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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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的杀戮-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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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安多塞克,“在家,希望……越南时代的老兵”,《公务杂志》,8卷4期(1968年4—6月),页12。有也是反作用: 这可能不利于退伍后的生活。杰罗姆·约翰斯特别担心这,他曾在藩朗给刚到越南的美国新兵做过五天的艰苦训练。约翰斯特坦承,“每当我在报纸上看到枪杀事件,就要看是不是越战老兵干的……如果有人记得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这些孩子去杀人的;老天,我们把杀人指令输进了他们的脑子……而现在,没人能把这些指令再拿出来。”杰罗姆·约翰斯,其访谈收彼得·丘斯,“被遗忘的士兵,黑人老兵说他们被忽视了”,《国家观察家》,1973年3月10日,页15。 类似的警告不应被当作耳边风,马尔迪·J.霍罗维奇和乔治·F.所罗门在1975年提醒说——毕竟,战士和有伤害别人想法的强迫性神经症患者还不同。和这些“有过想法但没有行动”的人比起来,老兵    
    可能亲见过暴力,或者参与过。他们自己做过,所以知道这样的暴力不仅可能,而且做时特别让人快活,事后还会给人留下罪感。    
    “缩短冲动和行为、想象和现实在人脑中的距离”,就意味着减弱了“对毁灭性行为的阻力”,而“这种阻力再重新施加会很困难”。马尔迪·霍罗维奇、乔治·所罗门,“对越战老兵延迟压力综合症的一个预测”,《社会问题杂志》,31卷4期(1975),页73。    
    这样的担心在美国黑人士兵体现得非常明显。一战后有人担心: 退役的黑人士兵会要求获得所有公民权利,要是拒绝他们的话,整个社会秩序就会被搅乱。梅尔维尔·黑斯廷斯中尉(英国人,但住在加拿大)在1917年的一封信中说,自己担心“这些黑人和黄种人回国后会要求帽子也要比原来的大两倍……作为主导的种族,我们很可能会失去现有的地位。他们挖战壕或者修路或许还行,但我真的担心英国正在做……不利于自己的事。”陆军梅尔维尔·黑斯廷斯中尉致威克里夫学院院长的信,1917年9月,引自劳伦斯·豪斯曼(编),《阵亡英军书信集》(伦敦,1930),页125—126。另见查尔斯·威廉斯,《黑人士兵的侧面情况》(波士顿,1923),页17—18。 这些担心在越南战争中和战后再度浮出水面。毕竟这是20世纪美国第一次把黑、白人种彻底混编执行作战任务。更何况在战场上,黑人士兵一般和白人士兵有更亲密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在国内是不可能有的。    
    等刚刚获得自尊和平等,知道各种杀人、毁物方式的黑人老兵,回到原先居住的贫民区,面对他们离开时就有的肮脏、失业和偏见时,会做何反应?    
    《国家》(1968)杂志一名记者问到。桑迪·古德曼,“隐身老兵”,《国家》,1968年6月3日。另见琼·卡斯特里,“社会和越战老兵”,《天主的世界》,1971年1月;索尔·斯特恩,“当黑人士兵从越南回国时”,《纽约时报杂志》,1988年3月24日,页190;“越战老兵: 没人在乎”,收《新闻周刊》,1971年3月29日。黑人士兵在部队里学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游击战术和杀人技巧”。惠特尼·杨,“在越南的黑人士兵回国时”,《哈珀斯杂志》,1967年6月,页65。这些关于黑人士兵会把目标从越南人转移到偏执的美国人的预言并没有成真,但随着黑人初获自信和技能,他们也的确不愿意再被视作低人一等。“越战老兵: 没人在乎”,收《新闻周刊》,1971年3月29日,页27—30。戴维·帕克斯在越南服役时曾在日记里愤怒地写到,“白人战友比越共还让人讨厌。我算是见识了他们的龌龊。”戴维·帕克斯,《美国兵日记》(纽约,1968),页87,1967年2月2日日记条。    
    在所有三次战争中,对退伍士兵的担心因对步枪、手雷和炸弹的恐惧而加深,人们害怕这些武器也会从战场流散到民间,于是政府不得不掀起缴械运动,鼓励退伍军人上缴非法持有的武器。对二战中这些战役的描述,见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32/11675。此外,电影制片人执迷于暴力的老兵,一时间市场上尽是因战争而残暴的战士影像。关于数百部该主题影片的描述,见琼雅克·马罗、托尼·威廉斯(编),《越战电影》(北卡罗来纳,1994)及迈克尔·弗莱明、罗杰·曼韦尔,《疯癫的镜像: 疯癫在故事片中的表现》(伦敦,1985)。任何一部全面反映越战的“B级情节剧”都少不了“典型老兵——精神错乱、挥舞着斧头的强奸犯形象”。曾有论者挖苦说:     
