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月子（文）
那日武戒送葳蕤回宫，到了宣华门，葳蕤急匆匆下车就往宫里疾走。武戒在他身后看着，见这傻小子连致谢也忘记了，便故意逗弄他，吆喝道：“且慢，车钱。车钱还没给我呢。”葳蕤站住脚，稀里糊涂跑回来要付车钱。武戒瞧这小子当了真，忙陪不是，说自己是在开玩笑。葳蕤闹不清这人一会要车钱，一会不要是个什么意思。摸遍全身也没找到荷包，就随手拔了根钗子，交到武戒手上。
武戒这下更慌了，心道这小子怎么给我这样私密的东西。若是以往，以武戒的风流，她是很乐意和男子们发生这样的小误会的。可如今她还在追求樊二郎，追不追得上不晓得。同一时间不找两个男子，却是原则问题。武戒心道，被这小子塞了根钗子算是什么事。她赶着车胡思乱想，突然想到莫非这小子看上自己了。这才拿了珠钗相赠，武戒只是这么一个念头闪过。当即自己就驳了自己，自我感觉良好是男女交往中的大忌。她也是情场历练过的，如何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想着适才葳蕤给东西时，她的手指擦过那小子的手。武戒又有些心猿意马，她心道，我必是结识樊二郎后，空旷的日子久了。如今竟是连玲珑的小朋友都不放过，心里杂七杂八这么些想法，果然做俗人比当尼姑烦恼多。
武戒为了去除烦恼，净化心灵，索性去了家私僚。时人的普遍想法，嫖倌儿不需付出感情，不算是出轨。姬圭和眠柳那一对真情实意的鸳鸯，算是当世顶顶特殊难得。私僚多是开在民巷内，不像大楼子里男子姿色各异，选择繁多。但胜在环境居家。一般而言，人才适中，收费也适中。外地在京谋生的女子们，若在京中没有家小，又有一定财力。许多便花银子包下个私僚倌儿，权当是个临时外室，享受吃住玩一体服务。
武戒来的这家事先并不互相认得，她听说附近几条巷子都是做的这个营生。便在一处酒楼寄存了车马，独自溜达过来。进到小巷深处，抬头看见有个年轻男子。在墙头上露出张脸冲着她笑。得，也不用往别处去了。这就叫眼缘，男女眉来眼去。瞬间便可以确定彼此眼中的暧昧。一个干柴一个烈火，一个有情一个有财，真真是天作之合。武戒便上前拍开院门，伸手摸了个银角子塞在开门老苍头的手里，便大步往那男子的闺房跑。
院子外面侍弄的干净。里面的摆设颇有些俗气。却也没得法子，私僚接待的客人普遍欣赏水平不高。有个大红漆瓶放在花几上，便觉得又喜庆又有档次。即便像武戒这样脱俗又入俗，三千世界心自在的人物。到了此间，眼睛也全盯在了另番景致上头，谁还有闲工夫看摆设如何。
朝着武戒嫣然一笑的人儿。唤作兰草。叫兰草真个辱没了他，该改了叫兰花才对。瞧这身段这眉眼，莫不是风流天成。武戒只在他腰间一搭手。这兰草便似藤萝一般软软攀了过来。低头轻嗅，温热身子还有阵阵沁人幽香传来。可谓色香味俱全，愈发叫人心痒难耐。
武戒叹道：“怎地天地造化，生了你这么个香芝兰草。隐没在这红尘里，叫我今日方得一见。”兰草闻言含蓄一笑。轻启朱唇道：“娘子也不是个寻常人，说出的话叫人听了。恁地舒服熨帖。”这对男女都瞧着对方不错，言语也和契。不一会便天雷地火勾搭到一处去，白日高卧，红帐旖旎无双。
待到云收雨歇，武戒整理衣衫，觉得今日不虚此行。神清气爽再思量，果然入得红尘方证大道。武戒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在她心中还是樊二郎最美。丢开了迷茫，心中真是畅快。
兰草斜躺在床头，见武戒这便要走，嗔道：“冤家，走到这般急，几次还再来。”武戒被他这句无心之言提醒，“啊呀”拍了下后脑勺，大叫糟糕。她到这会才想起玲珑，小少爷还在蔡府上等着自己呢。随口应了兰草一句：“得闲便来。”下楼和老苍头会了银子，便急急离开。到蔡府寻人自然扑了个空，武戒赶紧出门去找。路过车马行顺便打听了下，晓得玲珑和阿贵赁了车子正在京城一日游。
武戒晓得玲珑的身手，倒不是为那两小子的安危担心。实是女子一诺重于千斤，她答应了三山不叫她弟弟再遭遇糟心事。出门前秦贾氏也再三交代，叫她带着两个小的好去好回。不料一时疏忽，却把这俩孩子弄丢了。他二人又是坐了车马走的，四九城那么大，谁知道他们现在逛到哪里去了，武戒不着急才怪。
也不能光着急，还得去把人找到。武戒仔细想了想，京城内外城好玩的地方要找，玲珑必定会去的地方也要找。便沿途找过去，内城找过。出梁门，又去外城。找来找去，行至内城旧曹门街。路过樊二郎和人合作开的点心铺子，武戒假公济私打着找玲珑的名头去看樊二郎。
