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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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浪子-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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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以当前的情况而论,电脑当然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但是碍于规定,电脑就是不能说破。这种奇特的现象要追究到二○年代,那时社会贤达所关心的,是造梦的道德及法律责任。有人曾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在梦中乱伦,或者是抢劫银行,从法律的观点看,算不算犯罪?    
  表面上看来,这是个幼稚的问题,人怎么能为梦中的行为负责呢?但进一层深究,它却是一个极为深奥的哲学课题。其中涉及人性、行为及现实后果等的互动关系,对人性而言,乱伦、抢夺等行为都是本能,如果容许人做这种梦,连带的就必须容忍这种本能。    
  所谓做梦,就是放纵人的本能,任其赤裸裸地活跃在大脑记忆中。除了基督教强调原罪外,任何文明社会,都不可能将个体的梦境视做行为认知的准则。    
  因此前述的问题当然不算犯罪,如果要算,在梦中人将永远充满罪恶感、无助感与挫折感。这一来,做梦不仅不是享受,反而变成痛苦的渊薮。    
  然而在现实世界中,行为与后果是形影相连的,犯罪的定义,就是个人的行为,导致不利于他人或社会的后果。而人的行为来自心理的认知,在过去,梦是残缺的、片断的、短暂得不至于影响人的认知。今人既然刻意要做预设的梦,这种梦境就必须真实,这表示人必然会受到梦中事件的影响,因果相循,便有造成个人心理认知偏差的可能。    
  人生最引人入胜之处,就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人生的真假,只能根据事件的连续性猜测判断。然而,经过一代一代、迢迢长路的摸索,总会有些漏网的讯息。当人有了判断真假的能力后,就被称为“真人”。也只有真人知道怎样克欲制己,才能更进一步,进入“神、仙、佛”的真实境界。    
  人生不能说破,梦境亦然。如果电脑可以提醒人们,何时是梦,何事为真,则不啻承认电脑高人一等。此外,这还存在一个技术问题,如果电脑真能告诉人们真伪,电脑就必须有绝对正确的判断力,而这种能力,连人自己都付之阙如。    
  由法律问题,辩证到人生问题,大家莫衷一是。讨论到最后,倒是逐渐取得了共识,首先是犯罪的再定义,其次是执行的方式。其先决条件是:为了要使梦境与人生的标准一致,在梦中的犯罪行为亦应制止。    
  以乱伦为例,当一个父亲与女儿通奸时,有几种可能性:一是一男一女之间纯生理性的行为,这种行为不算犯罪。一是因感情的依恋,导致生理的需求,这种行为可以疏导,也不算犯罪。只有第三种,父女之间的性行为,完全基于亲子关系者,才是犯罪。    
  这是因为梦中有取代的功能,父亲如果喜欢女儿,可以把女儿的形象、性格等,复制为身份不是女儿的对象,那种性行为就不能称做乱伦了。但若父亲要与女儿做爱,唯一的原因,只是对方是他的女儿,这当然是乱伦,而且属于心理偏执狂!    
  偷、抢等行为亦同,今日的社会,能量无限供应,物质复制易如反掌,任何人都不需要偷鸡摸狗,当然不再有犯罪的动机。万一有人以抢夺、杀戮为乐,自然需要制止,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算是犯罪。    
  结论是,一旦人有了犯罪行为征兆,不论是真实人生或梦境里,电脑都可主动加以制裁,轻者暂使失去知觉,若涉及群众因素,尚可集中拘禁。    
  除此之外,既然电脑并没有绝对正确的判断力,为了避免错误发生,造成不必要的困扰,特别明文规定,绝对禁止电脑提供判断性意见。    
  约翰的怨言正代表了人生的无奈,电脑不能提供客观佐证,人自己又无从判断。从表面上看来,他遇到的只是一个梦境与另一个梦境的混淆。而真正的意义,却涉及到人生的本质问题,只要不能确定眼前事物的虚实,人就永远分不清人生的真假。    
  大家都很同情他,却都无计可施。文祥突然想到,约翰既是传教士,说不定可以用宗教信仰来打动他,于是他问道:“约翰,你为什么不劝劝这些人信教呢?”    
  只见约翰面带讶异,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到底是真还是梦?我记得原先设定梦中不谈宗教的。”    
  文祥一听大喜,这正是最好的切入点,便说:“约翰,你没有做梦。告诉你,我不信教,因为宗教只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一个在泥地上铺设石块的原始阶段而已。”    
  约翰更迷惑了:“糟了,这将是一场噩梦,我记得跟人辩论过。”    
  这时伫足围观的人更多了,群众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着黑色罩袍,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文祥想起,他正是约翰称为“恶魔”的神秘人。    
  那人走到约翰前面,约翰一看到他,立时魂飞天外,梦也逃得无影无踪,他大叫一声:“糟了,上帝呀!魔鬼来了!”马上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风不惧见约翰走了,马上对左非右说:“能不能隐藏起来?太招摇了!”    
