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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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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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勃然大怒,其他军官本想趋前表示祝贺,他也毫不理睬,径自去了,在存衣间遇见最早向他献过殷勤的祖鲍夫。祖鲍夫请他去私第小坐,他慨然应允。
  祖鲍夫把这位军官让进一辆破旧的小马力“奥佩·卡德”牌汽车。祖鲍夫为这辆其貌不扬的汽车表示了歉意,然后问到他这次英勇飞行的经过。祖鲍夫对爆炸的破坏力冒昧提出了怀疑。飞行员说,他特地冒着危险绕目标飞行一周,以便证实和观察鱼雷爆破弹命中的情况,现在奉命飞往莫斯科使用这种造价高昂、但对破坏苏联首都极有成效的武器的飞行员为数不多,他就是其中的一个。
  祖鲍夫把车停下,点上烟,让王牌飞行员也吸一支。然后他两手一摊,说道:“毫无办法,既然如此,我只好把您打死。”他举起手枪对准飞行员,又说:“没有法子——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他就要勾动扳机时,又说:“您不是一般军人,而是罪犯!”
  祖鲍夫找到战友们时,脸色苍白,神情空前忧郁。他通宵失眠,坐在床上一个劲儿抽烟、喝水。他破天荒第一次埋怨自己神经已经支持不住,并且突然宣布要偷偷回到自己人那边,去和大家一样参加正规战斗,他再也不能这样干下去了。
  波兰教师布罗尼斯拉夫·普谢格莱茨基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对他提出反驳。
  第二天早上,他说很想介绍祖鲍夫认识一个人,祖鲍夫到底走还是不走,务必和这个人见上一面。
  原来这人是个精明狡黠的小老头,过去当过一家药行的合伙人,三角脑袋,从正中间梳成分头,还留着精心修刮过的纤细的小胡子。
  祖鲍夫记起自己不该多说话,自始至终都由普谢格莱茨基负责和这人谈判。他们俩人讲,祖鲍夫静静地听。
  这个人首先提出,他必须用普朝格莱茨基准备提供的商品先在狗身上做一次试验。他还严格地提出先决条件,必须在三分钟内就能把狗毒死。再说,现在要把这种药品运进集中营和犹太人居住区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过,他的主要目标还是犹太人居住区的主顾们,那里的人能够出得起钱,由于生活条件变得日益严酷,买主对毒死儿童的药物特感兴趣,因为第一,这种药比较便宜;第二,成年人可以用一条绳子吊死了事,也可以向看守人员猛扑过去,用这种办法免得自己继续受苦,而孩子们却无法这样干。
  但有些骗钱的投机商却把一些假药、劣质化学药品运到犹太人居住区出售,这种药品或是起的作用很慢,或是根本毒不死人,除了让人白白受罪以外,没有任何用处。因此主顾们非要抽查一下不可,他们从每十包药中取出一包,分文不给,好让某个自告奋勇的人在自己身上试一试看。只有在药品有效时,他们才肯付其余的九包药钱。
  此外,他还有言在先,那些关在集中营里的人付的钱可怜得很,非常有限。如果说他把一些药品辗转运往那里,也不过是出于对受难者的一片善心。
  他这是,要这位波兰老板和他的这位德国军官朋友明白;这是一桩不赚钱的买卖。小老头还伤心地把两手一摊,小手挺干净,指甲磨得很光。
  普谢格莱茨基事后告诉祖鲍夫,跟他们打交道的小老头是个贩卖毒药的大投机商。目前,象他一样做这种买卖的大有人在,他们主要是向犹太人居住区和特莱勃林卡一号、二号死亡营出售毒药,这里强迫男男女女和儿童脱得一丝不挂,然后赶进毒气室,进去时都要高举双手,好让需要毒死的人挤得更紧一些。
  普谢格莱茨基建议说:“为了让您能考虑得全面周到,不致作出错误决定,我坚决劝您参观一下特莱勃林卡死亡营,至于去一号或二号,悉听尊便。只有在参观之后,您才能决定哪些对敌斗争方式可用,哪些不可用。”
  有一次,祖鲍夫看到荷兰开来一列军车,从车厢里推出一捆捆撑在一起的、骨瘦如柴的尸体。活着的人几乎都走不动路了,但仍要遭到毒打,被迫勉强爬上集中营派来的卡车。
  现在,他参加每次行动后,疲惫不堪地返回基地,总是一上床便呼呼睡去,再没做过令人心神不安的恶梦。
