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名人论读书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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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名人论读书苦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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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很久没有新书到来时,就只好到租书铺去租。抗战期间生活普遍艰
苦,很少有能力买得起自己喜欢的书,不像今天的人这么幸运。即便是
在那样的环境中,我也读遍了当时绝大部分的名著与非名著。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书的狂热渐渐地淡下来,化为理性的、求知
性的需求,兴趣也由小说与戏剧扩大到历史、人物传记、古典文学,政
治性的文章,近年来对哲学书籍的爱好胜过一切。读多了,就成了“读
家”,没书读不行,有书读而书不好也不行。无论书评怎么捧,书商的
广告做得多大,好坏在我心中自有标准。所谓欣赏力、品鉴力,无非是
在长时期的阅读经验中积累而成的。特别是搞上写作这一行之后,读书
的感受竟不像一般人那样单纯,一本要惹得好多人流泪的小说,也许非
但不会赚取我一点泪,还要被挑出一些结构不够严谨啦、对话不够生动
啦之类的缺陷,那情形就像一个外科大夫,看到穿着华丽的美女,也会
想到她身体里有骨骼和五脏一样。说起来是相当杀风景,不过遇到真正
的好书,在感受上当然也可能比一般读者更来得深切。
(选自《翡翠色的梦》,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88 年版)
闲话读书
我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现得不是个有恒心的人,就说写作一项,也是
今天打鱼明天晒网,写着写着忽然画起画来,画着画着又掷下颜色盘写
起来了。唯有对于读书一项,我可以大言不惭他说是相当有恒的。
童年时代在四川,正是抗日战争打得最艰苦的时候,别说市面上看
不见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就是看见也买不起。我们住的那个小镇号称文
化区,除了几间大中学校之外,最能表现文化气息的地方乃是几间书店。
我那时不懂什么叫文化,不过最喜欢做的事却是串书店——因为在那里
面发现了宝藏:剧本,小说,鲁迅,巴金,多么迷人啊!十岁之前我就
看这些大人书籍了,童话反而是成人以后才看的。
后来我家搬到一间书店的隔壁,我跟老板和伙计都弄得挺熟,借书
容易得仿佛那架上满满的书全为我所有,令我颇有如鱼得水的喜悦。
我那时迷闲书迷得废寝忘食,上了初中以后迷得更凶,老师交代的
功课只见我懒洋洋地不睬不理,如果上课时不偷看小说就对他算是客气
的了。这情形使父母大伤脑筋,严厉地禁止我如此下去。我白天不能看
就晚上看,从此养成了“夜读”的习惯,直到现在,如果不躺在床上看
看书报的话,就别想入梦。
躺在软软的枕头上于阅读中浑然入梦,当然是很享受的事,但是危
险性甚大,假若那书太吸引人,你读得欲罢不能,很可能就一读大半夜,
说不定会读个通宵。人年轻时不在乎,年纪渐渐大起来,岂不是跟自己
的健康开玩笑?所以我认为当做父母的,发现孩子有因沉迷于看闲书而
荒废课业的情形时,不要硬性地去禁止,最好能以了解的态度去疏导,
什么书宜看,什么书不宜看,应该在什么时间看,用商量的方式去指引,
远比严厉的命令好。凡是会“着迷”、“上瘾”的事都不易断绝,而看
闲书最是集着迷上瘾之大成,如何能叫他不许看,他就真不看了呢?
再说,孩子们爱看书是好事,喜好看课外书的孩子绝不会去做武斗
的小流氓,因此做家长和做老师的,都该鼓励孩子们看“闲书”,并且
要想法子让他不妨碍课业。
读了几十年闲书,经验不可谓不丰富,觉得人看书的口味是跟着生
命历程走的。童年时喜爱热闹惊险的,少年时专挑诗情画意的——少年
情怀总是诗嘛!没有愁也要强说一番,青年时光看“请多带手帕”的爱
情大悲剧自然是不够,要装模做样地研究哲理书籍了。否则可不显得太
肤浅了!人到中年,诗情渐逝,也无心再造作出深奥不可一世的样子,
憩淡悠远的散文期便进入生命了。
老年人多半爱看传记、历史或有关宗教的书,想来不外是辛劳了一
生,人世的悲欢离合、甜酸苦辣已看尽,不愿再受人教训,作家们的生
花妙笔也感动不了那颗洞明世事的心,只想在回忆、解脱和永恒之间找
寻安慰了。
最愚笨的人看不懂书,最智慧的人不需要书,唯有不太笨也不太智
慧的芸芸众生,没书就过不了日子。至少对我来说,如果没有书,这世
界也就不成其为世界了。
(选自《翡翠色的梦》,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88 年版)
夏云(1939— )
美籍华人作家。本名王渝。台湾中兴大学毕业。后赴美留
学,现定居美国,在新闻界任职,为《美洲华侨日报》副刊编
辑。诗作有:《门外的人》、《春》、《也许》、《夜在流动》、
《书怀——呈寄乔二》、《故剑》等。
我读? 。
书之初
在识字之前,我已爱上书。
那时候只要是爸爸妈妈的书,我都要搜来检查,翻看里面可有什么
图画。只要发现一张画,总要扭着大人跟我讲故事。一开始讲了,我就
贪心地要求长。长了也还是不够的,我还会吵着,“不准完,不准完!”
