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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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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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尚提醒陈操之入建康要小心在意,五兵尚书陆始早已发话要羞辱陈操之,要让陈操之在建康无立足之地,只有满面羞惭回钱唐,如此,陆葳蕤也就绝了嫁陈操之的念想,然后再送陆葳蕤回吴郡,择吴中大族子弟嫁之。



卷二 深情 六十一、殊荣
 
升平五年秋七月,葬穆帝司马聃于永平陵,庙号孝宗。

九月,立司徒长史王濛之女为皇后,王濛出身太原王氏,美姿容,工隶书,尝揽镜自照,称其父王讷的字道:“王文开生如此儿耶!”其自恋如此——

王濛少年时放纵不羁,为乡曲所不齿,好赌,家贫,冠帽破败,入集市买之,帽店当胪妇人悦其貌,赠以新冠,而不收其值,时人以为达,中年后始克己励行,与沛国刘惔、陈郡谢尚齐名,其女立为皇后的当月,王濛病重,于灯下转麈尾视之,叹道:“象我这样的人竟活不过四十岁吗!”年三十九,卒,临殡,刘惔以犀杷尾置其棺中,因恸绝久之,谢安曾称赞王濛说:“王长史语甚不多,可谓有令音。”

九月,桓温召回为叔服丧的郗超,再谋北伐,命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兼徐、兖二州刺史范汪帅众出梁国,冬十月,因为范汪没有按时领军到达指定地,以失期之罪,罢免范汪为庶人,这是又一个因北伐失利而被桓温罢免的高官,前有殷浩、谢万,现在是范汪,桓温曾说京口“兵可用”,京口是建康门户,控制京口的侨徐、侨兖二州、掌握郗氏的北府兵是桓温梦寐以求的,但朝廷的诏旨再次让桓温大失所望,十一月,征拜吴国内史庾希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镇下丕,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护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假节,镇汝南,庾、袁二人都与桓温不睦,桓温利用北伐罢免了范汪,其荆襄势力依然无法渗透到长江下游。

……

升平五年十一月初八,陈操之为亡母长达二十五个月的齐衰守孝期满,出孝除服,从此恢复正常的生活起居。

初九日午后未时,钱唐七大士族都遣族人来陈家坞祭奠陈母李氏,以刘家堡为首的寒门庶族亦齐聚玉皇山,钱唐陈氏虽已列籍士族,但并未疏远那些庶族寒门,往来甚是密切,钱唐其他士族虽然对此颇有非议,认为这样有损士族尊严,只是近年来钱唐陈氏无论是声誉还是财力都是上升之势强劲,不断有各方名士来拜访陈操之,栖光寺高僧支愍度、剡溪大隐戴逵,还有会稽名士张安道、济阴卞氏子弟、升平四年一起列入士籍的汝南梅氏等族人,陈操之结庐守墓、蛰居不出,名气却越来越大——

说起陈氏的财力,钱唐士族真是既羡又妒,去年六月间,陈氏分别向丁氏和刘氏借了五十万钱,到今年十月,短短一年零四个月,陈氏就把这一百万钱还清了,现在尚欠买田钱一百余万,据说要还也还得起,只是要留作扩张庄园之用,两百万钱对于经营多年的全氏、丁氏这些大族来说,也不算什么,但陈氏以不足百顷之地在一年多时间里聚起两百万钱,这是全氏、丁氏这些田产近两百顷的大族做不到的——

钱唐陈氏的六畜养殖、蚕桑缫丝、麻布纺织、果树、两季水稻、茶叶、造纸、烧陶这些还只是初创阶段,尚未开始产出盈利,为钱唐陈氏聚起这两百万钱的除了谷物丰收外,主要是锻冶铺和明圣湖渔场,陈氏锻冶铺打造的犁、耙、锄、镰之类的农具格外的锋利、耐用,其余象牛车上的铁器部件,陈氏锻冶铺铸造的也是经久耐用,不易断裂损坏,陈氏的荫户又善会宣扬,现在整个钱唐县自耕农的农具都向陈氏购买,士庶大族的庄园更需要质优耐用的农具,虽然他们也各自拥有锻冶铺,但打造出来的铁器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陈氏出产的,还是向陈氏购买更划算,这名声一传出去,最近几个月,就连余杭、余暨、山阴、嘉兴、上虞数县的士庶大族都来向陈氏订购农具和牛车车厢——

