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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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猪-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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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二郎去内室见了方章氏,把前因后果给方章氏说了。方章氏也是惊骇非常,两眼一翻,便要往后倒。樊二郎赶紧伸手扶了,心里不禁嘀咕,看来这位老爷子是指望不上什么。
方夫人得了通报来看老爷,见到樊二郎,得知事情原委,也是吃了一惊。谁能料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虽与秦小猪素无瓜葛,但为着秦八角,还是很愿意去堂上分说一二。
樊二郎不敢劳动夫人,忙谢了,又道:“伯母无需忧心我等,还请好生照看伯父。我此来不过是路过镇子,前来知会一声。”
方家上下除了方秀才,没有一个不喜欢樊二郎自立自强性子的,可眼下这般行事便是在逞强了。樊家没有长辈,这次去县城凶险的很,方夫人考虑再三,叫人请了老刘婶过来。
老刘婶是家中老仆,方夫人视她如家中长辈。又是个沉稳可靠的,叫她跟去也放心。便取了些银两给老刘婶,说清原由请她辛苦些,送樊二郎他们去县城。到了地方也不需立刻回来,且留在那里照看一二。待事毕,再随着众人一道回来。
老刘婶一一应下。
方夫人又对樊二郎道:“老刘婶是个可靠的,有事尽可与她商议。”秦小猪丢了那阵,也是老刘婶去樊家帮的忙。樊二郎知道她的人品,也知道再推辞就是见外了,感激应下,又再三谢了夫人与刘婶。
方夫人这才叫二人即刻准备出发,自己亲自去厅里请了同来的差役,几人一道出了门。安排樊家人和乡老坐了自家马车,又目送众人出了镇子,才叹了口气,回转方宅。
宋县令和蔡御史分别上座,先叫请了乡老上堂。
乡老偌大年纪也没上过几回县衙大堂,哆哆嗦嗦拄着根榆木疙瘩拐棍,颤巍巍来到月台前跪了。不排除古代官员强制百姓跪拜,有高人一等、洋洋自得的情绪在里面。
但去掉这层感情因素来看,跪拜其实也就是一种礼仪,且是比较重大的礼仪。有趣的是,在世人皆席地而坐,正坐、趺坐的时代,站起来才是郑重行礼。到了世人皆坐高椅,垂足而坐的时代,跪下又成了珍而重之的礼仪。抛去这些在形式上“求异”的外衣,礼仪的精神愈到后来,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私下以为,单纯从行礼内在精神来说,“依礼行事”有两方面意思。打个比方,一个人处处遵守礼法,便如那人外貌讲求整洁美观,为处世爱惜羽毛一样。不仅仅是为了让周围的人如沐春风,觉得舒服,更是为了自己的身心愉悦。
礼本身也是双向的,有那施礼的一方,也有受礼的一方。施礼的人,因为对方是个值得受礼的所以施礼。受礼的一方,因为有受得起的德行坦然受之。这样就是名实相副,皆大欢喜。
到了后世,礼乐崩坏。一则“礼仪”被物化,到哪做客求人办事,不带点“礼品”都不好意思上门。其次“礼仪”被形式化,行礼受礼双方不论德行,只看权势地位。礼仪成了弱势群体,对弱肉强食社会规则臣服的标志。
比如百姓见官要跪拜,百官见皇帝也要跪拜,便是后者的体现。跪了才是良民忠臣,不跪的除了特赦的,便都是刁民贰臣。
再说乡老行了大礼后,宋县令见她老迈,叫她起身回话。乡老谢了,摸着拐棍爬起来,站在一旁。
