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半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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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半月的夜空-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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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日本位于大阪的喜剧演艺龙头「吉本兴业」所推出的喜剧节目),说起话来总摆脱不了关西人爱说漫才的强大束缚。(注:日本漫才类似中国相声,中国相声分成逗捧二角,日本漫才则是呆突二役,呆负责要白痴,突负责呛声吐槽)多田先生不,那个死老头以一副事情发展如其所料的样子发笑。

    「是喔?」

    「还来!把我的赤福还来!」

    亚希子泪眼朦胧地大叫。

    「啊,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嘛!全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对啊。」

    「去死吧!我说你真的快去死吧,这个死老头;!」

    她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医院。

    4

    我偷偷拿着外套,朝医院后门走去。昨天夜里拚命回想搜寻记忆后,总算想起把《高濑舟》忘在哪了,应该是在司的家,一定是前天到他家的时候忘记带回来。绝对要在里香揭穿我的谎言前,尽快拿回来才行。这事刻不容缓,再怎么说对方可是里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改变心意,如果她一开口说「还来」,不就头大了,必须赶快到司的家里去拿回来。就这样,我才会甘冒大白天偷溜的危险。

    我一边注意四周动静,朝后门前进时,某处传来嘈杂声响。

    啊,是多田先生。

    他以完全看不出是老人家的轻快脚步迅速冲来,嘿咻嘿咻地简直像腾空飞奔一般,这个老爷爷该不会其实是只妖怪吧。

    当我跟他擦身而过时,多田先生叫住我:

    「喔,小少爷,可不能偷溜出医院喔。」

    「啊,喔。」

    多田先生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拿着赤福。

    赤福?

    为何?

    才这么想,亚希子小姐随即现身。

    「裕一!」

    惊人的汹汹怒气,双眼吊得半天高,目光如炬,整个人似乎顿时被那目光咻一声射穿,我稍微感到畏惧。

    「多田先生有经过这儿吧?」

    「啊,还拿着赤福就是了。」

    「可恶~~那个痴呆老头!」

    她说「痴呆老头」耶,护士说这种话好吗?亚希子小姐在脑中出现这种念头的我面前,夸张地抱住头,一副简直像在感叹世界末日降临的样子。

    「明明就只剩下三个,他是打算全部吃掉啊!我的赤福啊啊啊啊啊~~!」

    我突然想起多田先生拿着像木盒一般的东西。

    「那赤福是亚希子小姐的喔?」

    「对!死老头偷走的!那边对吧?他是跑到那边去了吧?」

    「是。」

    「死哪去啦~~!死老头~~!」

    亚希子小姐杀气腾腾地大叫,同时举足狂奔,惊人的魄力,背后出现燃烧的熊熊火焰。这就是人家所说的「食物被抢的恨意最可怕」吧,亚希子小姐的恨意想必也一定是非常恐怖。但是,这股恨意的矛头对准的是多田先生。

    唉,那种事根本就无所谓

    多亏这样,明明被目睹偷溜现场,也没被说些什么,呼,好险,得救了。我才刚这么想时,亚希子小姐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对这边大喊:

    「裕一!敢偷溜就揍扁你!」

    那句台词同样具有出奇惊人的魄力。

    其实也感觉得出她是在借故迁怒就是了。

    唔

    我陷入烦恼,是要被里香揍扁,还是要被亚希子小姐揍扁?选任何一边都很讨厌,还真是终极的选择。无论如何被揍扁就只有「糟糕透顶」可以形容。虽然觉得这实在没天理,但是所谓的「没天理」才是人生吧。

    烦恼老半天后,我从后门偷溜出去。

    「好像里香比较恐怖」

    「边如此呢喃。

    汉字写「宫后」,读音为「MIYAZIRI」。正因为是历史悠久的古老城镇,伊势这边奇怪的地名很多。伊势车站北面一片稍微带有杂乱无章印象的广阔住宅区就是宫后,而世古口司的家正位于宫后正中央。世古口这个姓氏也是伊势这边特有的,「世古」一词在这一带意指「小胡同」。

    我大概敲了两次位于宫后的世古口家,那面向道路的房间窗户,房内传来「进来」的声音,太好了,今天是假日,司似乎在房里。喀啦一声拉开窗户的同时,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电视画面,那个被正正方方撷取下来的异度空间中,塞满广濑美一笑吟吟的巨大脸庞。

    「这里可是重点呦。」

    广濑美一娇滴滴,同时却又狂热地大叫。

    我一边越过窗框,以受够的语调试着说:

    「你还在看这个喔?」

    司慎重其事地反驳:

