下了一桶凉水。他心里想:她长得多么美,然而又多么心狠!她没有心,只有追求装饰打扮的欲望!病情危险了,请来了医生。但是死神并没有听从谁的请求,他的心如铁石,是怎么也不会被软化的。如果有谁把自己的心掏了出来放在他面前,眼泪流成了河,他还是不会发善心的。摧毁建立好了的家庭,让绿油油的田园荒芜是他的职责,而他的残酷无情又是多么有趣,他经常改变着自己的面貌,有时化作闪电、有时成为花环,有时变成强有力的狮子,有时又化作狡猾的黄鼠狼,有时以火的面貌出现,有时又以水的面目出现。    
      第三天的后半夜,威姆尔精神上的痛苦结束了,胸中的热度也降下来了。小偷在白天不偷东西,阎王的使者也经常是在夜里避开人们的目光悄悄到来,窃走人的生命之宝。天上星星的花朵枯萎了,地上的树林寂静无声,但是都低着头沉于悲哀中。夜晚是悲哀的外貌,夜晚是死亡的娱乐场,就在这样的深夜里,从威姆尔家里传出了哀痛声,这种哀痛声是死神渴望听到的。    
      西德拉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来到了威姆尔躺着的床边,她看了看威姆尔的遗容,吓得后退了一步。她感到威姆尔正用非常锋利的目光看着她,从熄灭了的灯上她看到了可怕的火光。由于害怕,她不敢呆在那里了,她正从里面走出来时遇见了苏勒西·辛赫,她用激动的声音说:““我在那里感到害怕!”她还想哭着倒在苏勒西·辛赫的脚前,但是他走开了。    
      七    
      当某一个旅客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时,他会很快重新走上正确的道路,他会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这么疏忽大意?苏勒西现在也急着要走上平静的道路了。他记起了曼格拉对他的那种细心的服侍,他心里萌发了对真正内在美的感情。曼格拉多么富于情感、自我舍弃的精神和宽恕的胸怀,有时他想到她对自己那种无限的崇敬,内心非常不安。啊,我太对不起她了,我竟没有重视这样一颗明珠。我在这儿一动不动地躺着,像财富女神一样的曼格拉就从家里出去了。曼格拉走时和西德拉所讲的那些话,他都从西德拉那里知道了,但是他不相信那些话。曼格拉是一位性格沉静的妇女,所以她不能有放肆的行动;她有宽恕别人的胸怀,所以她不可能那么憎恨别人。苏勒西心里在想:她一定活着,而且很健康地活着。他曾经给丈人家写过几封信,他想:丈人家接到信后除了讽刺和严厉的话以外还会有什么呢?他在最后一封信中说:现在我自己要去寻找那块瑰宝了,要么是把它找回来,要么是脸上抹了黑去投水。    
      回信来了,信中写道:“那很好,你去寻找吧,不过请你从这儿走,这里还有人和你一同去。”    
      苏勒西·辛赫从这话里看到了希望的闪光,当天他就出发了,也没有带任何人。在丈人家,谁也没有亲切地欢迎他,所有的人都拉长了脸,岳父大人还对他进行了有关丈夫职责的长篇说教。    
      晚上当他吃过饭躺下来时,小姨子来坐在他的旁边笑着说:“姐夫,如果有一个美人儿抛弃自己长得丑的丈夫,并且侮辱丈夫,那你把她称作什么?”    
      苏勒西严肃地回答道:“坏女人!”    
      小姨子:“那抛弃自己难看妻子的男人呢?”    
      苏勒西:“畜生!”    
      小姨子:“而这个男子却很有学问。”    
      苏勒西:“那是魔鬼!”    
      小姨子笑着说:“那我要跑了,我害怕你。”    
      苏勒西:“魔鬼也是可以进行忏悔的。”    
      小姨子:“条件是忏悔必须真诚。”    
      苏勒西:“这一点那无所不知的老天爷了如指掌。”    
      小姨子:“如果是真诚的,那一定会有成果,不过请你找到姐姐后带她从这里回去。”    
      苏勒西的希望之船又动摇了,他哀求道:“妹妹,请看在老天爷的面上怜悯我吧,我很难过,这一年来没有一天不是哭着入睡的。”    
      小姨子站起来说:“自己所为,有什么办法?我走了,你休息吧。”    
      不一会儿曼格拉的母亲又来坐下了,她说:“孩子,你念了很多书,国内国外都跑过,你在哪儿看到有使人变美的药吗?”    
      苏勒西很谦恭地说:“妈,请你看在老天爷面上,不要羞辱我了。”    
      母亲:“你要了我那可爱的女儿的命,难道我曾经去羞辱过你吗?我曾心里想过,要好好地说说你,使你也记一辈子,可是你是我们的客人,怎么可以让客人生气呢?你休息吧。”苏勒西在既有希望又担心害怕的情况下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这时门口有谁轻声在说:    
      “为什么不进去?他醒着的。”有人回答道:“真叫人不好意思!”    