宋县令便问她,秦小猪入户籍一事前后经过。乡老不敢欺瞒,老实答了。详述秦小猪大约何时被樊家三小救起,又多久后家告知自己,自己又是如何答复。后来又何时樊大郎催问此事,自己又是如何应答。乡老牙口尚在,说话还算清楚,就是有拉杂。有的没的,说了一堆。
宋县令耐心听了,皱着眉头,与前面几人的话相对照。
叫人领了乡老下去,又叫带樊家二人上来。樊二郎依旧牵着樊锦儿,两人头一回见这么大阵势,又挂心秦小猪和秦八角,都有些惶惶不安。樊二郎的点心包裹一时紧张,也忘了放下。就这样拎在手里,另只手拉着锦儿,到堂下跪了。
核对了二人名姓后,便问他们秦小猪的由来。锦儿嗫嚅不敢开口,樊二郎想这么着也不是办法。他强自镇定,从方秀才来家吃粽子,大哥送人途径河边采芦苇,说到秦小猪去镇上卖饼子谋生路。
再说到秦小猪负气出走,遇到秦八角回来席家村。秦八角真个像亲姐姐一般,对秦小猪爱护备至顾。爱屋及乌,也对樊家几个照顾,大家便一同结拜做了兄弟姊妹。
末了说到秦八角听说秦小猪还未来得及上户籍,便着急带了秦小猪要回家乡,只说秦小猪是她妹妹,便该和她是一处的籍贯。
樊二郎心直口快,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谎话,这会说了这么点似是而非的话,便已经白了脸孔。好在其他人看他年纪小,只道他是受了惊吓,脸上才失了血色。见他一张小白脸楚楚可怜,都生了几分怜惜。
锦儿也缓过劲来。适才樊二郎说话,她便在一边点头,这会朝着大人恭敬拜了,道:“大人,秦小猪和八角姐都是好人,也从没想过要逃册。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
她想了想,回忆樊大郎交代的话,又道:“大人,秦小猪行事确有些呆傻。当初救了她,问她来历,她也说不清楚。我们都觉着,她怕是在河水里泡的久了,失了神志。我们那里常救人,见多了这样的傻子。”
宋大人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事情看来,已大致清楚明白,可好像还是有些地方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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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秦小猪胜诉(文)
宋县令叫衙役出去问可还有其他人证,不一会便把狗丫带了上来。
狗丫胆肥,除了她老娘,再没有怕的人。她虽也是头回上公堂,独个上来后,跪下回话也不发怵。大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无甚条理,却还勉强听得明白。
狗丫说了秦小猪会吃会玩,她们日日混作一起,一个夏天,村中众小都吃地长膘。还说了在镇上打泼皮,狗丫说到打架,话多起来。先讲那些泼皮如何可恶,最爱欺负秦小猪。又讲席家村诸小如何仗义,那伙人当着众人面调戏秦小猪。这还能有她们的好,每个都给揍成猪头。
狗丫说到得意处,恨不得立时站起身来,摆了个威风拳脚给堂上众人看。好在堂上两边杀威棒提醒了狗丫,这里可不是茶馆庙会,由得她显摆。她说了一圈,总算还记得,把话题绕回来。说到秦小猪出了一趟门,得了秦八角那么好的姐姐回来,又发议论,道真是羡煞旁人。
秦八角午后带秦小猪回乡的事,她并不晓得。只记得昨日和今个上午,秦八角还在村中义诊。四里八乡,但凡得了消息都往樊家小院去,她也去了,却连院门都没挤进去。
宋县令皱着眉头听完了狗丫的供词,隐约理出条线来。又听说还有位方家老仆和樊家近邻也来了,便也叫上堂来问话。
末了,县令大人推理出来这样一个故事。
秦八角和秦小猪自幼失散,秦八角被江湖游医所救,日后也成了郎中。秦小猪却不晓得当年落到何处,却也学了门手艺。若干年后,被一场大水冲到了淝河里。
