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之父蔡元培 作者: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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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之父蔡元培 作者:陈军-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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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着政府答复,但一直奋无消息。又是学生们首先不耐烦了,率先宣布罢课。各校男女学生成群结队地上街演说,沿着南京路挨户劝说店家罢市。各店铺有的出于同情,有的出于惧怕,纷纷把店门关起来 不到一个钟头,南京路上的所有店户都关上大门

  罢市风声迅速地蔓延开来,全上海的商店都关门 成千上万的市民在街头聚谈观望,交通几乎阻塞。最好笑的是正当租界的巡警束手无策时,却不知从哪涌来了一队童子军,代替巡警维持起街头秩序并指挥交通。由剪了短发的童子军来维持人潮汹涌的大街秩序,这在上海公共租界倒真是一件新鲜稀奇之事。中国人和外国人同样觉得奇怪呀,为何老百姓这么乐意接受这些小孩子的指挥,而对巡捕们却大发脾气

  也就在5月5日下午,北京的十四所高等学校的校长聚会于北京大学,正式打出了“校长团”的旗号。以蔡元培为首的大学校长们终于大义凛然地走上了大街,以风萧萧兮一去不复还的气概,齐赴警察厅,找吴炳湘放人。

  这位警察总监先被这批学界领袖的气势震住 他们一致认为:学生的爱国行动实为团体行动,学校行动,所以不能让被拘的少数学生负责,而应由各校校长负责。并表示愿以各校校长本身抵罪。如不答应条件,将率领全北京的教师集体罢教。而蔡元培更是推开众人,一马当先地挡在他们面前,神情决绝地说:

  “鄙人是北大校长,愿负完全责任,愿以一人代学生向政府抵罪!”

  吴炳湘倒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得借口说这次捕人是国务院的命令。如要释放,也非有院令不可呀,把球踢到上面去

  校长们无奈,又集体来到教育部找傅增湘。不巧这位受气的总长因屡遭训斥刚提出辞呈,正好不在部里办公。校长们又吵吵闹闹地赶到总统府和国务院,没想到徐世昌和钱能训都托词拒绝会见。

  但“校长团”集体请愿、保释学生的消息已传进了中南海,震动了北京的中外舆论。

  校长们有所不知的是,那位国务总理钱能训其实正在里面召开紧急内阁会议。自昨日始,要求释放学生的电文已雪片般从四面八方飞来北京。上海三十三所大专学校联名表示,如再不放人,各校学生愿为后盾。而安徽省全体学生说得更绝,国耻日之前政府不放人,则全体无限期罢课。社会名流如江大燮、林长民、王宠惠等,也联名致函警察厅,威胁政府说,国耻纪念日即将来临,北京学生和社会各界正酝酿召开国民大会,如酿成激变,后患将不堪设想

  内阁紧急会议其实昨天就已经开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对策。军阀们对这场学生运动真是恨之入骨,会议上关于解散北京大学,撤免蔡元培,几乎为一致主张。那位警备司令段芝贵甚至说出“宁可十年不要学校,不可一日容此学风”的气话。而教育总长傅增湘倒不愧为一介书生,竟敢站出来反对解散大学,为蔡元培解释。他说:

  “解散大学古今中外无此先例,蔡元培在学界地位不可动摇。如贸然将其撤职,学界将由此大乱。”

  钱能训真是恼怒透顶了,大骂起傅增湘的糊涂。他刻薄地眯细眼反问这位老翰林:

  “你说蔡元培做校长地位不可动摇,若蔡元培死了则又如何 ”

  他怎能不怨恨这位蔡元培 本来他这届内阁碰上了巴黎和会,已发发可危,而蔡元培又鼓动学潮给了他致命一击。他真是老鼠钻进了风箱,两头受气。舆论和各界通电将他斥为镇压学生的刽子手,而刚才跑去向段祺瑞讨主意,又白受了一场冷遇。他说看来国耻纪念日已经逼近,闹事的学生也只能先放了再说吧。段祺瑞却冷冷地讽刺道:

  “你们如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枪镇压,甚至暗杀掉蔡元培,哪会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告诉你,作为一名政治家,对付学潮只有一条对策:那就是凶、狠、快!”

  更让钱能训沮丧的是,他已听说了段祺瑞正授意安福国会,借这次学潮来鼓动政期,进行倒阁活动。想派安福系头子王揖唐出面重新组阁 他终于恶狠狠地在心里咒了句:

  “学潮!学潮,可鄙的学潮!你们每闹一次,中国就要倒台一届内阁!”

