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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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馆水月录-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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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大?”千羽问那少年。
一路上,少年虽然很冷漠,但表面看来却不是个别扭的人。问他的话,都会回答,只真假不好说。这一回,少年也简单地回答道:“建始元年生。”
风千羽愣了一下。这个年代,诸侯割据,战火纷飞,纪年本来就都是乱的。妖瞳一族曾做过北魏拓跋氏的佣军,所以仅对北魏纪年熟悉一些,对这建始元年是什么,却是不太清楚。
很久以后千羽才搞明白,原来这少年当时脱口而出的,是南燕的纪年。
少年见他不明白,便道:“丁酉年八月生。”
千羽喜道:“我也是丁酉年生,我生在二月。”
少年微微地撇了撇嘴,似乎不屑一顾。
千羽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目光飘忽地逡巡,不知在想着什么。酒楼里人声鼎沸,嘈杂得很,千奇百怪的人来来往往,压缩出一个小小的大千世界。
“少君,”那少年忽然嘴角一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姓萧,萧敬煌。”
自己的姓名,还要想那么久?而且,这个“少君”,是在叫我?
风千羽讶异地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少年的目光,竟在瞥着酒楼当口处张贴的一张白榜。
富春居酒楼是扬州消息最灵通的酒楼,各路神鬼都爱在此驻足,其中不乏浪迹天涯的江湖客。所以,这家酒楼里有一张奇特的白榜,记载的都是亡故的流民和江湖人氏的信息,供关心的人查找。家中有亲人失踪的,许多还不远千里地专门来富春居,就是为了看这张白榜。
白榜打头记的第一个名字――“萧敬煌”,第二个名字,便是“顾少君”。
这就是我们,自由行走的流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二六章 吹灯窗更明


萧敬煌将风千羽带到城中的一处小院落,取出钥匙,将门锁打开,推门进去。门外街坊见了,亲热地打招呼道:“四哥儿,又回来啦,好久不见!”
萧敬煌面上的笑容灿若春风,熟络地应着,话了几句家常。长得这样漂亮,嘴甜又伶俐的少年,教人想不爱都难。
只千羽觉得奇怪,这少年身份成谜,定然不是扬州本地住民。可这情景,却又如何解释?
萧敬煌看出他的心思,便道:“你只管安心住着。这家好几年没有人住了,只要收集的信息足够多,自然可以瞒过外人,暂且做一阵这家的主人。”
看来,他在扬州这宅子里已住过一段时间了,小小的院落和房间都收拾得干净利落。睡觉的屋子里堆得满满的都是书籍,也不知是他从何处寻来,全是兵书。
萧敬煌从柜子底部取出一个小匣,从里面仔细地取出七八张薄薄的纸笺。纸笺泛着黄,但上面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看一看,这上面有没有字。”
千羽将纸笺接过来,便听他接着说道:“不知道这是用什么药物书写的的密信,我解了很久,竟然解不出来!”说着,少年的神色竟有一点愤然。
千羽凝起妖瞳,向纸笺上望去,一看之下,便已了然,即对少年笑道:“这根本就不是用药物书写的,你自然解不出来,这是幻术意念留字。”
萧敬煌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先告诉我,这些信是写给谁的?”
千羽仔细看了看,吃了一惊,答道:“所有书信,都是宋国公刘裕写给龙骧将军王镇恶的。”
萧敬煌听了若有所思,接着便又问了这些书信的主要内容。
这些信稿上,大都是些平常的军□□务,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提到了一张羊皮卷。这羊皮卷,是费尽千辛万苦,从守护者那里夺来的。羊皮卷上的秘密,是可以安天下,也可以乱天下的宝贝。而这张羊皮卷,似乎现在正放在广武将军刘义卿府中。
也不知这少年,收集了仇人刘裕书写的这许多密信,究竟所为何事。但从他言语行为来看,他所称的刘氏也是他的死敌,很可能倒也非虚。
两人就在这扬州城的小小宅院内住了七八天,倒是平安无事。每一天,萧敬煌都于半夜外出,白天在宅子里或小睡,或读书。他的话并不多,很少与千羽交流,而且相当警觉。有时候他看上去是在睡觉,但如果千羽走近他房间门口,不消进门,便会发现他一双深澈又好看的眼睛永远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千羽不禁微笑起来。这少年虽然聪明大胆到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但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警觉和倔强却让他想起许多青涩和幼稚的东西,甚至让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千芝来。
原本以为那么小的孩子,不应当理解世事的无常。但自从父母亡故,千芝的神情就变化了,言语也变得少。江琴对她要求得严苛,她竟然默默地忍耐着,虽然会哭,但是从来不抱怨,简直像一个小小的奇迹。她在这世上,只依赖自己一个人。
想到千芝,千羽的心又揪了起来。不知道千芝现在在哪里受苦,不过,他相信她一定还活着。那个小东西,身体里面藏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她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而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她。
所以,这个少年极端的冷漠和孤独,竟然在千羽的心中勾起了一丝十分柔软的东西。
千羽刻意地与这个少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每天主动地料理一日三餐,却也从不与他同桌而食,只将餐食摆在他房间外的案子上,等着他自己来取。
少年是谁,究竟想做什么,他并不知道,也没打算去探听。如果他不愿告诉自己,即便问出来了,也九成不会是真的。千羽的时间,用来思索将来要做的事情,设计今后的打算,并且,把这半年囚笼生涯中悟到的医理整理记录下来。
可是这一天黄昏,千羽刚端着做好的饭菜进屋,却看见少年立在案前,翻着他整理的医理记录看。
少年见他进来,便问道:“你是个医者?”
