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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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娇娇-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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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夫人,面上看似娇柔顺从,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愿服输的狠劲。

她真傻,也有点可怜。巫竹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在心中叹息。

又过了半响,巫竹已觉得很久没听她说话了,歪歪头,拿那只土黄色的眼珠子瞅她,却看见她已闭上眼昏睡过去。

望着她干的起皮的唇,白的如鬼的脸,他在心里想,说了那么许多话,也是该昏睡过去的时候了。明明失了那样多的血,精神那样萎靡,却还强撑着在他耳边聒噪,说那些他想假装听不懂都不行的话,她难道是想让他把这些话转达给公子重吗?

此时的公子重可还会稀罕?

巫竹往上掂了掂吕姣,那动作的轻柔和他鬼见愁似的面容一点也不相符。

雨滴渐渐的变小了,片刻,整个废城上空都被一片雾气笼罩,他背着吕姣慢慢的走,双手放在吕姣的大腿处,动了动,摸着上面的血污,他那只土黄色的眼半睁半闭泛起了难,箭伤好治,掉孩子的内伤可怎么治呢。

彼时,吕姣露在外面的脚腕处,正有几股血溪从上而下,贴着她的皮肤流了下来,雪白裙摆早已被染成了血红。

刺目的紧。

翟国,乃是狐突之族的出身地,与翟君是同宗同枝的近亲,故翟国也可以说是公子重的外祖本家,故此翟君很自然的接纳了公子重的投奔,并盛情款待,还把靠近王宫的一座大宫殿拨给了公子重一行人居住。

深夜,公子重所居的主殿灯火通明,庭院中,巫们不知用了什么粉末画了一个能发青蓝幽光的大圈子,几个头插彩色翎羽,身披麻衣,手执咒文剑的巫者就在大圈子里舞动,一张鬼脸兽身的四足铜案被放在明月之下,一位主巫就站在铜案前,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指,在一张明黄的帛书上绘制独特的花纹,片刻而成,后点火烧尽,紧接着这个巫退回了大圈子,而后又有一个巫接替他来到铜案前,重复和原先那个巫一样的动作。

寝殿内,公子重躺卧于床榻之上,双眼紧闭,鼻息微弱,而狐偃等人都跪在榻前,闭着眼,虔诚的念着什么,像是在为公子重祈福。

片刻,公子重倏然睁眼,猛的坐起来,趴在床沿呕出一大口鲜血。

狐偃等人大喜,欢叫道:“主上!”

公子重猛的抬起头,擦去唇上血迹,一双眼来来回回将狐偃等人扫视一遍,锋利如刀,直把他们看的不知为何感到羞愧而低下了头。

赵衰膝行上前,以头贴地,后悔不跌道:“主上,臣实在该死,请让臣自尽吧。”

狐偃连忙道:“吕姣已死,主上难道要为了个死人而为难一个效忠于你的活人吗。”

公子重光着脚从榻上下来,双目低睨狐偃,“吕姣是谁?”

众人顿时惊愕,魏犨忙呼喊道:“主上,你可还认得魏犨?”

公子重缓缓抬头与魏犨对视,片刻魏犨颤巍巍重又跪倒在地,却喜道:“主上还认得我,主上无事,哈哈。”

先轸暗中踢了魏犨一脚,魏犨的笑声戛然而止,老老实实跪着。

“都聚在我的寝殿作甚,我虽已是亡人,但还没稚弱的睡个觉还得你们所有人陪着。夜深了,都回自己的宫室歇息去吧。”

“吕……”狐偃还想再说什么,旁边赵衰一把拉住狐偃,给他使了个眼色,狐偃口气一转就笑道:“主上好了就罢,好了就罢。”

狐偃领头,跪着的诸人都纷纷站了起来,脸上都有喜色,公子重冷掀一回唇角,冷情道:“诸位认我为主,辅佐与我,与我甘苦与共之恩,亡人万死不敢忘。但从今夜起,你等一言一行都要听我安排,若有擅自做主着……”

就在此时,胡瑟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精气神为之一震,苍老目中精光大胜,起身一剑劈下了一旁彩绘跪坐人形铜灯的头,“咣当”,头颅击地,众人心头一凛,连道一声不敢。

“如此甚好。诸位劳累了一天了,快都回去歇息吧。明日我找诸位有要事相商。”

“喏。”众人不敢有违,纷纷离去。

胡瑟带着兴奋激动的心情磨蹭到倒数第二个走,待旁人都走了,苍老在公子重身前站了站,低头恭敬道:“主上早该如此。”

若说之前的公子重眼中还有温情,那么现在的公子重就真正成为了一个无心冷情的人,周身的气息为之一变。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容,显露了冰山一角。

狐偃把赵衰拽到了自己的宫室中,请他入座便道:“依你看,主上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赵衰替自己倒上一碗水,垂着眼皮道:“不管真假,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是好事。”

“好事?”狐偃蹙眉,“我真怕他记恨我啊。”

“主上若是那种人,我早已弃他而去。”

狐偃一拍自己脑门,笑道:“我还是他舅父呢,竟然还不如你看的明白。”

赵衰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怎有胆子打主上那一棍子,可是狐突老大夫嘱咐过什么?”

