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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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 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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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去静庭摘。”

“没情趣!没味道!没人性!”

那一朵花,自她走后日日开放。

他在他不在,她在她不在,这清晨一朵花,都被严格执行。

他是不是总宁愿将所有的事,做在背后,好让她在无法追回的时候,更加叹惋悲伤?

靠墙的柜子,她记得放着她的箱子,然而现在柜子拉不开,柜门已经被锁死。

是他将属于她的一切封存,宁可永久活在回忆里。

她却已经不愿意再面对这些回忆,逃也似地出了殿,下意识穿过那边门,门果然没有锁。

推门声吱呀,恍惚还会有人走过来,一气喝掉她加了料的鸭汤,仿佛还会看见蒙虎对她眨眼,眨左眼示意他忙,眨右眼示意他不忙。

她眨眨眼,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地咯着痛。

静庭红枫未到开放季节,枝叶青绿,她从红枫下过,想着那日三人树下对酌,想着那预示未来和真相的真心话和大冒险,想着那一日他背着她走过的揽胜阁、飞阑亭、萃华楼、冶春湖。想起她在湖边的大声呐喊。那喊声激起那桥下层波叠浪,卷起千堆雪,浪潮至今日不休。

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至始至终,要说的只是这一句,然而没有回音,没有回音。

她缓缓步入静庭书房。

静庭居然没有人,此时此刻这大荒中枢之地,竟然空寂了殿室,似乎有人,存心要将宫殿腾空,将往事腾空,好让她彻彻底底进驻取代。

她站在宫胤常用的书桌前,桌面上竟然铺着黄铜镜面,她抬起头,对面花墙后,正是她的秋千。

往日自己荡起秋千,总在埋怨窗内的他总不抬头,却不知道她在秋千上看他,他在镜子前俯首,秋千装饰了他的窗子,谁装饰了谁的梦。

她缓缓拉开抽屉。

抽屉里一卷黄绫旨意。除此之外桌上桌下没有任何东西,本来这里该是案牍累卷,然而此刻似乎也被清空了。

只有这一卷旨意,是他给她的最后的安排。

她凝视良久,很想就这么狠狠关上抽屉,落锁,转身,离开静庭,离开帝歌,乃至离开大荒。

我不要你的苦心安排,我不要你的心血作伐,我不要踏在你的牺牲和鲜血之上,走上女王空虚寂寞冷的宝座。

然而最终,她的指尖,慢慢触及那一卷没有温度的黄绫。

到得此刻,她已经没有任性的理由。

她已经不能够是当初那个任性恣意的景横波,他人的牺牲越重,她越不能放下前行。当肩上担上无数人呕尽的鲜血,她只有拭干血迹前行。

绢很干净,带着漆封的气息,似乎是刚从密室内取出,字迹和印章却不新鲜了,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一段日子。

旨意上的字迹,她看了好久,太久没见他的字,以至于一开始她只盯着他的手迹,却失去了将字迹连贯在一起的能力,好一会儿,那些字眼才串联成完整的意义,蹿入她的脑海。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国祸……伪帝宫胤,着即废除尊号,永逐大荒。”

手指一颤,黄绫落地。

一霎间似惊电劈过,恍惚又是那夜雷雨,杀戮场血花成墙,那垂死的桑家护卫一步步以肘向宫胤爬近,身后拖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线,瞬间被雨水淋漓涂抹。

他临时的嚎叫,似雷声响彻静庭,在场的人不知是因雨还是因语寒战不休,那一幕永难于记忆中磨灭。

“宫胤!你必身受天噬,跌落深渊。众叛亲离,永逐大荒!”

哐啷一声,景横波颤抖的双腿,撞着了身后的凳子。

宫胤!

这就是你最后的安排!

你将这天下相让,你将自己放逐大荒,你将这帝歌三旗空扬,只为等我归来重新补上。

砍断的旗杆不修,是否因为你早已决定,那里不再留下你自己的位置?

这一卷旨意,是否在帝歌雪夜之前,就已经写就?

是否在很久以前,你就已经将这步步印辙布好,一步一血,一步一雪。

浑身冰凉,眼眶却火一般的热,浑身的颤抖无法止歇,她忽然捡起旨意,狂奔而出。

狂奔。

过静庭,过寝殿,过玉照宫,过长长宫道,过八道宫门。她风驰电掣的影子,将那些惊动的侍卫甩下,整座玉照宫里,都是她狂奔的身影,衣衫在风里荡开,斑斑血迹,一霎不见。

她奔上宫城。

城下广场,泱泱人群,那是因为帝歌危急而赶来的群臣们,都惶然聚集在一起,求见皇帝,并惊恐地竖着耳朵听城门那边的动静。

有人无意中抬头,忽然惊叫,“快看,上面!”

