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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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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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命,实际上却是想着广邀军心,若是叶畅军败之时,他可以拉住诸军,不说反败为胜,至少可以保全自身。
“你为都虞侯,当掌管军中军纪,你却在纵容他们自寻死路,王虞侯,这是在我帐中,我才如此说,你可明白这番话要是被将士听到,他们会怎么想?”
王天运默然不作声。
“他们会以为你嫉妒我年少官高,会以为你利用他们冒犯主官!到那时,军阵之上,没准你身后就有枝冷箭。”叶畅冷冷地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是收起来为好!”
王天运自然不是这几句话就能说服的,他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小子难怪能爬得如此高官,至少这嘴皮子之利索,绝不是他这般军将能比得上的。
“咳!”蔡明在外听到这里,轻轻咳了一声,惊动帐中二人。
此时帐中气氛有些尴尬,他到来,倒是打破了这种气氛。叶畅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智华,有一件事情要有劳你,我已令南宁州献上牛羊猪犬,加上军中自带的,咱们今日犒赏三军!”
蔡明听了乘机进言道:“将士奔波疲惫,实不堪战,犒赏三军自是大使恩典。大使何不在此整休数日,另择吉日出征,将士养精蓄锐,待战时必然势如破竹,大胜而还!”
他这般说,让叶畅脸上露出笑来。
这个蔡明,果然还是个会说话的,王忠嗣将他推荐过来,想必也是怕叶畅年少气盛,又屡屡获胜,而有些骄狂傲气吧。
王忠嗣倒是一个一心为国之人,只可惜,自己暂时无法用他。
“智华先生说的是,那就在此休整五日,五日之后,我亲自卜吉,然后出兵!”
“五日……”
蔡明嘴巴蠕动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以现在的军心士气,五日哪里够?
叶畅虽然也对这支部队进行了一些整顿,可是时日尚短,而且此前已甫经失败,军心正不稳。莫说五日,就是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将这支部队士卒之心挽回。
以蔡明的经验,整顿一个月是起码的,这一个月里,叶畅还得与诸将士同吃同住,问其疾苦,晓其品性,方能勉强在战时指挥得动他们。
不过现在叶畅在兴头上,不是劝说的时机,蔡明只有跟着王天运出帐。
出来之后,王天运看了他一眼,顿足叹气道:“蔡营记是个晓事的,可咱们这位兵马使,看上去却不是什么牢靠的啊!”
“或许叶大使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能有什么打算!短短五天,除非鬼神相助,否则他还能有什么手段,让这不稳的军心士气复振?此次击蛮,原本就是宜缓不宜急的,也不知他究竟想什么……”
王天运说到这,心里却想起一件事情,传闻这位叶大使在南来前几日才大婚,莫非他是想着早些打完这一战,回去抱美人?
这话当然只能藏在心里,却不敢说出来。
五日时间里,叶畅倒是忙着在营中跑来跑去,特别是他带来的军医,在军中建起了一个随军医堂,他们医术高明,甚得将士之心。而一个传闻,也逐渐在军士当中流传开来:这位年轻的叶军马使,据说得仙人授过神术,那些手段高明的军医,都是他的弟子。
“只靠着这些军医,怕是还不足以让军士归心啊。”发现这一点,蔡明心中暗想:“还是要劝劝,莫要急着出征。”
但这几天,他都被叶畅支使得团团转,忙得根本闲不下来。五天时间,转眼便过,待到出发之日,他再想劝时,却见叶畅兴致冲冲地道:“听闻此处有当年诸葛孔明降伏孟获之后所立之纪功碑,孔明一代人杰,死而为神,今日出兵在即,吾当往祀之,以求诸葛孔明在天之灵护佑!”
“啊?”听得叶畅不求军士求鬼神,蔡明哑了。
他回过神来,正待苦劝,旁边的李白却一把拉住他:“放心放心,叶十一行事,向来有所依据。”
“可是再有依据,也不能将希望寄于鬼神之上啊!”
“且看他行事,若真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我和你一起劝就是。”李白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说道。
叶畅祭祀诸葛亮所立纪功碑,并不是带着寥寥数人前去,而是布告全军。诸葛亮当初的纪功碑是立在味县城中,如今因为数百年过去,碑虽尚在,县城却已经有所更改,碑也被移到了一座寺庙里。这寺庙周围倒是空阔,叶畅将大军放在远处,自己领着数千人到庙前,一番祭拜,又今了一份四胼八对的祭文。诸军士见他一人手舞足蹈,似乎甚为兴奋,都觉得有些怪异。
“你看咱们这位将军,象不象在扶乩?”缪忠良见此情形,忍不住低声问道。
“象倒是有几分象,听闻他曾得过仙人指点啊。”管高有些疑神疑鬼地道:“莫非他真有些异术,能得鬼神之助?若真得鬼神之助,能获诸葛丞相护佑,那此战就无虑矣。”
他们这些军士,多是剑南蜀地之人。剑南蜀地之人好淫祀,多敬鬼神,而诸葛亮在其中的影响甚大。叶畅这番举动,倒算得上是投其所好,不过象王天运这般将领,见到这一幕仍然不以为然。
虽然将士们因为叶畅礼敬孔明而会对他有几分亲近之心,可指望着这么一下便得全军拥护,除非诸葛亮真的显灵。
王天运心中正这样想着,那边叶畅烧了祭文,似乎还是很兴奋,登高大叫道:“此次征南诏,我知诸位心中颇不以为然,特别是此前鲜于仲通无能,致使遇败,诸位受此挫折,只道我军亦会如此!但诸位放心,我与鲜于仲通绝然不同!”
