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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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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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闻言大喜,笑着与他揖别。
出了水云观,叶畅问道:“三哥,你说那罗九河是真的意欲举义还是作伪?”
“自是真的,那罗九河是个爽快汉子,既然开口,必然无虚。”善直道。
“三哥言下之意,我不是一个爽快汉子啊。”叶畅大笑起来。
笑毕之后,他点了点头:“三哥看人还是有慧眼的,这个罗九河,果然是个可用之人,若他能真心相助,平定积利州绝非难事。”
“那位叶参军,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身是胆,有勇有谋,这般人物,还这般年轻,大唐不愧是人文荟萃之地!”与此同时,向卑沙城回去的罗九河心中也在想。
若未见叶畅,他心中对这位突然出现在辽东的大唐官员还有几分陌生,可此次见面,他反倒觉得,自己更加看不透对方了。
两人方才的谈话,叶畅完全占据了主动,他虽然数次试图掌控话语权,结果却是被叶畅牵着走。特别是利害分析,几乎与他心中担忧恐惧的完全相合。
“回城之后,你们当知可说与不可说。”眼见卑沙城在望,他转头望着自己的两个亲兵:“我若失陷,汝二人亦不可能被重用,以泉盖洪为人,最大可能便是杀尽城中汉儿。你二人父母妻小尽在城中,一边是家人尽死,一边是荣华富贵,何去何从,由你二人自选。”
那两个亲兵昂然道:“将军只管放心,咱们都是将军心腹,将军当了大官,咱们才有好日子过。那荔丁何待腌脏货,竟然也敢欺到将国头上,我等早忍不住了!”
“你二人既如此想,那便好……回去之后,我还有借重你二人之处。那叶参军远道来辽东,人生地不熟,多有要用人处,你二人做得好了,我将你们荐与他,也博一个封妻荫子!”
他们商议已定,离卑沙城也近了,三人不再说什么。但在城门处,他们却被拦住,上面的汉军想要放他们进来,可高句丽兵却不准。
“是罗将军,难道你们认不得么?”
“便是罗将军又如何,如今是战时,城门不可擅开,他要进来,也得待荔将军军令!”
“好大的狗胆……”
“你这汉狗,再罗嗦便请荔将军斩汝祭旗!”
城上吵成一团,汉军一个个都是怒发冲冠,却又无可奈何。罗九河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这一会儿,城上便这模样,他心中原本还有一丝动摇,此时便再无半点犹豫了。
既然高句丽人不视自己为同伴,自己又为何要替高句丽卖命?
“休要争执,去通禀一声,就说我回来了。”罗九河在下道。
那高句丽兵自然不愿意去,有罗九河亲近的汉兵得了他眼色,飞奔而去。饶是如此,也等了许久,才引荔丁回来。
这厮不过是泉荔家的家丁,得泉荔所赐,以其名为姓,现在倒耀武扬威称起将军来。罗九河在下拱了拱手:“荔将军,我回来了,还烦劳开门,放我入内。”
荔丁被他称了一声将军,心中顿时一喜,想着此前罗九河还对自己爱理不理直呼其名,如今竟然要这般敬称,他哈哈一笑:“罗兄好说,罗兄好说,你们这些狗东西,罗兄回来了,也不知开门,还要等我来!”
他再惺惺作态,罗九河也知道他真实心意,只是冷笑。待城门开后,他与两个亲兵入内,那荔丁便在门前相迎,也不向罗九河行礼:“罗兄敬完香了?”
看他真大模大样与罗九河称兄道弟,周围汉军个个都是怒目相视,罗九河悄悄摆手,示意众人且安心,微微应付了那厮两句,便只说倦累,自回宅邸了。
第235章 一包苦茶相疑猜
这股寒潮尚未完全消褪,但天色渐渐有晴朗的样子了。
“十一郎,我还是觉得,你不该亲自去。自有帐下军士效劳,何苦你去冒此险?”将叶畅拉到一边,刘锟一脸忧心地说道,他是真担心,来辽东之前,他可是在妻子那边立了军令状的,定然要帮助好叶畅,结果没帮上忙,尽看着叶畅打仗了。
旁边的叶楝也点头称是,他与刘锟一起来到辽东,为的是在这边建起作坊。原本工程进展很顺利,可是突然间战事起来,工程之事,不得不暂停,将全部力量都集中于战争。
虽然真正被征为兵的人数只有不足三千,但其余人手,也要承担运输、后勤的任务。如今旅顺控制的人力,也就是九千余人,可以说,所有的生产都因为此次大战而耽搁了。
“姐夫,楝叔,你们都放心吧,此前我只带着几个人去过一次,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叶畅笑着道:“打过此战,积利州便算平定下来,此后我就缩在旅顺,不再出征了。”
刘锟与叶楝情知拗不过他,只能再三叮咛他小心。叶畅笑着与众人挥手,然后行向大军。
此次与他一起渡过冰面绕道卑沙城者,共有五百人,都是经过此前大战锻练出来的精锐。其余大军,则交由南霁云统领,驻于三岔口,只待约定的时间到了,便逼近卑沙城。
五百人的装备有些奇特,匹马未携,取而代之的是每人长三尺左右的两块木板。虽然如今渤海中冰结得很厚实,可是为了慎重起见,他们还是采用木板分担压力的方式来经过冰层。虽然这让前进的速度变得缓慢,但至少安全性能极大提高了。
最初时经常有人滑倒,走了里许之后,叶畅便下令在冰上暂时休息。这五百人都是骨干,大多数是护兵,其余的也是挑选身强力壮耐力十足的人,故此众人此时还不显得太疲惫。但行了一日,绕道三十里之后,众人一个个便累得连喘气都困难了。
好在此时,他们已经登岸了。
登岸地点比原计划出了些偏差,原本是在一片荒滩的,如今却发觉一个小渔村。将村子控制住之后,叶畅也累得够戗,他下令全军整休,唯独他与各部军官轮流值守。
村民最初是战战兢兢,生怕这群突然来的人屠村,但发觉他们只是借了屋子睡觉,借了灶台煮水烧饭,还留了些铜钱算是租钱,他们胆子也大了。见叶畅带着一小队人在村中巡视,村中一老者被公推不过,上前来问道:“将军可是大唐的兵马?”
