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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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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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咦,喂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赶紧追杀唐人!”他刚要下达追杀的命令,眼前所见,却让他暴跳如雷,几乎吼了起来。
他手下的蛮兵们,注意力根本不在唐军身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一山谷的财货。
云南物产虽丰,但蛮人生产水平低下,加之贵族头人强横,故此普通蛮人甚为贫困,有些人这一生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财物,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看到五尺道上还有散乱的亮晶晶的小珠子,忍不住叫道。
“珍珠,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夜明珠?”
“不知道,我不曾见过……定然是好东西!”
其实只是一把玻璃珠罢了,但是如今玻璃珠的价格虽然降了下来,也有个别传入云南,可是对于这些普通蛮人兵士来说,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罕货物。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只要看得它亮晶晶光闪闪还半透明的模样,众人都觉得肯定价值不匪。
便有眼快手快的,一把将这玻璃珠拾起,然后藏入自己的口袋之中。
只要有一人控制不住自己,前去拾捡这些财物,其余人便不甘落后,纷纷上前。而且蛮兵多是临时征召,连自己的主将都未必认识,哪里有什么军纪可言。
先是玻璃珠,然后是布匹、铜钱,再然后就是见什么抢什么。抢到东西的,口袋装满了,便扔了手中兵刃,空出手来抓财物。没有抢到东西的,便要想法子从同伴手里夺些过来。
故此,虽然杨牟利在上喝斥怒骂,底下蛮兵却是毫不理会,你争我夺哄抢路上的财物。路上的捡完了,大伙的注意力就又转到了山谷中的,与山谷中那连片的布匹、绢绸相比,路上的就显得太少了。
于是众人便又离开五尺道,想法子向山谷间去搜索财物,只是片刻间,五尺道上就又空了出来。
杨牟利见此情形,心知不妙,正待下令自己的亲兵去执行军法,回头一望,却发觉自己的亲兵竟然也不见了。
“这是唐人奸计,这是唐人奸计!”他心中顿时明白,大叫起来。
“哈哈,我又捡到了一颗!”他在山上大叫,底下士兵却都只当没有听到,方才唐军已经溃散,连这些值钱的宝货都扔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奸计!大伙听得耳中的,全是那些捡着散落于石隙、树根处的玻璃珠的同伴的欢喜之声。
杨牟利额头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向着山道冲来,但还没有到山道,便听到“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糟……”这个念头才浮起来,他只觉胸前一振,身体被带得退了几步。
他勉强抬头,便看到漫山遍野,似乎到处都是唐军。他只骂了一声狡猾,身体便摔倒,从山坡上滚落下去,还未滚到山底,就已经气绝了。
“杀啊,兄弟们,杀!”王天运得意洋洋意气风发,他一边高呼,一边挥动着自己手中的刀。他身边的唐军,大多都执着弩,一枝枝弩矢飞射出去,将散乱的蛮人象割草一般扫倒。
乘着蛮人哄夺财物之机,他又卷土重来,而且如今换成唐军抢占了山坡、山脊这般有利位置。蛮人大多都为了抢财物到了行动不便的山谷,甚至还将自己的弓都挂起,面对唐军的弩雨,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奶奶的,方才刚射爷爷我!”
“还有个光头和尚……射你一脸,你可以改个法名叫颜舍了!”
“当真是死要钱,我呸,死了还抓着东西!”
缪忠良一般狂喷滥骂,一边一枝接着一枝地射着弩矢,这等不需要面对面厮杀的单方面屠杀,他做起来甚为勇气。旁边的管高跟着他,则是个闷嘴的葫芦,不时帮他补一下。等他们将所携弩矢射尺,再看山谷之中,只见尸横遍地,血聚成溪。
“大胜!”
“大胜!”
众人从方才的紧张状态中清醒,顿时欢呼起来。
这确实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己方伤亡微不足道,大半还是因为山路难行扭到脚摔着胳膊,而敌方近两千人,至少死亡半,其余不是跪地求饶,就是逃散入林。
“叶大使当真是有神明相助!”管高听得众人都在欢呼,低声嘟囔了句:“竟然胜得如此轻松!”
“那是自然,你不知道吧,我可是听说,叶大使在南宁州休整时,夜里梦见了诸葛丞相,得诸葛丞相授锦囊三个,今日只是第一个锦囊妙计,他还有两条妙计没有施展出来呢!”缪忠良压低声音道。
“以前你还说他上了战阵会尿裤子,呸呸,你这等胡说八道之辈,以后得离你远些!”
“哪里是我说的,分明是你说的好吧,我可是早就说了,叶大使非同一般!”
第345章 静如处子动脱兔
战场已经平静下来。
叶畅牵着马,踏着血迹,缓缓穿过这五尺宽的栈道。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不过蛮军的哀嚎哭泣、唐军的欢呼喝呦喝声都已经停止了。
大山沉默,仿佛刚才这里并没有发生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唯有唐军将士脸上的兴奋和看到叶畅时闪亮的眼神,才让人意识到,方才就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战事,唐军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王天运看到叶畅到来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单膝跪下,向叶畅行了军人之礼:“大使,幸不辱使命!”
