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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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小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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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年年这样对她说,但她从没有回连队去替他拾过棉花。
她从不写信,但她接到父亲的信后,偶尔想起来会给父亲回一个电话,她在电话中说:“让黄菊花给你拾棉花吧,她很能干!”
黄菊花是父亲现在的妻子,却不是她的生身母亲。
父亲在电话中沉默,因为父亲明白,她依旧不肯原谅他……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喝了多少酒,她从小就陪着父亲喝酒,早练成了一个高手。但是,今晚不同,她已有了醉意,而且孤独与一种无奈而又无望的思念把她击垮了,她的心里悲悲戚戚的。
缪二在这个城市第一次独居的孤独的夜晚想到了惟一可以倾诉衷肠的朋友——蝴蝶小妹。于是,她迫不急待地去找她。
她有些步态飘忽地走进海淀“牡丹园小区”,蝴蝶小妹住在12层,但是不知何故电梯已经停了。她摇摇晃晃地往上走,后来便虚弱地瘫坐在楼梯上,身躯斜靠着楼梯扶手喘气。
有户人家防盗门上的铁窗突然开了,铁栅栏后一张胖乎乎的男人脸鬼鬼祟祟地向外探看着。
缪二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继续往上走。楼道上的灯都是感音的,她沉重的脚步声在每个楼层一响起,灯便随即而亮。所以,她的视线尽头是黑暗,可她的脚步所到之处都是光明。
她终于站在了蝴蝶小妹门前,她喘着气靠着门使劲摁门铃。
没有人开门,缪二却蓦然听见屋里传出一片“叮铃咣啷”的脆响,还夹杂着一个男人暴戾的声音:“敢耍老子!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操你祖奶奶……看你还敢不敢……”
缪二听见蝴蝶小妹在哭泣,于是使劲拍门,见不奏效又用脚踢,“开门!开门……”
门猛地开了,露出一张精瘦的男人的脸,他满脸的怒气,喝问:“干什么”
“我找蝴蝶小妹。”缪二冷静地说,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向屋里探看。
男人有些尴尬,但他的手臂高高地撑在门框上,很显然,他不希望缪二进屋。
缪二却像猫一样,身子一缩便从他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客厅里一派浪籍,凡是能砸碎的玻璃、陶瓷器具、工艺摆设全部砸碎在木质地板上。
缪二一惊,慌忙冲进卧室。她看见穿着一件吊带睡裙的蝴蝶小妹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边角落里,她披头散发,赤裸着的胳膊,腿上都是紫红色的伤痕。
“小妹!”缪二惊悸地叫。
蝴蝶小妹抬起头惊怯地望向缪二,缪二看见一张泪水纵横、青紫淤肿的脸,她的嘴角还在淌血。
缪二蓦地回头,看见那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站在卧室门口。
“这样对付一个小女孩你还算男人吗”缪二对那男人咆哮。
“她算什么小女孩”那男人冷哼一声,“她是我包养的女人!”
缪二一愣,她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大款老丰。蝴蝶小妹为了她遥远的明星梦花了不少钱,最近正在拍一部MTV。她伸长脖子,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说:“那你也不能这样打人,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疼爱她呀!”缪二的声音变得底气不足。
“她配我疼吗”老丰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又指向蝴蝶小妹骂道:“妈的,老子花了钱还要做冤大头敢给老子戴绿帽子!看老子不揍扁你!”
缪二不知所措,为难地望着老丰,不知再说什么是好。
老丰余怒未消,一脚踢翻了客厅里的茶几,然后怒冲冲而去。
缪二过去察看蝴蝶小妹的伤势,痛惜地说:“你怎么搞的嘛”
蝴蝶小妹不说话,只是唔唔嘤嘤地哭……
作者有话要说:


、17

缪二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穿街入巷四处推销“泰泰来”的药品,一个月下来,她又黑又瘦,猛一眼看上去像个越南人。这一个月虽然成绩平平,但她已走马观花般地游览了北京城,同时肚子里也装下了北京城的活地图。
这天下午她走到朝阳区关东店,在繁华的十字路口,她看见有几个人在向过往行人以及等红绿灯的司机散发宣传品。缪二的手里也被人塞了一张铅印的8开大小的纸张,垂眼一看竟是“泰泰来生化集团公司”印制的,宣传的是“养颜健肾星”。她编制的那则患者来信《‘养颜健肾星’使我妩媚尽显,独领风骚》赫然印在头题,文中真真实实地注明了蝴蝶小妹的姓名和手机号码。
缪二目瞪口呆,虽然早知隐情,但在大街上公然看见这样虚假的东西打印成铅字,散发到无数人手里,她依旧大感愕然。她脸色煞白,额头和手心里溢出细密的汗,心脏跳动的频律也紊乱起来,她像一个做了贼的人紧张兮兮。她东张西望,并没有发现有人注意自己才暗嘘了一口气。
缪二将那张宣传品迅速装进了手里的布提兜。她注意到人们收到这些宣传品后,有的像她一样放进了包,有的随手扔了,有的边走边看。接着,她看到了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跨在一辆崭新的山地车上,用一只脚撑着地,他穿着一件小方格衬衣,外面套着一件有着许多大小口袋的摄影背心,他正在用一架有着长长镜头的照相机拍摄那几个人散发宣传品的情景。
缪二猜测那个人可能是记者,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拍摄这样的场面,是发现了社会新闻?还是觉得这街头即景很有趣?
