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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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下)〔英〕夏绿蒂. 勃朗特-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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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顾虑——你就会马上急于实现这种结合。”

    “我会么?”我简单地问。 看看他的五官,漂亮匀称,但纹丝不动的严峻出奇地让人生畏;他的额头,威严却不舒展;他的眼睛明亮深邃又锐利,却没温存;看看他高大伟岸的身材,想象着自己做他的妻子,哦!

    绝不成!

    做他的副牧师,同。。 。 。事,倒是完全可以。 以这种身份可以陪伴他远涉重洋,以这样的职责,在东方的烈日下,亚洲的沙漠中辛苦劳作。 敬佩和效仿他的勇气、虔诚与活力,默默接受他的主人身份,平静地嘲笑他不可动摇的雄心,区分基督徒与普通人,深切敬重前者,随意宽恕后者。 以这样的身份依附于他,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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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会时时痛苦,肉体将被紧紧捆绑,心灵却能自由自在;孤独的时候,可以求助于不曾枯竭的自我与天生不受奴役的感情交流。内心深处将只属于我自己,它永远到不了那地方。情感在那里蓬勃生长,受到保护,他的严酷永远不会让它凋敝,他武士般前进的整齐步伐也休想将它践踏。 但是要做他的妻子——永远不离他左右,永远束手束脚,受到控制——不断被迫将天性之火焰压抑,迫使它只在内心燃烧,永不发出呐喊,尽管被禁锢的火焰一个接一个地摧残了我致命的器官——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圣。 约翰!”想到这里我大叫起来。“喔?”他冷冰冰地应了一声。“我再说一遍,作为你的传教士伙伴,我倒乐意陪你前往。但做你妻子不行,我不能嫁给你,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必须成为我的一部分,”他冷静地回答,“否则整个事情就是废话。 我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怎么能带着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去印度?除非她嫁给我。 我们朝夕相处,有时只有你我,有时却要与野蛮部族一起,不结婚又怎么行?”

    “那好办,”我性急地说,“这种情况下,你只当我是你的一个亲妹妹或跟你一样的男人,一样的传教士就行了。”

    “人家知道你不是我亲妹妹,我不能将你当妹妹介绍给别人,企图这么做只会给我们两人招来中伤和嫌疑。至于其它,虽然你有一颗男人般有力的头脑,终究生着一颗女人的心——这不行。”

    “就是行,”我带几分轻蔑地肯定,“完全能行。 我是有颗女人的心,不过这颗心与你无关。 对你,我只有同伴的坚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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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友的坦率,忠诚与友情。 如果你愿意,还有新教士对圣师的尊敬与服从。 没有别的了——别担心。“

    “正是我要的,”他对自己说,“正是我要的。 但是还有许多障碍须得排除。 简,你嫁给我不会后悔的,肯定不会。 咱们必须结婚。 再说一遍,没有其他选择。 毫无疑问,婚后自。。然会产生足够的爱情,连你也会觉得这种结合没有错。”

    “我鄙视你的爱情观,”我终于禁不住说,一面起身站在他面前,背靠岩石,“我看不起你的虚情假意。 是的,圣。 约翰,你讲这些的时候,我看不起你。”

    他定定地看我,线条优美的嘴唇紧紧关闭。到底是生气,吃惊还是别的,难以说清。他似乎非常善于把握自己的表情。“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他说,“我想我并没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让你这么瞧不起。”

    我被他温和优雅的口吻打动,被他傲慢自若的神态镇住了。“原谅我的话,圣。 约翰。 不过也怪你,惹得我说话冒冒失失。 你谈起了一个时我俩来说天生就是截然不同,争论很多的话题——这样的话题,我们能真不该讨论。 爱情这个字眼儿,本身就够我们争论不休的——假如我们从实际出发该怎么样?我们会如何感觉?亲爱的表哥,放弃你结婚的计划吧——忘掉它吧。”

    “不行,”他道,“这计划我斟酌已久,只有它才能成就我的伟大目标。不过眼下我不会再劝你。明天我要离家去剑桥,那儿有我许多朋友,我想去和他们告别。 我会有两星期不在家——利用这段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别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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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拒绝它,就等于拒绝上帝,而不单是拒绝我。通过我,上帝为你开辟了一个崇高的职业,只有作为我妻子你才能从事它。 不愿作我妻子,你就把自己永远局限于自私安逸无聊卑贱的历程。 发抖吧!唯恐自己被列入背弃信仰,比异教徒还糟糕的人吧!“

