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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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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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却正在梳头。听人说三奶奶来了,便让青娘进了里间屋。
里间屋除了郭氏和青娘,还有个梳头的妈妈。青娘暗道:若是换了张氏或谢氏,定会说“妈妈歇歇,让媳妇侍奉母亲梳头罢”。
可青娘平日里和郭氏没有那样亲密,况且心中也不肯做那样的事。如今有事相求,却也拉不下脸来临时抱佛脚。
可若此时不说,稍后其他人也就来了,再要寻机会却是更难。
青娘想罢,咬了咬牙,立在镜子一侧对郭氏道:“母亲,媳妇昨日回娘家,见了父亲,心中十分难耐。
只因昨日不好细向母亲回禀,辗转了一夜,也不曾睡着。
今日早早地来,一则给母亲请安,二则还求母亲帮帮媳妇,请父亲帮家父说句话,免了他去京东受苦,如此全了媳妇的孝心,媳妇便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父母亲的恩情。”
说罢眼圈又是一红。
郭氏见她如此,便朝那妈妈递了个眼色。那妈妈是个明白的,撂下帘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端礼门旧党石刻,求自保亲家避嫌

端礼门旧党石刻,求自保亲家避嫌
郭氏这才道:“你莫要伤心。你父亲的事我也知晓一些,总归是受了那些旧党人的牵连。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为父亲忧心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别人看着你们父亲连转几官,似是得意非常,实则确是如履薄冰。那蔡氏如何是好相与的?韩氏、曾氏便是前车之鉴。
你们父亲近来回来的越发晚了,有时甚至便宿在衙里。为何?还不是差使不好当。
现如今的情形,是人人自危,人人自顾不暇,你们父亲是有其心而无其力啊。”
青娘听了这话,眼泪双双对对滚落下来:“媳妇知道这事让父亲为难,可父亲是朝廷重臣,总比别人有办法。媳妇不求别的,只求家父能平安便可,还求母亲成全。”
郭氏示意青娘就跟前坐了,这才叹道:“并不是母亲推脱。我有一句话,你且细想:曾氏(曾布)从来都是新党,却为何朝廷定了他个‘援元祐奸党,挤绍圣忠贤’的罪名?”
青娘擦了眼泪道:“这个媳妇却不知。”
郭氏道:“不过是欲加之罪罢。官家厌恶旧党人不假,可有人从中借此排除异己也是实情。
青娘,如今你父亲遭此变故,咱们心中都不忍,可毕竟是有个去处,比那贬到穷山恶水之地的人来说却是好上许多,也说不上不平安。
你要晓得,如今你们父亲在朝中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没有错处还恨不得挑出错处来,何况这个时候,与你父亲更要避嫌的。
别说贬旧党人,这是官家的意思,做臣子的违背不了。便是从中周旋了,谁又能说一定能成?
若是有人因此也参他个‘援元祐奸党’,那咱们婆媳又该身在何处?”
青娘听了这话,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媳妇如今自是荣华富贵,却眼睁睁看着生身父亲受苦,如此让人情何以堪啊!”
郭氏听了这话,神情不见清冷,语气却郑重起来:“青娘,你是李家的姑娘,可更是赵家的媳妇。孝顺父母这是好的,心疼父母也是好的。
娘家有事,能帮,自然是皆尽全力。不能帮,也不要自怨自艾。毕竟,这里才是你的家,是你立世的根本。若是为着娘家父亲而置翁舅的安危与不顾,这又算是哪家的孝悌呢?”
青娘本欲再说,一听这话却登时止住了泪。
郭氏的意思:不能为了救你父亲把你翁舅搭进去,如今官家恶了旧党人,众人避嫌来嫌不及,更何况设法搭救?你的父亲你孝顺心疼,难道翁舅就不孝顺心疼吗?
居然把话说到了孝悌上,这就有点重了。
青娘心头冷笑:如今日子好过了,便要与我李家避嫌,当日求亲时怎么不知躲避,难道我父亲今日才是旧党吗?
想到此,青娘道:“是媳妇想的不周全,只想着自家父亲受苦,就匆匆地来求母亲,却未想过翁舅也不容易。”
郭氏听青娘如此一说,心头一松,声调明显缓和了许多:“青娘,莫怪母亲说话严厉,如此明白告诉你,是想让你少烦恼些。”
青娘点头:“媳妇知晓母亲的苦心,心里不敢有怨。”
郭氏笑道:“遇事明白、分得清轻重,这才是我赵家妇。”
青娘勉强笑道:“媳妇先告退了,若嫂嫂们来,见了媳妇这样,怕是要疑虑的。”
郭氏点头,青娘便退了出来。
正沿着游廊往回走,却遇到了去请安的张氏。
青娘少不得与之见礼寒暄。
张氏见青娘双眼红肿,如何不明白?也并不多谈,只叮嘱采蓝好好照看。
待青娘回了自己屋里,却是委屈得放声大哭。
刘妈妈等人赶紧来劝:“姑娘莫哭,这么大声,让人听见了,传出去算怎么回事?”