樊家三小救了落水的秦小猪。然而,此人怕是小时候便不大聪明,要不也不会走失。如今泡了水,愈发脑子不清楚。秦小猪说不清自家身份来历,樊家人只能为她另入户籍。她独个去镇上做买卖,与泼皮发生些冲突。事后泼皮在众小手底下吃了亏。
再后来,秦小猪犯了傻气出走,幸亏被秦八角救回。二人相携回到樊家,言谈之间,说到户籍之事。因着秦八角认出秦小猪是自家妹子,便匆匆带回去认亲。不料被泼皮们探知,半路短了道,捉到县衙告她们个逃匿。
只不知道席驴儿为何这般咬死秦小猪。宋县令细细思量,想到二婶所言,樊家租了田地与花鳏夫的外甥女种,恍然大悟。是了,席驴儿与花鳏夫关系不调,对花鳏夫视为依仗的外甥女更是当做眼中钉一般。她恼恨樊家,却捉不住樊家的把柄,便把目光投到了这客居樊家的秦小猪身上。
若秦小猪逃匿罪名坐实,樊家即便无辜也讨不了好。席驴儿又与泼皮们素来有旧,连膏药钱也与她勾搭一处,几下里使力。若遇到个糊涂的县令,或者使了银子,做成此事不难。这席驴儿出首后还故作好心,供出秦小猪又为樊家开脱,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晃人眼睛,也特狡猾了些。
宋县令把自己的推论与御史大人说了。躬身一揖,问大人意见如何,蔡玉琦也觉得大略该是如此。只是那秦小猪失踪经年,却学了门好手艺,听说还会缝补。倒叫人对她那些年的经历好奇。
宋县令闻言有礼,原来她一直觉得不妥的症结在这里,大赞几句蔡御史目光如炬,见识不凡。便把秦小猪又提上来,责问一番。
秦小猪听县令大人问起她到樊家前的生活,她如今正处于暗黑模式,心情沮丧的不得了。闻言只觉以往亲情友情尽皆泯灭,往事如烟,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她竭力向众人描绘她曾经的那个世界,可堂上众人越听却越觉得,秦小猪真可怜。
这人又疯又傻。人住高楼也就罢了,车无牛马怎么前行,钢铁沉重如何上天。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微波又是什么东西,电视匣子里演戏,那些说拉弹唱的都是鬼吗。千里传音,还可互视交谈,这丫头是武侠话本听多了吧。又说十月山上落下,如何能眨眼就落到了五月的淝河里,这不是傻子是什么。看秦小猪的眼神,个个不是鄙夷就是怜悯。不免可惜秦小猪这般摸样,点心做的这般好,却实打实是个有病的。
蔡玉琦因着熊鸣关系,晓得些江湖上的龌蹉事。有些门派行事诡秘,为了严防机要泄露,常常残害门中仆役。好生生的人硬是弄成聋子哑巴,叫人听不到说不出。没想到还有像秦小猪这样,被弄成了傻子的。这下手也着实巧妙,只是说不出背后之人所在,却还懂得如何做厨子。
蔡玉琦和宋县令交换了意见,宋县令宣了众人上堂,把判决说了。秦小猪第一个目瞪口呆,好在她现在是傻子,也没人计较她的言行。秦八角却是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抱住了秦小猪,口中犹呼:“妹子,我的亲妹子。”
樊家两个站在她们旁边,锦儿红了眼,樊二郎已经掏出帕子擦眼睛了。乡老等诸人,也是乐于见二秦和樊家无事的。不说樊家三个都是好的,秦八角医术精湛,又有对乡人友善,哪个愿意看到他们出事。便是那秦小猪,捣鼓出些吃食,大人孩子谁没沾过光呢。
只有一个席驴儿,闻言目眦尽裂。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就落到这个结局。没把秦小猪如何,倒把自己牵扯其中。从开始行动,就得罪了上官大人,到判决下来,罪名旁落。诸事不顺,该去城隍庙拜拜了。她却忘了,既然秦小猪脱罪,那她就是诬告。诬告反坐,她逃不了干系。
