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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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海关-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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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郝杰来了,大家都往他脸上看。郝杰给大家看得一头雾水,他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在脸上摸来摸去。若尘说:奇怪,他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她看着杨洋,想从杨洋脸上找出答案。杨洋说:我可没给他涂防蚊油。郝杰终于发现我和若尘的脸肿成了小水桶。他想摸若尘的脸,若尘躲开了。郝杰说:是真肿呀,不是搞化妆舞会。若尘说:去你的,都是给你害的,我跟人家露宿野外都没给蚊子咬成这样。郝杰说:不行,得带你们去医院处理一下。我说:就算有医院,也未必有治蚊咬的药。杨洋说:我有百草油,涂一点吧。说不定有效。     
    我们一起去杨洋房里。杨洋从包里拿出一瓶百草油,我撒在手上,想往若尘脸上抹。若尘躲开了,她说:你先抹,你先抹,咱们女同志讲一回风格。我说:啊,怕我拿你做试验呀?那咱就牺牲一回了。我往脸上抹了几把,觉得凉爽爽的,马上不痒了。可我故意装出难受的样子,龇牙裂嘴,说:又疼又痒,真受不了。若尘信以为真,得意地说:好在我没涂。杨洋在一边窃笑,她说:傻丫头,他骗你的。若尘将信将疑,要拿一点试试。我不给,说:你这丫头这么自私,就该让你吃点苦。杨洋瞅着我一不留神,一把抢过百草油。走到一边给若尘往脸上涂。若尘看着我,对我龇牙裂嘴。     
    宣传干事过来请我们去吃早餐,她说早餐已经准备好,王镇长在餐馆里等着。我们一行到了餐馆,王镇长看见我和若尘脸上尽是蚊子咬的红点,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忘记给你们挂蚊帐。原来这招待所已经大半年没人住过,前两天才找人打扫干净,布置好床铺,就是把蚊帐给忘了。郝杰说:没事,没事,咱们也该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疾苦。     
    早餐吃的是鱼片粥、猪肉炒牛河,还有肉菜包。王镇长叫我们吃多点,他说中午可能没东西吃。若尘问中午去哪里。郝杰说保密。     
    吃早餐的时候,一部拖拉机开到了餐馆门口。咚咚地响个不停。震得桌上的盘子都摇晃起来。王镇长说那是槎头乡派来接我们的〃车〃。若尘说:坐拖拉机呀,太好了,我还没坐过呢,一定很好玩吧?我说:好玩,好玩得不得了。     
    吃过了早餐,我们四个人上路了。王镇长说他们就不去了,罗乡长在乡里等着我们,他会安排的。后来我们才知道王镇长之所以不去,是怕给乡里添麻烦,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而一张嘴对于乡里来说是一个负担。     
    山路很难走,路窄,凹凸不平,还尽是盘山公路。在到浮草镇前,我们也走了很长时间的盘山公路。但那段路是平坦的,只是曲折多弯。纵是如此,也把若尘转得昏头转向。她一路在看着风景,后来不敢看窗外,看了就晕,只好靠在我的大腿上睡觉。我们分坐在拖拉机尾拖两边,若尘和杨洋坐前面,我和郝杰坐后面。两个女人开始还说说笑笑,后来给颠得前翻后仰,杨洋在外面跑得多,久经考验,还能挺一阵,若尘可受罪了,早上吃的一点东西差不多全呕了出来。她后来抱着我的胳膊,脸色苍白,软得像一堆棉花。     
    拖拉机吃力地在山路上爬行,似乎随时都准备停下来,或者一不小心滚进深不见底的山沟里。若尘干脆闭着眼睛,整个人偎进我怀里。她说:要跌也是两个人一起,有个伴。由此可见她心地坏得很,连死都要拉个垫底的。我一手揽住若尘,一手紧紧抓住拦杆。不经意瞥了一眼郝杰和杨洋,发现郝杰也像我一样,一手拉住拦杆,一手紧紧地揽住杨洋。     
    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槎头乡。我们问拖拉机手这段路有多远,他说二十来公里。他说要是抄近路,不用这么远,但路不好走,也要走两个多小时。所谓乡政府,就是一间大瓦房,也就是乡长的家。罗乡长早就等在门口,看见拖拉机到了,就跑过来说欢迎欢迎。我们跳下车,跟罗乡长握手。老罗的手很粗,像松树皮。若尘跟他握了手后,不停地看自己的手,还拿左手不停地抚摸,大概是给罗乡长的糙皮硬茧刮花了皮肤。拖拉机放下我们后又往回开,说是去拉电脑。罗乡长说他找王镇长批了十五台电脑。我说:你要电脑干什么?你这儿有人懂吗?老罗说:没人懂,要几台来放着,就当给孩子们买玩具。若尘听了对着我吐舌头,杨洋和郝杰在那里暗笑。我低声对郝杰说,他妈的,这些电脑全是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脏得要死,不知有什么病菌呢,别把孩子们给害了。郝杰说:有那么夸张吗?     