明圣湖是个聚宝盆,鱼肥虾满,陈氏的渔场的四艘小渔船每日都是满舱而归,除了供给陈氏庄园中人食用之外,还送到县城出售,其余的腌制起来远销他县,负责货殖贸易的成氏荫户按陈操之所言,在各县寻访到可靠、殷实的代理商户,陈氏铁器及其他庄园出产物品就由这商户代为出售——

陈操之自然不会去管这些具体之事。论稼他不如老农、论圃他不如老圃、其余打铁、织麻、造纸、烧陶。他一概不会。他只知道南方水稻应该可以种两季、果树是可以嫁接的、铁匠铺地风箱是活塞式的、南方丝绸是会超过中原之地的、行贩贸易是可以聚财的……他只是把这些告诉老农、老圃、来德这些人。这些人各展聪明才智。潜心尝试。反复式活塞风箱制成了、两季水稻虽然产量低却也种出来了。听闻交州那边的水稻种子好。已专程派人去交州求稻种——

钱唐陈氏大庄园兴旺发达,不可阻挡。

陈满父子一身地劲,眼看着家族田急剧扩张,每日进出钱帛数以万计,富甲一方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如果说前年陈母李氏去世,钱唐士族来致奠是因为丁异与杜子恭领头地缘故,这次陈操之除服他们可是不约而同前来,而且大都是各姓家主出面,一是祭奠陈母李氏,二是为陈操之接风洗尘,守墓三年也等于是远行,现在归来恢复从前地生活。

钱唐县令冯梦熊与陈氏乃是世交,其女冯凌波更是陈操之地义妹,父女二人自然早早来到了玉皇山,冯梦熊还带来桓温桓大司马地一个信使及其四个随从,这信使赫然便是征西掾谢玄。

谢玄从两个高大魁梧地带刀护卫身后转出,起先神态还颇有些矜持,但看到陈操之面露惊喜之色,叫道:“幼度兄——”大步迎上来,真挚地友情顿时冲破了某些隔阂,叫了一声:“子重兄——”与陈操之双手紧握,相视而笑,心中温暖而激动。

两年半不见,二人容貌都有不小的变化,身量长高了不少,但现在执手并立,二人依然身高相仿,都是七尺四寸左右,秀颀飘逸,有玉树临风之姿——

十八岁的谢玄不复当年敷粉薰香的样子,双眉斜飞、目光冷峻,既儒雅又锐气,家族的兴衰以及数月来桓温西府的历练,谢玄迅速成长、沉稳起来了;

陈操之八百日的守墓生涯,比以前清瘦了一些,身量却高了一截,这样就显得更消瘦了,肤色白里透着淡淡的青,眼神更加幽静深邃,因为瘦,面目部轮廓格外清峻,有玉山峨峨、孤松夭矫之姿。

谢玄道:“前年岁末惊闻陈伯母仙逝,恻然哀思,因路途遥远不能前来拜祭,此次桓大司马征召子重入西府,我便请命前来促驾,也来拜祭陈伯母,了却一段心事。”

陈操之当即引着谢玄去母亲墓前拜祭,谢玄追想两度来陈家坞见到陈母李氏慈祥温婉的音容笑貌,哀容甚戚,伤悼之情溢于言表。

陈氏墓园的钱唐士庶无不惊叹,桓温桓大司马自然是算好了陈操之今日除服,即派人前来征召其入西府,可见桓大司马对陈操之的器重,更何况派来的使者竟然是有着“谢家宝树”美称的谢玄谢幼度,钱唐百年来应召为朝廷效命的士族高贤不在少数,却从未有人享有如此殊荣,堪比前年郗嘉宾请谢安石出山。