爸爸妈妈受不了啦,实行坚壁清野,再不让有图画的书落入我眼里。
没法子了,对着密密麻麻全是黑字的书,我发愁。随便抓一本,我
要求爸爸:“讲这个!”“不行,这不是故事书。”
换一本书,我说:“那讲这个。”“也不是故事书。”
我心里疑惑爸爸说谎,又无从证实,只好无亲地一才书一本书拿来
要他讲。终于,爸爸改了口气,“这本吗?嗯,倒可以讲给你听听。”
从此,爸爸跟我开讲了《西游记》。
不知是出于偷懒,还是低估了我的领悟力。爸爸讲起这些故事来都
偷工减料,一切往一个老模子里浇,天天都是妖怪想吃唐僧肉,把唐僧
捉了去吊起来,然后孙悟空就带着猪八戒、沙和尚来营救。
这次轮到我烦了,我另求发展。我的新天地是老戴妈。老戴妈不识
字,时空概念正符合我的要求。“从前,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 。”
她总这么开头。因为模糊,所以我听着就全无问题,我们一老一小可以
在厨房里从孙膑学艺,孙膑下山,孙膑被庞涓陷害,一直讲到马陵道上
孙膑复仇。她说得声容并茂,口沫横飞,我也听得意气奋发,无比沉醉。
有一次戴妈跟我讲一个聪明人的故事,她说,“那个人姓西,皇帝
看他聪明,派他去一个地方做官。? 。”这个故事情节痛快淋漓,讲的
和听的都幻身成故事中人,当那个姓西的聪明人把巫婆、坏蛋? 。丢进
河里去时,我们俩拍手称快之余都闻到一股焦味。
那次戴妈把妈妈请客的菜烧焦了,妈妈训斥了戴妈,骂了我,她说:
“以后不准烧饭的时候讲故事!”
戴妈不但故事多,讲得精彩,最吸引人处是在她本身的投入。她讲
故事时所持的态度和爸爸断然不同。爸爸是无可奈何,是敷衍着快快把
我打发走。她可是自己就先爱上她所讲的故事,难得又有我这么一个忠
实听众。给我讲故事,对她来说不是差事,是乐事,比要她烧饭洗衣服
起劲的多。
等到上初中,在国文课本里读到《西门豹治邺》,我才恍然,原来
那个姓西的聪明人是姓西门,不是姓西。但是那课文怎么也及不上戴妈
口中的故事动人。
戴妈虽不识字,却是知识、学问十分渊博,尤其想象力丰富,极有
文采。
她讲到飞剑百步之内取人头,嘴中就发出嘶西嘶西,忽快忽慢的声
音,食指并着中指当做剑,往空中一戳,我就几乎能看见亮闪闪的飞剑
悠忽地旋转。
戴妈讲起鬼来,绝不是什么通俗的大头鬼、小头鬼,她能异想天开,
独具一格地创造出“摸壁鬼”。我到了十几岁,晚上还不敢靠近墙根,
怕被摸壁鬼逮了去。
书之旅
爱听故事,故事听的多,天生就有认字的欲望,知道那是领着我进
入一个多彩多姿、无比幻丽奇境的魔钥。别看我现在常被丈夫怀疑:是
否有潜藏性的痴呆症,我刚启蒙识字之初,那份好学与吸收之快,可真
让爸爸妈妈乐不可支了好大一阵,每次见到人就一唱一和地唠叨上,直
缠到别人,像被踢了屁股不得不说:“你们家小云儿可真有点天才啦!”
他们才心满意足勉强和人家扯点别的话题。
才认识几个大字,我就自以为是身怀绝技的奇侠,够资格闯荡江湖
了。居然发现妈妈手上的书,书名就能认出两个字。那还了得,我就吵
着要和妈妈一起念:“那本‘一’什么什么‘水’什么什么的书,我也
要念!”
