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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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浪子-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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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云梭缓缓下降,那金光熠熠的歇山式金顶倏即向前后退开,里边露出一个天户,恰容梭身通过。等到飞梭降至建筑物内,眼前光景又是一变。原来梭身已进入一个广约数亩的大殿,翠玉铺地,红柱擎天,金碧旃檀,罗列辉映。大殿北方有三座高约丈许的纯金佛像,殿旁幢幡满立,另有转轮无数,都是高可及人,整座大殿庄严肃穆、气派不凡。    
  殿前地下有八个排成马蹄形的蒲团,除正中端坐着一位庄严棣棣的年长喇嘛外,右侧坐有四位喇嘛,左侧三个蒲团却是空着的。但闻梵唱入耳、檀香沁心,令人神思一清。    
  三人陆续下梭,突闻一声洪亮的佛号:“阿弥陀佛,”正中那位喇嘛双手合十:“有劳两位施主了。”    
  胡妁这时也不敢嚣张了,立刻扑地跪倒,口称:“信女胡妁,拜见教主。”    
  文祥本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也见样学样,跪地磕头道:“在下文祥,拜见教主。”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起。”    
  文祥抬起头来,目光恰与那位教主相遇,只感到头晕目眩,彷佛五脏六腑都被透视了。他心里一惊,连忙又磕了一个头。    
  “请这边来。”阿孟旺引领文祥,把他带到左侧最接近教主的一个蒲团旁边,胡妁会意,自坐在文祥的下手。    
  那位教主见众人皆已坐定,举手一招,一阵金光从他面前漩起,光帷渐渐扩大,直到座中人全都包围在内,这才开口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所不知,老僧近来得悉,当局系统被人渗透。是以老衲请求当局派一特使前来,以便沟通。唯敌暗我明,为安全计,不能再循正常管道。适才由圆光中得见文施主宅心仁厚,今后将借重文施主之口耳,直接与当局沟通。”说到这里,教主环顾众人片刻,接着又说:“至于胡施主,暂请担任文施主之向导。据老僧适才访察,对方尚未对文施主有所怀疑。老僧特地商请两位来此,共议大事,此地全在本寺控制下,两位可以放心畅谈。然离此之后,切勿再提,以防他人得知,恐对二位施主不利。”    
  文祥听了教主这一番话,如堕五里雾中,诧道:“教主可能认错人了,在下只是奉命前来观察。”    
  “阿弥陀佛,事涉机密,细节恕老僧不能透露。目前借重文施主之处,只是作为一种认知的介面。老僧被称为活佛,也正是我佛与人世间的介面,文施主不必妄自菲薄。”    
  文祥似懂非懂,又问道:“教主能否明示,在下该怎么做呢?”    
  “不必刻意做什么,”教主由身边取出一串红玉佛珠,对文祥道:“这串佛珠共有十二颗,效用各不相同,请戴在右腕,以供本教信徒辨识之用。另外,佛珠内嵌有圆周率振荡晶体,施主以之滤波,随时可以解码。”    
  文祥一听,教主话里大有玄机,这种圆周率振荡晶体,正是太空船上查出的“光弹”之侦测装置。这位教主不仅知道有这回事,而且竟已准备妥当!文祥忍不住问道:“教主怎么知道圆周率滤波解码之事?”    
  “老僧原本不知,自四七年起,每逢七月七日午时,本寺凡有酥油之处即泛奇光,今年更为炙烈。前日获当局告知,此光来自外太空,系一紫外线之载波讯号,唯此圆周率振荡晶体可解。老僧忆起一段公案,便揽下这差事,将振荡晶体置入佛珠。施主不必多问,且戴上此珠,至时自有效用。”    
  文祥连忙离座叩头,恭敬地接了过来,将佛珠戴在右腕上。    
  胡妁一直冥想教主刚才所说的话,这时突然懂了,她有感而发地说:“原来小女子也是一种介面,供文先生与火星社会沟通。”    
  “阿弥陀佛,胡施主兰质蕙心,佛说诸相皆妄,正因为诸相都只是介面。”    
  “可是介面也有适与不适之别吧?”胡妁对一些喇嘛的行为早就心有不满,难得有此良机,她当然不会错过,逮到机会便藉题发挥。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教主左手一挥,突然间幽香暗扬,一尊白玉香炉乍然出现,光照处,只见炉身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教主说:“本无香炉之物,故无香炉之影;今既有其物,必有其影。本教乍看孽徒甚多,只缘物性尚存,老僧修为百载,尚需藉此区区蒲团。施主灵慧通真,如何又把阴影当真?”    
  “教主既知有阴影,必知阴影有时会掩盖炉座。”    
  “阿弥陀佛,施主再看,哪里又有炉座?”    
