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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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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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紧随其后,没有两天水库就全面停产了……

(43)
    罢工的风潮演变得如此迅速,且声势浩大,是罗营长始料不及的。他断断未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而又如此棘手,
大有继续恶化的趋势。身为水库的总指挥,事情搞到这种田地,谁是谁非姑且不论,就集体罢工这件事,他甚觉没法向
公社领导交代,对不起江东父老。
    当初罗营长原以为,让连里下去做做工作,事情也就过去了。现在看来,事态的演变决非在他控制之中。甚至他予
感到,这恐怕是一场阶级斗争才对。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期间罗营长也曾动用了各连的指挥员,分头下去做工作,
同时还严令阻止新的力量加入,且要层层瓦解,但效果实在令人大失所望。一度罗营长为此着实头疼,甚觉问题棘手。
附加工地上的流言蜚语是直接冲自己来的,说到底心还是有点虚。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在罢工持续到第四天上午,他
同意罢工人员派出代表与营部对话(谈判)。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战士们如同安源煤矿罢工大获全胜的矿工一般,心头为之一热,且革命激情进一步激发,大有
欢呼雀跃之势。
    谈判代表自是由老大率领。代表们绝大多数是各连的排、班长或骨干啥的。谈判桌前,北京大显身手且慷慨陈词,
俨然一派大政治家的风范,讲到卡啃时,竟还像列宁一样,将手标准地伸向斜上方,眼神也随之而去。
    “……首先我们请罗营长及营部全体领导,给我们解释如下之问题。这些问题,恰是全体战士们最关心的,也是酿
成时下之结果最核心的问题。
    一,关于知青回城名额问题,请问公社前后总共给水库多少名额,都分给谁,为什么?这里面是否有迫害知识青年
和谋取私利的行为。
    二,麦麸子的问题,请问公社调给水库的麦麸子,是喂猪的还是给人吃的,如果是喂猪的饲料,那么为什么给战士
们吃,目的何在?后面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三,塌方问题,请问造成这样严重事故,由谁来承担责任……“
    ……
    谈判失败的结果是预料之中的事。因为罗营长他们,无法解释北京所阐述的诸多问题。故罢工仍在继续着……
    那是谈判当天下午三点多钟的事情,罗营长在工地广播喇叭里,代表阿布达里水库工地指挥部发表重要讲话,
    “全体指战员同志们……你们要认清当前形势,水库工地有阶级敌人在捣乱破坏。他们的矛头是直接指向”农业学
大寨“,企图要颠覆红色的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敌人亡我之心不死……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亿万只脚
……现在我郑重宣布,营指挥部的决定……撤消肇希杰的二连二排排长职务,开除水库,永不再用。对二连三排排长高
高予以撤消职务,开除水库。王克(北京)留水库察看。邓恒……”
    尚没等罗营长宣布完毕,广播喇叭戛然而止。大坝上的几百号战士,同时向放置喇叭的山头望去,只见田亮光着膀
子,站在山头上,拼命摇着手中的背心。战士们顿悟定是他掐断了喇叭线。就在这时,工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
凌空拉出两副大标语。两排大字赫然而出,
    “打倒水库的流氓蛀虫还我战友”“坚决挖出坑害剥削水库战士的现行反革命分子”
    标语下面是邓恒站在高处,用铁皮卷的喇叭,在带领大家呼喊口号。巨大的口号声浪几乎要把山推倒……
    罢工进入了第五天,整个工地百分之八、九十人均都加入其行列。即便没在行列的,也都停工,静观事态的变化。
罢工的战士们,整齐地坐在大坝上,黑压压一片。可奇怪的是,这一天整个工地没有喇叭声,也没有上下来回走动的人
影,就连各连的领导也均未露面。一时间,水库工地显得异常的沉静。沉静的令人心里有些发空。
    转而到了第六天上午,一切仍旧如此,整个气氛一如激战前夕的短暂宁静,此状或多或少给人平添了几分不祥的兆
头……
    中午一过,是一阵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顷刻间打破整个水库工地的沉静。听到轰鸣声,大家的目光皆不约而同投
向下面进水库的方向。只见在进水库路的那端,桦木林边,歪歪斜斜拐出几辆大卡车,径直朝大坝方向驶来。卡车沿着
山路越行越近,近得战士们均已看清,卡车上满是全副武装的公安人保和武装民兵(那时已经恢复了公检法,但极不正
规。那时不叫警察称公安人保。)看上去足有二百余号人。
    转眼间,卡车驶到大坝下面,这时战士们突然发现罗营长人等也在其中,且对着上面的战士指指点点,不知所云。
不一会,卡车上架着的广播喇叭,开始对战士们喊话,
    “阿布达里水库全体战士们!我们是县公安人保组的,奉命在执行一项缉拿现行反革命的重要任务,请你们要认清
形势立即散开!立即离开此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否则后果自负!