  这个衣著讲究、相貌忠厚的雅利安人阿列克塞·祖鲍夫,长着大力士般的强壮身体和淡黄色头发,曾被他在娱乐厅里交上的德国军官朋友称作齐格菲。现在他又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狂妄架式,为自己的纯种雅利安人的体型而自鸣得意。在啧啧称赞他的那伙人里,他大言不惭地嘲笑宣传连仓库主任的职务一钱不值,残疾人才适合干这种差事。他说,为了帝国利益,他竟象供配种用的公畜一样被保护起来,以便繁殖出一批将来去统治世界的子孙。
  不过,他那柔和清秀的嘴角上终究有了两条竖直的粗粗皱纹;过去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激情的眼睛变得黯淡了,闪现出金属般的灰色光泽,两鬓也明显地挂上了对他还算合适、但毕竟出现过早的银丝,令人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外表显得健壮的年轻人,神经一定受过什么刺激或是心灵遭受过严重创伤。
  特遣部队有位下级军官罗登堡医生,曾对祖鲍夫解释德意志帝国所负历史史命的实质,他说:“我们必须强大起来,为此就要削弱其他一切民族。善良是软弱的标志。我们中间任何人的善良表现都是背叛行为。对这种人必须按叛徒论处。要使人们心存畏惧。
  “畏惧死亡的心理是宗教信仰的基本出发点,同样,凡是能引起恐怖的手段都必须用来为帝国服务。
  “我们发现元首思想的这一原理绝顶英明。元首是顶峰,我们是基础,我们民族之所以强大有力就在于大家都绝对服从一个人的意志。消灭犹太人不过是一种检验我们每个人的民族自觉性的行动,一项特殊的民族净化措施·
  “我们要把消耗各种财富的人数减下来。要使高等种族成为财富的唯一消费者,其他民族只能为我们生产财富。这是一个极为崇高的目标,它能使我们摆脱一切有碍于达到这一目的的道德偏见。”
  祖鲍夫说:“不过,要是有人要把您打死呢?您对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会抱什么态度呢?”
  罗登堡说:“您知道杀人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敢说自己会非常体面地为元首而死。”
  但罗登堡说的却是假话:有一次他们两人同去郊游,当他认清这个祖鲍夫的真面目,并且听到对自己的判决后,竟匍匐在祖鲍夫的脚下,哀求饶命。
  “这是怎么啦,”祖鲍夫嘲笑他说。“您说过您‘忠心耿耿,要为元首而死’,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低三下四呢。现在我就要杀死您。您说说看,您到底是要为什么去送命吧。讲!”
  罗登堡医生只求饶他一命,此外,祖鲍夫再也没听他说出别的话。
  就连别洛斯托克警备队的军官们也都惧他三分,这位罗登堡口若悬河、爱发抽象议论,是个狂热的纳粹分子,最喜欢杀戮妇女。他说,被处决的妇女们具有极强的与生俱来的羞耻心,她们即使已经站到壕沟旁,也要用双手遮住身体,不过要挡住的并不是子弹,而是行刑人射来的目光。
  他向前方士兵夸口说,他熟知各种杀人术。这类知识对罗登堡医生果然大有好处。他在临死前央求祖鲍夫要对准他的后脑勺开枪,还用手比划着子弹应该打在什么地方,因为他根据经验知道,瞄准后脑勺开枪可以不致引起长时间的垂死挣扎。
  在袭击无线电台时战友们全都牺牲了,只剩下祖鲍夫一个人。
  祖鲍夫躺在医院里,起初为自己穿的是二等兵军服而不是军官制服深感惋惜。否则,他就可以住进军官病房了,那里的护理与医疗条件显然好得多。他盼望着能尽快恢复健康,好去跟敌人继续拚杀。
  他屈尊俯就,让护士长爱上自己,心里只藏着一个念头:利用她的关怀,使身体尽快康复。
  在认出别洛夫后,祖鲍夫一直耐心等待时机,好向他暴露自己。祖鲍夫这时表现得异常沉着,同他在进行其他大胆活动时一样镇定自若。
  但是,别洛夫听完祖鲍夫的话。却并不赞成他做过的许多事情。
  “请原谅,”祖鲍夫开玩笑说。“我是个办事公平的人。他们自食其果,天公地道。”
  别洛夫向繁星闪耀的天空瞥了一眼,又望望祖鲍夫那张在嘴角旁有了很深皱纹的苍白面孔,若有所思地问道:“要是有朝一日战争结束了呢?你将来打算干什么?”
  祖鲍夫垂下眼帘,用皮鞋尖踢了踢地面,神情忧郁地说:“我大概要变成一垺黄土,日后在上面照样会长出跟我类似的东西来。”他紧接着说;“不过,现在我还活着,暂时没有死。这就是我的阵地。我正从这里开枪射击。”
  “目前孤军作战。”
  “对,独唱演员,”祖鲍夫说。“我的表演没有乐队伴奏。”
  “话可不该这么说。”
  “可以怎么说?怎么说?”祖鲍夫生了气。“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别的话好讲。不,还应当肯定一点:今后也永远不会有什么别的话好讲。”
  “不过,我们的人总会活下去的!”