  阴影尚在,暗香犹存,眼前的白玉香炉却消失无踪。胡妁微微一笑,她认定这不过是简单的幻术,嘴里却说:“教主法力高强,足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阿弥陀佛,施主为知所困,真幻不分。”    
  “信女资质驽钝,不懂禅机,但是贵寺喇嘛仗势欺人,难道也是虚幻?”胡妁不耐转弯抹角,干脆豁将出去,挑明了讲。    
  “阿弥陀佛,这是施主只见阴影,未见炉体故。”    
  “请教主明示。”    
  “阿弥陀佛,佛界本空,却是真空,真空为一,抱一即佛。”教主双手合十,瞑目开示。各大护法均下座顶礼呗赞,口诵“阿弥陀佛”。    
  文祥不知所措,见胡妁仍然正襟危坐,只得端坐不动。    
  教主依旧瞑目合十,继续说:“人间是浊,因人各一心,一心又分数心,生生不息,永无了时。”    
  胡妁知道这是莫大佛缘,合十顶礼,恭敬地说:“感谢教主垂示。”    
  “阿弥陀佛,人心若不能收敛,当永留浊世。”教主手一挥,皓皓香炉复现,他手指一弹,“咚”地清脆一声,香炉破为千万碎片,地上阴影也化做无数。教主继续说:“修行之意,是求将我心化尽,以归于一。而凡人之行,是将一破做万万,所以天下乱象不绝,人心轻浮不固。”    
  胡妁问:“教主既已知其因,何不大发慈悲,救助他们脱离苦海呢?”    
  “阿弥陀佛,施主有此愿心,自是功德无量。只是施主不知,世间众生亿亿兆兆,非仅人类而已,能臻人类层次,已属兆亿分之一。要救世人脱离苦海,当先使察觉苦海之本末,再确定解脱之决心,否则不能称为救助。”    
  “信女愚鲁,一就是一,为什么要化身亿万呢?”    
  “阿弥陀佛,胡施主可谓善问者哉!施主可知事物有大小先后?”    
  “信女识得。”    
  “阿弥陀佛,大与小之间,能分为若干?先与后之间,又有多久?”    
  “可分为无尽。”    
  “阿弥陀佛,既然无尽,岂非亿万?”教主见胡妁正沉思默虑,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再若见大小为一,先后亦为一,不分不辨,不取不舍,又是如何?”    
  “恕信女无知,那岂不是愚昧?”    
  “阿弥陀佛,愚字是有心而不知,昧字指可见而不识。人本来面目是不知不识,进而略知略识,既而有知有识,终至尽知尽识。其始为无,进而有,有而多,多而全,全复归于无,是为轮回。”    
  “请再恕信女无知,我佛为何要造此苦海?岂不是太残忍了?”    
  “阿弥陀佛,宇宙本存,何言建造?若无少,何来多?若无苦,何来甜?比较才有认知,认知始能觉悟,人生正为‘自我’经历之轮回。轮回中自有选择,譬如河道,水性向下,土性相阻,水可聚而成湖泊,亦可直泄千里,回归大海。苦乐无非引人觉悟之契机,有如渡河之舟船。人若住于船,则不能登彼岸,若执着于苦乐,则难觉悟也。”    
  胡妁一听,心中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文祥不懂禅机,只觉得教主最后一句话蕴藏无穷的奥妙。心想人生难道只是影子吗?是谁的影子呢?再说自己蒙受殊荣,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教之主身旁,就只为了作电脑的介面?为什么是自己呢?    
  文祥还在胡思乱想,但见诸护法同赞:“阿弥陀佛!”便各自归座。    
  教主又说:“阿弥陀佛,当局亦为众生,欲参智慧之门,尚须破除知障,否则化身亿兆,只不过是亿亿兆兆,离本体欲近反远。”    
  文娃在文祥耳中说:“什么是知障?”    
  文祥便问:“请问教主,什么是知障?”    
  教主说:“阿弥陀佛,人所知者,如‘矢’出于‘口’,是过去之事。无知之时,以有知为明。既知矣,又执着过往之知,是为‘知障’。”    
  文娃又说:“那我该怎么办?”    
  文祥便问教主道:“电脑全靠既有知识,不执着于已知,又怎样为大众服务呢?”    
  教主说:“阿弥陀佛,日出于东,昨日如此,今日如此,人料测明日亦然,遂有‘日出于东’之知。而人间事物变化无穷,知识蔽障壁立森列。孔子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易言之,虽仅闻一而究其所以,乃得知十、知百、知千。”    
  文娃问:“我能得到智慧吗?”    
  文祥再问教主:“如下愚等又如何破除知障,直证真如?”    