    我们在乡政府坐下,喝了杯茶。乡长说离吃饭还有点时间,带我们去山上看看。杨洋说,看看庄稼吧。老罗说好呀,路上就有庄稼看。这里是石灰岩地区,放眼望去,尽是光山秃岭,走近了才发现石头缝里有些土,有些草,但几乎没有树木。我们顺着一条蜿蜒的山路一直往上爬。爬到山顶,大家都出了身汗。山顶上凉风阵阵,吹到身上十分舒服。我们在山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顺着上山的路往下走。走到山脚,若尘说:不是要去看庄稼吗?老罗说:刚才不是看了吗?大家都很诧异,问几时看了庄稼。老罗又带着我们往回走,走到一块坡地前,指着石头缝里几棵稀稀拉拉的小苗说:喏,那就是。这回连杨洋都惊得目瞪口呆。她说:这就是山里人种的庄稼?老罗说:这里山多人少,石头多土少,只好广种薄收,开春把种子播下了,入秋才来收割。山里人日子苦呀。     
    等到吃饭时,我们才真正体会到山里人的日子苦到什么程度。老罗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乡里的小学读书,大的读五年级,小的读二年级。学校不开伙,他们全回家吃。老罗的老婆不到四十岁,但看起来有六十岁的样子。老罗说山里的日子老人,尤其老女人。我们四个人和老罗一家围桌而食。主食是地瓜干糙米野菜糊。盛在饭盆里,给人粘粘糊糊的感觉,还有小米粥。因为我们是贵客,对镇上和乡里有恩,老罗特意煮了一碗白米饭。大概就半斤左右。老罗说万一我们吃不惯地瓜糊,还能吃几口白米饭。老罗还给我们四人一人分了只煮鸡蛋。鸡蛋很小,像鹌鹑蛋,大概是山里穷,鸡也吃不饱,所以下的蛋也小。我们在吃饭前村前村后转了一圈,连一只鸡的影子也没见着。也不知这蛋是哪里来的。我们先喝小米粥。罗太和三个小孩一人盛了碗地瓜糊,三下两下吃完了,两个小孩每人又喝了碗小米粥。背着书包走了。罗太吃完了,收起她和三个孩子的碗筷,回了厨房。郝杰后来偷偷对我说:那几个小家伙肯定没吃饱。他们吃饭像受过训练一样,郝杰分析说,一定是老罗规定了他们的饭量,不让多吃。郝杰说:他仔细观察了孩子们盛地瓜糊的动作,都是舀三勺,每勺都是满满的。小女孩有一勺没舀够数,她没敢再添。我说:不是你多心吧?郝杰当过知青,挨过饿,吃过苦,容易产生联想。郝杰说:我看绝对没错。那几个孩子营养不良。     
    若尘不喜欢吃鸡蛋,她把鸡蛋壳剥了,吃了一小口,剩下的搁在桌子上。然后舀地瓜糊吃,吃得津津有味,吃了一碗地瓜糊,跟着喝了两碗小米粥。她说真好吃,天天吃这个就好了。她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知道还有人温饱不继。在她眼里,山里人可能穷一点,但温饱肯定没有问题。咱们中国不是有两〃平〃吗?邓小平的包产到户,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吃饭问题早解决了。我和郝杰想让她受一次忆苦思甜教育,算是白费心机了。     
    吃过了饭,我和若尘走到屋后看风景。郝杰突然快步走了过来,指着若尘就一顿大骂,他说:臭丫头真不懂事。若尘给他骂得七颜六色上脸,却是一头雾水。我也感到十分吃惊。郝杰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对若尘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我说:怎么啦?怎么啦?你像吃了炸药似的。郝杰说:这臭丫头不喜欢吃鸡蛋,却要咬一口,剩下的扔在桌子上,刚才老罗打扫卫生,趁我们不注意,一转身把若尘吃剩的鸡蛋扔进嘴里了。我本来抓住郝杰,听他这样说就把他放开了。若尘满脸通红,跟着泪流满面。我说,若尘又不是故意的,你骂她有什么用?说着把若尘揽在怀里,我对她说:咱们浪费了人家一只鸡蛋,回头赔人家一只鸡。     
    拖拉机四点半才回到乡里,把电脑卸下来,赶紧拉着我们往镇上赶。拖拉机没有灯,怕走夜路。老罗从家里拿了个电筒出来,要我们带上,他怕路上耽搁,天黑了赶不回镇里。考虑到电筒是老罗家的大件商品,我们不敢要。老罗非让我们带上,说回头让老八拐捎回来就行了。老八拐就是拖拉机手。他也说,拿上保险。回程也不轻松,颠得我们七荤八素。若尘把自己吊在我身上,头靠着我的肩,不时亲一下我的脸蛋和脖子,她还故意亲得叭叭响。像是要刺激什么人似的。回到镇上快八点了,手电还真用上了。老八拐说,要是没手电,剩下的一段路他不敢开了,得把车抛锚,走路回镇上。


第五部分第44节:那里有包间

    王镇长和办公室主任在餐馆里等我们吃晚饭。吃过饭九点多了。大家很累,回去休息。走前,王镇长把昨天的报纸给了我,让我们在招待所里消磨时光。他还说蚊帐洗过了,已经帮我们挂上。我说:蚊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跳蚤。王镇长呵呵笑了,他说:跳蚤也没有了。我让人把草席用开水烫了,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床铺也都用开水烫过。就算有跳蚤,也都是不动的。     
