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妾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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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知妾有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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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左相长女虽有婚约,不过那是太子致生前的旧事,自太子薨逝后,左相另有所投,多年来处处与武成君为敌,王后待左相行事颇为不满,解除婚约是迟早之事。他接受王后赐婚之前,须得将此事处理妥当,否则难免遗人话柄。
  我不明白他为何再次将我推开,比第一次推开的更为决绝,我的后背骤然撞击到坚硬的石墙,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我眉头紧皱,为什么,这次分明是他主动拥抱我。
  黑暗中他的声音异常肃沉,我几乎怀疑站在我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
  “你回去吧,我不能因你退婚。”
  我只是觉得冷,四周的寒湿重新将我密密裹住,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我慌乱道:“我……我并非一定要你退婚,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你身边迟早不会仅有我一个妻子,你不愿退婚我绝不强逼于你,你喜欢……”
  雨势渐大,檐外雨声哗哗,我的声音越发低微无迹。
  他似乎恢复平静,淡淡言道:“我势必会与左相退婚,然而却是为着心里的那个女子,并非为着你。”
  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惨白。
  多年来他不经意间对我流露的关怀照顾,使我与他再次与相遇时,坚信他心中的女子就是我,时至今日他居然残酷的告诉我另有其人。
  “我不信。”
  我用力地推开身后的石墙,逼近于他,试图寻找他的目光。他方才还深情地将我拥入怀中,转眼就说出这种鬼话,让我如何相信。
  “你不信也只管随你。”他又是多年来不冷不热的性子。
  我情急地拦住他的去路。
  “除非你告诉我她姓甚名谁,否则你就是在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你,就如你所言,真正喜欢的人,因为心中有畏,绝不会轻易说出口,更不可能轻薄相拥。”他侧开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浅笑,“我不过是个寻常男子,不值公主厚爱,公主既盼望回归故里,日后寻个梁国人夫君才是正理,又何苦损人不利己,耽误我的姻缘。苏蒲园我是再也不去,公主亦好自为之。”
  我没有好自为之,我照旧去苏蒲园,照旧去探望采夫人,只是我再也没能见到少游兄一面。正当我绞尽脑汁,苦思他心中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是否有何难言之隐而不得不欺骗我时,采夫人有些为难的告诉我,近日来他为夙公主与左相府解除婚约,两府闹得极为不快。
  我回芙蓉巷嚎啕大哭,不吃不喝,不听橙官任何劝言。若非我无处可去,我甚至不愿再回芙蓉巷。
  阿夙是我的邻居,自从她入质祈国以来,我们将近做了十年的邻居。
  小时候,我们一同戏耍,一同胡闹,一同捉弄欺压我们的祈国刁仆。长大后,无数个天青风暖的日子里,我们并排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架上,彼此倾诉心事。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如水一般倾泻而下。我和橙官洗涤衣物的时,她时而帮我们从井中提水,时而在树下结绳晾衣,我以为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
  若非我还将阿夙认作朋友,我此刻早就提剑与她相见,可我如今除了躲在被子里大哭一场,居然没有任何办法。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中之人居然是阿夙。
  细想之下,确有若干蛛丝马迹可寻,每每我从书壅归假,与阿夙谈及少游兄,她听一会儿便要转换话题,采夫人也曾说少游最喜欢性子沉静内敛,不惹他烦扰的女子。我当初听过付之一笑,如今深思,才惊觉采夫人当初未尝不是有意提醒于我。
  难道少游兄与我交好,从匪徒手中救我性命,悉心授我剑法,皆因阿夙之故,爱屋及乌?
  我左思右想,前思后想,上思下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是几时相识。到底是我太过愚笨,才会从头到尾浑然不觉。
  如今他们再不避讳我,我甚至有两次从门缝中窥见他护送阿夙归来,沐浴在夕阳的金色光晕里,他的目光温柔恬淡,好似要将人融化一般。
  可他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
  我绝非圣人,我妒火中烧,他们爱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要偷窥他们的行踪。
  可我委实无用,连我自己都气恼了自己,我仍旧天天去苏蒲园等他,我等的是他,但我等的也是我自己的死心绝望。
  我非得找件事情将自己的心一点点磨空,否则我会发疯。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没想到中午一过,就阴阴沉沉,橙官特地赶到苏蒲园送伞给我,回来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我们都淋的半湿,暂且躲入附近一家常去的酒馆避雨。
  冤家路窄,恰巧遇到裕世子与几个狐朋狗友自城外狩猎归来,也在此避雨。
  几年未见,我和橙官又皆是一身男子装扮,大家更是一眼认出彼此。裕世子照旧一副轻佻模样,没个三言两语,就动手动脚调戏橙官。
  橙官因为容颜太过,当年在书壅时他就对橙官不怀好意,我因此没少和他打架,不想他如今非但死性不改,甚至变本加厉。
  我一怒之下,拔剑就砍,不过今日他人多势众,双方都未赚到便宜。
  我的长剑划伤他的下巴,他一手托着下巴,恼羞成怒,发狠要将橙官弄到手——只消将我弄到手,橙官身为我的侍女,就不得不从他。到时我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得乖乖听从他的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拒婚3

  我再拔剑,立时一个白影闪身而入,喀喇一声将我的剑回入鞘中,旋即将我和橙官从酒馆中席卷而去,待我在雨幕中站定,适才看清那清俊男子的容貌。
  “阿霍!”