狐偃笑望赵衰,道:“的确是我父亲的主意。”

“哦,竟是这样,我懂了。”赵衰起身要走。

狐偃问,“你懂什么了?”

赵衰打开门,笑睨狐偃,“现在还不是全懂,以后大概就能全部知晓了。我想,你也是只知道了一不知二。”

“嗯?”狐偃疑惑,待要问清楚,那赵衰已是走远了。

晋国,郤城,一座大院落门前,姬商叩门,片刻有守门的小僮来开门,隔着门缝一望来人顿时大喜,欢呼叫喊:“主人回来了,主人回来了。”

紧接着,大门内便喧哗起来,有叫主母的,有叫人名的,热闹喜悦自不在话下,激动时竟都忘记给姬商开门了。

姬商哭笑不得,掂掂公孙雪,拧了他一把小脸,道:“咱们到家了。”遂即推开门自己入内。

里面的女主人已哭了,赤着脚就跑了出来,又惊又喜道:“夫主。”

“阿月,我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妻子,姬商也是激动不已,只因他已三年不曾着家了,心中愧疚。

激动过后,阿月一见被姬商抱着的公孙雪就愣了愣,道:“这是……”

姬商道:“我的儿子,雍。当然,以后也是你的儿子了。”

一霎阿月心中就生了委屈,但一想是她自己不中用,嫁给夫主这些年竟只生了一个女儿,夫主又在外长途奔波,有一两个女人也是常情,有了女人自然就有子嗣,现在夫主只是把子嗣带回了家来,没把那些女人带回来已是给足了她脸面,想到此处阿月就释然了,慈爱的道:“既是夫主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儿子,夫主放心,我定然视他如己出。”

这是姬商最满意这个嫡妻的地方,贤淑大方不妒,就道:“你待他好,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了你,委屈了咱们的女儿。”

阿月大喜,忙让着姬商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第六十章做了小修。因为咕咕鸡亲的提醒。关于姬商的那一段对白写的太隐晦了些,没看懂的可以回去看看。

么么哒,看文愉快o(n_n)o哈!

 第62章 英雄造时势(一)

却说贾华放走公子夷之后,回王宫复命;此时勃鞮已先见过献公;并言到公子重投奔翟国;翟国拒绝将人交出;献公本就生怒,此番贾华再来禀告公子夷亦逃之夭夭了,献公顿时怒火翻涌,拍案道:“二子不获其一,究竟是你们太过无能;还是那两个孽子太过狡猾。来人啊,将贾华推出门去斩了。”

贾华大骇,慌忙跪地求饶。

彼时二五在堂;东关五便劝解道:“二公子素有贤名;君上出兵捉拿,虽说是秘密行事,但朝中重臣,耳目众多,怕是早已有人将消息泄露了,贾华罪不至死,何如戴罪立功。”

梁五也道:“公子夷平庸不足为虑,公子重贤名远播,士大夫从者无数,一呼百应,况翟又是我晋国的宿敌,我恐后患无穷。”

献公沉吟片刻乃赦免贾华,招来勃鞮,勃鞮闻听贾华几乎命绝,心内大呼侥幸,即刻自告奋勇道:“奴婢愿为君上分忧。”

贾华不甘示弱,也忙表明忠心。

献公便命他二人重新点齐兵马,征伐翟国。

彼时翟国已蓄势待发,陈兵采桑多时,两国兵马相见,数次交锋,皆有胜有败,纠缠两个多月,晋国乃是长途跋涉之兵,后方物资依赖从国内运送,两个月后就坚持不下去了,太傅荀息便来劝道:“二公子所犯何罪?无凭无据,只有猜疑,君上便派兵追杀,师出无名,徒劳我军,为邻国笑。”

献公讪讪,虽恼羞为怒,却还是将贾华、勃鞮二人召回。

人老混沌,献公一日被噩梦惊醒后便又犯了猜疑的毛病,怀疑国内群公子暗中和公子夷、公子重勾结,日后便会为祸晋国,为公子奚之挡路石,遂即下令尽逐之,晋国公族早已被献公的反复无常、猜忌多虑吓破了胆子,无有一人敢收留群公子,朝堂之中除却宠臣二五及太傅荀息之外,无不扼腕叹息,告老称疾者众多。

彼时,翟城中一处宅院里,落英缤纷,公子重正与苍老下棋,一旁胡瑟静静站立,观棋不语,他手臂上站立一只黄喙,头尾白羽,身黑的雄鹰,公子重唇角微微一扬,黑子落地,苍老便抚须道:“这一步走出去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从蒲城毁灭的那一刻起,难道我还能走回头路吗,更何况,我也不会走回头路。”

“胡瑟。”公子重喊了这么一声。

“喏。”胡瑟遂即往旁边走了几步,一扬手臂将鹰放飞。

公子重将剩下的棋子扔进棋盒,站起身,背手在后仰望苍天,晨间的万丈曦光便像是全部纳入了他的眼睛里,如星海璀璨,如星海深邃。

苍老看着这个从小看顾长大的孩子,心头感慨万千,有欣慰有尊崇,更多的是了然,只是可惜了,可惜再也不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个孩子,不,这个男人真正变得难以揣测了。

