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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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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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嫂得意地对男人说。
  王利民忽然发现老婆不单单是风流,其实也还是蛮精明的,这样的高招,换了他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王嫂把自己的想法跟丹丹妈说了。起初,丹丹妈还怕会出事,犹豫着不肯答应。
  “放心,就是出了事,人家警察还能抓你家丹丹,弄个几岁的孩子进去,还不是给他们自己找麻烦?”
  丹丹妈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实在是很有道理,加上那每天三块钱的“租借”费,这可怜的女人就动了心,战战兢兢地答应让丹丹先跟着王嫂试试。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王嫂心里不屑着,暗中把个想赚钱,又怕担风险的丹丹妈揶揄了好一阵,嘴上却大包大揽地应承着。
  王利民和丹丹妈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出事的不是丹丹,而是王嫂。
  王嫂出事的那天王利民原本心情不错,早上二十块钱收了台十四寸黑白的电视机,到下午的时候,又花了十块钱收了张挺不错的单人木板床。王利民觉得今天是赶上好日子了,别的不说,就单是这两样东西,一倒手就能赚上个四、五十块钱,而且对于那些象他这样的外来务工的人来说,这两样东西都是抢手货。
  王利民美滋滋地蹬上三轮车提前收工回了家,刚进院门就看见丹丹小脸通红,着急忙慌地满院子打转呢。
  “丹丹,这么早就回来啦?你婶儿呢?”
  他问丹丹,这孩子回来了,那他老婆也应该回来了。
  丹丹看到王利民象是见了大救星,扑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不住地摇晃着,话语间带了哭腔。
  “叔,快点,我婶儿让个男的关在屋里,哼哼哪!”
  丹丹没头没脑地说。
  王利民一听这话,脑袋嗡地就大了,跌跌撞撞地就往自己家跑,撞了一下门,门从里面插上了,立起耳朵一听,老婆的叫床声揪心地传出来。王利民直觉得血往头上撞,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抬腿,“咔喳”一声踹开门冲了进去,却没承想,着着实实地当胸挨了人家一个窝心脚,干巴瘦的身子平空飞了出来,一下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还没等他明白过来,一个赤条条的汉子已经飞身窜出门来,一眨眼就消失大门之外了。
  屋里忽然传出王嫂撕心裂腹般的哀号:
  “你个杀千刀,怎么才回来,你老婆让人欺负啦!……”
  王利民含着眼泪搂着光着身子的王嫂,听老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自己的遭遇。
  那天下午,王嫂正带着丹丹站在弄堂口卖碟片,来了个男人说要卖黄色碟片,看了她带着的货色,嫌不够多,问她还又没有,说是有多少要多少。王嫂一听,知道碰上了大主顾,忙不迭地应承着,让那男人稍等,自己回家给他去取。男人问她家里有没有VCD,有的话要放出来挑挑内容。王嫂也没多想,就把男人领回了家。
  “你让孩子出去,小孩看这玩意儿不好。”
  男人进了屋,对王嫂说。
  王嫂觉得人家说的有理,就打发丹丹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那时候院里的人都还没回来,那个该死的看着看着就插了门,一下子把我扔到床上,就……”
  王嫂越说越伤心,撕挠着丈夫的衣襟,哭成了泪人。
  王利民只觉得心如刀绞,把老婆紧紧搂在怀里。
  “孩子他妈,你别难过,我这就去打‘110’报案,咱一定得抓住那个坏蛋!”
  王利民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老婆冷不丁地抬手扇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死人!难道卖黄碟就不犯法?”
  王利民真是打掉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那,咱家的家伙就这么让人家白使啦?!”
  “都怨你,你要是不那么早回来,那天我那一单大生意就做成了!”
  不久之后,在一次王利民和王嫂吵架的时候,王嫂忽然顺嘴迸出这么一句话来,让王利民当时就背过气去了。
  他真成了“活王八”啦!



第六章
  1、不下蛋的母鸡
  今天还没到中午,丹丹妈就把她摆在弄堂口上的缝纫摊子收了。
  推着装着她那台老旧的缝纫机的小推车往回走的时候,丹丹妈嘴里禁不住哼起了黄梅戏“天仙配”中“夫妻双双把家还”那段小调。
  “哟,丹丹妈,今天这么高兴,还‘夫妻双双’哪,不是又给丹丹找了个爹回来吧?”