历朝对诬告都有明文规定,最轻巧的就是诬告反坐。什么是反坐呢,就是诬告别人犯了何罪,叫人得了什么刑罚。事后查实是诬陷的,那这诬告之人也会受到相同的责罚。
后世对这种行为加大了处理力度。比如有对诬告者罪加二等三等的,有连坐诬告者家属的,有剥夺其本人政治权利终身的。本朝最人性,除从重从严处罚诬告者外,还规定了被诬者利益受到损害的,事后可以向诬告者追讨钱财。
秦小猪的案子,按律若果有隐匿,家长必死,家属流千里。席驴儿所受处罚,还要在此基础上加重,其结果可想而知。
席驴儿大嚷着“冤枉、不服”,被公人堵住嘴拖下去,丢进大狱不提。膏药钱一直未离开,躲在堂外看形势。她起先赞同席驴儿的主意,用公人拿下秦小猪,并不是想叫秦小猪吃官司。而是想通过暗箱操作,便如那石里胥所言,届时给秦小猪划下两条道来:要么顺了她的意思,去州郡衙门做点心;要么就顶着逃匿黄册的名义去死。
但凡那秦小猪有一丁点头脑,便只能从了她的心愿,去做个厨娘,帮着她讨好一众大人。不想出了意外,捉拿时叫县令大人撞个正着,又一发开罪了另外位更尊贵的大人。这件阴私事竟被当堂剥开审理了,叫人如何不憋屈。
她便只能寄希望于席驴儿的奋力一搏。膏药钱在衙门混迹多时,如何不晓得诬陷罪名严重。她自己不敢出头,好在席驴儿是个愣头青,一口咬定秦小猪有罪。
膏药钱便想着再观望一二,待到秦小猪被判了斩首或是流放,拿些巧手段,得了秦小猪手里的食谱方子,也算没有白忙活一场。如今却惊见席驴儿被拖了出来,不由地后退一步,一个踉跄跌坐在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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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秦小猪的秘方(文)
秦小猪在县令大人、御史大人这里过了明路,也就跟入黄册差不多了。只还有一个小问题,秦八角想把秦小猪入在自家名下,却说不出乡关何处。最后只能同意把秦小猪的籍贯落在了席家村,定了个民户。到底不是黑户了,也算是一桩喜事。
蔡玉琦见退堂后,这几人这就要连夜回村,使了个眼色给熊鸣。熊鸣会意,在衙门门口叫住秦小猪一行。道是她家大人,有事与二秦相商。
她家大人就是那个让县令都要弯腰的大官,秦八角和秦小猪不敢不应。见熊鸣脸上虽没有笑意,可也没狠厉霸道的意思,估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求了众人等她们,便跟着熊鸣从县衙侧门拐了进去。
县衙前衙因适才还在审案,众人不曾歇息,府里灯火通明。熊鸣领着二人一路走到后衙里,县令夫妻给小蔡大人安排的下处。才叫二人等在屋外,自己叩门禀了。
小蔡大人也是刚从前衙回来,叫人进了屋。屋里燃着几支巨烛,亮如白日。蔡玉琦坐在正对门的一张交椅上,见人到了,便叫她俩在边上坐下。大人之旁哪有小民的位置坐,秦八角不敢坐。秦小猪老实不客气,从一进屋,她便想试试交椅了。
普通人家的家具既不讲求美观,又要结实耐用,自然都粗笨的很。秦小猪开始还觉得,樊家的桌椅板凳返璞归真,颇得大俗大雅的意趣。但看得多了便也不再稀奇,更欣赏那些精致优美的物件。这也是人之常情,爱看个不一样的。譬如流行时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个几年,流行又复古了。
秦小猪还记得这社会尊卑有别,觐见上位者,人家不叫你坐下,你就只能站着。现在既然蔡大人说可以坐了,那还站着做什么。她挑挑拣拣,找了张临窗的椅子坐下了。
秦八角拉都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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