“正是,老翁……”
叶畅话未说完,那老者便深拜在地,老泪纵横,口中呜咽道:“不意竟然得见我大唐天兵至此,老朽死而无憾矣!”
叶畅忙将老者扶起,笑着道:“老翁何必如此!”
“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这边,原是安东都护府官吏后裔,当初营州之变,通途隔绝,此地高句丽等族复起,我等汉官、汉吏一律斥退。家父曾在积利州任一小吏,无法回乡,辗转至此,落地生根……”
老者身边的一壮年人道,听他谈吐,倒不粗俗,叶畅笑道:“原来如此,实不相瞒,某乃朝廷所任积利州录事参军,帐下正缺吏员效力,老翁既曾在此为事吏,可愿出来助我一臂之力?”
老者再拜道:“老朽老矣,得见大唐军容,已是无憾。吾儿史铎,正值壮年,跟着老朽也识得几个字,若是叶参军不弃,愿弃下役奔走。”
这老人四十年前曾为积利州吏,如今已经年过七旬,叶畅听得他荐自己儿子,当下大喜:“有赖大郎,我此次来,专为光复积利州……”
“我等已知叶参军威名了,以往卑沙城中差役时不时便要来些,催科逼税偷鸡摸狗,这段时间都不曾来,完全是参军之功!”听到叶畅解释自己此行来意,那老人笑道。
他眼中有一丝小狡猾,能在高句丽人眼皮底下生存,自然也有点技巧。对此叶畅不以为意,不怕这些辽东汉人有私心,只怕他们安于现状不敢起私心。
既是双方相认,在那史老翁的帮助下,这小小的二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子也开始行动起来。全军在村子里歇了一晚,大多数人还只能睡在帐篷里,只有少数伤病才能住到屋中。次日中午,叶畅下令全军开拔,在村子派出的向导带领下,向着卑沙城行去。
他们此时在卑沙城西北约是十余里,因为是抄山路小道的缘故,借助树林的掩护,他们于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可以看到卑沙城的地方。叶畅这次没有急着进军,而是令善直去寻陈宣微。
又等了一个时辰,陈宣微领着一个小道士到此,他见叶畅果然带来了数百精锐,心中暗暗称奇。两三个人绕过卑沙城的封锁并不意外,可是数百人能无声无息地绕过来,只能说这位叶参军手中有一支强兵。
“有劳道长了,与罗将军约好,今夜子时,我军便开始夺城,他只要打开北门,放我军进去即可。”叶畅向陈宣微行礼道:“积利州汉人命运,便托与道长了。”
“贫道必做得万无一失。”陈宣微慨然道。
他将道童留在军中,自己单人独驴,缓缓向卑沙城行去。到了城前,上边士兵认出他来,听得他来见罗九河,便前去通禀。
但罗九河还没有来,那荔丁先到了城墙之上。
“你这贼道,在此鬼鬼祟祟,莫非是给贼人充当细作?”在城上望着陈宣微,荔丁大声喝问道。
陈宣微捋须眯眼,坐得倒是稳稳当当的。他既是道士,平时少不得装神弄鬼唬人,此时本色演出,自不在话下:“咄,城上之人何出此言,莫非你不认得贫道了么?贫道在水云观已近二十载,怎么会是细作?”
城上众人都哂笑起来,包括荔丁自己都是如此。
“老道,你来此做甚?”虽然喝斥老道,荔丁却也知道这个道士有几分神通,唬得卑沙城中一些高句丽贵人亦对他甚为敬重。
“上回烦劳了罗将军,如今老道新得了一些茶,献与罗将军。”
“这倒奇了,这个时候你从哪儿来的茶?”荔丁眼神一凝:“莫非你这老道当真与唐国有所勾结?”