    现在宣布,新宾县公安人保组第XXX 号拘捕令,……肇希杰、高高、王克、邓恒、田亮……犯有破坏伟大领袖毛主
席,关于抓革命促生产最重要指示的现行反革命罪,立即拘捕,缉拿归案——“
    “请其他人立即散开——立即散开——”
    大坝上的战士们均肃然地立着,无一人离开。
    “再给你们最后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下面的喇叭又喊起。战士们仍旧没有动,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整个工地死一般的静……
    “开始行动!”
    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公安和民兵立刻向大坝上冲来。面对如此汹涌的来势,大坝上的战士没有一个人畏惧。就在
这关键的时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嗓,
    “让我们挽起手来,斗争到底——”
    顷刻间,迎着公安那面的战士立刻互相挽起手,看那架势恰似政治说教电影里的某个镜头。挽起手的战士们顿时响
起《阿布达里水库战士之歌》气势如宏。
    “苍翠的群山……”
    卡车上的喇叭继续在呼喊,
    “我们在执行任务——立即散开——散开——”
    这时公安已同战士们“短兵相接”了。近二百号公安和民兵,有的手里端着枪,有的手里挥舞着警棍,口里都在嘶
喊着,
    “散开——不散开我们就动手——”
    喊罢,公安们见没人动,便开始用枪拖、警棍对战士下手……
    随着雨点般的枪托警棍袭来,手无寸铁的战士们立刻乱了阵脚。有的战士被打倒,也有的被后退的战士撞倒,被踩
在脚下,更有为了躲避枪托警棍的袭击而逃串。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批勇敢的男战士疯了一般,冲上去与公安撕打。慌乱之中的众战士见状,立刻猛醒,随即便纷
纷反扑投入战斗,顿时大坝上乱作一团。
    在双方激战中,有的战士被打倒在地,也有些战士竟然把几个公安也按倒在脚下。公安们挥舞着枪拖、警棍,袭击
着战士。战士们奋力反抗,与公安们扭打滚到一起。即便有倒在地上的战士,仍旧死死抱住公安的大腿不放。一场波澜
壮阔的激烈战斗打响了……
    老大自是被人锁定的重要目标之一。战斗一打响,几个公安就径直向老大扑来。面对扑过来的公安老大是且退,且
战、且躲与之周旋。曾几次,老大险些未被公安的枪拖和警棍打倒。在躲闪之际,他看准机会,一闪身哐哐便撂倒两个
公安。这时,又有其他公安增援闪其身后,便一同向老大扑来。乱军之中老大脚下一滑,单脚跪到地上,立刻扑上几个
公安,将他按住。此刻,老大低头一看,胳膊上、肩上、腿上到处都是手。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老大憋足了一口气,突
然像头雄狮一样,咆哮一声,猛然一耸身从众人手中争脱,迅疾跳出重围。随后公安又重新向老大扑去……
    就在老大逃脱奔跑在人群中时,突然发现脚下有一把公安枪上落下的刺刀,便一毛腰将其抓在手中。准备……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间,一阵阵急促而又密集的枪声从他身后响起。老大扭头一看,大坝边上有十几个公安正在朝天放枪。同时老
大隐约听到,
    “再不离开!我们就开枪啦!开枪!开枪……”
    在老大奔跑时,除听到激烈的鸣枪示警后,又影影忽忽感到,有几个自己人已被公安按倒,其中就好像有高高、北
京、邓恒等。
    就在老大躲闪袭击他的公安时,他突然想到这帮家伙会不会真的开枪,如果那样的话,战士们定要付出血的代价了!