青娘气道:“如今父亲受苦,做女儿的却帮不上忙,心里难受,难道哭也不许吗?”
众人便又劝:“府里上上下下都欢欢喜喜的,只咱这院里哭哭啼啼的,别说夫人知道了要怪罪,就是旁人看了也不好。”
青娘虽气,可如何不知呢?嘴上虽硬,到底是不再高声,独望着窗外的石榴树发呆。
如此挨到九月,青娘打听得父亲心绪渐平,已是上任了。心中也渐渐开阔起来,暗自想到,若能如此远离事非,平平安安的,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谁知她心里刚好些,便传来了徽宗亲书元祐党人名单,刻石端礼门的消息。
名单所列元祐党人共一百二十一人,文琪名在第二十六,罢其提点京东刑狱。又,元祐党人不得京都居住。
真是晴天霹雳,青娘得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觉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刘妈妈等人见青娘如此,都慌了,捶打前胸扒拉后背,又忙着叫人又是倒茶喂水。
片刻之后,青娘倒是明白过来。她躺着道:“妈妈,让叫人的快回来,我没事,如此喊叫倒是咱们多事了。”
刘妈妈抹着眼泪道:“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话。”
话虽如此,到底是把人喊了回来。
青娘稍躺了躺,觉得有些力气了,便由晴儿扶着坐了起来,她道:“妈妈,如今是什么时候,您不觉得这府里的人和咱们话都少了吗?父亲几次三番遭贬,咱们能在这里安稳度日已是不易,何苦又再多事?”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再言语。
青娘又问刘妈妈:“妈妈,这信儿是哪来的,可准不准,别人弄错了。”
刘妈妈见青娘这样问,神色变了变,言道:“不瞒姑娘,风哥儿刚托人带进来的信儿,姑娘适才在夫人屋里伺候,妈妈不便说。如今姑娘这样,妈妈更不敢说了。”
青娘长叹一声:“妈妈怕我受不住,连说都不敢说,可比起父亲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说什么不许京都居住,父亲已年过五十之人,这是要让他去哪儿啊?”
刘妈妈小声道:“姑娘不知,老爷已命人开始收拾行李了,准备回明水呢。”
青娘惊道:“何至与此?何至与此!”
她腾地立起身来,对晴儿道:“晴儿,研磨。”
作者有话要说:

、为救父上诗翁舅,评党争义愤填膺

为救父上诗翁舅,评党争义愤填膺
待晴儿研好了磨,青娘提笔在手,刷刷点点,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晴儿扭头一看,却是首七言的古风:
“大宋百载论功成,百姓乐业四海平?
书生士子为国本,君子小人谁来评?
意气相倾多争斗,可知家和万事兴?
若得治国安邦手,哪管元祐与元丰?
元祐元丰原已去,且论崇宁与建中。
或擢或贬多波及,恰似泾渭两分明。
擢升之人自欢喜,贬官之人做何凭?
半生辛苦东流水,满腔抱负总成空。
是非功过且不论,宦海多历达与穷。
今朝翁舅多得意,怎奈家父忧忡忡。
同窗同僚尚有义,何况人间父女情?
深盼翁舅施援手,雪中送炭慰家翁。
斗胆献诗求一顾,满腔忧虑付东风。”
待写罢了,青娘长叹一声,对晴儿道:“收起来装到诗筒里,我有用处。”又看向采蓝:“让宋宋去打听着,若是老爷回来了,速报我知。”
采蓝见此情形忙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上诗给老爷?不通过夫人吗?”
青娘叹道:“那日的事情你也是知晓的,我父亲被贬之时夫人尚把门关得严密,何况如今被赶出京。如今唯一之计也只得越过夫人,去求老爷了。”
采蓝忙道:“姑娘,做媳妇的有事不对姑氏说,反而越过姑氏直接去找翁舅,这不全常理。老爷那里会不会怪罪且不说,夫人这里定会不喜的。姑娘还是等姑爷回来,商量了再行事吧。”
青娘冷笑一声:“你家姑爷你也不是不知,怎敢为了我父亲去求他父亲?我父亲遭此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同他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你看他除了劝慰可曾为此向老爷进过一言?”
采蓝搓着两只手:“姑娘,如今咱们在府中本已尴尬,又要做这样大的事,若是遭了夫人嫌弃,那姑娘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姑娘也要为自己打算啊。”
青娘哼了一声:“父亲遭此不公,我这做女儿的为着自己的日子就要一声不响吗?那父亲养我又有何用?”