“说笑归说笑,此时可不能当真。”陈宣微道:“卑沙城守得跟个铁桶一般,老道便是与唐国有勾结,也插翅难过啊。有你在此,唐人如何能跑到水云观去给老道送茶叶?”
“你还没说茶叶从何而来!”
“自然是别人送的,一位汉人客商,贩完货物南返,为战事所阻,便将还剩余的茶全送与了贫道。”陈宣微笑眯眯地说道:“莫非要问这汉人客商是不是奸细?他可是战前便去了渤海国,原是想到都里过冬之后回大唐,现在只有去桃花浦等着了。”
荔丁原本只是有意刁难,正想再说几句,却听得后边脚步声。回头一望,只见罗九河面沉似水走了过来,他虽然现在不将罗九河放在心上,却也只能暂时收敛。
“道长久候了。”上了城,罗九河抱拳道。
“不敢,不敢,这里是献与将军的茶叶。”陈宣微将一个纸包从褡袋中取出,缓步来到城门之下。
“放个吊篮下去。”罗九河先是吩咐了城头士兵一句,然后歉然道:“道长,战时城门不可擅开,只能先委屈道长了。”
“唔,将军太客气,有将军神勇智谋,想必战事不会太久,太平指日可期了。”
陈宣微说完之后,哈哈一笑,将纸包放入吊篮,回身便扬长而去。小驴蹄声轻快,旋即听得陈宣微扬声唱道:“姜太公,年八十,遇文王,乃飞熊……”
“这道人唱的是什么,倒是好听。”荔丁笑着道,但当那吊篮拉上来后,他却抢着将里面的纸包拿到手中:“他特意送来的茶,想必是上好的茶饼,我倒要见识一下。”
“那是送与我的!”罗九河目光一凝,盯着他道。
荔丁哂然一笑:“罗兄何必小气,不过是些茶罢了,让兄弟我见识见识又有何妨……除非这纸包中不是茶,而是其余什么……”
说到这里,荔丁心中突然疑云大起。前几日道人要来买纸买油,今日又来送茶……这道人不免太勤快了些吧,若说买纸买油还情有可缘,可是送茶……在这战时,送什么茶?
想到这里,荔丁向后退了两步,离得罗九河远了些。
原本他只是扫扫罗九河面子,让诸军士知道如今在这里谁说了算,此时心中却又生起一个念头,若是真拿到了罗九河什么把柄,可是大功一件!
他的主子泉荔,对罗九河手中的兵权觊觎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把罗九河搬倒,他主子便能成卑沙城中头号大将,他也可以鸡犬升天,真正成为一个“将军”!
“还与我!”罗九河伸手道。
荔丁哪肯还他,他避在自己两同伴之后,立刻就将纸包拆开,一些黑色的枯叶顿时散落下来,到处都是。
“咦?”荔丁愣了。
那纸包里当真只有一些茶叶,只不过与他此前见过的那些茶砖或茶饼有些不同,这些茶叶并未压成一团,而是散碎的。
他又看包着茶叶的纸,纸上并无一字,也不可能传递什么消息。荔丁翻来覆去看过了,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抬起头来,却与罗九河阴沉的目光相遇,顿时一个愣神。
他猛然想起,这位罗将军如今虽是低调,可以前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这让他心中一寒,顿时陪着笑脸:“罗将军,小人失礼了,不过也好,那道人竟然用这些烂茶渣来应付罗将军,实在是大不恭敬,将军下回遇着他,定要好生斥责!”
罗九河冷冷瞪着他,转身便走,地上的茶叶也不去再看了。
在水云观的时候,他便饮过这种茶叶,只不过他是武人,这种东西,有些喝不惯。茶叶并不代表什么,真正要传递的消息,已经随着陈宣微的到来,传到了他的手中。
陈宣微来,没有别的示意,就表示叶畅的部队已经抵达了。
见罗九河这般模样,是真的恼了,荔丁也有几分害怕,追上去说了两句,罗九河只是不理他,他心中不由火气:“你我份属同僚,何必摆这颜色与我看?不就是一包破烂茶叶么,下回我将上好的茶团匀一块与你!”
“竖子,辱我太甚!”罗九河听得这一句,勃然大怒,一掌便掴了过去:“若是泉荔说与我同僚尚算那么回事,你不过是泉荔家的狗奴才,看在泉荔份上,某给你三分脸,你却欺到你家阿翁我头上了!”
他这一掌下去,掴得荔丁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坐倒在地,不待他爬上来,罗九河又是一脚踹了下去,将他踹了个四仰八叉,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荔丁吓得脸色寡白,哪里敢再说一个字,直待罗九河走远了,才咕噜爬起,见着城头城下的兵士都一脸哂笑,他面皮胀成了茄子色,撒腿便跑,去寻泉荔哭诉了。
泉荔得他添油加醋的报告,顿时勃然大怒,气冲冲便寻泉盖洪评理。泉盖洪听得事情原委,哈哈一笑:“你这家人倒也是胆大,竟然欺到罗九河头上去。那汉儿向来是个有脾气的,这些时日我们分他兵权,他一声不吭,我心中原本觉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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