千羽点点头道:“算是吧,一直很喜欢。”
少年露出鄙夷的神色:“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东西?这里面,至少有三成全然是错的,按你这想法去医病,肯定要死人的。”
千羽吃了一惊,才忽然想起,这家伙是天族的人,天族世代全力钻研医理,族内的医理典籍,可是取之不竭的宝藏。如果能跟他在一起,还真是自己的运气。
少年道:“你头脑里对人体的认识是不对的,这样下去,就算想破头,走的也只能是歪路。”说着,他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本子,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扔到千羽手中。
打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绘着各种各样的图,字迹虽然颇有力度,但结构用笔,仍显的略微青稚。仔细看时,这本子记的全是医理内容,深涩独到,极尽出人意料,看了一页便让千羽不忍释卷。莫非,这竟是这个少年学医时的手记心得?
“如此珍贵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看?”千羽问他。
“毫无意义的东西。” 少年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头,“医理典籍,全在这里装着,想要,以后就听我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七日后的一天清晨,萧敬煌忽然对他说:“我要出去办点事,你在这里等着我。”
千羽点点头,却意外地发现少年的神色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怪异。少年换好衣服,脚踏出了门槛,却又折了回来,从怀中摸出另外半本医理手记,塞到千羽手里。
“为什么?”千羽问道。
“凭心情。”少年冷漠地回答。
这个问题在两天之后得到了答案。少年走后的第三天,风千羽的住处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广武将军刘义卿。
千羽发现的时候,小小的院落已给重重包围了,门被踹开,黑甲军士潮水般地涌进来,后头缓步踱进来的,正是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那人。
刘义卿望着千羽,面上浮现出了熟悉到可憎的冷笑:“你果然在这里,别再逃了,跟我回家吧。”
风千羽摸了摸怀中的匕首。他这才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萧敬煌走后,他忽然发现那少年常使的匕首竟会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怀里揣着。
这是给自己自行了断用的吧。
风千羽自小是个温和的人,从来不争也不抢,凡事从不斤斤计较,与妖瞳族的种族特性极为违和。但脾气好并不代表他傻,相反,纵观整个妖瞳族群,内里比他还精明的人,其实是一个也找不出来的,只不过他从不表现而已。
所以,他遇事,往往比别人看得更透彻。就像这一次,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一想,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在萧敬煌那里,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那是一头独行的野兽,自己留在身边只是他的累赘。他在收集刘裕的信息,他现在知道了刘义卿那里有一张羊皮卷,是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用自己的下落,将刘义卿引到了扬州。现在的他,大概在广武将军府中随心所欲地寻找羊皮卷吧?而且,顺手就除了自己这个累赘,真是好手段啊!
刘义卿上前两步,伸手便来拉他。千羽抽出匕首,猛地一挥,将敌人逼退三尺。这会儿,纵使千羽性子再温和,也忍不住怒了。萧敬煌,你想除我,还不如趁我不备,一刀杀了我算完,再将我推回那里去,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冷血!
只是,现在的我,可以自由行动,难道,是这么容易被他们困死的么!
