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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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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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

    “解释也没用。有件事让我忍受痛苦已经很久了,不想方设法消除这种疑虑,我哪里也不能去。”

    “我知道你的心事,知道你迷恋着什么。你在意的东西是非法的,不神圣的。 你早就该粉碎它了,现在你应该提起它都该脸红。 你在想着罗切斯特先生吧?”

    确实如此,我默认了。“准备去找罗切斯特先生?”

    “必须弄清楚他近况如何。”

    “那好”

    ,他道,“就让我在祷告时记住真诚地祈祷上帝,不要让你成为弃儿。本以为我认准了你是上帝的选民之一样。但上帝的眼光与凡人不一样,他的才是真的。”。。他打开门,走出去,沿着幽谷快步而行,很快就看不见了。回到客厅,发现黛安娜正倚在窗口,心事重重。 她比我个子高,把手搁在我肩头,低头端祥我的脸。“简,”她道,“你近来总是心神不定,脸色苍白,一定出什么事了。 告诉我圣。 约翰和你闹什么别扭了。 我从窗口看你们有半个钟头了,你得原谅我这样当密探,不过我心下疑惑已有很久了。 圣。 约翰是个怪人——”

    她停住——我一声不响。 她很快又接着说下去——“我这个哥哥对你的看法很不一般,我肯定,他早就对你特别注意特别关注,但他对别人从没这样过——目的何在?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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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他爱上了你——他爱你么,简?“

    我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我滚烫的额上:“不,黛,一点儿也不爱。”

    “那他眼睛为什么老盯着你——还老是要你单独和他在一起,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玛丽和我都认为他希望你嫁给他。”

    “他的确如此——他已要求我做他的妻子。”

    黛安娜拍起手来:“这正是我们盼望呢!你会嫁给他吧,简?对吗?那他就可以留在英国了。”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黛安娜。 他向我求婚的唯一目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伙伴一起去印度吃苦受罪。”

    “什么!他要你去印度?”

    “对!”

    “疯了!”她嚷道,“在那儿你活不到三个月,我肯定。 你绝对不该去,你没同意吧,是不是,简?”

    “我已拒绝嫁给他。”

    “结果惹他不高兴了?”她问。“很不高兴,恐怕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不过我提出做为妹妹随他前去。”

    “这么做太傻了,简。想想你要做的事情吧——没完没了地操累,身强力壮的都会给累死,结果何况你这么瘦弱。 圣。约翰——你了解他——会怂恿你去干不可能做到的事——和他在一起,最热的时候也甭想休息。 不幸的是,我发现无论他强求你做什么,你都迫使自己去做。 你竟有勇气拒绝他的求婚,真太让人吃惊的了。 那你是不爱他吧,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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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对丈夫的那种爱。”

    “不过他是个漂亮的小伙。”

    “而我这么平庸。 你知道,黛,我们根本不相配。”

    “平庸!你?才不是呢。 你太漂亮也太善良了,不该去加尔各答给活活烤死。”她再次认真地劝我放弃和他出国的念头。“我必须去,真的。”我说,“因为刚才我又一次提出愿做他的副牧师,他对我的不恭大吃一惊,好像觉得我不嫁他却陪他去不成体统,好像我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做哥哥待,而且一直是这样似的。”

    “你凭什么以为他不爱你呢,简?”

    “你该亲耳听听他对这件事怎么说的。他不止一次地解释结婚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圣职。 还说我生就的辛苦命,不是享受爱情的命。这话没错,没问题。但是我看来,要是我不配享受爱情,那就也不配结婚呀。 黛,一辈子跟一个男人捆在一起,而他只把你当作一件有用的工具而已,这岂非太可怪了?”

    “无法容忍——不近情理——办不到!”

    “还有呢,”

    我继续说,“虽然现在我对他只有妹妹的情感,可要是被迫做了他的妻子,可以想象,很可能就会对他产生一种不可避免的,奇怪而折磨人的爱情,因为他那么有才华,神情举止和谈吐都常常透出一股英雄气慨。 那样的话,我的命运就会惨得无法形容,他不会要我爱他,如果我有所表露,他就会让我明白,那是多余的东西,他既不需要,对我也不合适。 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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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 约翰是个好人。”黛安娜道。“他是个好人,也是个伟人。可惜他只知追求自己的宏伟目标,却忘了小人物的情感和权利。 所以,不起眼的人最好离他远些好,免得在他前进的时候会把他们踩在脚下。 瞧他来了!