  北京的全体学生又进一步发动了攻势,他们于5月6日,宣布成立了‘“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简称学联。并将总部设在马神庙的北大二院,还在《会纲》中明确规定了:“至于全体者《即带有普遍性的重大问题》,由本会暂行委托北京大学学生干事会执行之。”

  蔡元培见政府两天没放人,又焦虑地率校长们前去教育部。这次总算碰见了辞职未成的傅增湘。校长们请求他设法营救学生,他也一口答应斡旋。并悄悄向蔡元培透露了政府已有所松动的消息。要他们快去盯住吴炳湘,但警察厅可能会提出一些交换条件,先答应了再说吧,保人要紧!

  蔡元培感叹地望着这位因自己遭受连累的朋友。他想起前不久的那场“林、蔡大战”后,林琴南的那位同乡张元奇,曾运动少数安福系议员,联名弹劾傅增湘,后终因不得人心没有成功。他动情地说:

  “元培自来京后,幸亏遇上了你和静生两位总长,否则北大恐怕早已全军覆没 这次学生如能释放,元培一定辞职,再不敢惊扰大驾 ”

  傅增湘也感慨地说:“弟也早已厌透了官场的空气,也想早日归隐书斋哟。”

  于是,蔡元培又率众人连夜赶到警察厅。吴炳湘起先可能为了加大砝码,与蔡元培争辩甚久。最后,总算退了一步,提出了保释被捕学生的两个条件。条件倒还算可以接受,一是不准学生明天参加国民大会,二是各校学生明日起一律上课。

  待蔡元培一行赶回北大时,已是夜里十点多钟 他安排诸位在校长室歇脚,先喝点茶水。接连几日的奔波和担惊受怕,可把校长们累垮 但想想明天就可救出学生了,又都来了精神。蔡元培一点不敢松劲,他知道学生与政府的对立情绪已箭拔弩张,一触即发。忙请人叫来罗家伦、方豪等北京学联负责人,想说服他们答应政府的交换条件。

  方豪觉得不可思议,几天来的冲冲杀杀,他们一下成了能在全北京呼风唤雨的学生领袖,人也自然轻狂起来。见他口气很冲地说:

  “这不太可能,昨天才决议罢课的,明天就要复课,我们办不到。”

  罗家伦却挺明白地站在蔡校长一边,说:“校长们和吴炳湘达成谅解很不容易的,再说也不能尽让同学们关在里面受罪呀。况且这次又有放火及殴伤等重大情节,我看还是听蔡校长的吧。”

  方豪他们又反问几位校长:“如果我们明天复了课,他们不放人,怎么办?”

  校长们说:“我们可以用生命人格担保,再说吴炳湘也曾发过誓的,‘如果复课而不放学生,我吴炳湘便是你们终生的儿子了’……”

  大家扑哧一笑,都为这句话感到有面子 于是答应了明天复课。他们连夜分成五队人马,奔赴北京各大学校,不辞劳苦地去通知全体同学,复课了!复课了!

  5月7日的北大校园里,春光格外明媚。接连数日的折腾,把人的情绪都搞没 谁都忘记了一个事实,春天早已来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马神庙老槐树充满生机的秀发里,春天在北河沿小燕子的尾巴里,春天在汉花园一丛丛丁香的骨朵里,春天在沙滩红楼师生们的笑声里。

  门房老刘头一大早就领着校役们,将红楼文科后面的大操场打扫得纤尘不染。不一会儿被捕的学生娃就要回娘家了,蔡校长将领着全校师生在这里开欢迎大会呢。

  师生们果然早早地来了,蔡元培今天像换了一个人,剃去了山羊胡子,清瘦的脸上洋溢出抑止不住的激动。他率领大家先去搬来许多长凳子,排成一列,供开会后与获释同学拍照时用。见约定时间快到,又和大家列队在红楼文科门外等候起来。上午十时左右,各校被捕学生终于乘六辆汽车回到北京大学。虽然只分开了三天,但是这三天里狱内狱外所发生的事情,真是令人有恍如隔世之感。所以同学之间初一见面,彼此都十分激动,激动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整个欢迎场面突然出现了静悄悄欲语无言的局面。许德珩在范文澜的陪同下,来到蔡校长面前。同学们因欢喜流出了眼泪,又不好意思地用手一遮,终于全部大哭了起来。蔡先生是那样的沉毅而慈祥,他含着眼泪强作笑容,安慰大家应该高兴,不要哭。话未说完,他自己也禁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许德珩想想这些天蔡先生四处奔走的样子,终于也鼻子一酸,拥住这位敬爱的长者,放声痛哭了一场。

  许多年过去了,许德珩在回首往事时,已记不清蔡先生那天在欢迎会上究竟说了什么话。只记得他们不久就拥着先生走进了大操场,先生那种强合眼泪勉励大家的神情,那种慈祥而伟大的圣者风范。

  也许在他和他那批亲身经历了“五四运动”的同学心里,至死都烙着这个清晰而感人的精神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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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元培一回家就病倒 连续几天的奔波,人成了高度运转的机器。现在突然松了下来,身体就垮 先是胃部一阵阵剧痛,又因剧痛一阵阵地干呕。急得黄钟玉手忙脚乱,忙唤弟弟黄世晖赶去请医生。