这“什么什么的书”的事件,成了我们的家庭笑话,流传在亲友间。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回乡探亲,堂哥就对小侄女说:“这个云娘娘才能
干哩,六岁就念“什么什么的书”了。那本书是当时流行电影的剧本:
《一江春水向东流》。
就靠这股傻不哩叽的劲,我三年级时就吭兹吭兹地啃起《大卫?科
波菲尔》,当然是满篇“什么什么”了。不过我那时劲头足,啃起书来
不怕难,不求解,只怕不够长。一心只盼望着一切故事没完没了。这和
后来在台湾考高中、考大学心情相反。书到考时方恨多。怎么读来读去
就读不完。真打心底同意起秦始皇的焚书来。
“什么什么”的久了以后,“什么什么”的就少了。这充满危岩险
滩的江湖,我眼看着一天天闯出来了。这时我家中住了一个小表叔,他
看的书潜移默化着我,他的兴趣就是我的兴趣!他看《亚森罗苹》,我
就看《亚森罗苹》;他看《福尔摩斯》,我就看《福尔摩斯》? 。我这
样跟他一路看下去,什么《女飞贼黄莺》、《侠盗鲁平》、《侠隐记》、
《基度山恩仇记》等等,我塞了一脑子的悬疑、奇情、侠义,连做梦都
是和达太安、基度山伯爵在打交道。我还没从西方剑客阵中脱身,小表
叔换了新花样,我又随着他隐入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平江不肖
生的《江湖奇侠传》、王度庐的《鹤惊昆仑》、《宝剑金钗》、《铁奇
银瓶》? 。于是,有一天我就用洗脸盆盛了满满一盆米,把两只手不断
地往里插。妈妈以为我在做什么游戏,我告诉她“我在练铁沙掌”。她
立时变了脸,“胡闹,”她说,并且把我已在看的《鹰爪王》全没收了。
她告诫小表叔以后不要带武侠小说回来,“这个丫头真傻气!不能看了,
她再看下去,还会上山练武、拜师学艺啦。”
没书看,那怎么行?我已经是上了瘾了,不可一日无此君。不看武
侠,那就得看别的。我又回到最初,想起《大卫?科波菲尔》的作者,
就找他别的书来看,《苦海孤雏》、《双城记》,一本一本苦念。不明
白为什么那种异时异地的情调非常令我着迷。于是,我迷迷糊糊地摸索
上严肃文学。
就像我许多行事,我的阅读方式也是颠颠倒倒,不成规章。拿小说
来说吧,我是由西而东,从翻译小说开始,渐渐才涉及台湾当时的流行
小说,什么《养女湖》、《意难忘》、《流水十年间》。
小学五年级我书包里经常放着纪德的《地粮》,中学时我还喜欢模
仿其中的语句随嘴胡诌,说什么“看见饭盒,就有了吃饭的欲望”。一
些受我蛊惑的同学就很佩服,要我将来一定去念哲学。我便愈发的装模
作样,每天随身不是带一本《恶之华》,就是《苏鲁支如是说》,高深
的不得了。而我那时真正的兴趣,却是阅读在初中生中乏人问津的章回
小说。
《西游记》被爸爸弄糟,倒了我的胃口,从不想碰。
《红楼梦》、《儒林外史》又繁琐又噜嗦,一眼带过。
吸引我的两本书是《封神榜》和《水浒传》。对于它们我比学校的
功课专注多了,自动自发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一看再看。每天晚
上睡在床上都要认真思索:如果我是土行孙今天晚上要干吗?溜进电影
院,还是去阿宝家?或者就深刻分析,为什么李逵不一板斧杀了宋江,
让燕青小乙坐第一把交椅?
看书我是有呆气的,绝不能置身事外,一定要进入书中。小焉者,
读到梁山好汉大碗酒大块肉,我就非得吃上牛肉干、糖果;大焉者,我
会奋笔疾书,改变书中人的命运,聚义厅上我就让李逵舞着两把大斧,
把宋江跌跌爬爬地赶出梁山泊。随着年岁增长,呆气固然稍减,但看到
某些人文字一个样,行事另一个样,还忍不住常常兴叹:怎么写那样文
章的人会做这般的事呢?
章回小说更坚定了我的信念:书中的世界广袤万里,奇花异卉景景
不同。我观赏着走着,也常常要回头,捡拾起被忽略的风光。那叫我嫌
繁琐的红楼梦,后来却成了我最常常伫立,流连忘返的所在。并且沿着
这条幽径分花拂柳地寻找到,张恨水笔下市民阶层的浮世绘,张爱玲眼
中天道不亲的人间世。
书之乐
我读书还有点怪癖。什么书成了学校指定的课本,我阅读的兴趣就
会荡然无存。然而,学校的课本是要考试的,非读不可,要在学校过关,
要向家里交代,我只好但观其大略,敷衍个六十分。真是平生无大志,
只求不留级。这些书读了后,在脑中的储存期只维持到考试,一考完,
全抛诸脑后,绝无绕梁余音,心中一片空灵。
但是,我读书的范围很广,不仅限于小说、散文、杂文、评论、哲
学、美学、历史考据? 。照单全收。
我能费上好大劲去翻史记,却不情不愿地背历史课本。史记带给我
旅行于时间隧道的乐趣;历史课本却给我沉闷的压力。
虽然妈妈常带遗憾地骂我:“你要是把看闲书的工夫都用在功课上,
就好了!”到了考大学的关头,妈妈施行禁书,不准我看闲书,趁着给
我送茶水点心,不时来突击检查。可是人的欲望是愈压抑,愈燃烧得熊
熊。我被逼得夜深人静时,打着手电筒猛攻“闲书”,更加读得热火朝
天。
我对妈妈的做法很是反感。
我认为闲书不闲,真正有影响的正是这些所谓的闲书。
我体认到“禁书”手段的无聊、可憎,深深领略到雪夜闭门读禁书
的酣畅情怀。
到美国来留学,第一件事便是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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