众人依次祭拜之时,山下来了两匹快马,两个官吏风尘仆仆上山,其中一人去年曾随扬州内史王劭来钱唐审理鲁氏冒注士籍案,乃是王劭的录事官,姓宗,此次却是奉扬州刺史王述之命,征辟陈操之为州文学掾,前年吴郡太守陆纳有意辟陈操之为郡文学掾,而现在,扬州刺史王述却辟陈操之为州文学掾,州文学掾自然要比郡文学掾高一等,那可是八品的闲职,一般是初入仕途、享有才名的高门子弟才能得到的职位,从没有哪个次等士族子弟甫入仕途就是八品文学掾这种清贵闲职的,谢玄被桓温辟为征西掾,也只是八品而已。

墓园的钱唐士族族长们这回不是惊叹,而是震惊了,陈操之刚刚除服就有西府桓大司马和扬州刺史王述这两大开府的高官前来征召,想必都是算好陈操之除服日期的,是以同日先后来到,丁异更是暗暗咋舌,陈操之的声望可比他想象的还要隆盛啊,他儿子丁春秋在王劭手下不过是一个无品曹佐,而陈操之未出山,就有人把八品文学掾这一让人眼热的官职送到面前!

陈操之陪着谢玄还有扬州差官宗录事回到陈家坞,此时的陈家坞与以前相比变化极大,原先的环形坞堡并没有改变,而是在坞堡东侧,筑起一座方形楼堡,倚山而建,前低后高,势若猛虎下山,从远处看,楼堡与后面的九曜山浑然一体,设计精巧,有四个大门,中厅高、两厢低,主楼、横屋高低有序、主次分明,这座工程浩大、耗资数百万钱的方形楼堡至少要等到明年底才能竣工,建成后将有房间三百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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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深情 六十二、又闻青莲曲
 
当日傍晚,陈家坞大开筵席,东南西北四楼的大厅座无虚席,钱唐士族与庶族寒门的族长、家主当然不会同席共宴,而是各聚一厅的,但象这样的聚会也真是前所未有,寒门庶族自然是兴高采烈,这隐隐表明他们地位提高了,竟能与士族分庭抗礼了;而以全氏、丁氏为首的钱唐士族对陈氏把他们与庶族寒门的人一道宴请虽然有些腹诽,但也没有太多的不悦,他们还在为谢玄与扬州刺史属官宗录事的同时到来感到惊异,陈操之天才英博、亮拔不群似已成定论,但就算陈操之名气再大,其出身于新进士族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权倾朝野的桓大司马与出身太原王氏的扬州刺史王述竟争相来聘,王、谢子弟也没有这般风光吧!

但惊诧归惊诧,谢玄与宗录事的到来无疑让钱唐陈氏声望大增,钱唐八姓隐然以陈氏为首了,一个家族有杰出子弟的确是可以振兴整个家族的。

陈操之两年多未食荤腥,今日虽可开禁,亦不敢多食,只吃了一大碗白米饭和一碗肉羹,谢玄、宗录事对案而食,皆赞陈家坞的米饭清香、菜肴鲜美。

宗录事乃是扬州刺史府九品属官,此次受命前来礼聘陈操之为州文学掾,宗录事对此既惊诧又不解,当然还有深深的妒意,他去年随扬州内史王劭来钱唐审案,正值钱唐陈氏由庶入士,没想到时隔一年半,陈操之竟被辟为州文学掾了,品秩犹在他之上,心里难免有些不平,但到此一看,桓大司马的使者竟先期来到,征陈操之入西府,宗录事心里的妒意和不平顿时全被惊讶占据了,他知道征辟陈操之为州文学掾是王劭王内史在王刺史面前一力举荐的结果,王劭称陈操之有夏侯玄的风仪和思辨、有刘琨的洒脱和深情,王劭是王导之子,有他一言褒奖,陈操之身价倍增。但宗录事认为王劭对陈操之过誉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桓温的使者,桓温开府十余年来,出入西府的都是高门名士,似乎要成为五品以上的长吏,不经过西府历练就不具备资格似的,桓温征陈操之入西府,派的使者竟是陈郡谢氏的谢玄,这份礼遇可比征辟州文学掾隆重得多——