众人抬头,就看见玉照宫城之上,不知何时立了紫衣的女子。

她满头黑发荡在风中,手中紧紧抓着一卷黄绫,身后披风倒卷而起,点点猩红如洒梅。

她握紧城墙冰冷墙砖,微微仰头,眼中似容纳了这帝歌皇城,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在云天之外,只在山海遥迢处。

人们微微眯着眼睛,心中朦胧困惑,只觉得这女子姿容华艳,似有几分面熟。

忽然有人惊叫,“前女王!”

人群片刻寂静。

寂静之后,便是哄然一声。惊叫声如潮水,瞬间席卷了整座广场。

“女王回来了!”

“黑水女王已经进城了!”

“女王出现在宫城之上,横戟军一定也进城了!”

“帝歌城破了!”

惊叫、纷乱、奔逃、拥挤……广场上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霎马蹄狂踏,檑木巨响,帝歌城门和宣宁门同时发出一声震响,随即呼啸声如潮,狂涌入大荒心脏。

帝歌城破。

这一霎雪山之上,轰然一声,地底通道大门崩裂,十数道人影电射而出,最前面一人,抱着一个白衣人,率众远掠而去。

守在此地的雪山弟子们要追,慕容筹摆了摆手。天门宗主凝望那些背影,眼神意味深长。

龙应世家下雪山。

这一霎景横波于玉照宫城之上,展开那黄绫旨意,当着帝歌群臣的面,一寸寸,撕碎。

长风烈卷,所有人不由自主停下动作,看着那些黄色碎片,如蝶飘落。

这一霎宫城无声,万众无声,天地无声,万物之灵,都被那女子压抑的疼痛所镇压窒息,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有人慢慢跪下,有人渐次跟随,铁蹄踏近,她在城上。俯瞰这莽莽天下。

渐渐黑压压的人头,一片片偃伏如草。

漫天飞舞黄蝴蝶。

她眼前飘飞的却是那年帝歌雪夜的碎雪,下个不休,从冬到春,绵绵。

宫胤。

这大好天下你不要,我也不要。

我要踏遍青山,走遍大荒,我要寻遍这世间每一个角落,我要将一生剩下的时间,走过你所有能藏的地方。

你放逐你的人,我放逐我的魂,在道路的尽头,哪怕人魂不合,化为白骨,我都会一直等着问你一句。

宫胤,咱们,谁更残忍?

她慢慢仰起头。

这一霎。

整个帝歌,都听见她唯一发出的大喊。

“宫胤!”


女帝本色 第一章 至喜至忧相爱


“宫胤!”

那一声喊响彻玉照宫,响彻帝歌上空,响彻大荒,喊声里,铮铮铁蹄声,卷遍大荒。

景横波在宫城之上,看见黑色军队之前的鲜红大旗,似一星火种,迅速在帝歌大街小巷点燃,一线狂飙,直逼帝歌心脏。

没有遇见街道战巷战,没有遇见成组织的抵抗,除了一批御林军出动,在皇城广场前结阵之外,亢龙没有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玉照龙骑连影子都没瞧见。

一日之间下帝歌。

这似乎是奇迹,但其实不是。

宫胤始终是这座城的实际掌控者,当城的主人自己放手相让,没有人任何人还可以保护它。

这也不是一日之功,夺帝歌之战,应该是从景横波出帝歌那日起,便开始了。

那些一步步走过的路,那些一国国的历程,那所有力量的一点点积攒,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归来而做的铺垫。

在襄国留下的人情,在黄金部获得的资源,在斩羽部所得的助力,在玳瑁所积蓄的力量,在易国和翡翠所得到的援军,甚至,那些从姬国买来的羊驼。

那些是力量,是她一路而去的获取,更是她一路归来的坦途。

否则帝歌重重障碍的格局,难出,更难入。

这坦途的打通,每一步,都遍洒他的心血。

时隔将近两年,在玉照宫城上,她终于再次看见了那些曾经要逐她杀她的人们,于尘埃中向她俯首。

然而这一刻她看见的不是拥有,是失去。

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看见蒙虎和禹春。

那两人看她的目光又希冀又激动,却被景横波目光里的巨大悲凉所摄,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禹春才双手奉上一个盒子,微微躬身道:“陛下,这是亢龙、玉照两军虎符。”

“他人呢?”景横波看也没看那盒子,只盯着他的眼睛。

因此她没注意到禹春忽然震惊的表情。

蒙虎抿抿唇,垂下眼睛。继续道:“亢龙新主将,是新提拔的将领,是主上可以信任的人。玉照的另一半虎符,则一直都在英大统领那里。”

“他人呢?”

“陛下,主上的意思,是请您回归后,恢复英大统领职位。另外,之后襄国、易国、翡翠、包括您自己的玳瑁,以及降服的其余部族,请您及时安排,令各族早日上书拥您为帝。此事越早办越好。”

“他人呢?”