  我没想到会在酒馆遇到阿霍,他是梁国商人,几天前我有见过他一面,我还以为他早就离开祈国。
  阿霍每逢雨季的时候,都会在梁国与祈国之间往来,贩卖货物,别的月份就辗转于其它国家。
  我母亲在世的时都会从他手中购买梁国的书简与笑脸大肚的泥偶娃娃给我,我才认识他时才七八岁,那时他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他们家世代为商,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放出来历练。
  与他熟络之后,他告诉我他家中妹妹也唤作“阿妍”,我一直当他玩笑而已,谁知第二年他再来探望我时,除了给我带来各种我喜欢的小玩意,还带给我一封信。信上字迹秀气稚嫩,应该是出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而丝绢底部的落款又确是“阿妍”二字。
  或许“阿妍”这名字在梁国比较常见吧。
  我当时认不得许多梁国文字,他便耐下性子,逐一的教我认。他的妹妹“阿妍”想与我交作朋友,我也热情地在他的帮助下回了信,以后他每年来看我,我和”“阿妍”都会互写一封信给远方未曾谋面过的彼此……
  我见到阿霍,犹是满心愤慨,也不肯打伞,带着橙官,快步自酒馆赶回芙蓉巷,也不知是触了哪路霉头,路上又跌了一跤,溅的一身泥泞。阿霍在后面追我,我亦不理,雨停之后,大家都淋成落汤鸡。
  阿霍以为是方才将我带走惹我动气,于是就和我赔不是,又劝我:“你如今万不可意气用事,裕世子亦属王后正孙,如若他说到做到,求王后赐婚,王后未必不依,到时才当真羊入虎口。”
  可我气得不是阿霍,而是我自己。
  我怒冲冲地告诉阿霍:“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他想欺负我也绝非那么容易。最了不起,我一剑取他性命,大家鱼死网破。”
  阿霍无奈地在我身后叹息,我知道我又负气。
  我继续快步而行,转入巷口时,我的目光猛然撞到一双背影,阿霍一路喊我的声音尾随而来时,他们也发现我的存在,纷纷回过身来。
  我立刻冷下脸,屏住呼吸,打算彻底漠视他们的存在,可阿夙偏偏冲我笑,像从前一样和我打招呼。见我们狼狈不堪的模样,又是满心关怀,仿佛她一点不知道我与少游兄的事情。
  “哎呀,怎么拿着伞还淋得一身湿?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我也几乎被堵在摘星潭,下不得船。橙官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还有这位公子是……”
  阿夙明显又没认出阿霍,我微不可闻地咳嗽一声,橙官自不敢答言。我从头到尾冷若冰霜的态度,令阿夙颇有些尴尬,少游兄收起油伞,彬彬交予阿夙,示意她先行离开。
  阿夙向我行礼而去,如她所料,我就是没还礼。
  我再预备回家,在少游兄拦住我的去路之前,我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他的存在。
  在他拦住我的去路时,我更是刻意回避他,面无表情地请他让开。
  他既不让开,亦不开口,打量了阿霍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长剑。
  我知道他一定又想说让我好自为之之类的话。
  我先他一步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看到我突然发笑,就像看到我突然发难。
  我举起剑当胸,剑刃出鞘,寒凝血刃,是方才酒馆出手后未及拭去的血。
  “少游兄,今日比试如何,我已知该如何破解你的阴阳三招。”
  我不由分说强攻而上,任谁也拦我不住,少游兄也便使出他所创的阴阳三招抵挡,只是手中宝剑始终不曾出鞘。阴阳三招原是他因我修炼内力着实没有耐性,适才随性而创。三招剑法看似平淡无奇,初时我也只当他敷衍于我,当真临阵对敌,我方才察觉这三招攻守精妙,寻不出丁点破绽,任是剑法高超之人,亦休想近身半分,反而愈是强攻,愈受反力。时至前日,一直无人可破。
  他因为仅用这三招与我相对,因而不过片刻功夫,就自行败出战圈,这在平常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一旁观看的橙官都难以置信。
  我收剑挑眉:“阴阳剑法不过如此,以阴阳互根互用为则,阴阳互为守使,与人对敌时,敌人不得破绽,急而强攻,却不知正是自入困城。然而反道行之,阴阳之中,任选其一,助其剑势而为,虽有自伤,却使得阴阳消长过度,阴阳自克,互为损伤,使得败势如山倒。”
  他果然问我:“破解之法是何人所授?”
