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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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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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怡瑾闷闷不乐地回答:“是,但我非去不可。”
雪狮子奔驰许久,来到连云岭山外的的官道上,一到平地,奔得更快了,耳边呼呼的风声过去,周围景物插翅疾退。吴怡瑾忍不住问:“你去哪里?”
沈慧薇噗嗤一笑:“我在等你什么时候问呢。”
吴怡瑾悻悻然白她一眼:“这也好笑吗?”
“不好笑。但我看着你这般愁眉苦脸就憋不住呢。”沈慧薇笑道,“瑾郎啊,你就不能多笑笑吗?一个人老是一个表情,于健康不利呢。何况你笑起来远比现在更美。还有,你也不要老是戴着一幅面纱,整天套在那个里面,不见阳光,脸色像你衣服一样白了。……喂,你倒是说句话呀。”
吴怡瑾板着脸道:“你在说就行了。”
“啊!”沈慧薇颓唐而夸张地叹了口气,“你师父和你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嫌闷吗?”
吴怡瑾忍无可忍,道:“我听说有人独自住在地底下两年之久。”
沈慧薇笑了:“是啊,是我太寂寞了,所以拼命和你说话呢。”
吴怡瑾说出了那句话,就感到后悔,慢慢地伸出手去,握紧她:“慧卿。”
沈慧薇又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不可能使她说更多的话了,只好自动招供:“我也去那个地方。”
“为何?还是去找东西?”
“是啊。”沈慧薇头微微一侧,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奇异光芒,“叆叇虽然暂时平安,但是和节度使大人已经有了那番过节,目前状况决非长久之计。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总是后患无穷。”
“你究竟在找什么?”
沈慧薇忽然沉默下来,探手入怀,捏住了那枚平乱印,想起那个自称钟碧泽之人。钟是皇姓,那人举止言行里透着横行无肆的霸气,又有平乱印,一定是握有兵权的亲王之辈。
但是平乱印却不能乱用。如果黄龚亭没有明显的逆反之意,即便是上次的乱命派兵,也不能用平乱印来压之。但是那个人为何赠以平乱印?没有那个方面的用意,应该不会胡乱给印才是。想是知道某些内情,但又无法立刻逼出反迹。这样来说,黄龚亭如果实有反意,万一风声紧动或证据泄露,那就一定会逼他现出原形。
问题是这件事能对那一见面就投缘的白衣少女直说吗?并非不信任吴怡瑾,只不过兹事重大,万一被其他人得知她拥有平乱印,如此重要的物事只会带来灾难。
她不开口,吴怡瑾也不问,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你怕他,不会吧?你不是有平乱印吗?……呵呵,呵呵……阿慧,从小到大,你有什么瞒过了我的啊?”
那个声音陡然在心底响起,沈慧薇悚然一惊,想:“这又是什么秘密了,他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连姊妹都不敢告诉?”
“我想找到他逆谋的证据。”
于是把平乱印的由来说了一遍,吴怡瑾静静听完,道:“但如此盲无头绪的找法,是很难发现的。”
“你就算见到了钱师姐,能顺利把她带出来吗?”
吴怡瑾想了想,微微笑了。
两人在城外绕了一段远路,然后弃马,潜入城中。依照上次的老办法进入黄府,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有些不安。照上次所见,府内的护院就不少,而在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以后,整座府邸却是安安静静,除了外面的几支队伍以外,越是接近内园,越是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点烛不燃。
重重暗夜里,传来一串凌乱无章的脚步声。人数不少,但似乎是一般没有武功的僮仆之流,赶得匆忙而惊惶。
人影渐近,一群人抱着个长形的东西慌乱地经过,背后隐隐有哭泣之声。
吴怡瑾打了个手势,示意仍照上次一样分头行事,随即跟上了这一只奇特队伍。
那几个家人的确是没有武功,丝毫不能发现背后多了一人,并且不断低低相互催促:“快,动作要快。”
“真倒霉,为什么偏偏派我们去做这个事?”
“别啰嗦,你不要命啦!”
语音也是急促而微带惊惶。吴怡瑾看那个长形包裹,越觉可疑,那样子像是软软的,有一点份量,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一行人渐渐来到幽僻处,到处是高大的松榕,伞盖顶得就像黑茫茫的天,人的脚步声在落叶上重重踏过,远处有一两声夜枭凄厉的鸣叫,空气里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熏香味道。吴怡瑾小心分辨着那种味道,不由得微微改变容色。——那仿佛是一种武林中极其罕见的毒瘴,无形无质,只有些微难以区分的味道,拥有它的人屈指可数,林子中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又是谁在掌握着这种瘴气呢?
