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山有木兮没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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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宅斗-山有木兮没有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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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仗着年少,身子骨恢复快,挥霍掉了我所有能挥霍的,后来在宫里的三年,大病小病不断,更是最忌阴雨天,倒不是多疼,四肢微微的疼,挠心。
至于肠胃,变差是在更早之前,差成这个样子,却是在一次捉拿一个替吏部捉拿一个逃犯,对方的暗器穿胃而过,留在了胃里,等我终于拿下逃犯,让太医诊治的时候,硬是去了半条命。太医说,倘若我再晚些诊治最好,也就省了药钱。
那些年,我见得最多的就是十三兵卫和太医。
“王妃……王妃,你怎么样?”
冬野又一次跑出去,询问下人李渊一是否回了,想来又是失望了,回来见到跪着的我身形晃了晃,急得不成样子,焦躁上脸。
我摆摆手制止她扶我起来,出口的只剩气声:“无妨。”
冬野显然快哭了:“王妃……”
我重新跪好,笔掉在了纸张,笔尖的墨砸在抄了一半的《心经》上晕染开来,弄脏了《心经》,只能丢了重新抄,听说在佛前这般鲁莽是要乞求以示虔诚的,可我不懂该如何做,也就罢了。
年幼时,家门前有个说书先生,他说的书里都是关于神佛的,他说佛会原谅众生,不管你犯得是哪般罪孽。
我跪在佛堂里,手上抄着佛经,但我心中无佛,我脑中纷乱,我想的都是关于那些爱恨。开始还有爱的,后来就只有恨了。我不知道别人遇着与我同样的境遇会是如何,我总是想得很多,放不下。
我从未求过佛,如今反正跪在佛前,正好求上一求,只求李渊一回来的晚些再晚些,最好能等我严重得起不了身。
冬野半扶住我,见着我握笔都忍不住颤抖,苦哈哈着道:“王妃,我马上去找王爷回来,你等着。”
她抽身离开。
没了支撑,我正好倒地,咚的一声头砸在地上又弹了一下,我想佛会原谅众生所有的罪孽,那么请原谅我无法忘怀,不要让我撞成个傻子,不能作为。
冬野回身抱着我,厉声喊人:“快来人啊,快来人……王妃晕倒了……来人,王妃晕倒了……”
我是被疼醒的,这种刻意将扎穴位的针扎在别处,就为着疼醒我,让我能听着训诫的,除了那个以前就看顾着我的太医绝不会有第二人选。
“书太医,这是人腿,不是你爱吃的猪脚。”我的声音一听便知是气弱,一句话说出来要缓好几口气。
书太医气不过,又是一针下去,这针扎在膝盖侧边的韧带上,疼得厉害,我一向能忍疼,还是皱了眉。书太医说:“我还以为你错以为是猪脚呢,所以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我轻笑道:“反正也劳烦不了太医几年了。”
书太医狠狠呸了一声,瞪我一眼说:“呸呸呸……百无禁忌。”
“太医也信这个。”
我开始呵呵地笑,没心没肺的。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笑的,我就是想笑,太久没笑了,总要练练,否则忽然夭折了,到了我爹面前哭丧着张脸,他又该操心了,我娘也是不经吓的。
抬手。
凉风会意过来将我扶起来,靠在床上。赶紧端了小米粥过来,煮成了糊,不粘稠,能当水喝进去,又不至于虚饱。
书太医针灸完,过去写药方,递给凉风,我扫了一眼,用药没变,但剂量似乎是增加了。书太医看着我叹气:“都是老毛病,一分药,一分毒,你也想着自己身子一些。”
他与我爹是旧识,不过他从来没再我面前提过,我也决口不提。
“凉风,送送书太医。”我最怕书太医絮叨,也不知是不是老了,总喜欢絮叨,而且遇着我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更是絮叨,恨不能将那些医嘱全刻在你脑子里,然后你就不会忘一样。
凉风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两个伺候的婢女,李渊一不在,我不知道他是没回府还是在跟太妃理论。那毕竟是他的母妃,我不求他能为我争得如何的局面,只求能不要寻着一些由头就揪着我不放。李渊一既然筹谋那么久,在我面前如何情深意重,我料准了他绝不会无作为。
我叫了婢女:“扶我起来。”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到底在我视线的扫荡之下,还是过来扶着我起来,分了些重量到他们身上,我缓缓将腿搁下地,腿还是软的,使劲时仿佛有蚂蚁啃咬般的麻疼,还没走已经一身的汗。
迎面一阵风而来,下一刻我已然凌空,撞进鼻息间的是淡淡的药草香,是李渊一,他抱着我小心放回床上,黑着脸凶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想要自己的腿了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是蜈蚣还是爬虫,没了两条腿还有十几条腿是不是?”