采蓝道:“那姑娘与刘妈妈商量商量也好。”
青娘有些不耐烦,她摇手道:“刘妈妈一心都在我身上,她定不会让我如此。我意已决,你也不要多说,快去吧。”说罢,兀自进了内室,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儿。
采蓝无奈,安排了下去。
青娘合衣躺在床上,却是无比的心焦。
郭夫人的脾气她是知晓的,事事要讲个“礼”字,她这是明知姑氏的态度却非要逆其而上,她心中怎能安稳?只不过与父亲的事比起来,青娘也顾不得那许多,若是眼下再不试一回,真等父亲离了京都,可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去听信儿的宋宋却迟迟不见回来。青娘耐不住,便又打发田田去看。田田回来得倒快,她道:“和前院的人打听了,说老爷没在府中,婢子也没见着宋姐姐。怕奶奶心急,便先回来禀一声。”
正说着,却见宋宋一路小跑从外头回来,急急地禀道:“奶奶,老爷回府了。”
青娘忙道:“说仔细些。”
宋宋喘了口气,又道:“奴婢知道奶奶心急,见老爷没在府中,便也没急着回来。却在二门里守了会儿。适才见老爷回了府,倒不像一个人,像是有别的大人们。看那样儿,却是去了书房。”
青娘一听,心开始扑通通地乱跳起来。她问道:“你可看仔细了,是去了书房?”
宋宋道:“看那方向,该是书房。奴婢急着回来便没看十分真切,也不敢较真儿。”
青娘道:“生受你了,去歇罢。”说罢对采蓝道:“咱们这就去。”
采蓝拦道:“姑娘,有外人在老爷跟前,姑娘且再等等吧。”
青娘却是不肯:“翁舅如今正受重用,有几回是白天回来的,又有几回是自己回来的?事情迫在眉睫,若再耽搁,更是难办。你放心,咱们也不进去,只远远地寻了他的小厮递上去便可。”
采蓝听了,也是无奈,却又要背着刘妈妈。两人收拾齐整了,便朝书房去了。
正之的书房直通外院,却在西南角留了一个小门,方便正之进出。
青娘两个到了角门边上,采蓝道:“姑娘别进去了,万一让人看见也不好。奴婢送进去吧。”
青娘知道采蓝这是为她好,一个大家之妇,若让外人在翁舅书房见了终是不美,她点头道:“谨慎些,莫慌乱。”采蓝拿了诗筒:“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说罢便进了院儿。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便见采蓝疾疾地走来。
青娘见她两手空空,不由心中一喜。上前问道:“可是成了?”
采蓝道:“成了。”
两人也不多说,又匆匆地回了自己院里。
进了屋,采蓝这才道:“奴婢当时并未进屋,在敞轩下见着了在老爷身边伺候的笔山。奴婢就说诗筒是三奶奶想交与老爷的,请他帮着递上去。
奴婢怕他随便将诗筒一撂,老爷事多,到时候看不到,便好生求告了一番。那笔山听奴婢这样反复一说,便立即拿了诗筒进了书房。奴婢是亲见笔山进去的,姑娘这下放心吧。”
青娘一听这话,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她道:“你说,一会儿翁舅看了这诗筒,会是如何情形?他若要问我话,我又该如何答对呢?”
采蓝笑道:“这奴婢如何知晓?老爷若是看在姑娘一片孝心的份上,说不准伸手相助,也未可知。”
青娘念了一声佛,这才道:“若真能如此,那我还有何求?”
到了晚上,青娘去郭夫人屋里侍奉,却并未见着正之。青娘纳闷,便陪了笑问道:“母亲,怎么父亲不来用饭,可要送到书房?”
郭夫人看了一眼青娘,笑道:“老爷不过回来片刻工夫,你消息道是灵通。说是又有什么应酬,又出去了。”
青娘听了这话,心虚得很,却也只能假做不知,讪讪地笑着,借为郭氏布菜遮掩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诗句满城风雨,怀心事夫妻相争

传诗句满城风雨,怀心事夫妻相争
这几天,青娘过得十分忐忑。
自已的诗递上去后竟没引起翁舅的任何反应,只是每日去郭夫人屋里时,总觉得郭夫人似总拿眼睛打量自己,可待她去看时,却什么也捉不到。
青娘本就心虚,便觉得郭夫人的一举一动似都有着深意,嫂嫂们的一言一行似都有所指。
父亲那里正整理行装,翁舅那里却毫无消息,季诚那儿也是指望不上,夫人这里又是如此情形。又不能频繁地往娘家跑,又不敢和刘妈妈说这其中的原委,青娘便如在火上炙烤一般,端得是寝食难安了。
没几日,人便清瘦了许多。
好容易盼到季诚要回府了,青娘心里暗想:任是季诚再俱怕翁舅,这回也要让他去问问,好歹也要有个话,不然可真是煎熬死人了。
到了这天,青娘早早起了身,对着镜子细心妆扮了,又用胭脂掩了有些苍白的面颊。
不一会儿,就见田田来报:“三爷回来了,在夫人屋里说话呢。”说罢又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是三爷给奶奶带来的素点心,让博山先送来的。”
给青娘买吃食,这是自他二人成婚后养成的习惯,季诚每回回府几乎都不空手的,青娘也早习以为常,她对田田道:“把点心摆到那两只银牡丹花纹的盘子里,搁到里间,再把上回三爷拿来的茶粉取出来煎了。”
说罢,又吩咐晴儿:“把里间博山炉的香换上鸡舌香,姑父喜爱这个。”
安排罢,青娘就坐在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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