缪二站在路边注意着,她看见那个记者模样的人远远地拍完后也不过去采访,便蹬上自行车走了。
一连跑了两家药店都徒劳无功,缪二便不想再跑了。站在街上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忽然便萌发了想去天安门广场看一看的念头。她乘112路公交车到沙滩,然后又转2路公交车,只用40分钟便出现在天安门广场。
游人如鲫,湛蓝的天空上飞翔着无数只风筝,造型各异、五彩缤纷。它们吸引了无数双黑眼睛、蓝眼睛……
毛主席纪念馆下午暂时停止了瞻仰活动。缪二很感遗憾,她最崇拜的伟人就是毛泽东,从小就幻想着长大了去北京看毛主席。北京,她终于来了,这个梦想也终究会实现的。
从宽阔的长安街下的通道穿过,缪二激动地走上金水桥,看两侧的喷泉变幻着美丽的造型。身旁有无数的游人来来往往。
蓦地,天安门城楼下响起激昂、高亢的歌声: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歌声中伴随着吉他“咚咚”作响。缪二一惊,抬头寻觅,果然看见长发飘逸的曾恶站在天安门城楼下,正如痴如狂地放声歌唱,他的歌声还是那么富有激情,那么富有感染力。
人们纷纷扭头观望,有人鼓掌叫好,更多的人兴致勃勃地向他走去,还有照相机“咔嚓”作响。
缪二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她担心曾恶会在这样神圣的地方掏出他那个讨钱的铁皮罐子,她拔腿向他跑去,但是晚了,她远远地看见曾恶泰然自若地从夹克衫的怀里掏出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子。
仿佛受了愚弄,有人向曾恶愤怒地谩骂:“你他妈的神经病?跑这来卖唱!”
两个警察从天而降,他们一边一个架着曾恶的胳膊要往停在路边的一辆巡警车里带。
“我没有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曾恶严肃地质问。
“你扰乱社会治安,你破坏了天安门广场有关管理条例。”一位警察认真地回答。
“我对毛主席有感情,我唱歌有什么错?”曾恶很愤怒。
“别理他,这是一个神经病!”另一位警察说。
俩人硬拉着曾恶往前走,又出现几个便衣警察,他们在驱散围观的游客。
缪二慌慌地拦住两位警察,她向他们鞠了一个躬,恳求道:“你们不要抓他,我向毛主席保证,他下次再也不会来天安门广场卖唱了!”
曾恶看见缪二便颓丧地垂下了头。
两个警察诧异地望着缪二,她脸上的慌急、诚恳大概感动了他们。
“他是不是这儿有毛病?”一位警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不,他没有病!”缪二连忙辩解,“他是一位诗人,我们中国本世纪末最后一位真正的诗人!他只是行为怪异罢了。”
两个警察都扭头上下打量曾恶,然后又望向缪二,他们脸上不信任的神情显然也快把缪二当做精神病患者了,或者他们正在猜测这是一对从某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缪二蓦然想起衣袋里有一个自治区日报社发给她的“特约记者证”,连忙掏出来给他们看。
两个警察看清楚“特约记者证”上的照片果然是缪二,便微笑着递还给缪二。
“原来你是个诗人啊!”两位警察又扭头打量曾恶,立刻就理解了他的行为,“不过;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唱歌了;这可是天安门!”