两个婢女被他撞倒在地,瑟缩着跪在地上,脑袋低得很低,不敢动弹。
我歪过头,面朝着床内侧,平稳了气息道:“太医说过,要多走动,否则血郁结在一起,这腿也就费了。”
李渊一气急,伸手狠狠扑棱我的脑袋,好似那只是个毛茸茸的鸡毛掸子,半分也不用担心疼不疼:“你听太医说了,你耳朵在哪里,还是小孩儿不成?太医说的是你先修养好了几层之后,再练练步子。”
“好了。”我有些别扭,说话也闷闷的。许是病了,人也显得弱,李渊一的一点点气急的话,叫我想起我娘,年幼时生病我娘总是先训我一顿再整夜整夜地搂着我,直到我好了为止。
李渊一让我躺下,叫来冬野和凉风,命令她们盯着我。倘若我再做什么不拿自己当回事的事情,唯她们两个是问。
我不以为然,我素来心狠,不过是两个婢女,是生是死我又怎会挂心。
李渊一对我不肯转回头的执拗,也只是无奈,只一下一下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他说:“我跟母妃说过,日后你不用特意去请安,每月佛堂也不用去,母妃不会拘着你。”
手顺着我的侧脸滑下来,顺手就捏了捏我的脸,“陆心源那边我让人过去暗中保护了,你不用悬在心上不放。母妃倘若再来叫你,你不要硬对上,近日寒梅宴筹备一事要忙,我要帮着安排陆心源混进去,所以很少在府上。”
我闭上眼,装作要睡。
李渊一倾身而至,捏着我脸的手扣住我的下巴硬让我转回了脸,微凉的唇就贴了上来,被他厮磨了一阵,轻轻咬了一口,在我动手前离开,跳出了我的攻击范围之外,一本正经道:“帮陆心源,这是我的福利。”
“我没让你帮。”
“嗯哼。”
李渊一扁扁嘴,颇为委屈道,“我说了我不高兴你围着别的男人忙活,只能我出手了。”
我只觉得他的话真真假假太多。
柊叶忽然进来,冲着李渊一递了个眼色过去,李渊一又叮嘱了凉风和冬野一遍,这才跟着柊叶走了。
我慢慢挪动着翻身,冬野以为我要起床,赶紧过来一把按住我,用的力气太大,疼得我又是一个咧嘴,凉风眼疾,拉开冬野,让我自己慢慢挪动着翻身。
我最恨的就是应付,特别是这种翻身翻到一半的姿态。李渊一两个侧室过来,说是问安,还送来了好些东西,说是娘家顺过来的。不过是些贵些的药品,渊王府也有,说了个娘家,好似就能亲近了多少似的。
我能设计太妃,让李渊一为我出头,即便是被惦记在心上也在所不惜,是仗着太妃位高,要压我都是明着来,我最怕这个,因为不能明着动那些位高的。而这两个妾我是不在意的,她们最多暗里来,我使了这么多年的暗,自问这些个深闺里的妇人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能面上维和,让她们不要动手,我也是喜闻乐见,毕竟设计谁都是要花心思的,如今我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能浪费在她们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寒梅料峭(五)【小修,勿点】

看着两个妾室眼巴巴地杵在那里,我没来由地觉得烦闷,我瞧不上她们身为妾室卑躬屈膝,我自己怕是连她们也比不上,跟在李淳风身边整整十五年,他那些妃妃嫔嫔三宫六院都塞不下了,只我一个没名没分的。
“多谢。”
我回了两个字,连微薄的寒暄都懒得放在里面,闭上眼隔绝了周遭的一切。
两个侧室直接白了面色,脸上很难看,相互着看了一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凉风扫了眼床上,走过去悄声道:“王妃伤病在身,精神有些不济,不如两位娘娘改日再来。”
“也好。”
说着,两个侧室相互看了看也就一道走了。
我头一遭觉得自己成了会杂耍的猴子,去了一拨又来一拨。我才起的睡意,凉风在我耳边轻声叫我:“小姐,清乐公主来了。”
其实我总知道了,进门时过大的动静,还有关于我是死了还是装死的冷嘲热讽,我只是装作自己是个聋子,也就听不到了。
在宫里的三年,我听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是非还有暗地里的嘲讽,起初我还丢出去些宫人,后来我也懒了,只把自己当做是个聋子。毕竟我宫里也不剩几个宫人,别人宫里的轮不到我来丢。
可惜,这不是在宫里,进来的还是个公主,我只能睁开眼接待。
清乐公主不无嘲讽地走进,捱着床沿坐下了,抬手预备落在我的腿上,紧握盯着她,又笑了笑收回手问道:“嫂子莫不是骗人的,故意挑拨我皇兄和母妃的关系呢吧,是不是啊?”