他这般吹擂,却没有谁相信,反倒让刚刚稍起的士气,又沉了下去。毕竟口说无凭,若不能拿出点实际的,哪里能服从?
叶畅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又高声大叫道:“别的不说,我得圣人旨意,自有鬼神相佑,便是诸葛孔明在天之灵,亦将助我……诸位不信?”
众人窃窃私语,有的哑然失笑,总之看他跟看一个小丑一般。叶畅仿佛气急,他振臂叫道:“既是诸位不信,就让神灵来决定此次出征吉与不吉……来人,取卜钱来!”
善直转身而去,这边李白慌了,上前道:“大使,鬼神之说,虚无飘渺,不可如此啊!”
旁边的蔡明也急了:“若是不吉,必伤我士气,大使,请三思!”
叶畅却是一笑,自信地道:“我奉天子之命,吊民伐罪,必得神佑。汝等放心……好,卜钱来了!”
善直拿来一个布袋,里面全是青钱。叶畅取出一枚,在众人面前展示,一面为字,一面为花,然后他又大声道:“此处五十枚青钱,若神明佑我,我军此次必胜,则五十枚青钱字面全部向上,若有一枚为花面,则鬼神警我,我便撤军回师!”
此语一出,莫说李白与蔡明,就是王天运都急了,大叫不可。但为时已晚,叶畅将布袋一倒,五十枚青钱全落了下去!
众人目光,顿时都盯在这些落下的青钱上,虽然三万人不可能人人在此,但四周少说也有几千军士看到了。
不足一息的时间里,五十枚青钱全部落在地,有的还在滚动,有的已经平躺。
第344章 三百璃珠定胜负
“字!”
“字!”
“全部是字!”
围上来看的,都看得很清楚,五十枚铜钱,全部是字面朝上!
刹那间,众人都吸着气,一个个不敢发出声音,仿佛只要自己呼吸重一些,就会惊动冥冥中的神灵。
叶畅见五十枚钱果然全是字,他也是大喜,当下道:“果然,神明佑我,诸葛丞相佑我,此次必胜,阁罗凤不过又是一孟获!”
“万岁,万岁!”
唐人兴奋之时,便会呼起万岁来,只要不是在天子面前,这般欢呼,倒没有什么。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不知是谁带头喊起,然后三军齐声欢呼,原本积压在众人心中的阴云,在这欢呼声中不翼而飞。
李白与蔡明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惊骇之色。
王天运则是面色灰败,两股战战,恨不得立刻就跪下去。
叶畅没有太多得意之色,仿佛这神明护佑之事乃是理所当然,他淡淡地道:“神明之赐,不可久露天地,来人,将这五十枚钱用钉钉住,再以青纱遮掩,以石板盖住,待我获胜归来,再来取之!”
立刻有他的亲兵上来,用大铁钉将铜钱一个个钉住,再以青纱笼罩,然后不知从哪儿拖来几块石板,又将青纱压住。
“啧啧,难怪我二人从军这么多时日,还只是小兵,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那边管高啧啧称奇,低声对缪忠良道。
“为何?”
“我们二人,分明是有眼无珠,人家叶大使,有天神护佑,诸葛丞相指点,我们却屡次三番在背后骂他!若不是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怕我们早就被天神取了性命,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我们这般有眼无珠不知好歹,哪里能升职为官?”
“有理,有理!”
他二人的嘀咕,是在场数万将士中大多数人的心里话。
最初他们对叶畅急于行军之举,是心怀不满的,如今却个个觉得,叶畅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了。倒不是军中数万人没有一个聪明的,而是因为这些兵士多取自蜀地,此时蜀地之兵迷信,对鬼神是深信不疑。
就是李白,见多识广,这个时候也是下巴都合不拢。
唯有善直,看着被石板掩起的那些铜钱,撇了撇嘴:叶十一又在装神弄鬼了,当初在修武时,他便是靠着装神弄鬼起家,如今还是要靠装神弄鬼来收服人心啊。
既然卜乩大吉,叶畅便不再迟疑,下令拔营,留下十余个亲兵守着石碑。这一次诸军没有一人推三捡四,反倒是一个个兴奋不已。
大军行出十余里,李白回过神来,拉着叶畅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何事?”
“如何让五十枚铜钱个个字朝上!”