樊二郎开始打算依托小楼“示范楼”的名声，推广自家做的点心小食。后来发现这示范楼本身的定位就是不高不低，不上不下。受此影响，门第高的大户觉得小楼出品的点心寒酸。有购买力的中低端客户，又觉得小楼点心，官面色彩重了些，自家高攀不起。玲珑便建议樊二郎借助蔡府门路，走高端路线。樊二郎和郭二却露了怯，做点心真个是需要天赋。凭心而论，至今为止，他认识的男子们加一块，在做吃食上也比不过秦小猪。
宋老爷适时提出自己出资做先期投入，叫樊二郎、郭二出技术出力共同做买卖。正好是两下里得偿所愿，宋老爷还了方夫人的人情，又和在京城混的不错的秦小猪搭上了线。樊二郎和郭二终于可以在京城开家点心铺子，有了长久的经济来源。找门面开始不顺利，后来还是托了关系，这个却是透过秦小猪找的王家帮忙。也不是特意去求来的，午间吃饭时。秦小猪无意间说起此事。王家人个顶个猴精，正有心巴结小猪。当即便有人联络了王家的铺面资源，最后把地点定在了旧曹门。
这里不是京中顶好的地方，却也不差。旧曹门在内城，往来秦小猪的宅邸不远。又沟通内外城池，地处交通要道。尤其旧曹门附近有两个出名的生意，一个是北山子茶坊，其中修了仙洞、仙桥等景致，颇受京中少爷公子们喜爱。三不五时便看到许多少年郎君，在小子仆妇陪护下在此处夜游吃茶。吃茶岂可无小点。小郎君们本就贪嘴爱吃巧食。樊二郎等人的点心铺子开在这里正合宜。
又有家李生菜小儿药铺和一家仇防御药铺，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生病的人需要格外照料。不舒服就吃不下正餐。少不得要吃些点心果腹。此外，出旧曹门，便是朱家桥瓦子。前文说过瓦肆之流其实是古代版群众文化活动中心，里面有说学逗唱等好些趣事。人心安逸对生活品质要求也就有所提高，吃点特别的饮食。这是必须的。所以樊二郎铺子一开张，便财源滚滚，宾客盈门。王家做生意的精道，从此可见一斑。
武戒到了点心铺子前面，就见樊二郎正在给人称点心。不好上前打扰，便在旁边看二郎做事。怎么看这人怎么好。郭二因为还有个吃奶的娃娃要带，每日在小楼管制作，不大到铺子上来。这边照管买卖的多数时间就樊二郎一个。京城人工高，他舍不得雇人。幸好大郎来时，带来了方家的书童、小子。樊大郎在国子监那边和方明德过二人世界，方夫人便把人马都带到小楼这边。恰是补充了樊二郎的人手不足，今个是老刘婶家的小二子跟着打下手。
武戒看了一会。见人潮过去。下了车去和二郎说话，问他玲珑来过没有。二郎笑道：“来过的。又走了。你把两小子跟丢了，看你回去怎么向秦老爷交差。”武戒听出樊二郎在拿她说笑，也凑趣道：“是了，只怕回去不见人，老爷要拿我打板子哩。”旁边小二子听她说的有趣，笑出声来。武戒见樊二郎面容轻松，晓得那玲珑二人无甚大碍。又为自己能博小少年一笑，得意起来。
樊二郎又道：“武姐姐还是莫要耽搁寻人。我听他俩意思，是要去马行街看人买卖马匹。如今大顺和北方贸易，那里可聚集了不少胡人女子。武姐姐你还是尽快跟去看着比较好。”武戒一听，确是如此，便要告辞离开。樊二郎叫住她，让她带上玲珑落下的点心。小二和樊二郎一起帮忙把点心放到车上，武戒见了，诧异道：“怎地买了这么多，这要几时才吃得完。”樊二郎佯怒瞪了武戒一眼，言道：“这是玲珑弟弟照顾我的买卖哩。你可拿好了，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秦贾氏自己丢了孩子，便把府里年纪相近的丫头都当自己孩儿待。武戒是个还俗的尼姑，哪里还有家人。也是个孤儿般没有依靠。秦贾氏拿她当闺女，秦三山和武戒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玲珑就跟武戒的亲弟弟无二，听说玲珑买东西也有自己一份。武戒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道：“嘿嘿，我又不是馋嘴小子，不爱吃这些甜腻吃食。”此言一出，立时召来买点心的大小郎君一片白眼。武戒小心说错话，惹了众怒，愈发不敢久待，匆忙告辞离去。
有了秦八角的针灸和姬盂密集的看护，多玛渐渐情绪稳定。终于在午后生下了女儿，却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这可叫姬盂惊喜不已，直道多玛是他们蔡家的大功臣。多玛看着这两个皱巴巴的红猴子，犹豫问姬盂道：“父亲，这果真是我的孩儿吗，怎地不像我和她们娘亲。”姬盂闻言便笑了，他当初没出月子时，也觉着小蔡大人难看来着。不过今日，这桩笑话恰好拿来教育多玛。