  杨宝兴的老婆一上午都没找到麻将搭子,此刻正无聊地倚靠在院门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寻摸着过往的熟人,张罗着组织她的牌局,看到丹丹妈兴致颇高的样子,随口拿这个全院最窝囊的女人打起哈哈来。
  听着房东老婆的戏噱,丹丹妈是敢怒不敢言,每逢交房租的时候,拖来拖去实在挨不过去了,她还得涎着脸去求杨宝兴的老婆,虽然难得赶上对方会宽限一次两次的,但平日里,面对着这个同样来自农村,如今却加倍地瞧不起她们这些乡下人的跋扈的女人,丹丹妈总是小心翼翼的,说不上是曲意奉承,也多少有点卑躬屈膝。
  杨宝兴的老婆其实也就是在她院里的这些外地房客面前趾高气扬罢了。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秀兰一向看不惯杨宝兴老婆那副德行。
  “欺软怕硬!自己也不过是个‘苏北人’,还整天动不动就‘外地人’长,‘乡下人’短的,在那些正宗本地人面前,还不是缩着脖子不敢张扬!”
  秀兰说的一点都不错,杨宝兴老婆其实在村里的女人们中间很自卑。
  这个出身于苏北农村的女人虽说嫁到了大都市的郊区,在她家乡人看来好像是一步登了天,可究竟是不是象她自己每次回家探亲时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春风得意的劲来,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姑且不说杨宝兴是不是个体贴温柔的老丈夫,就是同村的那些本地女人们的歧视,也足以让她永远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耻和自卑了。
  这个城市的人们观念上有着根深蒂固的歧视和排斥苏北地区移民的传统,解放以前,这里的苏北人大多从事着下等、低贱的职业,被人们看不起,而这种观念一直延续至今,虽说如今的苏北人已经和几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但蔑视苏北人的陋习陈规却还是或多或少地被保留下来,尤其是在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们的眼里,苏北人依旧是他们歧视的对象,“苏北人”的在这里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充满轻蔑的称谓。
  杨宝兴老婆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自己那苏北人的身份,不说别人,就是丈夫杨宝兴在两口子拌嘴吵架的时候,也动不动就张嘴骂她“苏北人”,似乎全然忘记了他自己的老娘也是当年从苏北乡下嫁到这里来的。杨宝兴老婆不敢在村子那些本地女人面前耀武扬威,虽说如今杨宝兴家已是村里数得着的富裕户,但比起那些纯粹的本地人来说,她还是自觉低人一等,看惯了别人脸色的她,在做了大房东太太之后,终于找到发泄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郁闷和愤恨的机会了,在那些身份、地位比起自己来说又差了一大截的外地农民面前,她这个当年的苏北农民,不久前的城郊农民,如今的房东夫人,总算是有了意使气指的资本和机会了,一时间,杨宝兴老婆忽然觉得自己曾经万分憎恨的人际关系间的那种等级观念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恰如其分,人吗,原本就是该有个高低贵贱的区别,不是吗?现在,在她那几十个外地房客的面前,她不就是贵人,不就是主宰吗?
  “没法子,谁让咱穷哪!”
  丹丹妈在秀兰和阳子因为杨宝兴老婆的欺凌替她抱不平的时候,总是这样无可奈何说。
  丹丹妈也是个不幸的女人。
  她十六岁嫁人,过了门却好几年没有生养,为此没少受公婆的闲气,等到好不容易怀上了丹丹,刚看了几天丈夫和公婆的笑模样,却没料到生下的是个女孩,在重男轻女严重的乡下,这就又足以让她抬不起头来了,更要命的是,因为生产时丈夫和公婆怕花钱,没有送她去医院,只是请了个接生婆给她料理,受了感染,落下了毛病,从此再也不能生育了。公婆们怕自家断了后,撺掇丈夫和她这只“再也下不了蛋的母鸡”离了婚。丹丹妈百般无奈,带着当时还没满周岁的丹丹回了娘家,丹丹的爸爸和爷爷奶奶倒也乐得甩了丹丹这个小包袱,一门心思再娶媳妇,生儿子去了。
  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爹妈上了年纪,还要依靠儿子们养活,哥哥、弟弟们早已成了家,娶了媳妇的男人就做不了家里的主了,嫂子、弟妹们容不得她这个嫁出去了的姑子,整天指桑骂槐地给她脸色看。寄人篱下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那时候,丹丹妈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每当看到襁褓中的丹丹,她又狠不下那份心,没了爹的孩子本来就可怜,要是再没了娘,让她可怎么活呀!虽然她也曾在心底怨艾过丹丹,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又何至于有今天哪,但毕竟孩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丹丹妈还是日复一日任劳任怨地拉扯着孩子。
  父母在儿媳妇们的强烈要求下,也张罗着另外再给女儿寻个婆家,可是乡下人最重视女人的生育能力,一听说丹丹妈不能生养了,一个个都拒人千里之外,就连那些有了孩子,死了老婆或者离了婚要续弦的男人,也都担心娶回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来,不愿意要她。丹丹妈就这样忍气吞声地和女儿寄居在娘家,直到几年前,她的父母相继去世,终于无所顾忌的嫂子和弟妹们完全撕破了脸,把她们母女赶出了家门。
  无家可归的丹丹妈带着女儿四处流浪,最后来到了这座城市。起初她在建筑工地上替那些民工洗衣做饭,等有了一点积蓄,丹丹妈买了台旧缝纫机,专门替别人缝补衣裳,维持着自己和丹丹的生计。
  今天杨宝兴老婆的挖苦倒没有让丹丹妈象往常一样暗自伤感,她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阿姨,我找着活儿啦!”