    我得走了,黛安娜。“见他走进园子,我就赶紧上楼去。可是晚饭时还是不得不再次见他。 吃饭时他象平时一样若无其事,象还以为他不会跟我讲话了,肯定已放弃了他的结婚计划,可后来发现,这两点我会搞错了。 他仍和我讲话,态度仍与平时别无两样,或者说跟最近常持的态度一样,过于拘谨,礼貌有加。 不用说,他已借助圣灵,将我激起的怒火压了下去,并使我相信他已再次原谅了我。晚祷前的诵经,他选了《启示录》的第二十章。 听《圣经》中的话从他的嘴里流出,永远是件乐事。 每逢他宣读上帝圣谕,那优美的嗓音就从未像这般悦耳圆润——那举止神情也从未这般高尚纯洁,给人深刻印象。 今晚他的语气倍添庄严——神情也更具激动人心的意味——他坐在自家人的圈子里(五月的月光投入未拉窗帘的窗户,桌上的烛光几乎多余)

    ,俯首贴面对那本伟大而古老的《圣经》,将其中新天堂新大地的幻境娓娓道来——上帝如何来到凡间与人同住,如何拭去人们的眼泪,许诺不再有死亡,不再有悲痛与哭泣,也不再有痛苦,这些东西全部已一去不返。接下来的一番话,他讲得尤为令人激动,特别的感到他的语气中有种无法形容的微小变化,而且说着说着,目光就转向了我。“得胜的,必承受这些为业,我要做他的上帝,他要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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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儿子。“他读得缓慢而又清楚,”唯有胆怯的、不信的、可憎的……他们的份,就在烧着硫磺的火湖里,这是第二次的死亡。“

    从那时起,我明白了圣。 约翰为我担忧的是什么命运。他朗读这一章的最后几节辉煌诗篇时,明显的流露出一种平静克已的胜利喜悦,混合着一种热切的向往之情。 这位朗诵者相信自己的姓名已被载入羔羊生命册中,向往着准许他入城的时刻,人间的君王们已将他们的荣耀献给那城,那里也无论太阳或月亮的照耀,因为上帝的荣耀在照耀着它,又有羔羊为城的灯。这章之后的祈祷中,他全身心的投入——唤醒所有严肃的热情,极为虔诚地祈祷,决心取胜,他祈求上帝赐给弱者力量,给迷途的羔羊指引方向;让被世俗与肉欲诱惑而离开正道者,在最后关头幡然悔悟,他请求,他敦促,要上帝慈悲为怀,让罪人免予火焰。 真诚永远庄严无比。 起初倾听着这祈祷时,我为之惊讶,随着它声音越来越高,我为之感动不已,最后终于满含敬畏。 他对自己伟大善良的目的感觉是那样的诚恳,使听他祈祷的人不得不产生共鸣。祈祷毕,我们与他告别,第二天清晨他就要动身了。 黛安娜和玛丽吻过他后离开了屋子——我想她们是遵从他的悄声暗示。 我向他伸出手,祝他旅途愉快。“谢谢你,简,我说过了,两周后就会从剑桥回来。 这段时间内,你可以重新考虑。 要是遵从人的自尊,就不该再向你提嫁给我的事,可我只听从自己的责任,对自己的首要目标坚定不移——为上帝的荣耀去做一切。我主长期受苦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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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会将如此。 我不能任由你堕入地狱,惨遭天罚。 忏悔吧——下决心吧,趁时间还来得及。 记住,我们被嘱咐要趁白天工作——我们被戒告,黑夜将到,就没有人能了。 记住今世享福的那些财主的命运。 上帝将赐与你力量,去选择上好的福份,这福份是不能从你这儿夺走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把手放在我头上,说得真诚委婉。说实在的,他的神气不像情人注视情人,倒像牧羊人在召唤迷途的羔羊——也许更恰当些,是保护神在监护由他照管的灵魂。 所有才子,不论有无感情,是否狂热者、追求者、或暴君——只要他们真诚——在征服与统治期间,都会有让人崇敬的时刻。 我崇拜圣。 约翰——崇拜得五体投地,结果这力量一下子就将我推到了曾让我久久回避的那点上,真想停止与他抗争——任他意志的洪流将我卷走,融入他生命的漩涡,失去自我。 此刻,我在为他受苦,简直就像从前为另一个人以另外一种方式所受一样。 两次我都做了傻瓜。 假如当初让步,犯的是原则错误;如果现在让步,则是判断失误。此时此刻,透过时间这无声的媒介,再次想那次危机,我才这样认识,而当初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在我圣师的触摸下,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忘记了拒绝——克服了恐惧——瓦解了斗志。 那不可能的事——也就是嫁给圣。 约翰——迅速变为可能。 瞬忽之间,一切改变。 宗教在呼唤——天使在招手——上帝在命令——生命被卷起,好像书卷——死亡敞开大门,露出彼岸的永恒。 仿佛为了那里的安宁与幸福,这里的所有一切刹那间都可以牺牲。 昏暗的屋子里溢满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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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能决定了么?”传教士问,语气温存,还温柔地把我拉近。 哦,那份温柔!它比强迫更有力得多呵!能抵挡圣。约翰的愤怒,而在他的和善面前,我却柔顺如芦苇。 然而我始终明白,即使现在让步,总有一天同样会被迫使我对以前的反抗忏悔,他的本性不会为一小时的庄严祈祷而改变,只是升华罢了。“如果有把握,我就能决定。”我回答。“倘若真能相信嫁给你是上帝的意志,那么我此时此地就可以发誓嫁给你——以后的事情任它去管它!”