    回到招待所,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草木的味道。老王还真把床铺消毒了。大家说,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大家分头去冲凉。我坐下看昨天的报纸。看到各地新闻版,可把我吓了一跳。整整一版讲洋垃圾问题。看看文章题目和大标题,够惊人的。新闻题目是:全国罕见废电脑垃圾场揭密。大标题有:家家做废电脑生意,江北恍如垃圾世界;采购加工销售一条龙,垃圾专业大军几十万;胎儿羊水呈墨绿色,小感冒一治千多元;地下水变成黄褐色,卖水生意因而兴隆;村庄笼罩烧焦气味,有钱首先搬离江北。除了文字,还有八幅彩色照片,有文字标题加以说明:这里家家户户废电脑堆积如山,民工在河边淘金,民工在清洗有毒电脑元件,废电路板堆放在南江上游河床,硫磺池赫然建在南江河床上,污染使卖水生意兴隆……     
    在新闻的夹缝中有一篇小文字,介绍南江流域:南江流域发源于西山泾口,经南村市海门湾注入南海,其中下游流经南村市18个镇180多万人口,流域内年均水资源总量9。18亿立方米,人均480立方米。近十几年来,南江两岸的工农业废水、生活污水频频注入,加上上游源头水污染,南江水已不能作为饮用水源。另外,由于流域内地下水不同程度遭受污染及部分地区地下水含氟超标,使南江流域水质性缺水问题更加突出。目前,流域内缺水人口近60万,其中严重缺水的达10多万人。     
    我拿着报纸去找郝杰。郝杰正在房间找换洗衣服。我说:你看看昨天的报纸。郝杰说:有料吧?我正想找你要来看呢。我一听诧异起来,说:你知道报上有新闻?郝杰说:岂止知道,报纸是我让老王给找来的,你以为他有那么细心?我说:怎么回事?是你的主意?郝杰说:说不上,大家合作而已。我赶紧翻开报纸看作者,署名两语。这不是三言的别称吗?这小子收了多少钱,帮郝杰炮制了这篇大作?我说:你可是捅了个马蜂窝。郝杰说:是吗?只要蛰的不是我就行了。我说:就算蛰的不是你,也要让你惊出一声冷汗。郝杰说:好戏还在后头呢,这几天你留意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有劲料。这回是我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他居然敢把这档子事捅到中央电视台!     
    郝杰的圈地运动在江北镇遇到了阻力,那里的垃圾从业人员有十几万,每年的管理费有一个亿。市政府本来下了决心要把江北镇这块毒瘤割去,所以对郝杰的的圈地运动十分支持,除了给优惠政策,政府还出了些钱。可是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首先少了一个亿的收入,其次,也是问题的关键,这十几万大军怎么办?他们要是闹起事来谁能阻止?环境问题整治小组问郝杰,可以安排多少人就业,郝杰说:几千人。他要几千人就够了。他用的是现代化机械,不用密集型劳动。这时有一个主要领导发话了,他说要顾全大局,安定团结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那时郝杰找来了三十几部推土机,停在垃圾场后面。就等有关领导一声令下,可领导迟迟不下命令。郝杰等了几个月,等得心都冷了,他只好孤注一掷,花大价钱买通了传媒。不过从良心上说,郝杰干了一件好事。那篇报道尽管有些过甚其辞,但问题的确已经很严重了。     
    郝杰洗完澡回来,把报纸从我手里拿了过去,认真地看了一遍,还把新闻图片认真看了一遍。然后说:棒,写得真棒。他把报纸收起来,仰面躺在床上,说: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回到南村我就去找甄由美。垃圾问题在全国引起轰动,各级政府都动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一个真理,出了问题不可怕,怕就怕出了问题还像没事一样。领导最受不了这个。人民大众也受不了这个。南村的垃圾问题真要追究起来,无非就是几个部门,一是海关,怎么监管的?二是环保,怎么管理的?包括怎么发证的?三是地方政府,怎么可以放任洋垃圾在自己的地头上如此大行其道?这都是政府行为,最多追究个领导责任,如果不上纲上线的话,大家都平安无事。有事的是其中的一些有违法行为的人。有人不按法律或政策办事,有人钻法律的空子,有人干脆在违法乱纪。这些跟我都没关系,跟我有关系的是甄由美,她在违法犯法。罪证有二,一是买卖进出口许可证件,二是伪造进出口许可证件。她随时都可能给抓起来,关进监狱。问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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