最初时他对叶畅的命令是心怀犹豫的,甚至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他得罪过叶畅,故此叶畅有意安排一场惨败,好追究他的罪责。但过程和结果出乎他意料,蛮人会做出什么事情,都在叶畅掌握之中,王天运甚至觉得,蛮人完全就是叶畅操控着的傀儡。叶畅要他们来伏击,他们就来了;叶畅要他们哄抢财物,他们就抢了;最后,叶畅要他们死,于是他们就死了。
“请起,请起,虞侯辛苦,这头功果然立下了!”
叶畅拉起王天运,哈哈大笑,却根本不提自己定计之事,只称赞王天运打得好。王天运自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叶畅谋略得当,他哪里能这般轻易得胜?
“叶大使,卑职是个粗人,但今日卑职服了!今后大使有何吩咐,卑职必不敢有半点犹豫!”他心中不好意思,起身后便说道。
跟在叶畅身边的蔡明听得这一句,不禁点头。
王羊儿现在也是叶畅的亲兵,与善直一起护卫叶畅,他见蔡明点头,拉着他道:“蔡先生好端端地点什么头?”
“叶大使大事济矣。”
“不过是一场小胜,算得了什么,跟着王公,这般小胜,我们不知打过多少,哪里值当蔡先生如此夸耀!”
王羊儿心里却是不服,他眼中只有王忠嗣一人。蔡明笑了笑,只说了句“你不懂”,便上前又跟到了叶畅身旁。
王忠嗣确实是近于百战百胜,但是王忠嗣所带领的乃是经过他精心挑选、长期训练的精锐强兵,叶畅带的却是一群新败之众,而且军中将士,并不亲近服从他。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叶畅根本没有时机去慢慢休整,收揽军心。但他却凭着两手,一是所谓神明护佑,一是一场大胜,迅速征服了这三万将士。从现在起,这些将士才真正算是叶畅的部属,而唐军强、南诏弱,只要叶畅不犯什么大错,凭借这三万愿为他而战而且敢战的将士,已经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南蛮不过土鸡瓦犬罢了,我大唐将士,足以以一当三当五!”叶畅拉着王天运,登上了高处,然后大声道:“如今敌军大败,正乘胜追击之时,诸位尚能战否?”
“能战,能战,能战!”
“尚敢战否?”
“敢战!敢战!敢战!”
“那好,随我前进,我会站在最前,咱们在益宁吃晚饭!”
诸军顿时欢呼,叶畅带头,他们便真的跟了上去。
“如此军心士气,谁能相信,还在几天前这仍是一支怨声载道的军队!”见此情形,蔡明感叹了一声,又前目光投向叶畅。
王公称叶畅乃当世奇人,果然是有识人之明,他以为大唐有了叶畅,有没有他便无所谓了……在某种意义上说,叶畅确实能在军中形成如同他一般的号召力。
叶畅这边举军开拔,那边蛮人也得到消息。
“军将杨牟利就这般死了?当真是个蠢货,蠢货!”
阁罗凤勃然大怒,他令杨牟利前去,倒不是真的指望杨牟利能大获全胜,只是出于谨慎,想探一探此次唐军的实际战斗力。原本以为就算不胜,也能窥测出叶畅的虚实,弄明白这个在大唐长安声名甚响的少年统帅,究竟有几分本领。
但杨牟利败得太快,也败得太惨,除了弄清楚叶畅为人狡猾多计之外,阁罗凤觉得自己一无所获。
“叶畅大军已经逼向昆川,王大军将遣小人来问,究竟当如何处置?”
这位王大军将,名为王毗双,破姚州城杀张虔陀者,即是其人。阁罗凤听得此语,心中一动,旋即明白王毗双的意思。
王毗双分明是惧敌,想要从昆川退回益宁,故此才遣人来问。若非如此,他何必多此一举!
“昆川有险可据,令他守着,我会出兵,绕道切道唐军补给!”阁罗凤下令道,想想不放心,又补充道:“我这就让罗时领三千人前去援他!”
罗时带着三千人前往昆川之后,阁罗凤心中仍然惴惴不安,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要跳出他的掌控了。
“无妨,无妨,唐军三万南征,大军粮草被给不可能完全就地征取,必须自剑南运送补给,只要能撑过这一段……”
到了夜间,阁罗凤睡不着,他还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击败叶畅。正想着如何截断唐军粮道之事时,突然间,听得外边嘈杂之声响起。
他霍然起身:“前方如何了?”
“大王,大王,大事不好,快走吧,唐军……唐军势大,我到时王毗双已败!”
还没有等侍卫出去询问,罗时便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对他大叫道。
“这如何可能?”阁罗凤吓一大跳:“这……这么快?”