    说毕,他转过身,再次“凝望河流,凝望山坡”。但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全部感情都隐蔽在心底,似乎我不配听它们被渲泄。 与他并肩回家的时候,从他铁一般的沉默中,清楚地感到他对我的感觉。 他严厉专横的个性大失所望——本以为别人会俯首贴耳,结果却遭到了反击;他冷静固执的判断力大为不满——发现对别人的感情与见解无力产生共鸣。 总而言之,作为男人,他原希望能胁迫我屈从,只是由于身为虔诚的基督徒,才这么耐心地忍受我的任性,允许我这么长时间来思考和忏悔。那夜他吻别他的两个妹妹后,认为连和我握手都应当忘掉,就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而我——虽说对他没有爱情,却友情深厚——所以对这种有意冷落感到很伤心,难受得热泪长流。“简,我看你和圣。 约翰吵架了,”黛安娜道,“就在你们在荒原上散步的时候吧,去追他吧,他这会儿正在过道上慢慢腾腾着等你呐——他会和你和解的。”

    这种局面中我可没多少自尊了,与其死要面子,不如心情愉快。 就跑去追他——他在楼梯脚站住了。“晚安,圣。 约翰。”我说。“晚安,简。”他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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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握握手吧。”我说一句。他的手碰到我的手指时,多么冰冷松软哟!对这天发生的事,他真是心怀不满。 热诚无法温暖,泪水也打动不了他。别想与他愉快和解——既无鼓励的笑容,也没大度的言辞,不过这位基督徒还是够耐心够和气的。我问他是否已原谅了我,他回答自己没有记住烦恼小事的习惯,还说没什么可原谅的,他并没有生气。说完他就走了。 我真愿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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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次日,他并未照他所说的动身去剑桥。 整整一周他都拖着没去。 这段时间他让我感觉到了一个善良而严峻,正直而不宽容的人对开罪自己的人会给予多么严厉的惩罚。 没有明显的敌意,也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语,却能使我时时感到我已失去了他的欢心。并非圣。 约翰胸怀非基督徒的报复心理——并非有意要伤害我一根毫毛,即便他真有这份能力,他的天性与原则决不屑于以卑鄙的报仇为乐,对我鄙视他和他对我的厚爱他已经原谅,但无法忘记那些话本身,只要他和我尚在人间,他将永不忘记。 他转身向我时,我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些话永远铭刻在我俩之间的空气里,不论何时我一开口,他的耳朵就会回响起这些话的意味,而他给我的每一声回答,也回响着这些话的余音。他并没有回避与我交谈,甚至每天早上照例让我到他桌前一起学习。 我担心他心中败坏的男子气概中有一种不为纯洁的基督徒所给予所分享的乐趣,那就是表面上说话做事一如往昔,实际上却相当巧妙地从每件事每句话中撤回关心与赞许的精神,而这种精神以前曾赋予他的言谈举止某种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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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魅力。 在我眼中,他实际上已不再血肉丰满,而成为一块大理石,他的眼睛成为冰冷明亮的蓝宝石,他的舌头成为说话的工具——仅此而已。这一切对我不亚于折磨——慢慢悠悠的折磨。 胸中的义愤如火在燃烧,忧伤与不安在颤抖着,竟被烦恼整个垮了。只觉得如果做了他的妻子,这个纯洁如不见太阳的幽泉般的好人,会很快就把我杀死,还无须从我血管中抽取一滴血,他自己那水晶般透明的良心也不会被最细小的罪过玷污。 每回试图和他和解时就更觉如此。 他对这种疏远无痛无苦,也根本不渴望什么和解。 尽管不止一次我滚滚而下的泪水落在我们共同俯首的书页上,他却无动于衷,仿佛果真是铁石心肠。但同时对他的妹妹们倒比平时更为和气,好像仅仅冷落还不足以让我相信自己已被彻底驱逐诅咒,还要加上对比的打击。我敢肯定他这样做并非出于恶意,而只是坚持原则。他离家的头天傍晚,正好见他在夕阳下的园子里散步,看着他的身影,想到这个如今与我疏远的人,曾经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近亲,不由心动,准备作一次最后的努力,以恢复我们的友情,就出门向他走去。 他正靠在小门上,我直截了当地说:“圣。 约翰,我不快乐,因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咱们还做朋友吧。”

    “但愿咱们是朋友。”他不动声色地回答,依然凝视着慢慢升起的月亮,和起先我走过去时一样。“不,圣。 约翰,咱们不像过去那样友好了,你很明白。”

    “是么?那是你搞错了。 至于我,只希望你一切如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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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你走倒运。“

    “我相信你,圣。 约翰,相信你不会希望任何人倒运。 但是,我是你的亲戚,希望应该得到你多给我一些爱心,比你给一般陌路人的善心再多上几分。”

    “那当然,”他说,“你这愿望很有道理。 只是我可远远没把你当作陌路人。”

    冷漠平静的语气真够令人沮丧的,若顾及自尊与怒气,我会拔腿就走。可是内心翻腾着比这些东西更加强烈的感情。我对表哥的才能和为人深为敬重,他的友情对我也非常宝贵,失去它会让我十分难受。我不能这么快就放弃重修旧好的努力。“难道我们非得这样分手吗,圣。 约翰?等你去印度时,也这样离开我,连一句比方才更好听的话都没有吗?”