    「广濑老师他可是很深奥的,光看广濑老师的手法就可以学到好多东西,譬如说,你看,刚刚那个」

    「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

    他听来似乎就要开始滔滔不绝,我赶忙打断他的话。司房内的暖气充分发挥效用,从寒空底下走来的身躯彷佛一瞬间就要彻底融化。有个像是古早老古董的旧火炉散发红色光芒,置于其上的热水壶咻咻咻地冒出蒸气。我蹲到火炉前,随即将冻僵的双手伸近,呼,同时自然而然发出叹息,总觉得自己像个上年级的阿伯。

    「这里好暖和。」

    「啊,嗯。」

    凝视画面的司感觉上心不在焉,他缩着庞大的身躯,埋头不知道在笔记上抄些什么。看着那认真的背部,我莫名地感到好放心,这家伙的背部感觉上比火炉还温暖,这是为什么呢?

    「来泡杯咖啡吧。」

    「喔,好。」

    等等喔,司说着用手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慢吞吞起身,步出房间。屏幕染上一片漆黑,紧接着反射出我的面容,感觉上有点呆呆的面容,被火炉的火光映染成红色。试着微微一笑,屏幕上反射出的小鬼也跟着微微一笑。不久,司双手拿着杯子回来。

    「这个是裕一的。」

    他说话的同时,将一个大马克杯递过来,那是个绘有黄色兔子的可爱马克杯。接过杯子时,本来以为杯中已经装满咖啡,但是杯子却出奇地轻,一时感觉措手不及,正想讲「怎么搞的啊,不是空的吗」,这才察觉杯里放着砂糖和速溶咖啡粉。

    「要加热水啰。」

    司将原本放在火炉上的热水壶拿过来。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

    「很烫喔,小心点。」

    「喔。」

    司的手腕轻轻一斜,热水便嘟波嘟波地从热水壶流出,砂糖和速溶咖啡粉没一会儿便融化,同时冒出咖啡香味。我斜眼看着司在自己的杯子加热水,一边将咖啡含入口中,虽然有点甜,可是好好喝,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我们有好一会儿彼此都保持沉默,只管啜饮咖啡。

    「咖啡真好喝。」

    「是吗?这只是速溶咖啡耶。」

    「不会啊,很好喝。」

    我一笑,司也跟着笑。

    「只要是你泡的,就算速溶咖啡感觉上也很好喝。」

    「真的?」

    司显露出衷心喜悦的表情,所以我故意糗他。

    「当然是骗你的。」

    「裕一心地很坏耶。」

    司皱起脸庞。

    这家伙简直像个小朋友,轻而易举地或喜、或悲或怒,也正因为这样,我很喜欢这家伙。像我或山西绝不可能显露出这种表情。开心的时候就顶着张臭脸,悲伤的时候反而强颜欢笑,火大时更会拚命挤出灿烂的笑容,真是的,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性啊?

    我喝着咖啡说道:

    「不过,以速溶咖啡来说算很好喝了。」

    「我下次再好好用磨好的咖啡粉泡给你喝。研磨方式不同,味道也会差很多,我现在对这方面还满讲究的耶。」

    「是喔。」

    「对了,今天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这才想起今天要办的事情。

    「啊,对了,你知不知道《高濑舟》放在哪里?」

    「咦?那是什么?」

    「是一本旧旧的文库本,我之前有带过来,后来好像放在这边忘记拿走了。我想可能是掉到哪里去了。」

    有吗?司疑惑地歪头,我们在房内四处张望。唉,说是「张望」啦,可是这里只是狭窄的六个杨杨米大小房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地方需要费功夫去找的。不论是地板上、桌上、或床上,都没有那本《高濑舟》。

    「怪了,我本来以为一定是在这里的。」

    「唔~」

    「你真的不知道?」

    「不记得了。」

    正在窥视床底下的司突然慌乱地站起来。

    「啊,这么说来」

    「怎么了?」

    「这了天早上,我把杂志什么的全集中在一起扔掉了,因为堆了一堆不用的东西。说不定是一起混在里面了耶。」

    「咦,真的假的啊!」

    脑袋一片空白,紧接着一片漆黑。被扔掉了,《高濑舟》,里香的书,好像是她很宝贝的旧旧文库本。

    「你丢在哪里啊?」

    「那边的垃圾弃置场。」

    「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开窗,一边冲出房间,翻越窗框时脚尖被绊到,眼看着差点面朝下摔成狗吃屎。哇,危险。双脚随便踏入鞋中,随即拔腿狂奔。如果被回收走,就再也不可能拿回来了。会被里香扁、被里香踹,被踩在脚底下,被用橘子扔。