    疯狂的老兵形象已是如此不经、如此常见,以致我们都能想象,这些老兵的孩子睡觉前一定会在毯子下面瑟瑟发抖,不知道老爹进来是要以吻道晚安呢,还是会提着一把链锯。乔治·斯威尔斯,“《疯狂的老兵》及其他离奇故事: 老兵的道德责任”,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编),《越南再回首: 战争中得来的教训》(纽约,1985),页198。    
    


第十一部分:解甲归田解甲归田 5

    普通刑事犯罪报道会夸大退伍军人的暴虐程度。新闻记者对任何当过兵、后来又“犯过事”的人都会径以“老兵”相称,不管他是什么兵或犯事与当兵间是否有任何联系。莫里斯·阿德勒、菲利普·盖茨,“老兵身份不利于精神疗法”,《神经及精神病学杂志》,119期(1954年1—6月),页58。吸引人眼球的谋杀案件多和家庭暴力和强奸有关,每次战争结束后都会成为头号标题,且总被描述成军事训练和战斗体验的当然结果。1977年的纽约,曾有老兵被控恶性强奸并谋杀一名越南姑娘。就像他律师辩解的,这位前海军陆战队员不过做了他一直以来被“要求做的事”,换句话说就是“杀女人”。他的律师提醒陪审团说:“再做一次又有何难……再杀一个越南女孩?”该老兵因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而被无罪释放: 杰奎琳·劳逊,“‘对亚洲人来说……她是个漂亮女人’: 越战的厌女症”,收菲利普·贾森(编),《十四个起降区: 如何看待越战文学》(衣阿华州,1991),页15—16。    
    本书一直试图证明,“有效战斗行为”就要求士兵行事要残暴、血腥。战斗中,士兵一般会失去震惊或不安的能力,而开始时尚厌恶战争的士兵会逐渐“适应所有这些……甚至开始喜欢战争”: 这常被引为战争让人残暴的证据。在法国的一个年轻列兵,见约翰·麦克迪,《战争恐惧症》(剑桥,1918),页99。第一次“杀人”会被详细记录下来,事后会反复琢磨,欧内斯特·雷蒙德,《告诉英格兰: 一代人的研究》(伦敦,1922),页265—266。 但很快,杀戮就变得稀松平常了。血腥的战斗描写能让民众震愕,士兵却无动于衷,已成了无数自传作者必用的文学手法,比如理查德·特莱加斯基斯的《瓜达卡纳日记》(1943)。书中详细描述了特氏协助杀害的日本军人:     
    哪儿都是成堆的尸首;一个脊骨从正面看得一清二楚,其余的骨头和肉都从头顶剥落了,像洋蓟的叶子;那边是一个烧焦的头颅,头发都没了,但熏黑的眼珠还在;粉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内脏都垂了下来;一个人的眼睛里有个红色的弹孔;一个死去的日本兵,戴着黑边玳瑁眼镜,龅牙龇在外面,似笑非笑地仰面躺着,胸口是一堆烂肉。    
    特莱加斯基斯接着冷冷地写道,看到这些“没什么可怖的”。入眼的第一具尸体很怕人,其他“不过是重复”。理查德·特莱加斯基斯,《瓜达卡纳日记》(纽约,1943),页148。或者就像戴维·H.海克沃思上校所说,他1971年退伍时可是美军受勋最多的军官,打仗“就像在屠宰场工作。刚开始时,血啊什么的你看了难受。但过了一段时间就熟视无睹,嗅而不闻,完全没感觉了。”陆军戴维·海克沃思上校、朱莉·莎曼,《逆转》(悉尼,1989),页63。    
    这种一度的麻木会不会形成终生的残暴?军方一定想驱除这样的担心的。宣传家如1917年上战场走了一遭的威廉·欧内斯特·霍金和随军医务人员的代表等,都急于向公众传递这样的信息,那就是凡是“必要的工作”都不可能让人变得残暴。两次世界大战中的例子,见威廉·霍金,《士气及其敌人》(纽黑文,1918),页113及陆军马丁·施泰因上尉,“神经官能症和集体诱因”,《美国陆军医疗部简报》,7卷3期(1947年3月),页319。军事题材的电影、海报、宣传手册等,突出的都是正大光明、通情达理、“文明高雅”的战士形象,绝少提及他们沾满泥尘和血污的双手。到越战时,连正规老兵组织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它们原来的论调是说因为越战极其血腥,给参战士兵造成了极大伤害,所以政府要给它们更多的经济、社会资源来解决这一问题。现在,它们鼓吹说,新近退伍的士兵受战争损伤的程度并不比此前退伍的老兵为甚。例见老兵管理局心理学家查尔斯·斯坦格的话,收B.艾尔斯,“越战老兵: 安静,困惑,无闻”,《纽约时报》,1970年11月8日,页32;琼·卡斯特里,“社会和越战老兵”,《天主的世界》,1971年1月。    
    


第十一部分:解甲归田解甲归田 6