一幢低矮建筑出现在林子尽头。是一所圆形建筑,其上封顶,若说它是一个房子的话,却无梁无窗,甚至没有门,正东方向的墙上,醒目地刻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肃穆森冷。抬着包裹的家人齐齐停步,有种噤若寒蝉的敬畏。
“把它放下。”
声音陡然从圆形建筑内传出,却似是九幽地府的鬼火。来到这个地方,见那参天浓荫、奇特建筑以及六字明咒,本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这声音更令人不由自主冒出寒气。
几个家人把那个包裹放于六字真言前面的一块光滑的石板之上,抬身起来,毕恭毕敬垂手侍立。
“去吧。”森然的语音再度响起,家人们忙行一个礼,如获大赦般逃开。
吴怡瑾从树林中看那座建筑,无门无窗的奇特结构叫人心中生疑。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平常之地,沈师姐所要找的东西,会藏在这种地方也不奇怪,她决心探个究竟再走。
然而她一时不敢妄动,几个家人刚到这建筑前面就被发现,说明里面一定是有着某种观察外间的方法,而这个建筑,很明显的惟一可以用来作为信息通道的就是那六字真言。
陡然间,那个放在石板上的长形物事微微一动,紧接着,激烈地蠕动翻滚起来!吴怡瑾惊异万分地看着,看那被紧扎的包裹里,微微地露出了一只绣花鞋尖!
包裹里藏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然而,无论那个女子如何挣扎,却发不出一点点呼救的声音来,而且,也无论如何都翻滚不出那块石板的方圆。这样说来,这个包裹已经在圆形建筑里那人的掌握之中!
石板轻轻发出喀喀的声响,一点一点翻翘起来。起先很慢,蓦然间加快了速度,底下露出一个极大的空洞来,那包裹噗的一声掉了进去。
石板缓缓合上,即将闭拢的时候,吴怡瑾从林中飞快穿了出去,跃下空洞。眼前顿然一片漆黑,石板合上了。
“谁?是谁?!”
洞底深处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叫声,隐隐听得有些回音。吴怡瑾迅速地抬身向上,伏在地洞顶端。
“谁?倒底是谁?!给我出来!”
吴怡瑾不做声,朝着那个声音方向缓缓前行。这个洞方圆不大,很快摸到了边,往上似乎是平地以上了,有较大的空间。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耳边风声倏起,一条长练从洞口飘飞进来,蛇似的舞动,吴怡瑾冷静地看着长练攻击的方向,没有动,那条长练挥舞了一会儿,毫无所获,陡然下沉,卷住了那个包裹,把它带了出去。
而后,洞口处相继闪起一点一点幽幽的红光,忽隐忽现,恍如鬼火。
“你是谁?还不出来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再三威胁,吴怡瑾始终沉住了气,一言不发。那人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听见些微的声息,仿佛有人贴地爬行过来。
这个奇怪的地方,仿佛只有这怪人独自一个,而且,除了屋外的那块石板以外,也没有更多的机关了。
就在那爬行的声响渐渐靠近洞口时,吴怡瑾一跃而上,冰凰软剑从袖中飞出,抵在那个爬行东西的背上:
“不想死就别动。”
那个事物果然一动不动地伏着。借助幽红的光,见那人深绿色衣裳,漆黑的裙,头上一个巨大的发髻,是个女子,背部不住颤抖,仿佛倒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已极。
吴怡瑾缓缓收回了剑,道:“你是谁?”
那人慢慢坐直,一双愤恨发亮的眼睛紧紧盯住吴怡瑾,像是微微吃了一惊:“小丫头?哼,这个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闯入我的处所,恶意对待主人,居心何在?”
那女子约摸四十来岁,一头头发一大半掺杂了白色,眉头额间皱纹重重,显然忧患甚多,脸色污秽,肮脏不堪的底下藏着如纸一般的苍白。她虽席地坐在地上,气派却大得宛如她拥有一个王国与无数财富。吴怡瑾微微笑了笑:“听说节度使大人的正室皇甫龄夫人,一直以来都是玉体欠安,深居于佛堂不见外人,想必我有幸见到夫人了。”
女子冷笑道:“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吴怡瑾不置可否,却道:“这里空气不好,地势狭窄,如果我能替黄大人作主的话,是决计不会委屈夫人住在这个地方的。”
皇甫龄嘿嘿一笑:“丫头,你倒会挑拨离间。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别和我说是黄龚亭教你的,这个地方,只要到过的人都会躺下,若是他能进来,哪里会等到今天。”
吴怡瑾道:“是啊,以屋子为中心,林子里弥漫着千里香,所有嗅到这种味道的人,都会暂时失去武功和意识。这种奇香根据人的武功强弱,自动产生反应的效果。越是武功高强的人,一闻此香就使不出半点功夫。但本事低微、最好是没有武功的人,受到伤害却小,至多只是浓睡一觉醒来忘记了十二个时辰之内所发生的事情。夫人拥有此种绝品,想必定是用毒的高手了。”
皇甫龄面上色变:“你很了解。是他教你的?他……他终于能解开此毒了?为什么他不亲自来?”