我不屑说假话,对于这种肯定的回答,我一向沉默。清乐公主也不恼,自顾自继续说:“嫂子别不理我呀,说说嫂子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对自己这么狠,听太医说再迟点就废了。父皇当年给的千古毒妇的名头是一点也没给错不是。”
她说了半天,见我不理她,四下张望了下,见着几个婢女都一脸紧张地盯着她,倏尔婉转一笑,低头沉声道:“嫂子,你可千万不要把注意打到我母妃和皇兄的身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抬眼看着越走越近一幅护食姿态的凉风,清乐公主笑说:“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动手,皇兄会生气的。”
“行了,走了。”她自然地起身,身子袅娜地出了门,似乎心情不错,脚下的步子也很轻快。
冬野纠结着一张脸,低声问凉风以为我没听到,她说:“你说,公主说的那些话我们要不要跟王爷禀报,要是公主真的……也有个……”
“不用。”
凉风嘘了声,见我眉头皱了起来,干脆将所有的婢女都一道叫了出去,压低后的声音很轻,“在外头守着就好。”
七月十五,鬼节。
我终究不是什么娇贵之辈,一点点小伤养个三年五载。李渊一却是很紧张,自从我开始下地慢慢走,直到膝盖不再疼,他就我去哪里都跟着,跟得太紧。
“我要去见陆大哥。”
我特意告诉李渊一一声,就是我不想他跟着,出了王府,只各奔东西就好。李渊一却没有要听我的意思,点着头答应下来,我走了他该跟还是跟。我头一遭觉得他是那种看着好商量,却是自己决定了谁说也不停的性子。
才到的五柳巷,孰料遭遇上之前在酒楼上讥讽我是没有风骨的男人,错以为我是小倌的那一群人。正对着一个画摊位,又是扎堆,聚在一起,非常显眼。
我扫了李渊一一眼问他:“难不成王爷还一张寒梅请柬不曾送出去,否则他们何苦一堆一堆的聚集,平白惹人眼光。”
“瞧瞧好戏。”李渊一拉了我过去,混在人群之中,不露头,倒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人认出来。
一个画摊子,几幅字画,说不上精品,却也是上品,其中不乏名家手笔。说是斗画,但凡有自诩文彩的,只管作诗赋词或是泼墨成画,只要路人之中七人觉得出众的,便能从画摊上取走一幅画。
李渊一指着那个曾讥讽过我的男子道:“那个是舒清明,舒妃是他姐姐,他父亲是大理寺卿。他倒也算是个自命不凡的公子哥,不肯走科举,只想着在寒梅宴上一夜露头。在帝都之中也能算得上半个人物。”
舒妃?
我倒是见过,那个柔到股子的娘娘,在宫里没少因着那把柔得罪人,记得我出宫前才听到的是非,因着怀有身孕得了些赏赐得意到皇后面前,暗讽皇后无所出。被几个娘娘暗暗整得差点滑胎。
于是,舒妃又柔到到了李淳风面前,后宫之事更是闹得人尽皆知,后来李淳风是如何解决的,我不知道,不过恐怕没什么阻碍。
曾几何时,我记得李淳风曾问过我想不想当皇后。
彼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我说我不要做什么皇后,我要做宠妃。最后呢,我什么都没捞到。我不能看不起她们任何人,因为我比她们更不堪,我连那些后宫争斗都没资格参与,被隔绝在外。我腥风血雨十二年,我只有一座空荡荡的房子,里面两三个宫人,有个皇帝会三年来几次。
舒清明丢了个银袋子到画摊上,砸烂了一副字画,银锭子蹦跶出来好几个,他张狂道:“我的画只换我想换的画,而不是你这点银子能买到的。君子当视金钱如粪土,你这是拿着一袋子粪土来侮辱我。”
“那副画我不换的,我能不能用银子买你的画。”
字画摊主满脸凄苦码,只偶尔落在舒清明摊在面前的画上时,眼中蹦出些光亮了,好似长了双“星眸”,“银子不够我可以再加,我会慢慢把银子还给你的。”
舒清明忍不住嗤笑:“我的画其实你用银钱能买到的,用你的画跟我换还差不多。”说着话,就要动手去取摊主挂着的其中一幅话。
我直接丢了李渊一手上的折扇过去,正打中舒清明的手,折扇落在地上。
舒清明叫了声谁,回头看,我也不避嫌直接走过去,问李渊一要了张寒梅请柬递给画摊摊主道:“某些人端着荣华,视其为粪土,不过是逗个乐子。你挣扎在温饱里,还能处之坦然,万般皆粪土,那才是真的傲骨。”
我故意当着舒清明的面做这事,我知道他在求这张寒梅请柬,我偏偏当着他的面给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谁家子弟(一)


我不喜欢小孩儿。
尽管小孩儿软软糯糯的,你偶尔去捏一捏,觉着手感还是不错,可我绝大部分时候是不喜欢的。
我唯一喜欢过的小孩儿,就是年幼时的李淳风。孩子堆里,小的总喜欢跟着大的,李淳风就是那大的,我是小的。
我已经忘记了是何时喜欢上的李淳风,我只记得初见是个午后,什么都温温暖暖的,我打翻了我爹的酒被罚面对着御花园里的树思过。李淳风递了颗糖给我,翘着嘴角笑,彼时他已颇具温柔多情的模样。
李渊一就从来没有那般笑过,他大部分的笑是狡黠得好似偷腥的,还有大部分是委屈的。
从我刻意打舒清明脸被李渊一拽回府的那日起,他对着我连笑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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