“不让在这唱就不唱呗。”曾恶一脸的遗憾,目光留恋地望着络绎不绝的游人,他大概觉得再也没有比天安门广场更好的表演场所了,他的眼里甚至隐隐的有泪光闪现。
在这一刻,缪二一下明白了曾恶的卖唱行为。其实,说它是一种生存手段,还不如说它是曾恶喜爱的一种表现方式,这个孤独的诗人内心里大概有着很强烈的表演欲,他渴望宣泄激情、他渴望表现自己、他渴望被世人所认识……
两位警察宽容地向他们挥了挥手。缪二慌忙拉了曾恶沿着宫墙往王府井大街方向走。曾恶垂着头,提着吉他像个失意的孩子一样被缪二拉着机械地跟着走。
缪二拉曾恶在宫墙下的一条石凳上坐下来,她忧虑地说:“要唱以后去地铁口吧,不要再到这里来唱了。”
曾恶抬起头盯着缪二,他的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缪二一下慌了,有些不知所措,她讷讷地劝说:“这是天安门呀……怎么能让人随便在此唱歌、喧哗……”
曾恶摇头,泪水纷纷坠落,他的嘴巴微张、喉头颤动,想说什么却无法发出声。
面对一个男人这样一副情景,缪二愈发慌乱、紧张。
“你从我身边逃走了……”曾恶终于发出了声,声音沙哑。
“我……我不能总麻烦你……”缪二的目光躲闪着他的目光。
“不是的,我明白。”曾恶伤心欲绝,“你不肯接受我,你鄙视我。”
“不,我从没鄙视过你!”缪二叫道,“我很感激你,但是,但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呢?”曾恶追问,“他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他……他……”缪二泪水飞迸。
“他并不真正属于你?”曾恶越发盯紧了缪二,他的眼睛似乎洞察了一切。
“你住口!”缪二突然站起来,歇斯底里般对曾恶吼叫。
曾恶的话像利剑一样穿透了她的心脏,无情地戳到了她真正的隐痛,她无法面对曾恶的眼睛,逃跑是她不知所措时永远的选择,她转身狂奔而去。
“缪二……”曾恶悲切而又绝望地呼唤,但是缪二的身影却在人群中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18

这是蝴蝶小妹预备拍摄MTV的外景地,在顺义境内的一个荒坡上。
荒坡有一平方公里左右,远处有连绵的山峦。荒坡上用木头搭起一座古城墙外景棚,一边堆着20多吨拖来的黄沙,另一边铺洒着茫茫的“白雪”。“白雪”是用10吨尿素和塑料泡沫伪造的。
蝴蝶小妹选定拍MTV的这首歌,名叫《等你等到地老天荒》,是一首忧伤、哀怨的爱情歌曲。制作人曾经为这首MTV搞过创意招标,最后选择了这样一个创意:
背影是象征永生永世的古城墙,远处隐隐的有连绵的山峦。
歌手白色长裙拖地,轻纱飘逸,神情淡淡的哀伤,目光寂然凝虑。音乐声中,山风飒然而至。
唱第一段歌词时,让飞雪漫漫,茫茫一片。歌手在风雪中翩跹起舞。
唱第二段歌词时,黄沙骤起,扫过歌手的面孔,风是无声的,只有音乐只有歌声。
歌声中漫漫黄沙逐渐掩埋了歌手,然后把古城墙淹没。尾声中,只有远处的山峦隐隐依旧,歌手那飘逸的轻纱在黄沙上缓缓飘动……
意境很美,蝴蝶小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在飞雪里在风沙中轻歌漫舞的美丽情景,她甚至相信这首非凡的MTV一定能在发行中掀起风潮,使坠入低谷的歌坛起死回生。
她曾经满怀信心的要把这首MTV拍成精品,她聘请了最好的制作人、导演、摄影师、乐手、录音师、化妆师……
如今,她一无所有了,老丰抽回了他所有的投资,这个只拍了一半的MTV“断粮”了,这里的一切变成了毫无用处的摆设,是她那遥远的星梦最真实的见证物。
蝴蝶小妹凄然泪下,站在她身后的缪二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荒坡上出现了一群羊,咩咩叫着欢快地纷纷奔至而来,羊群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位身背水壶,头戴草帽的老汉。
群羊奔上了白茫茫的“雪地”,在上面肆无忌惮地践踏着,“白雪”上出现了一片片黑乎乎的污迹。
“滚开!滚开……”蝴蝶小妹哭叫着飞奔而去,对群羊又踢又打哄赶着它们,受惊的群羊一下乱了,纷纷向四下奔逃。
缪二和那牧羊的老汉也赶上来帮助她哄赶羊群,直到羊群跑下荒坡他们才住手。
“老乡,你家住在附近吗?”缪二问那牧羊的老汉。
“在那儿。”老汉向远处一指,那里绿树荫荫,隐约可见一个村庄的轮廓。
“老乡,麻烦你一件事儿行吗?”缪二又对牧羊的老汉说,“你帮我们看护一下外景地,我给你报酬。”
“行啦。”牧羊的老汉满脸的皱纹笑开了,“反正我每天都在这溜达。”
“我先给你200块钱,以后来了再给你补,行吗?”缪二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老汉。
“行,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守好!”老汉一脸的喜气。
“老乡,你要守好啊!”缪二又叮嘱。
“你放心,有我在就有它们在!”老汉拍着胸脯保证道。
缪二搂着蝴蝶小妹的肩往荒坡下走,公路边停着等候她们的出租车。
“守它干什么呢?”蝴蝶小妹悲凄地说,“反正已经没有用了。”
“再想想办法,也许能起死回生呢。”缪二安慰道,连她自己都明白这话是隔靴挠痒,毫无用处,关键是一个“钱”字。
“我真是在做梦!”蝴蝶小妹伤心地说,“缪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向我爸我妈交待要完成那半部唱片和这首MTV起码得40多万,我到哪里去弄40多万?”
缪二的喉头一阵酸涩,她想哭,为了已没有归路的蝴蝶小妹她。知道两年前十七岁的蝴蝶小妹在一个全国性的业余歌手电视大奖赛上拿到了名次,于是开始狂热地做起了歌星梦,她丢弃了正在攻读的大学学业,不顾一切闯到北京
要出名要当歌星只有出唱片,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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