他站到了高处,在那高处,独有他一人,秋风萧瑟也罢,寒冬凛冽也罢,再难见他的喜怒哀乐。

他问:吕姣是谁?又何尝是问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大抵问的是他自己。

那个女人终究是没有输的。

此时,南面月洞门处走来一位身穿鹅黄色深裙的窈窕女子,一见公子重便笑靥如花,手上托着盘,盘里放着一瓮,瓮口正汩汩冒着热气。走近来,便有礼有度的问好,称呼道:“夫主,苍老”又朝着胡瑟点头示意,笑道:“知道你们在此下棋,我才煮了一翁肉汤,就想着送来予你们吃。”

公子重转身,看向吕妍,吕妍只觉心头噗通一跳,面上心上便开了花,心想着这个男人终究是属于她了。

即便吕姣侥幸活着又如何,当她再找来的时候,她一定要这个男人的眼里心里再也看不见旁人。

她自满自信的昂挺起饱满的胸,再度走近公子重几步,“夫主,来吃些肉汤吧。”

公子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原本看着像是被吕妍的姿色所惑,就在吕妍心如揣鹿时却忽见他厌恶的转开了脸,吕妍心上一疼,眼眶就湿润了,颤着声儿道:“夫主……”

“下去。”公子重面色不善的冷声呵斥。

“可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你?”吕妍忙问,满目爱恋。

公子重抬起吕妍的下巴,掀了掀唇角,继续嘲弄,“你长成这般,本就是错,看见你就觉厌恶。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吕妍慌了,心头荒凉,跪下抱住公子重的腿哭道:“长相乃是父母所赐,并非妾能能选的,何故、何故你会看见我就厌恶,是妾太过丑陋污了你的眼吗?”

公子重不能答,只是看着她的脸,不过一会儿便觉心神俱裂,猛的抬脚将人踹开,“将她给我关起来,再不许她出现在我眼前。”

“喏。”

“夫主,夫主。”吕妍推搡着胡瑟急得大喊大叫,待被胡瑟钳住双臂往外拖拽,吕妍气急喊道:“公子重!”铿锵怒火,毫无敬意。

有什么在脑海里轰然炸开,公子重猛然转身,待又看见吕妍,双目炽裂,压抑着低低的道:“滚。”

吕妍再不敢放肆,挣脱胡瑟,自己跑回了自己的宫室,一回来就扯乱自己精心装扮过的发髻衣裙,往梳妆台前一趴就大哭起来。

片刻,吕妍抬起头,往铜镜里看自己的脸,一边哭着一边看,她知道自己长的不如吕姣,但也不至于丑陋,何故会被如此厌恶,何故?!

含在眼里的泪落下,视线一霎清晰许多,看着看着自己,吕妍怔了怔,拿手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又故意将眼睛睁大少许,眼珠动了动,吕妍忽的狠狠掉下泪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吕姣!吕姣!你真个阴魂不散,我发誓与你不共戴天!”吕妍气急攻心,猛的将梳妆台上的粉盒朱钗等物全部扫落。

她又静静趴伏了一回,情绪微微好了些,忽然想到,为何会厌恶她这两三分类似吕姣的脸,难道是夫主本就不爱她?

不对啊,她亲眼看见他为吕姣之死几乎心神俱损,怎会不爱,那为何要厌恶她的长相?

听人说,夫主醒来就问了一句吕姣是谁,看那样子似乎是将吕姣忘记了,可看见她又为何厌恶?

按理说,她与吕姣有三四分相似,他该欣喜才是,却厌恶,究竟厌恶什么?

还能是厌恶她长的不够像吕姣?

想到此处吕妍又是一怔,低喃道:“长的不够像?不够像?不够像到让他可以睹她思她,是厌恶她似是而非!”

“吕姣,你欺人太甚!”吕妍半是怒半是喜,摸着自己的脸,要哭不哭,要笑不笑。

一时竟恨不得自己是吕姣的同胞姐妹,一时又恨不能将吕姣碎尸万段,真真心肠绞断般的折磨。

青山烟雨色,篱笆牵牛花,鸡鸣犬吠声,这是山谷中的一个村落。

阡陌交通,田里农人正忙着翻地播种,远远的从山脚下走来一个身背药筐,穿着一身黑袍的男子,有人看见了就忙放下锄头拱手示敬,他一路走来,所有农人就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直到他走远了这些农人才重又拿起农具来耕作。

这是个小村庄,全村才几十户人家,都住着茅草屋,屋外是黄土夯实的坪,用来晒粮食野菜等物,巫竹在一个篱笆上爬满了青瓜藤的小院子前停下,推开门走了进来,此时一个头上包了青花布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怀了抱了被褥,见是巫竹,忙放下被褥来行礼,态度恭敬。

巫竹将药篓放在地上,走过去将被褥打开,那妇人便道:“恶露依旧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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