蒙虎喉咙好像梗住了,好一会儿,才咽了咽口水,闭了闭眼,声音虚弱地道:“臣,以为您知道。”

“臣……”禹春脸色更难看地道,“也以为,您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苦涩难言,想着那一日主上临别嘱咐。

“我将离开帝歌,解决多年难题。顺利不顺利,短期都不会回来。待女王回归,你们,就和当初待我一样,好好侍奉她吧。”

“求主上示下所去之处,方便臣等接应,日后臣等也好回答女王。”

“还用回答女王吗?她当然会知道。”

……

三人慢慢地互望一眼,各自面容苦涩。

景横波呆呆地看着那两人,半晌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也被骗了,原来你们也被骗了,哈哈哈他可真行,天底下的事都一人担了,哈哈哈我被治愈了,哈哈哈原来这天下就没有他不骗的人啊!”

她越笑声音越高,满城之上回荡她越来越张扬的笑声,宫城之下群臣仰首,都在想女王欢喜疯了。

也是,一日夺帝歌,一洗当年被逐仇恨,换谁都要笑傲帝歌的。

“哈哈哈哈……”景横波笑声不绝,笑声里,一把将蒙虎再次递上的盒子拍开。

“滚粗。”她道,“他要安排一切,那就给我安排到底,有本事给我把玉照殿宝座铺好,亲自牵我上王座!我就听他的!”

盒子砰一声在城头砸碎,蒙虎慢慢躬身,捡起虎符,弯下的腰背,似乎再也直不起。

景横波站在宫城之上,将四周慢慢看过一圈,眼底闪过一丝憎恶,冷笑一声,踩着满地碎片,向前走。

“蒙虎,”她目光空茫地向前走,缓缓道,“他走之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住在哪里,告诉我吧。”

……

景横波站在静庭书房墙后的密室前。

到今日她才知道,这里才是宫胤平日最多休息的地方,那些她还在玉照宫的日子里,他经常就在那里,避开和她见面。

那座密室另有门户,连着他的寝殿和外面,所以他能和邹征同时在静庭内,而不被发觉。

在一路上,蒙虎已经简单地和她说了宫胤布置假货的过程。此刻景横波站在密室前,看那室内空空如也,很难想象大荒的掌控者,真正住的竟然是这样一间空屋。

密室非常的冷,站在门口,就觉得寒气逼人,地上至今还残留细碎冰雪,闪着细细的光。

她抚了抚墙壁,蒙虎立即叫:“别摸!小心手指黏住掉皮!”

“为什么这么冷?”她走进室内,蹲下身,在屋内正中,揣摩着他可能会坐的位置,双手慢慢摸上去。

“这密室本就是特制,所有石料都来自冰海之底的寒石,而且被主上住久了,吸取了他体内的阴寒之气,寒气彻骨,久久不散。”

“他……”景横波缓缓摸着地面,“生病了,是吗?”

蒙虎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主上严令不得泄露的秘密。

“重病,或者重伤,总之,是要命的那种,对吗?”景横波却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早就有了,但在遇见我之后,越来越重,是吗?”

蒙虎轻轻叹息一声,道:“所以……陛下您也不必自责忧心太过。依臣看,主上很可能是去寻解药或治病的办法了,怕您担心,所以才……”

“去哪里寻药呢?”景横波双手靠在地面,脸贴着双手,慢慢躺了下来,“连他都无法解决的伤病,这天下,还有哪里能解决呢?”

蒙虎这下把嘴闭得像蚌壳一样——雪山和主上之间的事,才是绝对不可说的秘密。如果他把女王引上雪山,出了什么事,做了鬼也没法见主上。

再说主上都抛下江山了,现在只有女王可以接位,现在让女王上雪山,难道要大荒永远陷入战争血火之中吗?

“陛下,这地下冷,不能睡……”他只好岔开话题。

“我就睡这里了。”景横波干脆在地上翻了个身,“我要好好想想,不要吵我。”

蒙虎禹春面面相觑,眼看她赖在地上当真不起来了,也只得赶紧去找被褥床垫,又在这密室内外生起火炉,景横波也不管他们,始终保持一个姿态——侧身躺着,双手贴在地面,脸贴在双手上。

这里是他长住的地方,这个姿势,可以让她幻想着,和他相拥而眠。

幻想那双手是他的。

幻想他等在这密室之内,迎接自己的回归,当她风尘仆仆地奔来,他微笑拥她入怀。

幻想他怀抱气息清冷而呼吸温暖,幻想他的下巴蹭在自己头发上,伸手就能触及他若冷玉的肌肤。

她因此唇间漾开浅浅微笑,然后在下一瞬泪珠滚落,顺着下颌衣领和手掌,缓缓在地面积起一片小小的冰泊。

蒙虎禹春立在门口,看着女王的背影,她一动不动,他们却觉得这一刻黑暗冰室内的背影,此生所见最凄凉。

等了良久,不见女王动静,两人只得无奈转身离开,女王不接虎符,不管任何事,他们得帮忙处理。

禹春一边走一边回头,眼神犹豫,蒙虎看他一眼,道:“不要多事。主上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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