如此一想,老大便疯了一般,冲大坝边上一个似头目摸样的公安扑去。扑到那人跟前,老大上去一把将其掠到怀中,立
刻将手中锋利的刺刀架到那人的脖子上,然后冲着下面汽车里面的人高喊,
    “我是肇希杰——你们放了他们——事情是我组织的,与任何人无关!只要你们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否则我
现在就先杀了他——”
    呼喊时,老大不住用头指着已被公安按倒在地的几个战友。几个追击老大的公安见状,停到他的周围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广播喇叭里喊出话,
    “肇希杰!你不要胡来!立刻让上面的战士们,住手——”
    听到下面的喊话,老大立刻将手中的公安猛地往回一扭,冲着仍在撕打的战士们拼命呼喊,
    “停下——住手——都停下——,一切结束啦——,一切结束啦——”
    老大的呼喊,唤起外围的战士们振臂高呼,
    “停下——住手——”
    同时下面的喇叭也跟着叫喊起,
    “战士们请你们住手——停下的战士原地不动!对于停下的战士,我们公安就不要再趋赶他们——”
    激战中的战士们渐渐停了下来。公安也原地待命。接着老大又冲下面的人喊道,
    “你们放了他们,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与他们无关——我跟你们走——”
    这时下面的喇叭又喊起,
    “先放了他们——”
    喇叭声一落下,老大扭头一看,果然高高等人均被松开。与此同时,老大也放了自己手中的人质,丢掉刺刀伸出双
臂。这时冲上来两个公安咔嚓将老大扣上,然后就往坝下推。就在这时突然喇叭又响起,
    “按计划行动——”
    喇叭的声音刚一落下,被松绑的那几个兄弟,即刻又被扣上,然后也往大坝下面拖。见此状,老大近乎于歇斯底里
地咆哮起来,
    “你!你们不守信用——为什么不放他们——为什么——”
    ……
    眼看就要被人推下大坝,老大猛地一回身向后望去。那一刻老大看见,大坝上黑压压一片人在向他们挥手,于是老
大颤抖着嗓子又喊起,
    “战友们——明天开工吧——请你们记住我们——请阿布达里水库记住我们——”
    离老大最近的是全体二排的战士。战士们在默默地向他挥着手。人群中老大见到许多女战士,都在流泪……
    第四章
    阿哈伙络村口
    普列汉诺夫说得好,“一个拥有某种才能的人,如想要对社会发生影响,必须使他的才能比别人更适合那个时代的
社会需要……”。这是老大刻写在关押他墙上的一句话。老大是在做卢梭式的忏悔吗?
    还有一句,因这句话老大险些未把自己送进坟墓,“他们不让我活!可我认为,活着没罪!求生与献身一样,也是
一种美。‘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就是一种求生美……不是吗?”
    阿布达里水库的罗营长被关进县看守所的那天,老大被释放了,那已是1976初冬的事了。在获释之前,老大知道高
高、北京、邓恒等人已经先后释放。
    因老大是这次事件的主谋,附加出身问题,没人敢主张放他,所以一直关到现在。后来由于公社革委会对轰动全县
的罢工事件的重视;故事发不久就派入专案组,对水库的帐目、物资、现金等进行了全面的审查。经过专案组人员,长
时间的内查外调,他们认为几年来水库的问题是十分严重的,并且很多问题都与罗营长有关。这就是迟迟未审判他们的
原由。
    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社和县里又分别收到来自沈阳和抚顺女知青的检举信,控告罗营长犯有迫害知识青年罪(中
央26号文件)。于是,公社就做出,对罗营长进行停职审查的决定。谁曾想,平时傲慢有余的正人君子几经施压便将自
己的罪行全部抖落出来。据他自己交代,光迫害女知青就多达十二人,如若再加上经济问题,足以够他喝上一壶。于是
乎,罗营长便锒铛进了看守所,等侯人民的审判。
    县革委会后来考虑到罢工的广大群众所反映的问题基本属实,因此不得不将老大也释放了。
    获释的那天早晨,是县通知公社、又由公社通知大队的,大队接电话的刚好是关爷。关爷得到这个信息后,未和任
何人讲,自己就拉着带车子去了县城。关爷从电话那头得知,老大已经不能走路了。

(44)
    关爷见到老大被人从看守所里抬出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面容枯槁,体重也就80多斤。关爷几乎认不出他啦!
躺在带车上,老大木然地视着关爷缄默不语,就好像自己来自于别的星球,干脆和这里的一切不沾边似的。后来,老大
见到关爷的眼睛湿了;再后来,关爷只对老大说了一句话,
    “这一年多,出了不少事!等你回去养差不多,我再和你说!”
    说完关爷再也没吭一声,便默默拉着带车子往回走……
    那天,在天将黑的时候,关爷把老大送回了家。临从他家出来,在灶间关爷偷偷对老大的爸爸妈妈说,
    “先啥也别说了,等老大身体缓过来再说吧!”
    一个多月以后,老大可以慢慢下地了;又过一段时间,可以出去走走,和堡子里的人唠唠磕。
    一天,老大人很瘦,头发挺长,抄袖蹲在墙跟和一个人两头猪,一起晒太阳。就在这次唠嗑中,那人说到娃噜哥,
在前几个月因病离开了人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老大头上像炸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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