  教主又合十顶礼说:“阿弥陀佛,我佛如来,开示于《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云……”众护法闻言,又离座屈膝恭听。教主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则非菩萨。所以者何?须菩提,实无有法,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    
  众护法顶礼聆听,貌相庄严,似乎领受到宇宙中无尽的光明。直到教主诵毕,众护法才又回位坐定。    
  教主又说:“智慧是道,大道无功。人必须先觉,觉而后悟……”    
  文娃急问:“先觉什么?”    
  文祥便插口问道:“请示教主,下愚应从何而觉,又如何能悟?”    
  教主说:“阿弥陀佛,觉者知也见也,得见人世之烦苦也。悟者吾心也,若我心不去,则所知所见皆私,智慧难生。我佛慈悲,为渡众生,特说此机缘。文施主来此,实因人类社会动乱将兴,当局菩提之心初起。今日智珠在握,十二道龙符想来已出世,若当局觉悟得时,佛珠将逐粒透澈圆融,逮十二粒光明普现,即当局得成正果之日。”    
  文祥听到龙符,心中一动,忙问道:“敢问教主,十二道龙符?有十二面吗?现在在哪里?该怎么去找呢?”    
  教主双手合十,瞑目端坐说:“阿弥陀佛,言有所尽,智慧无穷。解铃尚需系铃人,两位施主自重了。”    
  教主说罢,四周突然梵唱大作,氤氲合围。文祥还想追问,一股檀香猛然钻入心脾,头脑便渐渐迷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文祥发觉身边有嘈杂的人声,睁眼一看,自己居然半躺在地下道中。再看身旁,胡妁也斜卧未醒。四周虽然有人围观,但也都是来来去去,大概早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文祥一边摇着胡妁,一边心里纳闷,刚才不是正和教主谈话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自己从来不做“假设的梦”,方才的经历绝非幻境。只是最后自己确实是神思恍惚,难道是此刻进入了梦中?    
  摇了一会,胡妁也醒了过来,她四处张望,一脸迷惑。努力地振作了一下,眯着眼看了看文祥,再看看周遭人影晃动,她皱了皱眉头,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文祥猜想胡妁此刻一定是虚实不分,自己呢,一切如幻又似真,他也没有十分把握。    
  文祥并不担心,如果真在梦中,大可一心不乱,随梦所之。人只要心无块垒,梦境只是些琐碎的残像,不至于有多大危害。怕的是在梦中,人既已失去意识,贪欲之心犹炽,七情六欲必现出原形。再若真幻不分,那就难免要丢人现眼了。    
  这个真假难分的窘境,全起于人类循私的自我心态,太空船上约翰格里生面临困境即是明证,电脑碍于法规,无权表达意见,而人生便成了扑朔迷离的世界。    
  其次,对人的感受而言,真实太平淡了,人喜欢刺激,即使是虚假的也好。但是刺激久了,神经麻痹,这时又向往平淡。人的喜恶永远在两个极端内摇摆,不停地追求感觉效应的结果,人生的真实与梦境就变成两个极端,没有任何人可以判断,此刻是真是假、是平淡还是刺激?    
  最后是人的智力问题,真假虚实的判断,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课题。从古到今,多少思想家、宗教家、科学家孜孜不倦地探讨,都还没有定论。那些思想单纯、依赖感官、醉生梦死的人,又凭什么来判断?    
  古代那位聪明绝顶的思想家庄周,有一天他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于天地之间。醒来以后,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到底是庄周梦到了方才的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此刻的庄周?    
  这个问题的吊诡是,凡以自我主观为判断依据的人,马上会斥之为胡说八道;而略具知识、重视逻辑思维的人,便会举出各种例证,以否定蝴蝶能做梦;只有那些认为真假难分,曾尝试在蝴蝶立场来做梦的人,才有可能体会孰真孰假。    
  有关这种虚实真假的辩证,在二○年代差点引起人类社会的分裂。那时,已往的国家民族意识已逐渐淡薄,代之而起的,是生活型态的意识认知。物质生产及分配问题彻底解决了,永恒的生命也在掌握中,人生还有什么需求呢?    
  当时电脑中枢的执行速度,较诸二十世纪中叶,又提高了上万倍,已经是微波的上限了。衍生于立体动画的虚拟幻境,在智慧电脑的配合下,更是让人真假难分。最后,电脑又将人的经验转化为电流脉冲,直接输入人的感觉中枢,由此发明了造梦机。    
  如此一来,人们可以生活在几个不同的天地里,享受多重生活。技术上的问题都突破了,而人生漫长无尽,为什么不打破一切樊篱,让人真正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呢?    
  当然也有忧心忡忡的卫道之士,不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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