  丹丹妈象这院子里所有的房客一样称呼杨宝兴的老婆。
  房东老婆也来了兴致,要知道,丹丹妈在她这院里也住了两三年了,还从没有找到过一份正经的差事呢,为此害得她到了收房租的时候十次有八次得跟她费口舌,如果不是自己那个面硬心软的丈夫看着她们母女实在太可怜了,不让她太难为了丹丹妈,她早就把她们轰出去了,现在租房子的外地人多得是,不愁房子会空着。要是丹丹妈真的找着了一份有固定收入的工作,至少她每月的房租是有了保障。
  “快说给我听听,是什么活儿啊?”
  杨宝兴老婆破天荒地伸手帮着丹丹妈把小推车抬过了院门的门槛。
  丹丹妈正要回答,小丹丹已经迎出了家门。
  自从王嫂被买黄碟的男人“强奸”之后,从女儿嘴里听到风声的丹丹妈吓得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把孩子“出租”给王家了,丹丹每天都一个人呆在家里了。听到妈妈回来了,懂事的小丹丹手里捧着一杯准备好的白开水,端到妈妈面前。
  “多懂事的孩子!”
  房东老婆难得地夸赞着丹丹,让丹丹妈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2、保姆丹丹妈
  丹丹妈在杨宝兴他们这条弄堂口上摆了个缝纫摊子,所谓摊子,其实不过是一台缝纫机加上一只方凳而已。
  杨宝兴他们的村子地处城市和郊区的结合部,是那些外来人员的聚居地,当地政府部门做过统计,在这里外来人口和本地人口的比例已经超过了五比一。外来人员中,单身的男性青壮年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男人们原本就不善于干那些缝缝补补的活计,什么衣服破了,纽扣掉了,需要动针线的事情往往会难坏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所以,替他们缝补衣裳便成了一个行当,在这一带,象丹丹妈这样的缝纫摊子也有不少。需要缝缝补补的也不光是那些外来人员,本地的居民,包括那些附近新建商品住宅中的住户们,也都经常会把一些小修、小改的缝纫活拿到这些缝纫摊子上来做,所以,尽管干这行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这几年丹丹妈还是能以此为业,维持着她们母女俩的日常用度。
  前几天,一个给人家做保姆的女人拿了条坏了拉链的裤子来找丹丹妈换拉链,俩人聊起来,竟然还算是老乡,虽说不是同一个县的,两家相隔却也不过几十里地。人在异乡,能听到乡音,遇到同乡,自然感到分外的亲切。那老乡为此还慷了她的东家一点慨,多给了丹丹妈一块钱的手工费。
  今天一早,丹丹妈刚把缝纫摊子摆出去,那个老乡就又来找她了。老乡告诉她,自己要回老家去了,后天就要走了,早上出来买菜,想到她,特地弯过来告别的。
  “怎么做得好好的,就要回去了?”
  丹丹妈听老乡说过,她在对面的花园小区里干活,东家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六百块钱的工钱,比起自己起早贪黑地苦熬苦挣,要强得多了。
  说起这来,老乡也是老大的不情愿。她告诉丹丹妈,自己的儿媳妇下个月就要生孩子了,家里等着她这个婆婆回去伺候月子,带孙子呢。
  “那,还回来不?”
  丹丹妈有些恋恋不舍,难得在这里有这么个老乡,刚熟悉起来,就又要走了。
  老乡摇摇头。
  “等孙子能离开人了,我也快奔五十岁了,出来打工,谁还肯要啊?”
  丹丹妈陪着她叹息了半天。
  “我说大妹子,你现在每月能挣多少钱?”
  老乡忽然话题一转,问丹丹妈。
  丹丹妈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支吾着半天没答上来。
  老乡看她这样,干脆挑明了。
  “我那个东家说,让我帮他物色一个新的保姆,最好是年轻一点,干净利索的,我看你就挺合适,只是不知道你现在的收入怎么样。要是你觉得做保姆比现在摆摊子强,我就回去和东家打个招呼,看看行不行。”
  丹丹妈差点给她这个老乡跪下,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差事可是做梦也没敢想过的。一个月六百块,还管吃管住,自己现在每个月弄好了也就能挣个四、五百块钱,还得风吹日晒的,赶上梅雨季节,半个月出不了门,坐在家里干着急,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哪象给人家做保姆,吃喝、工资都有保障。今天早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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