  沈尹默又神色紧张地跑来报信 他说汤尔和已听说徐世昌接连下达了三道命令,一是要查办北大校长,二是要警察厅将已释学生再送法庭惩办,三是整饬学风。关于查办北大校长令,因傅增湘拒绝副署而未能发出。另外两令估计明天就会见报 还说安福系已决定撤换蔡元培,推出那位反对新文化的安徽孔教会会长马其昶来做北大校长

  沈尹默目光呆滞地睁大了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像一位筮师鼓动起如簧的长舌,谣言顿时如雾幛布满了房间。听说曹、章一党已扬言要焚烧北大校舍,刺杀北大学生,还不惜以三百万重金雇刺客暗杀蔡先生呢。蔡先生你再不能乘马车上班了,还是改坐学校的那辆破汽车吧。还盛传陆军次长徐树铮已命令部队把大炮架在景山上,要将炮口对准北大示威呢。还有,蔡先生可要当心哟,我进门时发现胡同口已布有暗探

  蔡元培静听着他的鼓噪,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心想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消息哩?待沈尹默一走,他就唤来了夫人和内弟,公布了一个重大的决策。他吃力地说:

  “我必须马上辞职,并离开北京。现在政府把全部仇恨都集中到北大,归罪于我一人。学生的情绪又过于激烈,我不走,学校必然遭殃,后果将不堪想……象……”

  黄仲玉也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又担心他病恹恹的身体,愁苦地说:

  “避一下也好,只是我分身无术。唉!不跟你去实在不放心,想陪着你两个孩子又放不下……”

  她悲哀地望着先生,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蔡元培有气无力地说:“我先去天津小住几天,待病好些再回杭州……”

  他又布置内弟,明天将校长室有关文件书籍整理一下。不能透露丝毫风声,到夜里再设法取回来。

  其实他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苦于学生没有救出不忍放手。他绝对不能再做这不自由的大学校长了,但想起两年半来整治北大付出的心血,又哀叹自己的生不逢时。这一夜,黄仲玉见他呓语不断,满身虚汗,到天亮时人才入静睡去。中午时,林长民先生也赶来看他 又讲起马其昶可能要来的消息,蔡元培已恨不能立刻离京,否则自己和整个北大都将丢尽了面子。

  待客人一走,他就伏案给徐世昌和傅增湘写了一份辞呈。想想又怕北大师生误会,引起激变,干脆再扶病写了一份《辞北大校长职出京启事》。然后,叫来极亲密的总务处职员段子均,向他透露了整个计划。并请他去办好明晨五点半去天津的火车票,由他陪同悄然离京。

  第二天一早,总统府和教育部分别收到了蔡元培的《辞北大校长职呈》。傅增湘大惊,急忙赶去恳求徐世昌挽留。徐世昌却看着辞呈冷笑道:

  “鹤卿倒还算识相,否则真令我为难 拿去见报吧。”徐世昌说完,又冷冷瞪了一眼这位老给他惹是生非的总长,不悦地下了逐客令。

  天津的《益世报》抢先刊登了这份辞呈,顿时引起全国学界的关注。

  而蔡元培悄然出走时留给北大师生的那份启事,却颇费猜测,误传出许多种解释。

    我倦矣!“杀君马者道旁儿”。“民亦劳止,讫可小休。”我欲小休

  矣。北京大学校长之职,已正式辞去。其他向有关系之各学校,各集会,

  自五月九日起,一切脱离关系。特此声明,惟知我者谅之。

  幸亏报纸上很快登出了那篇《由天津车站南下时的谈话》,师生们总算明白了蔡校长出走的真实原因。

    本埠确实消息:蔡孑民已于十日乘津浦车南下。登车时,适有一素居

  天津之友人往站送他客。遇蔡君,大诧异曰:君何以亦南行?

    蔡君曰:我已辞职。

    友曰:辞职当然,但何以如此坚决?

    蔡曰:我不得不然。当北京学生示威运动之后,即有人频频来告,谓

  政府方面之观察,于四日之举,全在于蔡,蔡某不去,难犹未已。于是有

  焚烧大学、暗杀校长之计划。我虽闻之,犹不以为意也。八日午后,有一

  平日素有交谊、而与政府接近之人又至一警告,谓:君何以尚不出京!岂

  不闻焚烧大学、暗杀校长等消息乎?我曰:诚闻之,然我以为此等不过反

  对党恫吓之词,可置不理也。其人曰:不然,君不去,将大不利于学生。

  在政府方面,以为君一去,则学生实无能为,故此时以去君为第一义。君

  不闻此案已送检察厅,明日即将传讯乎?彼等决定,如君不去,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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