    「怎么了,裕一?」

    司从窗户探出上半身问。

    我停下脚步,大幅挥手。

    「你也过来!带我去那个垃圾弃置场!」

    5

    奔跑,总之就是奔跑,使尽全力冲刺。顺道一提,我罹患肝炎,被医师严厉告诫务必安静疗养,像奔跑这种事情更是严重犯规。但是,我还是跑了,司也跑了,我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宫后的街道上,全力冲刺的我们的影子凝聚在脚边,这么说来太阳在我们头顶上方,也就是中午,说不定垃圾都已经被收走了。

    「在哪里啊,司?」

    我焦虑地大叫。

    跑在后头的司指向前方。

    「在那边!」

    往那边一看,数百公尺之外的电线杆旁边堆了很多旧杂志或纸箱之类的东西,太好了,赶上了,还没被收走。因为松了一口气而放慢脚步足个错误,我心里才在想路边怎么突然出现一台白色货车时,车子已经停到电线杆前,紧接着两名穿着工作服的阿伯下了货车,以绝佳的合作默契迅速将那些旧杂志或纸箱扔进货车后方货台。

    「啊,糟了,要跑掉啦!」

    真不愧是专家,阿伯花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将堆积如山的纸类垃圾清空后,又迅速坐上货车。

    「请等等!等一下!叫你们等一下啊!喂!」

    我大叫,但是货车还是开始往前开。

    他们似乎听不到我的声音。

    「快一点,司!」

    「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啦!」

    「反正先跑再说!」

    我拚命冲刺,呼吸困难,喉咙深处开始感到炙热,货车后方货台逐渐逼近眼前。我想再次大叫,肺中却已经没有残存空气,发不出声音,叫不出来。就在我为了大叫而吸气的同时,货车发出引擎声响一边往前驶去,大量废气直喷向我和司。

    「会被里香宰掉」

    我只能茫然地伫立于原地。

    上气不接下气的司问我。

    「真是那么重要的书喔?」

    「嗯,非常重要,绝对不可以弄丢的。」

    是的,比任何一切都还要重要的东西。

    「怎么办,那是里香的书,都怪我。」

    她的脸庞浮现脑海,生气的脸庞、而且带着悲伤的脸庞,生气的里香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感觉似乎很悲伤,她的双眸、声音在脑海中萦绕不去。虽然被里香高声怒骂很恐怖,但是把她的宝贝弄丢却让我更难受,我为什么会这么白痴啊

    「我跟你说,说不定还追得上。」

    「咦?」

    我搞不懂司这话是什么意思,同时抬起头。

    「你说什么?」

    「我是说『说不定还追得上』,那台货车会绕到各个垃圾弃置场所去收垃圾,我们说不定可以在其中哪一点拦截到它。」

    「对、对耶」

    谷崎亚希子有些失神地走在医院走廊上,脑海中浮现时是黑色豆沙和白色麻糯、赤福、竹制刮刀、木头版画书签。听说书签共有三百六十五种花样,也就是每天放进去的花样都不一样,好像是一个不知道叫什么来着的伟大版画家的作品,诸如此类微不足道的小常识持续在脑中转呀转。抓到四处逃窜的多田先生时,那个死老头已经将最后一个塞进嘴里,结果到头来,自己连一个都没吃到。

    「啊呦,赤福」

    总觉得已经完全提不起劲来工作,好想赶快回家抱着一肚子鸟气睡大头觉,但是差事却接二连三涌来,护士这份工作总之就是忙、忙、忙。于是乎,尽管连连悲叹,亚希子还是拿着点滴袋往病房走去。

    抵达目标病房。

    二二五号房。

    写着「秋庭里香」的牌子就挂在门边。

    敲门后,听到声音说「请进」,她开门走进去。十七岁的少女躺在床上,感觉茫然的视线正对着天花板,她是在看什么呢?不对,应该是什么都没在看吧。

    她刻意以开朗的声音说:

    「打点滴啰,会很痛的喔。」

    亚希子说。

    好不容易,少女终于显露微笑。

    她定近接过少女伸出的手臂,她的左手内侧有无数针孔,这是每天、每日,一而再、再而三持续被针扎的结果,每当检查、打点滴时都要来这么一次。年轻患者的血管大都很明显,不过她的血管却细得不得了,因为血管本身屡屡被针扎过后就会萎缩。即便以橡皮带绑住上臂,血管还是浮不上来,她轻拍后还是不行。再多拍个几下,洁白的肌肤都已经泛红,血管这才好不容易稍微浮现。

    「会有点痛喔。」

    这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因为护士长平日都会耳提面命地指导她们,打针前一定要先说。但是没必要跟里香说这些,里香很明白,明白到觉得反感的地步,毕竟她没有一天不用挨针的,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

    「是。」

    一针定江山吧,亚希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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