      苏勒西听出声音来了,口渴的人得到水了。瞬间,曼格拉来到了他的面前,低着头站着,苏勒西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奇妙的光彩,像是一个病人已经恢复了健康。样子还是原来的,然而眼光不同了。    
                                       1923.8    
    


第四辑棋友(1)

       一    
       瓦吉德·阿里国王在位时,京城勒克瑙一片骄奢淫逸之风。人们不分高低贵贱,都沉于享受之中。有人装饰歌舞场,有人在吸鸦片中寻求乐趣。娱乐消遣占据了生活的各个领域。政权机关、文学界、社会机构、艺术界、工商界、饮食交际部门到处都充满享乐的风气。政府官员沉溺于色欲,诗人们醉心于描写爱情和离愁,工匠们热衷于制造金银花边和绣花细布,工商企业家致力于经营化妆用的眼膏、香水、乌烟和油膏。所有人的眼中都呈现出一种醉态。世界上在发生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人们在斗鹌鹑,或为了斗鹧鸪在决定场所,有的地方在掷骰子,赢家的欢呼声嚷成一片。有的地方展开了象棋的争夺战。上自国王下自穷人都陶醉于这种风气里。甚至乞丐乞讨到了钱,他们也不去买面饼果腹,而是去抽鸦片和喝酒。有的人说:下象棋,打扑克,玩纸牌可以开发智慧,促进思考能力,养成解决复杂问题的习惯。这些观点被大张旗鼓地提了出来(在今天的世界上也不乏这一派人士),因此,如果米尔扎·萨加德·阿里和密尔·劳辛·阿里将自己大部分时间耗费在开发智慧方面时,那么对任何有理智的人来说,怎么可能提出反对意见呢?他们两人都有祖传的领地,生活是不用担心的,坐在家里吃好的,喝好的,毕竟还要他们干什么呢?一清早,两位朋友吃完早点,把棋盘铺开坐了下来,放上棋子,于是开始了厮杀。接着他们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中午、下午、傍晚了。家里人一再来说饭好了,得到的回答是:好吧,就来了,先摆上饭菜吧。甚至厨师不得已,只好把饭菜送到他们下棋的房间里,于是两位朋友边吃边下,两件事并行不悖。米尔扎·萨加德·阿里的家里没有任何长辈,所以他们两人就在他的会客室里展开搏斗。但是并不是说米尔扎家里其他的人对他的这种行为有好感,家里的人就不用说了,街区的邻居、仆役人等经常发表厌恶的议论:这是很不幸的一种玩意儿,会把家庭给毁掉的。真主可别让人染上这种瘾了。一个人要是上了瘾,那么今世和来世都完了,一点用也没有,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毛病。甚至米尔扎的夫人对此也是这样厌恶,尽量找机会让丈夫难堪,不过她很难找到机会。当她还在睡的时候,那边的棋局已经开场了,晚上当她已经入睡,米尔扎才进到内室来。当然她把气都在仆人面前发泄出来。要槟榔包吗?你跟他说,让他进来自己拿。没有功夫吃饭?把饭拿去扔到他的头上,随便他是自己吃还是喂狗。但是,她当面也是不能说什么。她怪自己的丈夫远不如怪密尔先生,她给密尔先生起了一个绰号叫密尔·瘟神。大约是米尔扎先生为了洗刷自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密尔先生的头上的缘故,有一天,米尔扎夫人头痛了,她对女仆说:“去叫米尔扎先生来,让他到医生那儿去取药。就去,快一点。”女仆去了,米尔扎先生说:“你进去,我就来。”夫人的脾气是很容易生气的,她哪里有这种耐心,她头痛了而丈夫却继续下他的棋?她的脸发红了。她对女仆说:“你去对他说,请他马上来,不然我自己就去瞧医生了。”米尔扎先生正下得有味,因为再下两着密尔先生就要输了。他很烦躁地说:“难道快要死了吗?就不能再忍耐一下?”密尔:“唉,您就去听她说什么。女人总是爱发脾气的。”米尔扎:“对了,我为什么不去呢?两着棋您就要输了。”    
      密尔:“先生,请别这样自信。我想出了一着棋,您的棋子要是不动,那很快就要死了。不过您还是进去吧,听她说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让她的心难受呢?”    
        米尔扎:“赢了您这一局我就去。”    
      密尔:“我根本就不下了,您听她说什么再来吧。”米尔扎:“嗨,老兄,我得到医生那里去。她根本不头痛,不过是折磨我的借口。”    
      密尔:“不管怎样,您得关怀她。”    
      米尔扎:“那好,再下一着。”    
      密尔:“决不,您不去听她说什么回来,我的手决不碰棋子。”    
      米尔扎先生不得已到里面去了,夫人生气但呻吟着说:“你就这么爱你那倒霉的象棋?尽管有人要死了,连动也不动。但愿没有像你这样的人。”    
      米尔扎:“叫我怎么说呢!密尔先生总不让我走,好不容易脱了身才来的。”    
      夫人:“难道他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他那样游手好闲的人了吗?他自己不是也有儿女吗?或者说都被他弄死光了?”米尔扎:“他是有恶习的人。他一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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