“唐人凶蛮,弩利甲坚,我们挡不住啊!”罗时带着哭腔道:“昆川沃野一片,原不宜于与唐人交战!”
“也不该败得这般迅速!”
“唐人一来便强袭,那些唐人不知为何,一个个悍不惧死,据说唐军主帅亲临阵前,他左右两个军将勇不可挡,那些唐人还说……还说他们有神明护佑,诸葛丞相授计!”
罗时性子比较谨慎,阁罗凤派他去便有借助于他谨慎之处助王毗双。故此,他虽是败逃回来,情线的消息却打听得比较清楚。
叶畅部队出了山区,抵达滇南泽平原之后,便将部队展开。三万唐军虽然并未尽至,只到了不足两万,但比卢南诏大军将王毗双手中不足一万的兵力要多得多。叶畅自领一军,王天运又领一军,两部南北夹击,猛攻王毗双在滇南泽畔山上立的寨子。唐军士气高涨,叶畅更是身先士卒,在善直与王羊儿两人保护下,自北攻破寨门,王羊儿阵斩王毗双,只用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夺下寨子。
当罗时赶到时,唐军已经打扫完了战场,还遣骑兵追逐罗时,若不是罗时逃得快,只怕他这三千人也要全送掉。他一路收拾败逃,凑足了五千人,这才回到益宁。
“这不可能,唐军精锐,尽在北方,剑南节度使的兵马,怎么会如此善战?”阁罗凤犹自对这个结果不信。
他熟知唐军虚实,若来的是陇右、河西或者范阳等节度的强兵,他吃这样一个败仗倒是正常,但来的分明就是剑南节度属下的兵马,就在三个月前,他还曾经大败过对方一次,也正是那次获胜,才让他觉得自己可以离开洱海,到滇南泽这边与唐人战上一场。
“唐人说他们主将得诸葛丞相的指点,就是擒了孟获大王的那个诸葛丞相!故此,唐人不惧刀剑,他们有妖法!”罗时惶惶不安地说道。
蛮人迷信,更胜过蜀人,此时虽去三国之时已远,但诸葛亮之威名,犹行于蛮人之间。罗时便笃信这位诸葛丞相已成神明,唐军主将得其所助,用兵如神也是理所当然。
“神明……妖法……叶畅!”
阁罗凤笃信释教,对于一般的神明,只是将信将疑,不过罗时的话提醒了他,若不是神明,那便是唐军主将叶畅,那个在长安城中就听过许多次名字的人,定是施展了什么手段,将唐人整合于一处!
“唐军是否追袭?”阁罗凤问道。
“我遣了断后之兵,如今没有消息传来,想必唐军见天色已晚,并未追袭。”
阁罗凤皱着眉,他少年便随父征战,倒也有几分军略,唐军并未急追,没有让他悬着的心放松下来,相反,他更觉不安了。
唐军未乘胜追击,证明他们的主帅并没有因为胜利而骄狂起来,阁罗凤很清楚,唐强而南诏弱,南诏获胜的唯一希望,就是唐人能够犯错。
“带我出去看看将士。”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他对罗时道。
罗时领着他到了外边,那随他逃回来的五千军士,如今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云南此时气候温暖,故此不用帐幕,一些伤兵在呻吟,而在战斗中失去亲友的则在哭泣。
完好的士兵则在窃窃私语,他们的话语里总是离不开“神明”、“妖术”、“诸葛丞相”之类的话语。
明明气候温暖,阁罗凤还是觉得冷,仿佛是雪山上吹来的寒风,让他瑟瑟发抖。
敌军强大,己方士气低落,不宜再战……而且叶畅既然未曾骄狂,那么就想办法让他骄狂起来。他若不骄狂犯错,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下定决心,阁罗凤下令道:“传令全军,咱们退!”
“退?”
“滇南泽附近尽是平地,少有山峦,无险可守,非战之所,退回苍山洱海,咱们背枕沧山,面朝洱海,扼守龙首、龙尾二关,唐人就是来十万兵马,也寸步难行!”
他命令一发出,周围诸将都悄悄松了口气,阁罗凤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更是担忧了。
只是一战,若加上前锋的袭击战,最多只能算是两战,唐军就把自己一方的将士打破胆了……
南诏国小力弱,即使阁罗凤整合乌蛮、白蛮,强行从各部征发不少兵力,对外号称是十万,实际上兵力只有三万,今日一战,便损失超过五千,虽然其中阵亡者可能不过是两三千,但对于阁罗凤来说,也是伤筋动骨。
次日早,叶畅起得床来,出了自己的中军帐,开始在寨中活动手脚。每个见到他的将士,都亲热地与他招呼,向他行礼,他也面带微笑,一一还礼。
空气中有牛肉的香味,那是伙夫们在煮早饭,这滇南泽原本是白蛮爨氏治下,爨氏又是流落于此的汉人后裔,故此农耕也相当发达。他们在滇南泽附近养牛,这些牛散入湖泽之中,渐渐变成了野水牛。南诏来此,少不得捕获一些,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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