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罗平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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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森·罗平的裁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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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差不多是跑到纪念碑前的,根本顾及不上那阵阵刺痛的踝骨。他看到:

  ……元帅之墓

  紫罗兰的花束遮住了姓名。他俯下身去,把它抓起来。结果他惊呆了。他喃喃道:

  “达武!……达武元帅!……她真是个神经病!”

  他根本就来不及深想。他的脑后重重地挨了一下子,他倒了下去,昏过去了,手里始终抓着那束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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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山雀别墅 



  在洗脸盆上方的三面镜子前,罗平,身穿晨衣,轻轻地揉着枕骨后鼓起的包。攻击他的人没有下黑手,但是他本可以用再大一点力的,让他伤得更重一些。可是,他只是满足于把他打昏,好像他只是希望……那么希望什么呢?

  罗平朝各个方向摆动着脑袋。这是因为有点疼痛,但他还承受着其它的疼痛。是的,这位神秘的袭击者到底要干什么?只是简单地警告他一下,还是要阻止他的跟踪盯梢?难道会是红棕色头发的人趁他在看刻在纪念碑上面的文字的时候,又折身返回了?可是,罗平却觉得红棕色头发的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打击力度的。因为他是一个粗鲁的人。那么有必要去猜想第二个人啦?就在红棕色头发的人跟踪贝阿特里斯时,难道罗平本人没有被盯梢吗?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注意自己的后面,所以,这一假设是不能排除的。

  总之,蒙代伊事件是日复一日地复杂化。一封折成船形的恐吓信……入室盗贼进到家中只为了偷一张五十法郎的钞票……一个不幸的女人在跑到拉雪兹神甫公墓为达武元帅的墓地献花之前会在法兰西喜剧院里消磨一个小时……“哎哟!我的脑袋。”罗平哼哼着。“暂停!我承认自己猜不出来了。还不算在这一事件中,我得到的只是挨打。再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被送进医院了。”

  可是,他还是从装假发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副灰色的假发,而且认真地装扮起来了。然后,他又在上唇贴上了已经开始流行的新款小胡子,就是人们称之为“夏洛武小胡子”的那一种。他从衣柜里选出一套栗色西眼,和一条同一系列的领带,一件穿过的风衣。他移开圆形小毡帽,在睡房的镜子前仔细地照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一个职员,也像是一个旅行商人……只是还有点跛。他走进饭厅,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在等着他。

  “先生不再出去了吧?”阿希尔叫道。

  “这次恰恰又是你弄错了。”然后,他又以一种有点嘲讽的口吻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好过。手脚轻捷,现在正是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

  “先生不看报纸了吗?”

  “没有时问。我跟一位夫人有约会。”

  “总有一天,先生会被丈夫发现的。”

  “已经是这样了,我可怜的阿希尔。啊!你看到贝尔纳丹时,告诉他,他不再被隔离了。我肯定很快就需要他的。”

  他匆匆吃过早餐,掏出表来:“差十分九点。蒙代伊夫人不可能在九点半钟、十点之前外出的。一切顺利!”于是他以一种渐渐恢复了弹力的步履出门了。

  在他决定参加的这场游戏中,他只拥有一张好牌:贝阿特里斯·蒙代伊。所以他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他只得重操盯梢这一行动,只是要加倍地小心。达武元帅墓地上的紫罗兰小插曲一直在烦扰着他。他觉得这是在向他挑衅。在他的冒险生涯中,他曾有过数不胜数的谜要解,只是他知道它们没有隐瞒任何缺乏条理的东西。至于这一束紫罗兰……贝阿特里斯是否头脑清醒呢?如果说家庭已经破裂,难道不会是因为她在受着轻度的精神紊乱的折磨造成的吗?蒙代伊也许只是一个可怜虫,他是借玩来忘掉这些?……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给他寄来了纸船。这也像紫罗兰花束一样地难读懂!

  当罗平走到蒙代伊的豪华住宅前时,他看到一个穿着条子坎肩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他正站在用人进出的门口,跟送面包的女人说着话。新的用人已经来了。这真无聊,因为蒙代伊夫人无疑是呆在自己家中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罗平是不喜欢久等的,就像警署里的那些没有修养的探员一样。他走进小咖啡馆,就是前一天他等都德维尔的那一间,双肘撑在柜台上,要了一份牛奶咖啡。老板呆在窗前,还在卷着纸烟。

  “看,”他对妻子说,“他们又雇了一个新用人。我在想他们将来拿什么付他工薪!”