风千羽轻轻一个闪身,便到了房间的一角,伸手捉住墙角的一根粗绳子,用力一拉,整个院落便忽然陷入一片浓白的雾霭。
这是近些日子千羽担心二人的安全,余暇时在院落里精心布置的一个迷药阵,不想今日恰恰派上了用场。迷药是千羽自己配的,没有杀伤力,但足以让人肌肉松弛,丧失行为能力。
刘义卿带来的也有不少高手,在迷药之下仍能勉力支撑,但这创造的时机,足以让千羽轻松地逃了出去。
刘义卿把守院落的军士,是十日后撤走的。
萧敬煌是十五日后回来的。
正逢了满月,月光格外皎洁,屋子里即使不点灯,借着月光也看得清楚。萧敬煌无声无息地进了院落,很慢地走进房间,从一间屋子踱到另一间屋子。
当他走进平时自己睡觉的房间,还没有走到榻边,便感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一阵反胃。但他没有回头,只打掉了那只手。他知道那是谁。
但令他极为惊讶的是,那人没有质问他,没有对他怒目而视,反而笑着说道:“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刘义卿居然找到这里来了!我还在担心着你回来怎么办,所以一直躲在这里,等你回来。好在,他们前几天撤走了。”
自己这是明显的、公开的、赤。裸裸的背叛,如果说看不出来,那简直是骗鬼了。顾少君怎么看也是个头脑清楚的,要是看不出,那只能是气糊涂了,要么就是脑子忽然脱了线,不管用了。
可是少君脸上的神色,竟然一点虚伪的气息都没有,就好像是,真的那么傻,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十五天来,风千羽的心情经历了各种跌宕起伏,最终作出的一个决定。
这个少年,心里是极为黑暗的,无情,无义,冷血,但是,他在离去的一刻,仍是给自己留下了一本书,一把刀。
而且,他回来了。按照常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再回这个地方的。这说明了一件事,无论他是抱着何种心态,他一定曾经去广武将军府找过自己,因为没有找到,才会来这个地方。
如果他回来的话,就原谅他。这就是风千羽的决定。
其实说到底,这个决定还是无关乎理性,只关乎直觉。如果理智地看,脱险之后,还是不要与这种阴险的人扯上关系,一走了之比较好。但是千羽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这样。
风千羽的直觉清晰地告诉他,如果自己走了,那么这个少年身体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会成为永恒,那遥远处的一颗星,终将渐渐地泯灭。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愿望,想要保住少年身体里那一点微弱的星光,仿佛非如此不可,仿佛是一种命运。
因为,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点星光,将与自己的生命,与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的生命,紧紧地交缠在一起,构成说不清道不明的,遥远的未来。
少年点起灯来。千羽言道:“我好多天没有点灯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少年没有说别的,也没有再提前头发生的事。他只在榻边坐下来,把脚蜷上榻去,用双手抱着膝,蜷成小小的一团。
“我叫敬之。”他忽然说道,“我的名字是慕容敬之。”
千羽一笑,言道:“我叫风千羽。”
此后,少年依然固执地称他为“顾少君”。可是千羽,却一直执意唤这少年为“敬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二七章 聊赠一枝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风千羽和慕容敬之并没有离开扬州,而是另外寻了一个住处,在扬州住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慕容敬之人仍然是别别扭扭的,但再也没有说过让千羽离开的话。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两个人真正地结成了同盟。
慕容氏,这个姓就已经暴露了敬之的身份,所以他的一切,对千羽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千羽是残存的妖瞳,两个人的遭遇是一样的,有着共同的仇人,共同的恨意,所以,风千羽并不危险。
千羽的目标,第一是要找到失散的妹妹千芝,第二是想报仇。而慕容敬之的目标,除了杀刘裕报血仇,还想从司马氏手中夺回南燕的土地,光复南燕。
毕竟,他曾经是太子,从小就是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被培养的。
这一年的时间,让风千羽对慕容敬之的了解多了不少。两个人同龄,但这个男孩子,相处越久,便越让人觉得吃惊。
不知道是宫廷对于王位继承人采用了极其严酷的教育方式,还是这个少年确实天赋异禀,其知识之广博,行动力之强悍,医术之高明,武功之诡异,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就连他的思想和思维方式,也完全超越了年龄,仿佛在一具青春华美的躯体里,硬生生地灌进了一个老气横秋的灵魂。
不得不承认,天才是存在的。但是风千羽觉得,慕容敬之的天才,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独特的血缘。
天族的完整形态,是流金溢彩的极度绚烂,身后有着一双光明的金色翼翅。但是敬之的天族形态是单翼的,身上的光辉也显得有些苍白。他是半血的人类,半血的天族。他的血统很弱,能力并不完整,但他拥有了更多的形态,更多的变化,更强的控制力,以及绝顶聪明的头脑。
千羽身为妖瞳异族,知道这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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