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砾的脸愈加苍白,低下头,难过地后退到床边的角落里,“我知道了,对不起。”
“我们相互容忍的日子,剩下的也只有几个月而已,我并不想做恶人,还是平平稳稳地熬过去吧。”
冷淡地说完,方禹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樊砾茫然地抬起受伤的右手,眼前那赫然醒目的白色纱布,仿佛是紧裹在心口上,或许那里,才是更需要包扎的地方。
忽然,就在这一霎那,连他也忍不住嘲笑自己,那样傻到可怜的坚持,那样毫无底线可悲的忍耐,……早已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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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从体恤人类的情绪,时间按部就班地流逝。
慢慢地,逐渐回暖的天气带来了春的景象,沿着山坡一点点往上走,樊砾发现路边已有樱花悄悄绽放,零星的白色小花在风中飘摇,很有些楚楚动人的味道。
“休息日,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写生?”
只是脑子里才有个念头闪过,然而他竟已生出几许期待了。
或许,听见他祈祷的上帝心情也很好,四月的第一个周末,晴朗的天气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节。
清早一打开窗,清爽的空气夹带着白色的物体,飘落到樊砾的肩膀上。他随手取下来,原来是一片薄薄的樱花瓣。
趁方禹宣还在享受惬意的春眠,想要去“探望”那些花朵的念头蠢蠢欲动。
樊砾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出门,拽紧装满写生工具的书包,一路小跑着往那片山坡而去。
在春风的抚慰中,樱花已璀璨盛放。
位于城市郊外的山区异常静谧,满目盎然的绿意很容易让人心醉神迷。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飞快地在画板上勾勒春日曼妙的线条。
沉浸在自己独特的世界里,完全遗忘了时间,也根本觉察不到身边的动静,樊砾只能顾及手中的画笔。
“啊,……终于完成了。”
收完最后一笔,随性地将画板一扔,他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呀?”没想到,探伸的手臂竟然撞上一个硬梆梆的物体,他惊诧地转过头,“方禹宣?”
面色阴沉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方禹宣似乎心情不佳地开口说,“字条也不留就偷跑出来,你连普通的礼貌也没有吗?真是麻烦!”
“你在担心我?……特地来找我吗?”樊砾顺口问了一句。
方禹宣却不耐地摆手,“我可没那么多空闲到处找你!开车经过这儿,正巧看到你而已。”
樊砾抬头,果然看见那辆路虎停靠在路边。
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失望,或者很想不开的感觉,他只暗中叹了口气,便安静地收拾起一地的杂乱。
方禹宣冷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突然串出一股焦躁之气。然后还没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丢在一边的画板就已攥在他的掌中。
嗯,……很有生气的漫画。
樱花树、石拱桥、神情温柔的情侣,背景却隐约是商务高楼的轮廓,浪漫中透出些摩登的气息。
灵机突然一动,他干脆地说,“这个留给我,正巧符合乐新这一季的卖点,与自然融合的时尚商业广场。”
“不行。”樊砾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欧阳,……他,不会同意你用我的画,对不起。”
“他怎会知道?”方禹宣不以为然,“不署名,但报酬按实支付,如何?”
樊砾为难地移开视线,“不关署名的事,欧阳一看就知道。……那么多年,早看惯了!”
胸口顿时像被什么堵住了,方禹宣无言地将画板塞回到他手中,郁闷而不甘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
041
作者有话要说:我么话说了,大家说吧~~~~~~~ 041
“这个周末,我要回家待两天,你……”
仿佛对自己内心的不安感到气恼,方禹宣弯下腰,伸手拍了拍沾着草屑的裤腿,“你就随便吧。”
用力拍了好一会儿,却还有一根干草芯倔强地粘在上面。他发火地跺了跺脚,依然没甩掉。
“……我来!”