  他把罗平当成了证人。

  “真有这种人,我跟您说吧!这真是太装模做样了。还总以为自己是从直比特大腿上分剥下来的,弄得整个这里到处赊帐。”

  “此话怎么说呢?”罗平以一种颇感兴趣的口吻问道。

  “那么您不看报纸吗?”咖啡馆老板继续说着,“蒙代伊……他在自己家中遭了袭击,那天夜里……入室盗贼肯定掌握的情况不准!”

  “啊!贝尔纳丹,”罗平在想,“这个小店的老板正在侮辱我,都是因为你的过错。你要给我以补偿。”

  “这并非这个区的首例入室偷盗,您请注意。”小店老板继续往下说,“自从战争结束以后,没有工作的人太多了……这是一些在暴力中生活了很久的人,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政府……”

  “请您原谅。”罗平说。

  他刚刚发现蒙代伊夫人正准备出门。在门口,她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然后转身在跟某个人说话,肯定是用人啦,因为有人递给了她一把雨伞。于是她迈着细碎的快步走远了。现在,罗平对这一身影已经很熟悉了。他把一枚硬币扔在了小咖啡馆的柜台上。

  “我在聊天,在聊天,”他说,“可是生意却不等人呀……”

  他朝这对夫妇十分敷衍地笑了笑,在距门口一步远的地方,朝街上望着。没有,没有一个人在跟踪蒙代伊夫人。他始终密切地注意着周围,同时走近她。他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贝阿特里斯和他本人都没有被跟踪。他们来到了特立尼达教堂门口,蒙代伊夫人进去了。

  “妈的!”罗平自言自语道,“在剧院和公墓之后,现在又是教堂了。很快就会是巴黎残老军人院和凯旋门了。为什么不会呢?”

  他也跟着进了教堂。她跪在那里,正在祈祷。一张厚厚的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孔。如果不是在她走出家门时看到了她的话,罗平根本就无法认出她来。他靠着一根柱子坐了下来,观察着走进走出的信徒们。没有一个人走近她。在短暂的沉思之后,她站起身来,去买了一支大蜡烛,在把它点燃之后,插在了其它十多支大蜡烛之间的三角大烛台上。

  她在想谁呢?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或者是达武元帅?罗平在思忖着。他不该这样开玩笑。这个女人太不幸了,甚至都没有人怜悯她、同情她。一个合唱团的小孩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神甫。一场弥撒就要开始了。可是蒙代伊夫人走了出来。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参加某种仪式。真是太怪了!她划着十字,来到了教堂前的广场,然后转进圣拉扎尔街,总是那么急匆匆地,好像在担心会赴约迟到似的。

  一会儿功夫,她来到了火车站。登上车站的台阶后,她径直朝出售郊区票的窗口走去。罗平听到她在要一张往返芒特——加西古尔的车票,便马上效仿起来。她到芒特去干什么呢?他在隔壁包厢里坐下,对这次奇特的跟踪越来越感到激奋。如果蒙代伊是个神秘人物,那么他的妻子又算怎么回事呢?罗平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以致差一点坐过了站。他匆匆朝出口处走去,总算又看到了贝阿特里斯。

  她好像对这座小镇很熟,因为她毫不迟疑地走进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街,街旁种着树,但街上几乎不见人迹。“但愿她别走回头路。”罗平这么想着。可是贝阿特里斯继续朝前走,根本就不朝自己的身边左右看一看。最终出现了几家小店铺。贝阿特里斯走进一家糕点铺,很快就又出来了,手里还小心地提着用蓝缎带捆着的盒子。“这一次,”罗平在想,“真的是其中有蹊跷。她跟谁去吃这个蛋糕呢?”

  跟踪继续进行。蒙代伊夫人转了好几个弯,最后走上一条两旁都是高墙的小夹道,大墙后面显露出落尽叶子的树枝。她在一扇栅栏门前停了下来,拉了一下手柄。于是,远处的铃声响了起来。罗平此时已经停下脚步,躲在一个墙角的后面,因为贝阿特里斯很有可能心不在焉地朝后面看一看。当他惴惴不安地伸出头来探看时,她已经进到院子里去了。

  他走近栅栏门,打算看一看里面的花园和房子。可是栅栏门是没有缝隙的。在右边的门垛上挂着用金属粉书就的别墅名字的牌子:山雀。他走过大门口,在到达墙角处时,他发觉塞纳河正好在这花园住宅的另一侧的前面流过。第二扇门的门口已经被杂草浸没了。

  他十分困惑,又沿原路折了回来。最好还是找个小商贩打听一下情况。糕点铺的老板肯定是合适的人选。在绕了一点冤枉路之后,他还是找到了糕点铺,而且他决不会为吃几个羊角面包而恼火的。由于他是这家店铺的唯一顾客,所以他毫不费力地就跟女招待攀谈了起来。