多玛和姬盂笑过，还是不大确信，有朝一日这两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大虫子，能长成蔡玉琦那样的美人。想着远在吐蕃没有消息的妹子和姑姑，多玛心情又陷入抑郁。姬盂瞧着难受，心道若是小蔡大人在家，有娘子陪伴，这孩子或许能好受些。只是这会到哪去找蔡玉琦去，只能加紧时间打探多玛妹子、吐蕃皇女扎西达瓦的下落。
PS：
乐极生悲，今早停电鸟～～～～～～抱歉，没准时更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春心（文）
且说秦五岳在西北西夏境内过的安逸，只等京中判定送去的样品中哪个是需要的“镍”。结果，分析没等来，却先等来女帝的一纸诏书。今上的爱子二皇子的婚期定在年尾，那么秦家认回秦八角至少应该在秋后。再晚的话，时间上便有些不美。何况时间已是立秋，秦五岳还在西北，回来路上也要花许多时日。如今是秦五岳等得，二皇子姬璞等不得。因而，女帝只得妥协，叫秦五岳带着大军先回北大营。
等到秦五岳回到京城时，秦小猪已经把京城的几条“泥水路”改修完毕。不敢完全照搬御街的形式，便都降一级。御街阔二百余步，秦小猪修路时，便按照具体使用人流量和周围环境划分出等级。南北交通的要道、官衙等国家机构前面的道路、商业繁华地段的道路，是除了御街以外，第一级公路。居民集中居住地门前的道路是第二级公路，此外并没有再分下去。因为按照秦小猪的设想，细致的部分的道路改造需要和城市规划同步进行。
且王家再是财大气粗，也不能把满天下的道路都修完。大概各处修几条，是个意思吧。秦小猪在京城的城北城南，内城外城都有营建。一级公路是按照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修造，路两边有排水明渠，没有走暗渠是为了检修方便。渠道上面加盖了一层有孔洞的水泥盖子，全是水泥浇铸成二尺长宽的方砖。一块块衔接覆在水渠上面，大约类似现代社会的阴沟盖。道路中间铺设了条三尺宽的绿化带，中间树立一列红漆杈子，算是给左右行进划分了区间。
道路两边与以往不同，各留出两条个宽十五步的人行道。人行道高出道路一扎高，上面铺设水泥方砖。沿途栽种常绿树木，一边一列黑漆杈子掩映在树木枝桠间。人行道上允许小贩摆摊设点。但须给行路人留下走道的空间，也不能占用中间车马道。
路修出几条后，经过实际应用，众人都觉不错。行人和车马做分流好处明显，一个是行车走马速度快了，一个便是行人走道相比过去安全得多。逢节庆晚间在杈子上挂灯笼，中间朱漆叉子挂一列，两边黑漆杈子各挂一列。总共三列，照的路上恍如白昼，连盗匪都几乎绝迹。莫安澜一直关注修路之事。见效果很好，立刻提醒太女上折子。太女折子上不吝惜华美之辞，大大表扬了一番秦小猪和王家的通力合作。民妇劳役的众志成城。而后笔锋一转，请求下面修京城府衙和东华门外的两处道路。
女帝对太女的敏锐很是欣慰，人君自己可以不必文武全才。却要懂得识人用人，善于发现别个的闪光点，知道把什么人用到什么地方。便准了太女的请求。第一条路修到一半时。狗丫带着家人到了京城。秦小猪就把人安置在自己那里住下，请狗丫爹娘在工地上给大伙做饭。依旧把狗丫带在身边，一道做剩下的工程。狗丫能写会算，人有机灵。一条路修完，就可以独立领着人马做事。
正赶上太女上折子，秦小猪不好意思占徒弟便宜。便让狗丫去修离家比较近的东华门那条路。自己在南边修府衙门前的官道。一回生二回熟，等到秦五岳到达京城，秦小猪已经带着队伍转战应天。京城好些显贵眼馋秦小猪修的新路宽敞整洁。想再找王家人通融，在自家门前也修一修。王家人耍了个轨迹，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而是安排秦小猪早早下去应天府。事后提出由王家自己组织人手给她们修，但是水泥钢筋等建材费用要这些人自家掏腰包。
当然。按说这些路属于国家公共设施，该朝廷出银子。可是打战打得国库紧张。谁知道猴年马月这笔经费才能从三司那里划拨出来。要是着急想早日实现出门畅通无阻，干净敞亮就得自己掏银子施工。京中大户不少，一条街上的人家还可以均摊这笔费用，算下来每家每户也不用承担许多。太女是管理京城百姓日常事务的主官，最后请愿募捐组织工作都汇聚到她这里，具体便是归了莫安澜掌管。
女帝对此乐见其成，在朝廷各方还在为京城改建具体事宜争持不下时，谁都没想到，太女先从修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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