樊砾蹲下身,轻轻拿掉了它,然后顺便抓起自己的书包,“回家记得好好休息,路上开车也要当心一点。那么,我先回去了。”
抬头温顺地笑了笑,他便转身往山顶走去。
像突然被人掐住了颈脖,方禹宣凝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沉闷在胸膛迅速扩大,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樊砾泡了杯茶走进卧室,敞开的窗外有一阵阵微风吹来。
半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画册,感觉着柔软的风和温暖的阳光,他像受到诱惑般地慢慢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浅眠被外面传来的声响吵醒了。樊砾警觉地跳下床,悄悄打开房门,已是暮色沉沉的客厅中,有人靠坐在沙发上,稍显嘈杂的对话,正是从他对面的电视里发出来的。
“是你?”樊砾惊讶地问了一句,“……不是说不回来吗?怎么……”
方禹宣转过头看着他,却没有开口回答,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综艺节目的俗套笑料梗在两人当中。
“是……家里有事?”望着他有些凝重的脸,樊砾无来由的一阵心慌,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我是过来送这个的,今天刚拿到。”
好像总算找回了一贯的冷静,方禹宣从茶几上取过一个信封,向他示意了一下,“还给你的借款支票,八百万加利息,还有那辆车的钱,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脑子就像猛然被雷击中了,皱着眉心想了半天,樊砾整个人还是混乱一片。
“因为父亲的公司运作得不错,所以能提前还款。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在最危难的时候伸手帮了我。”方禹宣见他一直茫然失神地愣在那里,不得已,只好起身走过去,将装有支票的信封,轻轻放进他僵硬的掌中。
“现在,请你还给我自由吧。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
低沉而冰冷的恳求,如同刀一样插入心上,疼痛的感觉令人渐渐无法呼吸。
——原来,是他要走了。
胸口冰冷得就彷佛冻结一样,樊砾机械似地攥紧信封,“你今天,……现在就要走吗?”
方禹宣点点头,随即只瞥了他一眼,就沉默地想要往里走。
樊砾突然伸手拉住他。
……然而,一心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像是被严重的呼吸困难夺去了表达能力。
方禹宣停下脚步,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忿然甩手,他第一次很有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
终究,樊砾还是无言地松开手,然后木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分开,不是迟早的事吗?彼此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关系!尽管也曾经幻想过,日久生情这种不切合实际的事,但事实证明,自己完全是疯了才会那么想。
方禹宣最后是何时离去的,樊砾一点也不知道。
或许他推开门招呼过了,……或许根本连再见也懒得说,就那样急切地走了……
反正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
耳边不停轰鸣着这句话,眼泪终于崩溃而出,樊砾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始终无声而颤抖地哭泣。
042
作者有话要说:俺终于回来了;好想念自己家的大床啊^^^^^^^^^还有这儿的亲们;呵呵! 042
缩在房间的一角,直到眼眶逐渐干涩,樊砾才昏昏沉沉地站起来。
回到客厅,看见夜色中露台上随风轻飘的衬衫,他慢慢走过去,将这些洗净晾干的衣物收下来,隐隐还能闻到洗涤剂混合着残留的香水,那种独特而熟悉的味道。
泪水迸涌而出的宣泄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一半的活气,四肢都沉甸甸的没什么力气,指挥行动的似乎已不再是大脑,而几乎出于自身本能。
樊砾从壁橱里取来烫衣板和熨斗,然后机械般地将衣服摆在板上,插上电源。……当熨斗轻轻压住衣领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忽然有水滴落在白色的衬衣上,滚烫的熨斗碾过水滴时发出“吱”的一声,旋即,除了洁净而平整的布料外,已化作蒸汽的眼泪,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个周末余下的时间,樊砾的思绪总好像漫游在不知名的空间里,正常的三餐也完全忘了要吃,屋内的电话像是响过几次,却根本没有什么心思跑去接听。
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周一的清晨是个好天气,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阳光的包围。然而这样美好的一天,樊砾依然在忧郁的茫然中度过,傍晚离开杂志社零乱的办公室,他拿起都没怎样动过的背包,黑色陈旧的手机不小心掉了出来,低头捡起,他突然犹豫了一下。
“喂,哥哥吗?我是砾砾。”
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决定,使得樊砾还是选择拨通电话,“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能不能到我这里来一趟,有要紧的事和你说。”
回家推开大门,樊砾发现欧阳哲已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想来是他一接到电话就立即赶来了。
“怎么,这里只你一个人?……砾砾,你没什么事吧?”
樊砾缩起背脊苦笑,果然是不出所料的问题。他并没有急着答话,只默默从背包里拿出那个信封,将它放在欧阳哲面前。
“这是什么?”