  “我们的人总会活下去的。这话不假。至于你我二人会怎样,那就不好说了。我可负不起这种责任——保证都能活下去。”
  医院的院子里,栗树凋零,枯叶飘落,黑压压铺满一地,从屋顶上流下来一滴滴水珠。冰冷的沉重水珠仿佛在报时似的滴滴嗒嗒落个不停。天空潮湿、阴沉,云层很低。木板棚屋旁,摆着几口棺材,上面盖着防雨布。
  祖鲍夫冷得瑟瑟发抖,于是说道:“喂,咱们走吧。怪冷的,我担心会感冒。病了可就太蠢了。我在这里活着的每个小时都很宝贵。”他又关照了一句:“你也要多多保重,也许应当比我更保重自己才是。”
  他们回病房后,默默无语地各自躺到床位上。
  至于魏斯的情况,阿列克塞·祖鲍夫早就从布鲁诺那里听说了。巴雷舍夫以前在边防军事学校里讲过好多次课。
  现在祖鲍夫非得出院不可。盖世太保已经派人来过医院,但是埃尔弗蕾德不肯放他走。祖鲍夫要她代写一张死亡证明书。任何踪迹也不要留下。
  魏斯把在华沙进行秘密接头的暗号告诉了祖鲍夫,然后问道:“记住了吗?”
  这个问题使祖鲍夫感到受了委屈,他说:“也许记住了……”随即伸出手来。
  “你要走啦?”
  祖鲍夫点点头。
  直到傍晚才发现哈根失踪了。
  菲塞尔幸灾乐祸起来,先把伤员们认真盘问了一番,然后又去追问埃尔弗蕾德。
  埃尔弗蕾德说,哈根是昨天出的院。昨天夜里,盖世太保派车来接他,不是来逮他:因为盖世太保的一位军官还向哈根问好,和他握手、拥抱呢。
  二等兵魏斯也一口咬定确有此事,他知道正是祖鲍夫教埃尔弗蕾德这么说的。埃尔弗蕾德为哈根甘冒一切风险,事后吓得对魏斯只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天啊!”
  现在魏斯又是一个人身居虎穴,无可奈何地再次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地,他必须过惯这种令人厌恶的陌生生活。他等待着,准备去执行派遣他来这里完成的某项任务。他深信这肯定是一项非常重要、非同小可的任务。他不能有别的想法。唯有这个信念能使他获得精神力量。法西斯报刊杂志上登出了大量照片。照的都是被占领的苏联城市。到处是冲天大火、残壁颓垣。还有处决人民复仇者的情景。一座座绞架。一具具尸体。遍地狼藉的尸体。男女老幼的尸体。在这些地方的上空,飘扬着法西斯的在字旗,它好象一只奇形怪状、令人痛恨的大蜘蛛,爬进了俄罗斯大地。他亚历山大·别洛夫却不得不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些照片。他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睡的是软床,吃得又饱又好,还受到这些法西斯分子的关怀照顾,他也是这伙人里的一个,而且还要长期装得和他们一模一样。他越是伪装得和这伙人毫无区别,就越能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第二十三章
 
  渐渐地有些身受三度灼伤的坦克兵被送到医院里来。
  魏斯常常听到施泰因格里茨谈论坦克兵团的优势。少校对迪特里希说,斯大林在三十年代中期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解散了强大的机械化军,以较小的坦克旅取而代之。法国也匆匆照此办理,将相当可观的坦克部队化大为小,给强大的德国摩托化兵团的推进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德国就抓紧这个时机,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大量集结的坦克部队楔人法国的心脏。施泰因格里茨少校还断言,苏军不仅没有配备专门的反坦克炮兵,就连反坦克枪也没有,苏军野战操典明文规定,指挥员不论在何时都必须身先士卒,率领部队或分队投入战斗,这给敌军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因为可以象在靶场上那样打掉他们的指挥官。施泰因格里茨还说,苏军缺乏无线电设备,主要依靠有线通信。德国破坏小组不难破坏线路,使苏军司令部丧失指挥能力。
  魏斯把这些情况都报告了总部。但他不知道,当然也无从知道,巴雷舍夫向贝利亚汇报这些情报时后者持何种态度。
  贝利亚说:“岂有此理!呆在国外,竟然无耻诽谤我军!查查这个家伙在那边还为谁服务!”
  多亏巴雷舍夫,否则亚历山大·别洛夫也逃脱不了某些苏联情报人员的命运,他们坚持认为法西斯德国最近势必进攻苏联。这些人了解贝利亚对他们的意见不屑一听,都知道他如何对待敢于同自己持有异议的人,便设法越过贝利亚,费尽周折地当面向斯大林反映。可是斯大林又把他们打发给贝利亚。结果这些情报人员就被扣上“提供旨在挑起苏德冲突的假情报”的罪名。
  布鲁诺也曾准备承受这种命运。他呈交过一份与贝利亚观点相左的详细的调查报告,认为德国从波罗的海沿岸各国接回德侨是为了吸收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员去充实德军特种部队。这些人将以占领军的身份重返波罗的海沿岸。他获悉特种部队正在一个与波罗的海沿岸情况相似的地方进行实战训练。
  布鲁诺去过国界线地区,看见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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