  左非右这才想起,举起右手打了左脸一个嘴巴,说:“当然可以,用船上现成的设备就可以了。”    
  他又输入了几行指令,只见光影一闪,甲板上又恢复了常态。在外人看来,只是衣红等几个人围坐一处,在电脑障眼法下,任谁都不知道个中别有洞天了。    
  实际上,在那两面镜子的有效半径内,那种感觉依旧。左非右对四人说:“我已把有效范围设在半径两公尺之内,大家千万要记住,一是不要离开这个范围,再就是,不要让其他人走近来。”    
  衣红抱怨说:“早先为什么不这样?”    
  左非右说:“红妹,这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衣红眼睛一瞪:“咦?谁授权你叫我红妹来着?”    
  左非右得意地说:“红妹你呀!你刚才先叫我左哥的!”    
  风不惧说:“快说故事吧,你到底参加了什么试验?”    
  左非右要各人先点了饮料、点心,便开始讲故事。    
  原来在二十一世纪初,基因工程技术已一再突破过留的成就,用基因复制出的人也已经十来岁了。其实,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已用自己的细胞,偷偷地复制了一个甚至好几个化身。有人做了实验,用牛头、蛇身、鹰翼、马尾合成了一个怪物。更有人以各种昆虫基因,大肆排列组合一番,创造出各种前所未闻的怪虫。    
  最糟糕的是,有人在网络上,提供改变遗传基因的电脑程式,也有人出售各种器材设备。于是,就传出多起中学生利用基因工程,闯下滔天大祸的事件。    
  其中有一件发生在美国,一个中学生无意中改变了一组病毒的基因,结果导致一种怪病的流行,死了上万人。另有一件则来自澳洲,也是学生惹的祸,一种食物的基因被改变了,牛吃下去并无大碍,而人的肝脏却受不了,久而久之,便形成肝癌。    
  有监于这类问题日益严重,各国政府开始立法,严格限制基因工程的研究及应用。而立法程序的延宕,往往是一祸未平,一祸又起。在那段时期,中国西南部又因为中蛊人数众多,便有个人或单位致力于新药的研发。不久,一种也是利用基因工程的新药--腺呤酸胺--被研制出来了,因它又能促进皮肤细胞的新陈代谢,也称做“皮质素”。    
  在多次的临牀试验中,证实了皮质素的确对蛊毒有明显的疗效。左非右原来是电子工程师,在苗疆工作时,不小心被人放蛊,便自动请求测试新药,不料新药有导致脑水肿的副作用。后来虽然治好了,由于一些因素,还是列在“人类过失赔偿”的名单中。    
  他既有技术,又享有特殊的优待,从此,他便游戏人间。至于那副尊容,也是故意保留的。这次遇到衣红,让他忆起了三十几年前的往事,便常插科打诨地逗弄她。    
  衣红故意扳着脸,恨恨地说:“原来是吃我豆腐,看我们苗人好欺负!”    
  左非右陪笑道:“红妹,我怎么敢?你想想,我曾被下过蛊,还敢欺负你?”    
  文祥问道:“这么说,真有下蛊这回事了?”    
  风不惧说:“当然有,只是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    
  左非右说:“干脆,还是我坦白一番吧,否则姑娘又要怪我了!”他先喝了一大口果汁,清清嗓门,然后说:“那是在二○一一年,我刚从学校毕业,正赶上‘黄金世纪’的起飞阶段。在那时,电脑已经非常进步,袋中型的多媒体最拉风。我有个搞立体动画的朋友,说要到中国西南部少数民族那里去找灵感,拍一些实景,写一些剧本。    
  “我对立体动画也很感兴趣,对程式控制也有点经验,而那位朋友只是个艺术家,对电脑一窍不通,于是他便邀我同往。    
  “第一次到苗疆,事事都令我感到新鲜,最令我入迷的,是苗族同胞的服装,那么原始自然,而且色彩鲜艳,式样繁多。”    
  左非右看了衣红一眼,她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衣服,说:“其实,我们现在很少穿传统的服装了,主要是太麻烦。”    
  “失去了传统的文化特色,你们和其他民族,还有什么分别呢?”左非右神色黯然地说:“我看上了一位傣族姑娘丁宁,仅仅她那一袭修长及地的连身裙,就把我的心给掳获了。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认识了她的心,知道我们应该彼此相属。”    
  左非右一直望着面前的寒潭,讲到这里,他两眼慢慢往上游移,最后停留在那条变幻莫测的飞瀑上,他的灵魂彷佛穿透了垂帘,飘向那不可知的远方。大家都感到一股凉意,随着不定的清风,偶而碰上的一股青草气息,五个人都钻进了回忆中。    
  停了一回,左非右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太年轻了,为什么人要年轻呢?那时,我不知道天有多大,只知道自己长得很帅!”是痛苦的呻吟,也是悲伤的呜咽,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虽然我爱她,但是我在立体动画中,看了太多美丽动人的女孩,我认为未来的世界是我的,我有我的天地!至少,我要尽量享受人生!    