    “我的祈祷应验了!”圣。 约翰蓦地喊道。 他的手在我的头上按得更紧,仿佛已拿走了我。 他搂住我,几乎像是在爱我(我说“几乎”——因为十分清楚其中的区别——因为我曾感受过被爱的滋味。 但此刻,像他一样,我已把爱情置之度外,考虑只是责任)。我和内心模糊的幻象格斗,它们前面翻滚着一片乌云,我真挚热烈地深深地渴望去做正确的事情,只做正确的事情。“指给我,指给我那条路吧!”我恳求上天。我从未如此激动过,后来发生的事是否这场激动的结果,请读者自断。整幢房子都静寂无声,我想除了圣。 约翰和我,其余的人都已安歇。 唯一的一只蜡烛摇摇欲尽,月华满室生辉。 我的心儿狂跳不已,都可以听得见它咚咚的狂跳声。 突然,它一下子停止搏动,一种无以言表的感觉穿透我的全身,震颤着直达大脑与四肢。 这并不像电击,却与它同样尖锐,同样奇异,同样骇人。 它刺激我感官,仿佛迄今为止它们的最活跃状态也不过是种麻木。现在它们被召唤,被强制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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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而期盼,眼睛、耳朵在期待,肌肉在骨头上打颤。“听见什么啦?看见什么啦?”圣。 约翰问。 我什么也没看见,但却听到好像在什么地方有人在呼唤——“简!简!简!”便再没有了。“哦,上帝!这是什么声音?”我倒吸了一口气。我应该说:“这是哪儿来的声音?”因为它似乎不在室内——不在屋里——不在园中——它不从空中来——不从地下来——不从头顶来。 但我却真切听见了——它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永远都无法知道!这是人的声音——一个熟悉、热爱、记忆犹新的声音——是爱德华。 费尔法克斯。 罗切斯特的声音。 它痛苦悲伤,狂乱凄惨,急促迫切。“我来了!”我大叫,“等着我!哦,我就来!”我猛地冲出门,朝走廊一望,那里一片漆黑。 我冲进花园,那里空无一人。“你在哪儿?”我喊着。沼泽谷那边的群山发出模模糊糊的回声——“你在哪儿?”我倾听着,但只有风声在枞树间低声叹息。 一派荒原的寂寞,午夜的沉寂。“去你的迷信吧!”那黑黝黝的幽灵在门外的紫杉树旁出现时,我大声叫道。“这不是你的骗局,也不是你的巫术,而是大自然的功德。 她被唤醒啦——创造的不是奇迹——却是件大好事啊。”

    我挣脱了圣。 约翰,他跟了出来,想拉住我。 可现在该轮到我说了算了。 我的力量在起作用,在发挥威力。 告诉他别多问别多说,离我远点儿,我宁愿而且必须一个人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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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遵命。 力量掌握得当,服从随之产生。 我上楼进了自己卧室,锁上门,双膝跪倒,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祈祷——虽然不同于圣。 约翰,却自有其神效。 我仿佛已贴近一位法力无边的神明,我的灵魂感激地冲出去伏在上帝的脚下。 我感恩戴德,站起身来——下定了决心——随后上床躺下。 虽未受惊吓,却得到了启发——热切地盼望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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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天亮了。我最早就起来了,忙了一两个小时,把房里、抽屉里、衣橱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停当,以便可以短期内离开这里。同时,听到圣。 约翰离开了他的房间,在我门口停住,深恐他会来敲门——不,他没敲,却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我拣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昨晚你突然离去。 要是再久待片刻,就会将你的手放到基督的十字架与天使的花冠上了。 两周后的今天我回来时,盼你已作出明确的决定。 同时,你要用心祈祷,万勿堕入诱惑。我相信,灵是乐意的,但也看到,肉是软弱的。 我将时刻为你祈祷。你的圣。 约翰“我的灵,”我心里回答,“愿意去做一切正确的事情。 我的肉,但愿也足够坚强,去完成上天的意志,只要那意志让我清楚地领会。不管怎样,我的肉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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