“千里香的用药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十年有么?它的威力越来越弱了,再来,相信黄大人也很快会进来了。”
“你……”确定她不是黄龚亭派来的人,皇甫龄有些释然,随即又切齿低声,“哪来的小魔女,你究竟是敌是友?”
吴怡瑾微微一愣,她固然是在故意激怒对方,使之透露身份立场,但是被称之为“小魔女”,有生以来第一遭,忍不住微笑,心中闪过那个身着蓝衣、爱笑爱闹的女孩。——她如果在这里,由她来逗皇甫夫人的话,一定会有趣得多。
“我是黄大人的敌。”她坦言说,“不知道算不算夫人的友?”
皇甫龄怔怔地坐着,抬头默想良久。吴怡瑾越发肯定了。
“不算!”
这个两个字咬牙切齿地吐出,坐在地上的女子陡然发难!
她从地上直蹿起来,速度之快,宛如几个月前只知横冲直撞的雪儿。吴怡瑾镇定地看着,不认为有必有躲开。女子凶神恶煞的脸越来越近,在那一个刹那暗室的红光猛然齐齐闪亮了一下,深绿色人影的面前倏然开出了漆黑的花!
“啊?”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闪避或者退让未必管用,吴怡瑾已经感受到身后那些红焰同时氤氲而出的诡异之气,只有一剑斩落、消灭那朵漆黑的花才行!
然而剑光乍起,她又突然犹豫了一下。皇甫龄,那个躲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的节度使夫人,她的脸几乎紧贴那朵花!如果一剑砍下去的话,也会要了那个女子的性命。
“简直是在自杀呢!”这个念头惊电般在脑海里闪过,这一剑就无论如何递不出去。仓促间抬起左手,五指拂过,把那朵黑花生生地攥在手中!指尖的麻木顷刻间蔓延至左臂,身后红光齐齐暗弱下去。
“去死吧!”深绿色的人影扑至,凄厉的神色无比疯狂。吴怡瑾避开一步,眼见皇甫龄于空中折身转来,如影随形地扑过来。——麻痹感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流走全身,她是再也没法避开这一记扑势了。
然而,皇甫龄只扑到一半,身子陡然一顿,仿佛地下有个什么东西在绊住她,重重地跌回地面!
吴怡瑾这才看见,那个女子的脖子里,系着一根纤细的绳索,随时限制着行动。
“你觉得很惊讶是吗?”跌到地面的女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粗暴且不耐烦地扯那根绳索,“看见这个东西吗?软金索,嘿嘿……软金索!就是这根看起来纤细柔软的讨厌的绳子,困了我整整十年!”
吴怡瑾不做声。冰凰软剑莹白色的光华在她身周流转,照出她隐隐已被黑气侵袭的面庞。
皇甫龄注意到了那枝剑,眼前一亮:“你那把剑,真不赖啊!……说不定可以斩断这根要命的绳子呢!给我,快给我!”
她伸出手来,然而白衣少女一动也不动。皇甫龄笑了起来:“我忘了,你中了我的独门剧毒,不出一刻就会死,现在应该已经动不了啦!好,我自己来拿!”
她以手作脚,缓缓爬近前来,伸手一扯,把剑握到了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女子脸上有如获至宝的神气:“冰凰软剑!哈,想不到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会有传说中的绝世名器!哈哈,我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
夜枭一般凄厉的笑声,一声声都转为哭声:“就算能斩断软金索,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不要用手去擦眼泪。”吴怡瑾安静的语音适时响起。
“什么?你说不要用手去擦眼泪?……臭丫头,你是什么意思?”
皇甫龄神色顿然改变:“啊,你、你!——”她抬手指住了白衣少女,那只手却再也放不下去。冰凰软剑咣啷坠地。
“冰凰软剑有转接纳毒之效。我把所中的毒转到它上面去了,本来是想把它插入地下走毒的,可是你已经抢了过去。”
吴怡瑾俯下身,快捷无比地点过她几处要穴,问:“解药在哪?”
皇甫龄瞪大了眼睛看她,恶狠狠道:“臭丫头,不要假惺惺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冰凰软剑即使可以转接剧毒,但是你身上的毒素也不会就此消除干净,没有我独门解药,终究后患无穷!哼,你想趁此要解药,没门!”
这个女子不可理喻,吴怡瑾懒得与她争辩,拾起冰凰软剑,开启剑柄上的缕空之处,在皇甫龄手臂上来回转了几圈,以暂缓毒发,顺便又点了她的穴道使其不能动弹,以防再生出什么事来。
转身看见那个长形的包裹在地下,已经不动了。吴怡瑾走过去,开始解捆扎在外的绳索。
皇甫龄冷眼看着:“原来你是为她而来。”
“不是。”
“那就没必要看了,她死了。”
一张青红紫涨的脸露了出来,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充满恐怖之情,脸上肌肉分明已经僵硬。这张浮肿青紫的脸似曾相识,吴怡瑾久久凝望,终于想起是第一次夜探黄府时,那个大吵大闹恃宠吃醋的美妇。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他玩腻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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