    他这时不看月亮了,转身向我。“等我去印度时,简,会离开你么?什么?你难道不去印度了?”

    “你说过我不可以去,除非嫁给你。”

    “你不肯嫁给我么?现在还坚持那个决定吗?”

    读者呵,你可和我一样知道,对这些冷漠至极的人冰一般的问话怀着如何的恐怖?

    他们生气时多么像雪崩排山倒海!

    不高兴时又多么像冰海碎裂!

    “不,圣。 约翰,我不能嫁给你,并坚持自己的决定。”

    冰雪动摇,向前滑动,但并未完全塌裂。“再问一次,你为什么拒绝?”他问。“上一次。”我回答,“是因为你不爱我。 这一次,告诉你吧,是因为你简直在恨我。如果嫁给你,你会要了我的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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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在要我的命。“

    他嘴唇和面颊顿时变得十分苍白——白得厉害。“我会要你的命——我在要你的命?你真不该这么说话,。。 。 。 。 。       。 。 。 。 。 。太凶恶太没女人味儿,而且言过其实。 它们暴露出你那不幸的心态,应当倍加责备,而且似乎不可宽恕。 但是宽恕同胞是人的责任,哪怕宽恕到七十七次。”

    这下完了,满怀希望可以从他心上抹去我上次留下的伤痕,结果却在那坚韧的心上又打下一个更深的印记,简直是烙印。“现在你要恨我了,”我说,“看来想和你和好真是白费功夫。 你我已成了永远的仇人。”

    这些话好像是雪上加霜,一针见血刺伤人心。 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激动得一阵抽搐,我知道自己煽起了一场无情的怒火,心如刀割。“你完全误会了我的话,”我边说边抓住了他的手。“我根本没想让你痛苦难过——真的,我没这个意思。”

    他极为酸楚地笑笑——极为坚决地把手抽回:“现在你收回了自己的诺言,根本不想去印度了,是不是?”沉默许久后他问。“不,我愿意去,当你的助手。”我回答。随即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段时间天性与理智在他心中如何搏击,我说不上,只知道他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脸上有奇异的阴影,他终于开口。“以前我就向你证明过,像你这种年龄的单身女人陪伴一个我这种年龄的单身汉出国,荒唐可笑。我话说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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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以为你不会再提这结果,结果你老话重提,我真遗憾——为你遗憾。“

    我打断他,这种明确的责备反而立即使我勇气十足。“别忘了人之常情,圣。 约翰,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假装对我说的话感到震惊,其实并没有。 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不可能迟钝或自负到误解我的意思。 再说一遍,要是你愿意的话,我愿做你的副牧师,但决不做你的妻子。”

    他再次面色苍白,但又完全控制住了感情,果断而镇定地回答——“一个女副牧师,又不是我妻子,对我决不合适。这么说,看来你不能和我一道去了。 不过要是你的建议诚心诚意,等我到了城里,可以和一位已婚的传教士谈谈,他妻子正需要一位助手。 反正你财产亦足够,用不着教会的接济。 这样你也就不用为言而无信,放弃已答应加入的团体甚至而感到羞辱了。”

    读者明鉴,我从没有正式许下什么诺言,或答应加入什么团体。 他却以此为由,话来得太严厉,太专横。 我回答道——“这件事情谈不上什么羞耻,什么言而无信,什么放弃之类。 我丝毫没有到印度的义务,尤其跟一些陌生人。 和你倒还愿意冒些风险,因为我钦佩你,信任你,并且作为妹妹,我爱你。 不过我确信,不论什么时候去,和谁去,在那样的气候条件下我会都活不长。”

    “啊!你在为自己操心。”他嘴一翘。“是的,上帝赐给我生命不是让我随便丢弃的。 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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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你的意愿去做,简直是在自杀。 再说,在下决心离开英国之前,我必须确定留在这儿是否比离开它更有价值。“

    “什么意思?”

    “解释也没用。有件事让我忍受痛苦已经很久了,不想方设法消除这种疑虑,我哪里也不能去。”

    “我知道你的心事,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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