  “那时还有一位傣族姑娘,长得出奇地美,她是我们新戏中的模特儿。我很喜欢她,不过那全然是肉体的贪恋,在我们那种工作环境下,性交其实是最普通的人际关系。除了她,我还有其他的交游对象。但是,我心里爱的,却只有一个人。    
  “我错在太狂妄了,有了这么多艳遇还不知足。刚好当时各种壮阳药物泛滥,有一天下午,我到那位傣族姑娘家去,因为刚服了壮阳药,全身炙热难当,不料她家里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妹妹。”    
  左非右又长叹了一声:“我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我的错,但是,这种药物却是罪魁祸首,我强暴了她!而且竟然食髓知味,一再利用她发泄兽欲!最不应该的,我还欺骗她,说一定会娶她!”    
  风不惧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说了声:“糟了!”    
  左非右接着说:“不仅糟,糟得很,当她发现我只是骗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已在我身上放了蛊,而且是一种最新型的病毒,除非我跟她结婚,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我半信半疑地到医院检查,医生证实我得了肝癌,而且是末期,已经扩散了,没救了。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事怪不得别人,既然死定了,总应该对丁宁实话实说。丁宁当然很难过,但是她说,蛊毒不是不能救,她劝我遵守承诺,结婚算了。我坚决不肯,那种关系只是肉体一时的欢愉,我再无耻,还相信婚姻是神圣的。    
  “不得已,丁宁向族里的长老求救。那位长老倒很开通,说只要我能用三年的薪金,赔偿那位小妹妹,同时,在三年后与丁宁结婚,这蛊毒就可化解。    
  “我同意了,就在第二年,因为动画已经杀青,新片要在新疆开拍,我便去了新强。在那里,听说贵州有位医生发明了蛊毒的解剂,但是很难找到受蛊的病人。我一时失算,自愿前往注射试剂,结果,肝病变是好了,却又得了脑水肿。”    
  左非右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说话。    
  裤白等得不耐烦,便问道:“那丁宁姑娘呢?你们结婚了吗?”    
  左非右的声音,彷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低微得几乎听不见:“我参加临牀实验的事曝了光,她觉得对不起族人,自杀了。”    
  沉重的气压,在那深碧的寒潭上,凝聚了化不开的云气,是白沙瀑的黄昏时候了。天色宛如稠密的胶浆,把那纠缠不清的山峦,包裹得紧紧的。呆滞的人影前,只有一条灰白的虚线,还在缓缓地摇晃着。    
  不知过了多久,裤白几近哀求地说:“左哥,能不能点支蜡烛?”    
  大家一看,暮色逼人,咫尺莫辨,群峰森森地围绕着,瀑布早褪成浅浅的灰色,这时月亮还没有升起,云层也特别浓厚,清风开始低啸,料峭夜寒,让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左非右移来了几盏古檠油灯,琉璃镀金的底座,上面托着兽面纹身的水晶浅池。朵朵灯花泛着亮丽的七彩,映着橙红的灯油,亭内立时生趣盎然起来了。    
  文祥想冲淡哀伤,便问道:“你是怎么看开的呢?”    
  左非右振作了一下,先问大家:“谁要来杯茅台?”此话一出,人人响应,连裤白也大声叫道:“我也要!”    
  衣红瞪了他一眼说:“你能喝吗?”    
  裤白说:“大不了一醉!只可惜我的生命太平凡了,连做梦都没有趣味!”    
  左非右叫了酒,又点了些下酒菜,高举着酒杯说:“白小弟不必抱怨,人生总是得失参半,你或许觉得我的遭遇刺激有趣,而我却怀想能有你这样平安的岁月!我们做立体动画,目的就是要让人轻松自在地,坐在家里就可以经历到人生的各种悲欢离合。”    
  风不惧仰头干了一小杯茅台,说:“你应该把你的经历做成动画才是!”    
  左非右说:“唉!来不及了!那个医生,延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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