    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并不总相信这样的说辞,于是去找统计数据,希望可以将战争对退伍军人的长期影响量化。所谓“使残暴化”可从两方面来检验: 其一,看犯下暴力刑事案件的男人中是不是老兵比例特别高(从“个体”角度);其二,看大战过后暴力犯罪是不是有很大攀升(从“群体”或“社会”角度)。例见理查德·库尔卡等,《精神创伤及越战一代: 全美越战老兵调适研究成果报告》(纽约,1990),页180—186。这些调查本身很复杂,解读起来又容易各说各话,所以结论常大相径庭。虽然有几项研究发现,在犯罪率和从军经历间存在正相关,但多数调查却并没有发现两者的关系,甚至发现存在负相关(也即战争过后犯罪率甚至有所降低)。戴维·莱斯特,“参战和死亡人数间的关系”,《社会心理学杂志》,131卷6期(1991),页893—895;戴维·莱斯特,“战争和个人暴力”,收G.奥森达(编),《战争对社会的影响》(圣马力诺,1992),页213;陆军约翰·麦伦上校,“朝鲜战争期间及战后部队中的精神病学问题”,《美国三军医疗杂志》,7卷5期(1956年5月),页725—726;杰弗里·斯特莱默、克里斯托弗·坦南特,“越战的精神病学方面: 对战士的影响”,收肯尼思·迈多克、巴里·赖特(编),《战争: 澳大利亚与越南》(悉尼,1987),页230—261;里根总统的助理国防部长、负责预备役事物的詹姆斯·韦布,引自提默西·朗沛里斯,《“读风”: 越战文学: 一种阐释性评论》(北卡罗来纳,1987),页17。海军罗伯特·R.斯特兰吉中校和达德利·E.布朗上校在1970年曾说过:     
    尽管抑制公然的侵略行径——无论是向内还是向外的——可能会暂时被集体认可和求生欲等战争因素冲破,但战场经历并不能完全消解这种抑制……攻击欲引发的问题在越战老兵身上甚至比非战斗群体身上还要少见,这不能不引起我们注意。海军罗伯特·斯特兰吉中校、达德利·E.布朗上校,“战后归乡: 越南回来士兵的精神病问题研究”,《美国精神病学杂志》,127卷4期(1970年10月),页492。    
    统计数据虽然既无法证实也不能证伪所谓“使残暴化”的理论,但现有证据表明,老兵们是“清白”的。    
    甚至在某些确有残暴化倾向的案例中,结果也有反复,无论从“个体”还是“群体”角度都是这样。很明显,并不是每个在战争中杀过人的老兵都有过持久的心理创伤。参与美莱屠杀的士兵在越、美各呆了一年之后才出庭。在这期间,他们的行为举止和其他驻越美军或老兵没什么区别。大范围的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在上世纪80年代,社会学家戴恩·阿切尔和罗兹玛丽·加特纳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调查。虽然调查表明暴力犯罪和战争有关系,但他们搜集的证据却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杀人案的增多只发生在一战后的苏格兰和美国以及二战后的澳大利亚、英格兰和苏格兰;在一战后的英格兰没有变化,一战后的澳大利亚、加拿大和二战后的北爱尔兰、美国甚至有所降低。戴恩·阿彻、罗斯玛丽·加特纳,《从跨国角度看暴力和犯罪》(纽黑文,1984),页79。    
    许多此类研究的概念范型也不统一。一个理论认为战争会提升犯罪率,“因为战争中人的情绪不稳定”;另一个理论就说战争结束后犯罪反而会减少,因为“战后爱国热情会高涨”。一个理论说犯罪率攀升是因为“暴力得以传播”,另一个理论则说犯罪会减少,因为“战争取代了对暴力的诉求”。详见埃德温·苏瑟兰,“战时罪行”,收苏瑟兰,《关于分析犯罪》,1943年首版(芝加哥,1973),页120—121。此外,收集到的数据也不能充分说明问题。因为没人知道如果没有战争犯罪率有多高。犯罪数据也不区分罪犯是否有过从军经历。征兵时,几乎所有身强力壮的人都会被拉进部队,这样的人犯重罪的可能要比瘦弱的人大些。另外,战后暴力犯罪的上升可能根本与战场的杀人经历完全没有关系。可惜的是,多数大型调查对“军人”和“战士”没有区分,而“残暴化”理论又不适用从未离开过办公室或帐篷的军人,他们离战区有十万八千里。    
    战争如何导致犯罪率升高?其具体过程也难以界定。纵使两者间存在着正相关,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引起的,不一定可以归于战场上的杀人经历。比如在美国,老兵拥有枪支的比率要大些,但这是因为乡下人(他们有更多的枪支)参军的比例高。换言之,他们持有枪支最终是因为早前就和武器打过交道,而不是军队训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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