“此乃仙家妙法,神灵护佑,不可言之。”叶畅装模作样地道。
他越是如此,李白就越是心急,抓耳挠腮,许久也没有安静下来。
又行两日,军至曲轭,即大唐同起县。此地原为白蛮所居,只是皮罗阁灭白蛮,将其贵族头人尽掠至洱海之西安置,叶畅督军至此,只见四野凋蔽,密林丛生,心中也觉得有些苍凉。
就在这时,前方斥侯来报,阁罗凤起南诏大军,号称十万,已至益宁,其先锋部,迎至昆川!
听得这个消息,唐军诸将并未放在心中,他们还沉浸在神明护佑的“神迹”之中,因此一个个嚷嚷着要为先锋与乌蛮决战。
王天运在其中最为激烈。
“请与末将偏师一支,末将愿立下军令,此战必胜,不胜愿提头来见!”
众人都很清楚,六诏诸部,每一部才一万到数万人,便是加上这几年扩张兼并的白蛮,南诏总共兵力也未必有十万,到哪里凑十万兵来迎击!故此,南诏最可能的兵力是两到三万,而其先锋兵力,也不过是数千。
人数相当的情形下,大唐军士不怕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当然,前提是物资充足、身体健康。鲜于仲通上回南征失利,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军中疾疫,大半伤亡,都是死于此。
王天运求得急切,他的心思,叶畅也很明白。此前王天运有些轻视叶畅之处,他怕得罪了叶畅,故此力图表现,想要邀功。
“王虞侯欲出战,正合我意,不过……我希望王虞侯这么做。”叶畅略一沉吟:“此战只可败,不可胜!”
“什么?”王天运一听急了:“许败不许胜,那我不去了!”
“此战你败了,记你头功。”叶畅道。
王天运只觉得一头雾水,战败还能记头功,哪有这等美事?
他依叶畅所言,率两千善奔会逃者为先锋,向昆川进发。此处毕竟是蛮人之境,哪怕属于白蛮,也有不少与南诏通声气者。故此他所率部才顺茶马古道进发,那边就有蛮人抄小道翻山而去。他离昆川还有二十余里时,四处张望,只见林深路狭,草长道滑,半边山半边谷,心中不由一凛:好一处袭击之所在!
他回望了一下自己的部队,不由有些沮丧。
如叶畅所言,他所带者,乃是三万军中挑出的最擅跑者。一般擅逃命,便意味着胆小油滑,这些人便个个如此。
更让王天运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除了派一些不着调的兵士给他之外,还让他押送了四十余车辎重。
这车是鸡公车,在到处是栈道台阶的路上走起来可有些艰难,再加上士兵身上背负的篓子、包裹,这不象是一支正式的军队,倒象是一群逃荒的。
“都小心了,休要中了埋伏!”他喝了一声。
缪忠良与管高二人,便在这三千人之中,他们缩头缩脑,喘着气相互抱怨,都觉得是当初背后说叶畅坏话被知晓了,才落得这个苦差使。
听得身前的校卫传来王天运的命令,缪忠良又忍不住开始发牢骚。
他一开口起来就刹不住嘴,这条狭长的崖道走了一半,仍然唠叨个不停。就在这时,就听得前方梆子响起,流矢如雨,劈头盖脑射了过来。
“啊哟!”见此情景,缪忠良扔了身上的包裹,掉头就走。
管高反应慢些,被他撞在身上,一个趔趄,险些栽到五尺道旁的崖下去。再看其余军士,一个个都是丢盔卸甲,纷纷逃散。
不用装,王天运部便非常狼狈,蛮人熟悉地理,这次相遇乃是突袭,地势狭窄,便有兵力亦无法展开,猝不及防之下,每个人首先想的到,仍然是退。
王天运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被打蒙了,几息之后才回过神来:“跑,快跑!东西不要了,快跑!”
他带头便逃,只见那些鸡公车还有兵士背着的篓筐扔了一地,无数铜钱、布匹、绢绸都被抛了出来。为了避免这些东西挡住逃跑之道,他们将之都抛下了山谷,顿时半面山谷都是这些财物。
山头之上,杨牟利看到这一幕,哈哈笑了起来。
“大王要我小心谨慎,依我看,这个大唐的娃娃将军也不过如此,兵无战意,将无胆略,还敢来征我?”
他是白蛮,奉命为南诏军之先锋,此次得到消息,便亲自带兵来迎,准备伏击唐军前锋。双方甫一接战,唐军便表现如此不堪,让他胆气顿生。
就在这时,后边一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军将,唐军主力动了!”
“哦?”
却是唐军主力,在先头部队出发后约一个时辰,也开始开拔。听得这个消息,杨牟利冷笑了一声:等他们到时,就等着给这里的唐军收尸吧!
“追杀……咦,喂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赶紧追杀唐人!”他刚要下达追杀的命令,眼前所见,却让他暴跳如雷,几乎吼了起来。
他手下的蛮兵们,注意力根本不在唐军身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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