  我正中下怀,将阿霍拉至身边,笑言道:“阿霍。”
  在书壅之时我每年都会和少游兄提起阿霍。
  我继续笑道:“阿霍仅在苏蒲园指点我一两日,就抵得过少游兄数月,我从前委实坐井观天。少游兄日后也切莫再授人剑法,免得误人子弟。”
  阿霍见我太过,喝我一声“阿妍”,以作制止:“公子未免你自伤因而手下容情,否则以你的功力即便得以破解,也必定身受重伤。”
  不知为何,阿霍喝我一声,我非但不恼,甚至乖乖噤声。
  阿霍又替我向少游兄赔不是,说道:“阿妍自小就是这副脾性,还望公子莫与她一般见识。”
  少游兄喃喃道:“是么,自小就是这副脾性。”他脸上的表情从头至尾平淡如水,又向我道,“不想阿霍竟然是个中高手,那就恭喜你得遇良师。”
  他最惹我气恼的就是那副事不关己,不冷不热的模样。
  我没有气到他一星半点,反而将自己气个半死,我狠狠地瞪少游兄一眼,他理也不理,扬长而去。
  正当我跺脚气恼时,阿霍也向我辞行,他此次来祈国形色匆匆,似乎有要事在身的模样。
  高高的树枝上依偎着一片月,我沐浴更衣后,和橙官一起在院中捣衣。砧杵捶衣之声响亮杂乱,远远地一阵狗吠深巷。
  我越想越难过,我怎会落到今日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失去以为是两情相悦的人,失去一同长大的朋友,还受着混账东西的欺侮,莫说自己的将来,连我身边唯一的侍女也无力保护,任人作弄。
  再想到我今日在少游兄面前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又升起万分懊恼伤心。他是真的不在乎,连阿霍出现也无所谓,从前他甚至不喜欢我在他面前提阿霍。
  我突然将手中的砧杵一掷,水花溅出,冰冰凉凉地打在我自己脸上。
  橙官被我吓一跳,知道我又在想白日的事情,奉劝我一句:“想来想去终归气伤自己,还是等明日再想,总归会有办法。”
  我道:“现下就有办法。”
  橙官才不相信我:“什么办法?”
  我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上书!”
  橙官听厌“狼来了”的故事,都懒得搭理我,头也不抬,继续捣衣。
  我从前只是打雷,可这一次当真要付诸于实践。
  如今的事态迫在眉睫,裕世子这般无赖,谁也说不准他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收拾我和橙官,我们若果真落入他手中,以他的为人,势必想尽办法折磨我们,以报素日之仇。
  我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采夫人即便再维护于我,也决不至于公然反抗王后旨意,至于少游兄,他让我好自为之,亦是不再理会我的生死。
  说到底我又凭什么责怪少游兄,我既不是他心中的阿夙,他不理会我的生死实属天经地义,只是我心里忍不住抑郁难过而已。
  好在任何的情绪都会消磨在时光洪流之中,我收拾起自艾,自艾不如自救,我须得抢在裕世子发疯之前上书梁国。既决定上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请父王答允我与少游的婚事。如若父王答应,王后这厢,就由不得少游轻易退婚。
  血液冲入我的大脑,我的指尖都在激动地微微颤抖。我起身,奔入屋内,点燃灯火,在书案前一通手忙脚乱。
  我不知自己做出如此蛮横的举动将来是否会后悔,但我知道我如若不如此,现下一定后悔。
  他将来娶阿夙也好,娶旁人也罢,我都一概不理会,我只是想有机会能够远远地看着他。
  橙官明显震惊,过了片刻适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丢下手中的事情,在书案一旁挑灯侍候。
  我教橙官认过梁国文字,橙官读罢我的书信,并没有太多把握,我内心却至少有九分把握。因为数年来我一直有父王的把柄在手,那便是梁王并非我的父王,我从头至尾不过是顶替真公主留质祈国的假公主,病逝的母亲亦非我生母,而是梁王自祈国出逃时遗弃的姬妾——真公主的生母。
  我在书信中委婉表露胁迫之意,橙官不知内情,自是不明其意。我也只斗胆胁迫这一次,横竖我若嫁少游兄为妻,这一生也都难再回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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