宗录事向谢玄致意道:“若知谢掾要来,下官就不敢来了,扬州虽好,奈何西府更佳。”

谢玄眼望陈操道:“那我二人现在就问问子重,到底是去西府还是扬州?”

陈操之道:“我还得去建康参加大中正考核啊,稍一不慎,前功尽弃。”

谢玄朗声大笑:“子重,以你现在的名声,谁还能剥夺你钱唐陈氏的士籍资格!大司徒和吏部敦促你去建康,无非是想见识你的风采而已,中正考核又如何能难得倒你,子重之才,别人只闻虚名,我可是实实在在见识过的。”

宗录事亦笑,很有分寸地说些恭维话,说扬州士庶听闻“江左卫玠”陈操之将任州文学掾,简直是奔走相告,企盼一睹陈操之姿容,又知陈操之尚未婚娶,扬州仕女已开始绣香囊、填香料,准备向陈操之示爱——

堂上众人皆笑,独谢玄剑眉微蹙,意有怅怅。

戌时宴散,陈家坞附近的几个寒门族长告辞回去。其余离得远的就都在陈家坞歇夜。谢玄说要与陈操之秉烛长谈。二人便在二楼共居一室。

陈操之以前的卧室在三楼。后来因为母亲病体衰弱。便随母亲一起搬到二楼。嫂子丁幼微回到陈家坞之后是住在三楼。如今陈操之已不是当年的童子。嫂子亦值妙龄。不便隔室而居。所以陈操之就依旧住二楼。

陈操之在二楼的卧室左间就是母亲生前的卧室。小婵挑着灯笼照着陈操之、谢玄上二楼经过那间黑沉沉的卧室时。陈操之停下脚步道:“小婵姐姐。我想看看我娘的房间。”

小婵“噢”地一声。便去那卧室门上的绳子一拉。绳栓向上升起。“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婵举着灯笼走进去,将灯笼搁在几案上,取开灯笼罩子,借火点亮案上地一盏凫鱼灯。晕黄柔和的灯光瞬间流溢。在房间里渲染出明暗光影——

陈操之对谢玄道:“幼度先到我房间小坐。我看看就来。”

谢玄道:“子重请便。我就在这楼廊上立一会。”

陈操之步入亡母卧室,但见莞席、木俎、箱奁、铜瓯依旧,母亲生前摆设一动未动,便举起案上的凫鱼灯,走入屏风相隔的里间,点亮床前小案上的青铜雁鱼灯——

四屏大床纱幔低垂,母亲似乎刚刚离去,只是永不再回来了。

床前箱檐一尘不染,以前每天夜里,陈操之都会带着宗之和润儿坐在这箱檐上陪母亲闲谈一会,然后吹两支曲子,待母亲睡下后,才回自己房间继续读书习字——

陈操之轻轻摩挲母亲房间的一些小用具——暖手的铜炉、一根藤杖、装针线女红之物的竹箧、有海马葡萄图案的铜镜、牛骨梳子……

陈操之看到一个小瓷罐,随手打开盖子,一股霉味扑鼻,仔细一看,罐底有几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已经干枯发霉——

陈操之心中大怮,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这是前年母亲身体欠佳时,他遵扬州名医杨泉之嘱、带着冉盛和来德到附近山上采来野山楂果给母亲服食,希望母亲身体好起来,因母亲怕酸,陈操之又将山楂果晒干磨粉、调以精面和蜂蜜制成山楂丸,让母亲早晚各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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