  “请原谅,”他说,“我是联合保险公司的代理。在这四年战争之后,您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吧:成群结队的人使得警署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有些人失踪了。另一些人改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失望地摇晃着脑袋。

  “我的名单上有‘山雀别墅’……”

  “哟!对的。”女招待说,“这是伊莎贝尔·蒙科尔内小姐的产业……也可以说是韦基…蒙科尔内的吧……人们这样简称它。这是个非常复杂的名字……可怜的姑娘。人们从来看不到她。”

  收银员也很权威地参加进来。

  “伊莎贝尔小姐不是这份产业的主人,她只是一个租客。她搬到山雀来住已经有一年多了,就在德军用来袭击巴黎的远射程炮朝巴黎打炮的时候。您记起来了吗?很多巴黎人就都到郊区来住了。”

  “啊!真的,我想起来了。”罗平十分礼貌地说。

  “不但人们很少看到她,她还很少开口说话。”女招待继续说,“她肯定有什么辛酸和不幸!她很高贵,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就像是一个寡妇。现今有这么多的单身女人。”

  女收银员纠正道:

  “她并不孤单,费尔甫德。她还有个姐姐……”

  她转过身来,对着罗平说:

  “看吗,她刚刚来过这里,还不到半个小时呢。这已经成了传统的习惯了。每周星期一,在去山雀别墅吃中饭之前,她都要买一个奶油果子饼。如果您现在前去,您一定能看到她们两个人的。”

  “很好,谢谢你们。我这就去那儿。”

  形势更加复杂了。尽管蒙代伊夫人还有个妹妹,但这对罗平没有丝毫影响。但是他总希望能有机会面对贝阿特里斯。他头脑中没有一个确切的计划方案。他只知道,现在该是结束所有这些神秘事情的时候了。可是,不可能在马路上叫住见阿特里斯,或者直接上门自荐。如果给她打电话,她会向韦贝尔报警的。给她写封信?那就更危险。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在山雀别墅里,那机会是绝妙的。可是你们看,其间还有这一位伊莎贝尔!

  罗平思索着再次朝别墅走去。他需要一个机遇,没有人能比他更灵巧地将机遇转变成机会。

  就在他走上通往山雀别墅的小道时,邮递员赶到了他的前面。为了不显露出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的样子,那就不要引起邮递员的注意。他翻看着记事本,在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好让邮差稍许走得远一点。后者在他的箱子里找了一会儿,从中取出一封信来,然后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朝别墅走去。罗平始终显得很专注,在慢慢朝前走着。他看到邮差把信件从一个缝隙处投了进去,接着又拉了拉铃的手柄,为了通知伊莎贝尔·蒙科尔内他已经来过这里,然后便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了。

  几乎是同时,罗平听到了伊莎贝尔走在铺砾石小路上的脚步声。她在栅栏门的另一侧站了下来。罗平呆得这么近,他在揣测着她的所有举动。当她关上它的时候信箱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然后是激动地撕开信封的声音……短暂的安静……惊叫声……伊莎贝尔跑回房子去了。

  见鬼!她刚刚收到什么消息了?罗平立即就想到了自己费了许多时间都未能找出的借口。没问题,很显然,以保险公司的职员身份出现。这不会对他有任何益处,即便他不会马上就被打发走。相反地,最简单的做法是自称警员,还有比这更像的吗?

  只几秒钟时间,方案便在他的大脑中形成了。他好像已经进入角色了……“是副总探长韦贝尔派我来的。小姐,您知道您的姐夫收到了一封恐吓信吗?……不,您,蒙代伊夫人,请让她回答……您的姐夫本来能够让您知道这些的。有时候,人们相信一个亲近的女亲戚胜过相信自己的妻子……”

  他小心地拉了门铃。这肯定是一个好方法。两姐妹中,谁也不会想到要他出示具有法律效力的证件的。另外,如果韦贝尔已经问过伊莎贝尔的话,那么都德维尔是决不会忘记告诉他的。不会的,警署对伊莎贝尔根本就不感兴趣。他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个人呢。

  没有人来开门。他拉得更响一些了。一个一个的问题问过去,他最终肯定会得到某些重要的情况的……可是她们还要让他干等多久呢?……再次拉响门铃,只是更加用力。他在确信自己确实白费力之前又等了一会儿。妈的,如果她们不做任何反应的话,那就说明她们已经走了。从什么地方?……从另一扇门。他把另一扇门忘掉了,就是朝向塞纳河的那一扇。他赶紧跑过去。从这一边,肯定有条近路可以通向城里。在这种情况下,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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