“这里是问你借的钱,现在已不需要了。”樊砾的声音有些暗哑,“……方禹宣他不再需要这些钱,所以他走了。”
欧阳哲正在拿烟的手停了下来,“是吗?”
他不禁皱起眉头,扔掉指间的香烟,伸手接过信封翻开一看,确是一张银行开出的转帐支票。
“砾砾……”
“哥,你不要再多问了。”
樊砾突然抬头笑着堵住他的口,“反正,我和方禹宣之间就算是结束了。这间屋子,等我把东西收拾好,也可以还给你了,谢谢。”
“……你,那打算今后住到哪里去?”
欧阳哲托住下颌,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沉着地说道,“要不要回到家里来住?”
“回到家里?”
樊砾诧异地问,“哪个……家里?”
“你是欧阳家的人,当然是回大宅住。”
欧阳哲仿佛理所当然地说。
“不要。”
樊砾却也是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会回那里去的。”
“你还因为那件事在怨恨我?”
欧阳哲起身靠近过来,深邃的目光带来些许的压迫感。“……砾砾,你说过不再恨我的。以后就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不是,……不是怨恨。”
被拉进温暖的怀里,樊砾的身体一时有些僵硬,“只是很多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那好,”
欧阳哲轻抚他脊骨分明的背,“那我用范嘉纬来交换。你让我放了他,可以,只要你回来。这样,你就不用再愧疚自己拆散了他们一对,怎么样?”
“欧阳……”
樊砾忧愁地呢喃,“你又何必这样呢。”
彼此无奈却又用力地拥抱着,当有些沉重的开门声传来的片刻,却也无法立刻分开。
“樊砾?……欧阳先生。”
茫然失措地转过头,看到方禹宣脸色难看地梗在门口,樊砾的心陡然怦跳得厉害。
“这么巧?”
虽然贴合的身体分开了,欧阳哲依然牢牢握住樊砾的手,“方先生是舍不得什么,还要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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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该虐虐小攻君了~~~~~~~~~ 043
“舍不得?”方禹宣走上前,不屑地将手里的钥匙扔在樊砾脚边,“我说我舍不得被人包养、有人伺候的日子,欧阳先生你满意吗?”
欧阳哲眉峰一挑,樊砾急忙出口阻拦他的发作,“哥哥,我和他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只要一会儿就好。”
然后他挣脱开对方拽牢的手,弯下腰,指尖颤抖地握住丢弃的匙圈。
方禹宣冷漠地看着樊砾,纤细而苍白的手腕上,还留有刚才被紧抓不放的红色印痕。
胸口忽而滞痛起来,他忍不住错觉那双手仿佛也钳固住了自己的心肺。
“那天走得匆忙,有点东西忘在这儿,我拿了就走。”
不愿再理会那样哀伤的目光,方禹宣说完抬脚走进房间。
“还有这个……”
随意将柜子里遗漏的几本书和画册塞进包里,他很快回转出来,看见樊砾小心却又有些慌忙递上一个纸袋,“这些衬衫我替你收好熨过了,你,……你一起带走吧。”
沉默地伸手接过来,方禹宣似乎连眼皮也懒得抬,顺便推开他,只顾自己走向门口。
“原来方先生身价这么金贵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欧阳哲突然开口,“就算你还了钱,至少这个人情你还欠着我,难道连一声再见都比不上这几百万吗?”
方禹宣蓦然停下脚步,视线冷冷地扫过他英挺却阴郁的脸,低声说,“我和欧阳先生,莫非还有再见的必要?!”
“莫非不是吗?”欧阳冷笑着反问他一句,“你的阿纬不想要回去了?虽然这种用钱就能弄到手的男人,我也不稀罕,但今天不是看在砾砾恳求我的面子上,我倒还真不想放手呢,方先生!”
方禹宣眼眸中禁不住有一丝怒火燃起,他深深喘息了几下,然后侧过头,凝望着角落里樊砾近乎呆滞的眼神,低沉地说着,“看来我要诚心感谢乐新的两位少爷啊,谢谢你们良心发现,谢谢你们对我和阿纬的成全……”
说着,他将手里的袋子摔在地板上,“樊少爷这样放下身架为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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